許 凈 瞳
(陜西理工大學 文學院, 陜西 漢中 72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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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皓使金攜歸文獻考述
許 凈 瞳
(陜西理工大學 文學院, 陜西 漢中 723000)
洪皓在金國十分注意留心收集源于宋朝的文獻,幾經努力,他收集了一些藏于禁中的珍稀典籍,如書籍、文書、私家目錄等,其子在各自的著作中對這些文獻進行了部分征引。洪氏父子的活動,從側面反映了宋人對典籍的重視以及在進行學術研究時注重對新文獻的使用和研究。
洪皓; 入金文獻; 文獻流傳
北宋末年的兵災,使大量文獻資料流入金國,一些有機會進入北地的宋國大臣大都會對之關注并進行搜集,洪皓便是其中之一。他攜歸的文獻有一部分被其子洪邁、洪適運用到了各自的學術研究中,這些文獻是同時代其他學者難以見到的,為我們了解南宋初年的文獻保存和流傳狀態(tài)提供了大量真實可靠的史料依據。
洪皓(1088-1155),字光弼,饒州樂平人(今江西),歷仕寧??h主簿、徽猷閣待制,謚忠宣,《宋史》有傳。著有《鄱陽集》、《松漠紀聞》、《輶軒集》、《姓氏指南》、《帝王通要》、《金國文具錄》等。建炎三年(1129),洪皓使金,完顏宗翰強迫他出仕偽齊不成,于紹興元年(1131)被流放至冷山(今黑龍江五??h境內)。紹興十年(1140)九月,洪皓到達燕京,為了獲得重要情報,洪皓“間行廛市,物色諜者”。[1]449直至紹興十三年(1143),洪皓回國,他在金國的十五年里,與女真貴族、仕金文人以及與他一樣處境的使臣們交往唱和,留下不少的作品。洪皓的出使將宋朝先進的文學文化傳播到女真地區(qū),也將女真的風俗、文化介紹給了宋人,溝通交流了宋金兩國的文學、文化與藝術。
洪皓在金國耳聞目睹了很多不同于宋地的風俗民情,這些感想連帶著回國的感慨一起匯聚成了《輶軒集》,這部集子收集了三位南宋使臣的作品?!吨饼S書錄解題》卷十五著錄為《輶軒集》一卷:“鄱陽洪皓、歷陽張邵、新安朱弁使金得歸,道間唱酬,邵為之序?!盵1]449然而《宋史》卷二百九《藝文志》著錄為:“《輶軒唱和集》三卷(洪皓、張邵、朱弁所集)?!盵2]12087《盤洲集》卷六十二《題輶軒唱和集》云:“右《輶軒唱和集》三卷,紹興癸亥六月庚戍,先君及張公邵、朱公弁自燕還途中相倡酬者。”[3]1226可見,此書原名《輶軒唱和集》,刊刻時有三卷,在流傳中出現(xiàn)兩種版本,祝尚書《宋人總集敘錄》論述詳實,可參看。此書雖然亡佚了大半內容,但是剩下的詩詞仍可看到異地風情給南宋士大夫帶來的文化新鮮感。他們在寫作中融入這些風貌特色,給予了當時宋人,尤其是自己的子侄們一種生新的閱讀體驗。另外,《松漠紀聞》和《金國文具錄》也是洪皓記錄金國所見所聞的重要文獻,洪邁《容齋隨筆》便曾征引其中的材料用以證明自己的觀點。
除了記錄自己的見聞,洪皓在金地同樣致力于收集流落異地的各類文獻。靖康之變使中華文化典籍遭遇浩劫,陸游《跋京本家語》有云:“靖康之變,金人犯闕,散亡皆盡,收書之富,獨稱江浙。繼而胡騎南騖州縣,悉遭焚劫,異時藏書之家,百不存一,縱有在者,又皆零落不全?!盵4]169難得的是在此種情形下,卻有部分金軍將帥注重于對圖籍的搜羅,如完顏希尹,“諸將帥爭取珍異,王獨先收圖籍”。[5]80這在客觀上保護了部分中華文化典籍,然而這些被擄掠的文獻并未得到金人的重視,大多遭到踐踏,因而許多士大夫使金時,盡一己之力去收集部分圖書文獻并努力攜回本國??梢?,自金攜歸文獻是南宋士大夫群體的共同選擇,并非洪皓一人如此行事。不過,洪皓在金國與女真貴臣、金國官員等有交游,藉地利之便,他有些許機會發(fā)現(xiàn)并收藏一部份曾收藏于大內的稀見圖籍。史載洪皓在金國時,流連于市集,除了尋找諜者和幫助落難的宋朝貴族,還收集帶回不少靖康戰(zhàn)亂被掠北去的宮廷藏書,保存了許多難得的孤本。這一行為體現(xiàn)了洪皓身處困境依然樂觀好學的精神,也為其子洪邁寫作《容齋隨筆》、洪適寫作《五代登科記》、《隸釋·隸續(xù)》等著作提供了大量的文獻例證。
洪皓攜歸的圖籍文獻多出自北宋宮廷藏書,是幾朝統(tǒng)治者不懈努力從各地搜訪的結果,其中有一部份更源自各個割據政權,民間士人和官宦人家亦難得一見。宋室宮廷藏書流落金地而未得到良好的保護與使用,實在是埋沒了這些文獻的學術價值和文化價值,而南宋使金士大夫基于各自的需求注意收集和保存文獻,他們搜集到一些他人不常寓目的珍稀文獻,對于開闊自己的眼界、充實自身學術研究極有幫助,洪皓的收集行為亦有此效果。另外,洪皓在金國生活拮據,搜集的這些圖書必定是他比較感興趣、認為極有價值的。他的訪書、收書之舉,蘊含了其保護文獻的責任感,也讓這批珍稀文獻不至于淹沒于歷史塵土中。洪皓自己甚少征引或記載這些文獻,這些圖書大部分上貢宮廷,少量留存于家,主要被其子用作學術研究。通過洪氏兄弟這些學術著作可以了解這批攜歸文獻的面目之一二,也可以借此知道洪皓在金國時期的部分文化活動。
洪邁(1123-1202),字景盧,號容齋,又號野處,洪皓季子。累遷中書舍人兼侍讀、直學士院、拜翰林學士、進煥章閣學士、知紹興府,以端明殿學士致仕,謚文敏,《宋史》有傳。洪邁博聞強識,著作宏富,有《容齋隨筆》、《夷堅志》、《萬首唐人絕句》、《野處類稿》、《史記法語》、《經子法語》、《南朝史精語》等,其學術成就為人稱道,主要歸功于《容齋隨筆》。此書為其學術研究的精華,內容繁復,議論精當,考證確切,提出了許多極有見地的觀點。洪邁能夠在學術上有此成就,得益于其廣博的文獻視野,從他征引的各類文獻可見其父子兄弟不懈收集文獻之功。
圖書是紙質文獻收集的重中之重,通過許多珍稀圖書可以知道學術、藝術和文化的發(fā)展變化,尤其是稀見文獻往往記錄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信息。獲得這些信息可以補充、修訂不少前人已有的定論,使歷史和學術史更加接近真實的情況。洪皓收集的許多曾經藏于禁中的圖書,大多不見于世,這些文獻在《容齋隨筆》中得到重現(xiàn),豐富了文獻研究內容,如《容齋續(xù)筆》卷十三“貽子錄”云:
先公自燕歸,得龍圖閣書一策,曰《貽子錄》,有“御書”兩印存,不言撰人姓名,而序云:“愚叟受知南平王,政寬事簡。”意必高從誨擅荊渚時賓僚如孫光憲輩者所編,皆訓儆童蒙。其《修進》一章云:咸通年中,盧子期著《初舉子》一卷,細大無遺。就試三場,避國諱、宰相諱、主文諱。士人家小子弟,忌用熨斗時把帛,慮有拽白之嫌。燭下寫試無誤筆,即題其后云“并無揩改涂乙注”;如有,即言字數(shù),其下小書名。同年小錄是雙只先輩各一人分寫。宴上長少分雙只相向而坐,元以東為上,襯以西為首,給、舍、員外、遺、補,多來突宴,東先輩不遷,而西先輩避位。及吏部給春關牒,便稱前鄉(xiāng)貢進士。大略有與今制同者,獨避宰相、主文諱,不復講雙只、先輩之名,他無所見。其《林園》一章,謂茄為酪酥,亦甚新。[6]377
龍圖閣建于真宗朝,咸平三年,真宗令三館繕寫四部書二本,一份收藏于禁中龍圖閣,另一份置于后苑太清樓。此外,還收藏了一部份太宗御書,龍圖閣建成后,真宗常常召集群臣去閣內觀賞太宗御書。此閣“在會慶殿之西,偏北連禁中,閣上藏太宗御書五千一百十五卷軸。下設六閣,經典閣三千七百六十二卷,史傳閣八百二十一卷,子書閣一萬三百六十二卷,文集閣八千三十一卷,天文閣二千五百六十四卷,圖畫閣一千四百二十一軸。卷冊上曰:朕退朝之睱,無所用心,聚此圖書,以自娛耳”。[7]1329可見除了太宗御書之外,還收藏有太宗為自己而收集,用以消閑閱覽的典籍圖書。洪皓在燕地得到的《貽子錄》便來自龍圖閣,此書歷代官私書目均無著錄,現(xiàn)存其它文獻中亦不見載,只有《容齋隨筆》一書記錄了此書基本信息、序言,并引錄其中兩章題目和內容。此書為洪皓自燕地攜歸,洪邁又未言是否殘缺,想必是全本。洪邁根據《貽子錄》的內容以及書中序言云“愚叟受知南平王”判定,此書乃是五代時期高從誨政權下,類似孫光憲這樣的幕僚編撰的童蒙讀物。南平王乃高從誨,此書內容淺顯,講授的多為普及常識,因而洪邁認為編撰這樣的書籍主要是當時的幕僚為了啟蒙兒童,教授給他們立身行事的基本知識。啟蒙類書籍的內容與主旨大同小異,這里,洪邁不是撰寫解題目錄,因此沒有必要敘述每章的題目和內容。
《修進》一章講述了咸通年間,進士考試的注意事項和忌諱,同年小錄的題寫,宴會位次排序的情況。這條文獻引起了洪邁同時代學者的注意,宋吳枋的筆記《宜齋野乘》“先輩”條抄撮洪邁此條內容。宋潘自牧《記纂淵?!肪砣恕耙钒住币喑洿藯l所載唐代進士考試時忌諱拽白的典故。此二人生活年代略晚于洪邁,他們在各自的著作中均引用了洪邁此條關于唐代進士考試忌諱的內容,說明這條材料十分新穎,他們無法在別的書籍中看到。《貽子錄》為五代時人所撰作,完稿不久,五代滅國,便進入宮廷,成為了宋太宗的私人收藏物品,不為民間所見。而此書僅為童蒙讀物,宋朝皇室未必愿意花費人力物力抄錄副本另作收藏。后來流落北地,南宋學者更無從得見。此書落入洪皓手中,并隨之南歸,當時已成為難得之孤本,《容齋隨筆》便成為唯一可以了解《貽子錄》的渠道。后人可以利用這段材料研究晚唐科舉考試的情況,清彭元瑞為歐陽修的《五代史記》作注,其中卷六十九《南平世家》征引洪邁此條的內容,用以引申注釋高繼沖之臣孫光憲的著述情況。徐松《登科記考》卷二十八《別錄》抄匯了許多文獻中的科舉資料,其中全文抄錄此條上半部份。[8]1115-1170可見,洪皓根據御書二字而選擇收集此書,洪邁注意到書中這兩條材料較少為人注意,從而選擇了它們進行論述,這說明洪氏父子對入金圖書文獻價值的感覺均十分敏銳。
除了《貽子錄》外,《神宗御筆》《驪山宮殿圖》《房玄齡碑拓本》《榮王宗綽書目》等文獻均為洪皓攜歸之物,這些圖籍的名字以及部分信息通過《容齋隨筆》得到留存,使后人能夠借此了解南宋文獻流傳情況之一二。洪皓攜歸的圖籍為洪皓自己及兒子們研究所用,有的則在與當時學界名家們交流時用作探討,這些學術對話中的一部分也散見于《容齋隨筆》,通過這些交流可以得知洪氏父子與當時學界的關系以及地位。
洪適(1117-1184),原名造,后更名適,字景伯,又字溫伯、景溫,號盤州,洪皓長子。累官至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右丞相。封太師、魏國公,謚文惠。洪氏兄弟均以文學聞名于當世,是時有“鄱陽英氣鐘三秀”之說。同時,洪適在金石學方面造詣亦頗深,碑刻著作《隸釋》開金石學最善體例,與歐陽修、趙明誠并稱為宋代金石三大家,有《隸續(xù)》、《隸韻》、《硯說》、《壺郵》、《盤州文集》等著作傳世。
洪氏父子均是由科舉進身高位,因此,他們對于科舉文獻皆十分關注。洪皓曾在金地收集了大量的科舉文獻,洪適利用洪皓攜歸的《科第錄》《顯慶登科記》等,整理完成了《唐登科記》和《大宋登科記》,深得時人好評。遺憾的是,這些文獻現(xiàn)在均已亡佚,洪適的心血也難以見其具體面貌。不過《盤洲集》卷三十四《重編唐登科記序》簡要記載了他完成此書的過程,云:“忠宣公還自朔庭,得昭文館姚康書前五卷。最為詳盡,而亡。其十有一卷,所載髙祖、太宗兩朝進秀甲乙,總二百六十三人證。此本乃九人而已。故今所輯,一以姚氏為正,天寶以后,則以三本合為一。至其后先乖次,不可悉辨,為十有五卷云?!盵3]563科舉文獻少有可讀性,除了專門致力于相關研究者會注意收集這些圖籍,難以引起普通藏書者的興趣。洪皓出于其世業(yè)科舉,讀書傳家的原因,從金地帶回了罕見的資料,洪適得以據此梳理出唐宋科舉譜系,方便了當時的研究者。
不過,最為學界稱道的還是洪適在石刻文獻方面的成就,其《隸釋》《隸續(xù)》等著作體現(xiàn)了宋代學者在漢魏碑刻研究上的努力,展現(xiàn)了兩宋金石學的學術高度。這一成就離不開大量的文獻史料基礎,其中就有洪皓的使金攜歸文獻的貢獻,如在《隸釋·跋岐陽石鼓文》中云:
初先公北歸,有宣和殿所刊《復古圖》一帙,圖十鼓,而釋之以車攻篇冠其首,韋韓二詩,歐周二跋尾其后,折衷以云漢之章,更有司馬天章公鳳翔所鐫韓公詩。[9]266
《復古圖》一書,公私目錄未見著錄。北宋末有《宣和博古圖錄》面世,簡稱《博古圖》,為宋代金石學著作,《復古圖》或為此書名之誤。洪皓攜歸一帙文獻僅存十鼓之圖,洪氏首列《詩經·車攻》來闡釋石鼓文,其后附以唐宋士大夫的研究詩文,以及司馬光在鳳翔鐫刻的韓愈《石鼓歌》拓本,以利于讀者了解唐宋學人對石鼓文的看法。石鼓文是歷代學者研究的焦點之一,宋徽宗愛好書畫,石鼓自然是其心之所喜。大觀二年,他下詔鳳翔府,御敕將石鼓遷運至汴京辟雍。并下令用金填平石鼓文字,以絕錘拓,保護石鼓不再受損傷??上Ь缚禃r,金兵入侵汴京,在擄掠財物時,見鼓有金,于是將石鼓運走。后由于鼓體沉重,搬運不便,剔金后便將石鼓拋棄于荒野,石鼓再一次失落民間。南宋士大夫紛紛努力出資出力,尋找收藏這些石鼓以及拓本,洪皓亦參與其中,而他攜回的拓本正合洪適之需。于是洪適寫作《石鼓詩》以資紀念,其中有句云:“先君辛苦朔方歸,文犀拱璧棄弗攜,一編什襲自鐍秘,更有司馬鳳翔碑?!盵3]2799洪適歷數(shù)石鼓經歷的風霜人事,述及洪皓收集運載文獻之辛苦,展現(xiàn)了兩宋學人保存文獻的虔誠態(tài)度,并勾勒出石鼓文以及其他石刻文獻的流傳脈絡。
此外,據洪適《盤洲集》卷五十《繳進太祖皇帝御書奏狀》所記,洪皓還曾收得北宋乾德、開寶間御府編次的太祖皇帝御筆數(shù)十卷。為了更好地保存他千方百計搜羅的故國文獻,在回歸杭州后,根據重要程度的不同,洪皓將其中大部分文獻送呈朝廷,藏于秘書省。這種愛惜文獻保存圖籍的精神,超越了普通私人藏書的愛好,意義深遠,令人心生敬意。
洪皓帶回南宋的文獻極具特色,首先,他收集了大量的實用材料,如文書檔案、書帖信札、碑刻拓本、他國史料等;其次,作為科舉傳家的顯宦,他也收羅了不少科舉文獻,如各朝登科記;再次,宮廷秘藏圖書極難為世人寓目,靖康之變后,大量的宮廷秘藏流入金國,洪皓盡自己的努力收集了流落市井的秘閣圖書資料;最后,宋地一些小文物精美可愛容易攜帶,而且蘊含了豐富的文化信息,這些物件也是他資料收集的一個重要部類。
洪皓歸自北方,帶回來許多珍稀漢文圖籍,最后少部分作為洪氏自己的收藏,大量的材料進獻朝廷,可見他的收集不帶任何私利性質,純粹是為了保護本土文化而進行的。洪邁兄弟侍候父親于一旁,得近水樓臺之便,因此這些文獻在老父未整理好進獻上去前多得以寓目甚至抄錄其中部分材料,利用這些內容作了不少文獻整理和研究工作,如洪適整理《唐登科記》時,便依靠洪皓從金國帶回來的姚康《科第錄》前五卷。另外,洪皓能夠收集到這些圖書,也說明了金人對自北宋擄掠而來的許多典籍文物并未珍藏,任其流落民間,被踐踏,被毀損,最終才有可能被洪皓收藏保護,并回歸南宋。洪皓注意并收集這些資料,一來是對本朝圖書文獻的重視,二是出于收集保護本朝文物的責任,三是洪皓以博學宏詞科入仕,出于職業(yè)需要,十分注意文獻資料的收納歸檔以及保護。洪皓的行為影響了后來的出使他國的士人,其中包括其子洪邁,他使金雖然未能成功以致受辱而歸,但是也收羅了一些文獻,洪皓這種收集保護文獻的行為之影響可見一斑。
宋代書籍版刻發(fā)達,留心仕途的文人大都會注意收集一定數(shù)量的文獻,但是有很多文獻受制于當時的科技水平而無法大量復制,甚至是無法復制的,如碑刻文獻在當時只能摹拓下來,而且數(shù)量不可能太多,因此流傳不廣。而有心于學術的士大夫更會留意市面難見的稀有文獻,文獻視野的寬狹影響著他們學術研究質量的高度。洪氏一家便是這一類士人,他們在其藏書和寫作中運用的許多珍惜文獻材料,得益于每一位成員的大力收集。洪皓家學淵源,身居顯位,自然會留意到落入他地的稀見文獻,同時結交有同樣喜好的文士、官僚,能夠通過朋友的信息獲得其中一部份,借此擴大了自己的文獻視野。另外,雖然宋代出使遼金地區(qū)的官員很多,但是像洪皓這樣滯留金國十數(shù)年,并有機會出入民間各種場合收集各類文獻、文物的官員并不多,因此,洪皓攜歸的這批文獻是其時南宋士人難以得到或寓目的。雖然與洪皓交好的親朋也能觀賞到一些文獻,但是很難像洪邁、洪適這樣可以長時間地閱讀研究,因而,洪氏兄弟占有文獻的條件優(yōu)于當時的很多學者,洪氏兄弟選擇并使用的金國回歸文獻既有助于了解唐宋兩代的學術發(fā)展,又成為了后世相關學術研究的基礎。
除了書籍文獻外,洪皓尚收集了不少珍稀的圖畫、古玩,如大內所藏的圖畫、燕地古瓦所制的硯臺等,均在他攜歸的行囊中?;貒蟮暮轲┡c朋友賞玩這些文物、文獻,為之吟詠,寫作序跋文章,豐富了宋代詩文的內容與色彩。不過運用這些文獻作細致研究的洪邁、洪適等人,也為后世研究者提供了稀見的研究例證,展現(xiàn)了宋代學人犀利的學術眼光和廣闊的文獻視野。洪氏兄弟對于其父入金后攜歸故土文獻的研究和整理,使我們了解當時學者對待圖書的態(tài)度,以及他們做學問的具體情況,亦為后人的研究提供了難得的文獻資料,為古典文獻學增添了精彩的案例。
[1]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1980.
[2]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85.
[3]洪適.盤洲集[M].上海:商務印書館,1929.
[4]陸游.陸放翁全集[M].北京:中國書店,1986.
[5]李澍田.金碑匯釋[M].陳相偉,等校注.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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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M].北京:中華書局,1992.
[8]徐松.登科記考[M].北京:中華書局,1984.
[9]洪適.隸釋·隸續(xù)[M].北京:中華書局,1986.
[責任編輯:曹 驥]
2016-08-26
2016-09-07
許凈瞳(1982-),女,湖南岳陽人,古典文獻學博士,陜西理工大學文學院講師,碩士生導師。
古委會項目“《宋朝事實》校箋”(1349);陜西省教育廳社科基金項目“宋代學術視野下的漢中石刻研究”(2013JK0258);陜西理工學院科研基金項目“《容齋隨筆》引書研究”(SLGQD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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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936(2016)04-006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