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錦季

作者有話說：

阿肆有一首歌叫《有女朋友別忘了請我吃飯》，明明是歡快的節(jié)奏，歌詞里卻滿是心酸。就像一個滿藏心事的姑娘聽到喜歡的男生的喜訊，所有悲傷、不甘、無奈都化成一句故作歡快的“恭喜”。不論他是裝作不知道，還是真的不知道，朋友，就是你應(yīng)該待的位置。建立一段友誼太不容易，哪怕它不能如自己所愿發(fā)酵成愛情，卻也舍不得丟棄。你還能怎樣？就當(dāng)作愛情從未發(fā)生過吧。

1.從女神跌至路人

是誰說失戀了就該去換個發(fā)型，換個心情的？誰！說！的？！

看著鏡子里自己被剪到勉強(qiáng)及耳的短發(fā)，羅季一股怒火從丹田升起，騰地站起來叉腰跟發(fā)型師大吵了一架。

她這才剛從前任宋琰的空間逛了一圈，然后刪掉訪問記錄，抬起頭來一看頭發(fā)就成這樣了！雖說她是想換個短發(fā)試試，但沒說要這么短?。?/p>

發(fā)型師還振振有詞，說她五官立體，剪短一點會更帥，像孫燕姿。

像你妹哦！

羅季拍下錢，憤憤地沖出理發(fā)店。路上經(jīng)過玻璃櫥窗，羅季看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臉，簡直不忍直視，感覺自己從女神跌至路人，還是個穿女裝的男路人！

生氣歸生氣，也不能自暴自棄，這身衣服配這個頭實在不協(xié)調(diào)，羅季趕緊跑回宿舍，從滿是吊帶連衣裙的衣柜勉強(qiáng)搗騰出一套運(yùn)動裝套上，回頭再照照鏡子，連唇彩也分外礙眼，干脆卸了妝。

室友回來看到她嚇了一跳，第一句竟然是：“你是誰？”

羅季當(dāng)即決定去買頂假發(fā)。

2.萍水相逢，后會無期

羅季本來以為在學(xué)校附近的精品店就能買到假發(fā)，沒想到轉(zhuǎn)了好幾家都沒看到。

干脆回去淘寶好了。羅季想著便往回走，因為要提防碰到熟人，頭也垂得很低，自然沒看到天上朝她飛來的網(wǎng)球。

羅季捂著頭，看向旁邊的網(wǎng)球場，鐵網(wǎng)里，對面一個男生正舉著拍子望向這邊。

這網(wǎng)球場圍欄少說有四米，他們這是朝天上打嗎？羅季嘀咕著，還是撿起球，準(zhǔn)備扔進(jìn)去。然而讓她不爽的是，那個沒眼力的男生接下來說了一句：“哎，帥哥，麻煩扔一下啊。”

“老子是女的！”羅季差點就這么喊出來了，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冷靜下來，決定讓那個男生親眼看清楚。

羅季握著網(wǎng)球，慢慢朝網(wǎng)球場入口走去。里面那個男生呆呆地看著她繞過來，還以為她被球砸了要打架。

走到跟前，羅季輕輕挺了挺胸脯，清了清嗓子，說：“你的球?！?/p>

男生驚訝了一下，摸著頭發(fā)笑說：“隔太遠(yuǎn)了沒看清。不好意思啊。剛球打到你，沒事吧？”

羅季擺擺手，多嘴了一句：“你一個人打?。俊?/p>

“嗯，朋友臨時有事走了。”男生撇撇嘴，“你會打嗎？”

羅季微微一笑：勢必是要比你這種往天上打的強(qiáng)一點。

果然，接下來的半個小時，男生被羅季殺得滿場跑，外加精神攻擊——“好歹多接兩下啊！”“腿這么長，白長的??？”“知道你水平不高，但也沒想到這么差??！”

最后，男生甩拍子倒地投降，羅季走過去屈膝半矮著身子，擦著汗，大口喘氣。

看著地上這個被自己虐得生無可戀的男生，羅季忍不住笑了，說：“哎，謝啦！”

“謝什么??？”他莫名其妙。

羅季擺擺手，轉(zhuǎn)身離開。非要發(fā)泄的話，流汗總比流淚好。這是她被分手四十小時以來，第一次感到心情暢快。

那個男生已經(jīng)爬起來，坐在地上朝她高瘦的背影喊道：“我叫岳凌謙，你叫什么名兒？”

羅季步履不停，只背對他揮揮手，沒有回答。

萍水相逢，后會無期。

3.那你現(xiàn)在……還要我的號碼嗎？

爾后，羅季也沒工夫再為失戀傷心，下單買了一頂假發(fā)，終于到貨之后，才戴了一會兒又發(fā)現(xiàn)自己過敏，脖頸都起了小疙瘩，又紅又癢。羅季干脆放棄，然后去買了中性風(fēng)的衣服，至少配套統(tǒng)一。

羅季換上新衣照鏡子，室友小鳥依人般地靠過來：“季哥，帥！”

“姐能屈能伸。”不知是否看了幾天也習(xí)慣了，羅季今天竟感覺自己這造型順眼不少。

“對，就是這高冷的眼神，攻氣十足。”室友色瞇瞇湊過來，“怎么辦？我要彎了。”

羅季撲哧一聲笑出來：“滾！”

那天，羅季在食堂悶頭吃飯，頭頂有個女聲在問：“這里有人嗎？”

羅季有點奇怪，畢竟這周邊這么多空位，這人干嗎非要坐她對面呢？不過她倒也沒把這個位子買下來，便搖了搖頭，繼續(xù)吃飯。

“哎，同學(xué)，請問你……”那個染著黃頭發(fā)的女生聲音還有點發(fā)顫，“請問你……”

“什么？”羅季抬頭接口，定定地看著她。

那女生卻張著嘴，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被雷劈了一樣。

“她準(zhǔn)備找你要號碼的。從你進(jìn)食堂開始，她就一直盯著你哦！”

羅季轉(zhuǎn)頭，身邊不知何時已經(jīng)多了一個男生，跟女生眉目有幾分相似。

“哎，你不記得我啦？我岳凌謙啊?！蹦莻€男生又開口。

羅季倒是不想記得，偏偏她記性太好，這相似的被當(dāng)成男生的經(jīng)歷立刻讓她想起了一個月前那次……這是兩兄妹吧？！

結(jié)果還真是……男生叫岳凌謙，也念大三，計算機(jī)系的；女生叫岳凌雪，他親妹妹，讀大一。

羅季萬萬沒想到她還有被女生要號碼的一天……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男性化了，竟覺得這個哭喪著臉的妹子有點萌，忍不住開玩笑道：“那你現(xiàn)在……還要我的號碼嗎？”

4.她好像，心動了

托這個萌妹子的福，羅季這次沒有再拒絕告知自己的名字。三人聊了一頓飯的時間，竟也挺有話聊的。岳凌謙還約羅季晚點去打網(wǎng)球，羅季想起上次虐他還挺開心的，反正下午沒課，便答應(yīng)了。岳凌雪不太感興趣，就跑去逛街，回來直接來了球場。

羅季和岳凌謙剛打完球，正在一邊休息。見她大包小包的，岳凌謙就順口問了一句“買了些什么衣服”。岳凌雪頓時來了興致，把戰(zhàn)利品一件件全拿出來，剛要問岳凌謙好不好看，又鄙視地掃了他今天這一身，轉(zhuǎn)而笑盈盈地問羅季：“姐姐，你說我的衣服好看嗎？”

面對這信任的小眼神，羅季猶豫了一下，說：“你……要聽實話嗎？”

岳凌雪勇敢地點點頭。

羅季犀利地指出她的問題：追趕潮流但沒有找到自己的風(fēng)格，一味追求繁復(fù)的款式，反而暴露身材的缺陷。

羅季說完自覺是不是太誠實了，誰知岳凌雪不僅沒跟她絕交，反而還求改造。

羅季都被她對自己莫名的信任感動了，所以爽快答應(yīng)了。

原本岳凌謙覺得這倆人其實就是搭伙逛街做頭發(fā)去罷了，沒想到第二個周末再見到這個看了十幾年沒看出美感來的親妹時，竟還有點小驚艷。他忍不住看羅季，說：“你還真神了，就她這樣也能被你掰回來！”

岳凌雪橫他一眼，又開始擠對岳凌謙：“姐姐，你看我哥還有救嗎？真的，要是有的話，勞你也幫他捯飭一下吧！他真是土爆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哎，你真是……”

羅季仔細(xì)看了看岳凌謙：條件也不差，一米八幾的個子，可能是還比較愛運(yùn)動的緣故，身材還挺結(jié)實的，應(yīng)該很好穿衣服；皮膚有點黑，但五官很立體，要是頭發(fā)再剪短一點，換一件清爽點的寶藍(lán)色外套……她莫名想起幾年前拍百事可樂廣告的古天樂……看來岳凌謙也是潛力型選手啊。

不過岳凌謙總抱著“是男人要打扮什么”的想法，渾身彌漫著迷之自信。后來也不知岳凌雪跟他說了什么，他的態(tài)度竟有了改變。

羅季下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終于換了一個清爽的發(fā)型，雖然衣品依舊很爛，不過竟有所覺悟地開始問羅季他這身看著怎么樣了。

羅季稍微指點了一番：外套可以扔掉了，換件黑色風(fēng)衣，褲子可以留著，鞋子換成駝色更好。

岳凌謙存了羅季的號碼，此后時不時發(fā)來一張全身自拍照求指點，然后嚴(yán)格按照羅季的指示，該扔的扔，該換的換。

可以說，羅季是眼睜睜看著岳凌謙順眼起來的。不過也就是順眼而已，沒別的意思。一起打網(wǎng)球時，她還是照樣毫不留情地打得他滿場跑。

直到那次他們系里舉辦籃球賽。

她之前聽凌雪說過幾次，說岳凌謙在打比賽，喊她一起去看。不過大熱天的，她實在沒興趣，一直推說沒時間，直到?jīng)Q賽那天凌雪親自來寢室請她。

看了半場籃球賽，羅季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小看了岳凌謙，他網(wǎng)球確實打得不好，但在籃球場，完全是主力加領(lǐng)導(dǎo)型啊。攻勢又快又猛，對方派了兩個人來防都兜不住。

場邊，他們班上的啦啦隊像瘋了一樣，“岳凌謙加油”喊得聲嘶力竭。

“多虧了你，看我哥現(xiàn)在人氣可高了?！?/p>

“嗯?！绷_季隨意應(yīng)了一聲，仍盯著場上那個矯健的身影。已經(jīng)迫近最后時間，但他依然淡定的表情、專注的眼神和敏捷的動作，都讓她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岳凌謙還挺帥的。

在最后一聲哨響中，岳凌謙他們班以兩分優(yōu)勢奪冠。

和班上同學(xué)打完招呼，岳凌謙朝著這邊走過來，一路笑盈盈地盯著羅季，竟令她產(chǎn)生了一種他眼里只有她的錯覺。

走到跟前，他接過凌雪遞過來的水，眼睛卻看著羅季說：“難得您大駕光臨，幸好我沒輸。”

“刮目相看。早知道應(yīng)該多來看幾場?！?/p>

羅季看著他：額角汗珠一顆顆滾落，想必是熱極。他擰開礦泉水瓶仰頭朝臉上澆了一下，透明的水流落到他俊毅的臉上立刻四散流開，流過臉頰，滑過喉結(jié)，從鎖骨鉆進(jìn)衣服，藍(lán)色球服立刻被洇濕，顏色深了一點。

那天的陽光那么刺眼，溫度那么灼熱，球場的人那么多，歡呼聲那么嘈雜，她都忘記了。

她只記得他濕漉漉的頭發(fā)，和亮晶晶的眼睛。

她好像，心動了。

5.史上最快失戀

羅季覺得那天她應(yīng)該是熱糊涂了才會冒出那種奇怪的想法，要回歸正常，只要約球再次殺他個落花流水就好了。

他們約在周六下午。

羅季從出門開始就有點不太正常，照著鏡子竟感覺往常穿的這套運(yùn)動裝顏色不夠亮，來回?fù)Q了好幾套。

室友發(fā)現(xiàn)，說了一句：“你去約會嗎？”

羅季莫名其妙地說：“約個屁啊！打球！”說完把手里的衣服扔回衣柜，拿了球拍出去。

羅季在網(wǎng)球場等了半個小時也沒見到岳凌謙，剛巧她這次出門竟連手機(jī)也沒帶，打個電話催一下都不行。于是她坐在球場邊的陰涼處，開始認(rèn)真思考起對岳凌謙的感覺來。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沒把他列為考慮對象，滿打滿算他們也不過認(rèn)識一年時間，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異”了呢？

或許是在食堂吃飯，他幫忙把湯端過來說一句“小心燙”，她心里突然有一種被照顧的感覺時；又或者是那次凌雪因急性闌尾炎住院，她去照顧，后來，在外地實習(xí)趕回來的岳凌謙說“幸好有你”，她有種被需要的感覺時；還有，她約球，他幾乎從不失約，而凌雪無意間說起他其實并不愛打網(wǎng)球，她內(nèi)心突然生出被重視感時。

羅季記不清了，就像她也記不清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心煩意亂時的第一方案竟成了約岳凌謙出來打球一樣。

完了，她真的是喜歡上他了。

羅季兩手一攤，認(rèn)命地舒了一口氣。

“哎，姐姐！”

聽到熟悉的聲音，羅季抬頭，果然是岳凌雪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原來是岳凌謙有事不能來了，打羅季電話沒人接，怕她不知道信兒一直在這邊等，就叫岳凌雪過來了。

羅季聞言鼓了鼓嘴，說：“那我們就不打球了，去喝點東西吧？”

“好啊好啊?！?/p>

稍微收拾了一下，兩人便往學(xué)校外的冰店走。羅季多嘴問了一句：“你哥忙什么事去了？”

“他沒說什么事?！痹懒柩┮荒樍巳坏卣f，“不過……能瞞得過我嗎？肯定是女神約他了唄?！?

“女神？”羅季反問道。

“我哥一直暗戀的高中同學(xué)。高考之后我哥告白被拒了，女神到大學(xué)飛速找了男朋友。我還以為我哥早移情別戀了呢，沒想到我前段時間試探一下，他還賊心不死呢！”岳凌雪說，“還記得之前我們要幫我哥改造，他死也不肯嗎？我就跟他說了句‘這么不會打扮，難怪女神看不上你，然后他就開竅了！”

“這樣啊……”

“嗯，還多虧姐姐你幫他。說來也奇，我哥也沒整容啊，怎么換幾件衣服就突然變得這么帥了呢？聽說上次籃球賽女神也去了，估計也是被我哥的英姿秒到了。”岳凌雪顯然對哥哥的揚(yáng)眉吐氣很有成就感，又嘰里呱啦說了一堆。

羅季靜靜地聽著。其間店員送上來她們點的冰飲，羅季將浮起的冰塊舀起來，放到嘴里，舌頭一時被冰到麻木。

她忽然笑了笑，想：這真是史上最快的失戀。

6.那不過是自欺欺人

岳凌謙很快將女神變成了女朋友。

那場岳凌謙正式將她介紹出來的飯局，羅季作為男方兼男方妹妹的好朋友，也受到了邀請。

女神叫黎品書，長相7分，衣品8分，性格8分，這是岳凌雪飯后偷偷跟羅季說的她對女神的第一印象：“我哥眼光倒是還行?！?/p>

“是啊，挺好的?！绷_季說著便想到剛才飯桌上岳凌謙望向黎品書的眼神，那樣溺得像要化開一樣的溫柔，完全不同于平時看她時的坦然隨意。一想到這里，她就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胃全都絞到一起，扯得生疼。

畢竟岳凌謙已經(jīng)有了女朋友，羅季也不想找虐似的去知道他們有多恩愛，所以有意避開了他們。

大三期末考試完就是暑假，她因?qū)嵙?xí)留校。她原本以為岳凌謙他們已經(jīng)回老家了，直到有天凌雪找她吐槽才知道，黎品書要留校，讓他也陪著。

“我之前不是說給她的性格打8分嗎？我收回那句話！”凌雪說，“最多4分！沒想到她這么作！”

原來凌雪加了黎品書朋友圈，經(jīng)常能看到各種秀恩愛的動態(tài)。

比如：半夜一點突然想吃烤魷魚，他就真的買來了。

“她不知道我哥第二天要考試嗎？！”

又比如：姐妹聚會必須去KTV，帶男朋友。

“我哥說最無聊的地方就是KTV?！?/p>

再比如：生病了，心情突然變得脆弱，你卻不在。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得了癌癥呢！”

聽著護(hù)哥狂魔凌雪義憤填膺地吐槽，羅季隨意應(yīng)著，卻不自覺地想，自己跟前任戀愛時，好像也有點作，并且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現(xiàn)在站在另一個角度，看另一個女人這樣作自己喜歡的男生時，只覺無比心疼。

但她又有什么資格心疼呢？他是別人的男朋友。

岳凌謙得知羅季暑假也留校之后，還打過兩次電話，約她打網(wǎng)球，她都找理由推辭了。也沒什么偶遇的緣分，就這樣，暑假將近兩個月時間，他們一次也沒碰面。

那天是大四開學(xué)的前幾天，公司實習(xí)結(jié)束了，羅季就當(dāng)最后放幾天假，在學(xué)校休息，剛好在旅行社實習(xí)的室友有事回老家，讓羅季代其帶一個三天旅行團(tuán)。羅季反正也沒什么事，就答應(yīng)了。

三天行程很順利，返程因為高速堵車，旅游大巴到達(dá)市內(nèi)時已經(jīng)快凌晨了。送完客人已經(jīng)很晚了，司機(jī)師傅果然和她商量，說太晚了，他也趕著回家，問將她放在學(xué)校南門行不行。

雖然南門離宿舍樓所在的西門確實有點遠(yuǎn)，但反正是從校內(nèi)穿過去，想必也不會有什么事，司機(jī)師傅開了五六個小時車，也的確辛苦，羅季就答應(yīng)了。

下了車，看著黑黢黢的小路，羅季心里一驚，南門的確是學(xué)校相對荒涼的一片，但是沒想到這邊連路燈也沒有。她不自覺又想起今天白天聽前排游客講的鬼故事，心里愈加慌慌的。

她心一橫，正準(zhǔn)備跑的時候，手機(jī)忽然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羅季接起。

“季哥，你在哪兒？”

岳凌謙？

原來是凌雪知道她出團(tuán)回來會很晚，不太放心，便打電話給哥哥看他有沒有時間來接。但是岳凌謙手機(jī)沒電了，所以凌雪又打電話給黎品書，他們果然在一起。不過當(dāng)時岳凌謙不在黎品書邊上，而黎品書也忘了這回事，直到凌雪第二次打電話被岳凌謙接到。所以他這么晚才打來。

開學(xué)見到凌雪，她說起這件事，邪惡地猜想“黎品書會不會是故意的”時，羅季想的卻是：他們那么晚還在一起啊……

兩個月來一直忙碌于工作的羅季，幾乎以為自己已經(jīng)成功安置好這份感情了。

但那天晚上，當(dāng)岳凌謙從那片黑暗中跑來，笑著喊她名字的那一刻，她便知道，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她忘不掉，放不下，只要他對她好一點點，她的喜歡都會像瘋了一樣滋長，升騰到按捺不住的地步。

他說：“頭發(fā)長長了？變漂亮了，感覺不能再叫你季哥了?！?/p>

他說：“晚上一個女孩子多危險，怎么不打電話叫我來接呢？你知道我在學(xué)校呀?！?/p>

他說：“對不起啊，我來晚了?！?/p>

羅季一直記得那天晚上。

從南門進(jìn)去的那段路沒有燈，只有夏夜的月光，輕飄飄灑在路上。路邊的山坡草叢里有蛙聲和蟲叫聲，而走在她身邊的岳凌謙兀自絮叨，他的嗓音那樣溫柔，哪怕那只是出于對朋友單純的關(guān)心。

7.羅季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哎，姐姐，我都忘了跟你說，你頭發(fā)長長了耶。”吐槽完畢的岳凌雪換了話題，“你以前是長頭發(fā)嗎？”

“是啊?！绷_季笑笑，因為頭發(fā)長了點，所以她做了波波頭，打扮上也往以前的風(fēng)格靠了點，至少現(xiàn)在不會被陌生人懷疑性別了。

“有沒有照片啊？”岳凌雪頓時來了興致。

羅季點開相冊給岳凌雪看，她頓時兩眼放光，大呼“漂亮！”。

“虧我之前還以為你是男生，是我有眼無珠?！痹懒柩┻€用微信發(fā)了好幾張照片到自己手機(jī)上，末了又小聲補(bǔ)了一句，“我哥也有眼無珠?！?/p>

好一會兒岳凌雪才將手機(jī)遞還給她，說：“那你為什么要剪頭發(fā)??？”

羅季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把自己當(dāng)初失戀腦子一熱剪頭發(fā)的事當(dāng)笑話說了。

“那你還喜歡那個前任嗎？”岳凌雪突然冒出一句。

“拜托，他劈腿還反過來怪我脾氣差好不好？我生氣多過傷心。后來，我剪完頭發(fā)，就一門心思想如何補(bǔ)救我的頭發(fā)。他？早丟九霄云外去了！”羅季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何況我現(xiàn)在暗戀你哥。

“他肯定后悔！姐姐你這么好……”岳凌雪突然眼睛一亮，“不行！我要讓我哥也后悔一下?！闭f著手指動了動，竟將羅季的長發(fā)照片發(fā)給了岳凌謙。

羅季雖然表面大喊“你瘋了”，可心里竟隱隱有些期待岳凌謙的回復(fù)。

良久手機(jī)都沒有回音，還是岳凌雪不耐煩，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哥，你看微信消息呀！”

“凌雪呀？我是品書姐姐，你哥哥正在打球呢。有急事兒嗎？要我叫他嗎？”

岳凌雪頓時噤聲，望著羅季，吐了吐舌頭。

黎品書對羅季上心了。

以往黎品書并不在意這個男友的朋友?？赡芤驗榈谝淮物埦稚弦娒鏁r，像個男生一樣的羅季并不值得她在意，后來她們接觸也不多，在學(xué)校偶遇，她連打個招呼的興致都沒有。

就是這樣的黎品書，卻突然對羅季熱情起來……熱情地幫她介紹對象。

她先斬后奏，把羅季的號碼給了據(jù)說一個人品很不錯的師兄，在接下來的半個月里，羅季都飽受其苦，絕對是用盡了此生所有的修養(yǎng)才沒有把那人拉黑。她本以為時間久了他自然會放棄，萬萬沒想到凌雪生日那天，那個師兄也跟黎品書一起來了，從吃飯開始就一直黏著羅季。

岳凌雪見狀，臉色也越來越黑，一直跟哥哥使眼色，讓黎品書趕緊把人帶走?？衫杵窌膊恢窃谘b傻還是腦抽，竟還開著玩笑攛掇師兄和羅季單獨出去聊聊。

終于，趁那個師兄到外面接電話時，岳凌雪騰地站起來，厲聲道：“你帶來的這什么歪瓜裂棗？你覺得我姐姐就這水準(zhǔn)嗎？你知道她前男友多帥嗎？”

黎品書面上掛不住，求救似的望向岳凌謙，而后者看了羅季一眼，又轉(zhuǎn)向黎品書，道：“行了，別鬧了，羅季不喜歡他?！?/p>

忍了一整晚的羅季，聽到岳凌謙的話，忽然覺得既難堪又委屈。于是她敷衍地丟下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便抓起包跑了出去。

羅季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那么委屈，邊走邊哭，一直走到籃球場眼睛還是濕漉漉的。良久終于平靜下來，她感覺后面有人，轉(zhuǎn)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岳凌謙竟就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

他慢慢走過來，解釋道：“有點擔(dān)心，所以跟來了?！?/p>

羅季低著頭，看著他的影子越來越近。剛才哭想必是被他看見了，此刻她認(rèn)命地沉默著，懶得再想什么借口來解釋自己這夸張的情緒。

“對不起?！痹懒柚t開口道，“小書她應(yīng)該不是故意的?！?/p>

羅季抬頭，目光灼灼，說：“她是故意的?！?/p>

岳凌謙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你知道她為什么故意這么做嗎？”

岳凌謙眼神一閃，避開她的目光。

那一瞬，羅季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開了個玩笑：“因為她忌妒我漂亮?！?/p>

8.沒有甜蜜，唯有荒涼

其實羅季心里覺得最對不住的還是凌雪，畢竟上次是凌雪的生日，而她就那么走了。可凌雪非但沒有責(zé)怪她，還氣呼呼地罵岳凌謙眼光有問題。

自從那次不歡而散之后，羅季再沒見過岳凌謙，只從凌雪口中聽到一些零星的消息。聽說后來他和黎品書吵架了，又和好了，又冷戰(zhàn)了，好像波折不斷。

終于有一天，凌雪幸災(zāi)樂禍地湊過臉說：“大好消息！黎品書跟我哥這次好像真的要完！”說著拿出證據(jù)，上面黎品書朋友圈的最新動態(tài)寫著什么“只能和你走到這里”之類的分手感言。

羅季面上雖裝作不太關(guān)心的樣子，但是端咖啡時微顫的手還是泄露了某些情緒。

她憎惡此刻心中翻騰的竊喜和期待，這樣既卑劣又卑微，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幻想，或許岳凌謙分手和她有些微關(guān)系，或許已經(jīng)孑然一身的他，下一步動作會指向她。

而后的好幾天里，她都無心做事，一顆心仿佛懸空著，期待著什么事情發(fā)生。

終于在幾天后的一個周六傍晚，她收到了他的信息。

——在？

——在。

——現(xiàn)在來籃球場來一好嗎？我有話對你說。

羅季整顆心都吊了起來。她手指哆嗦著按出一個“好”字，然后迅速換衣服補(bǔ)妝出門。

走到籃球場時，她發(fā)現(xiàn)中間圍了許多人，里圈的人還人手一只粉色氫氣球，地上仿佛有燭光從縫隙中透出來。這場景她并不陌生，畢竟大學(xué)讀了四年，高調(diào)的告白場面也圍觀過不少。只不過她絕不敢想象這種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剛開始，她只以為是和別人告白的地點撞上了，四處張望找不到岳凌謙，還拿出手機(jī)準(zhǔn)備打他電話問他在哪兒。

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女主角來了。”

突然，羅季感覺所有人都回頭朝她看，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面前的人流已經(jīng)自動退避，為她辟出一條通往中央的路，她這才意識到，這竟是一場為她而設(shè)的告白。

慢慢往中間走的時候她還在想：天，沒必要吧，這么夸張！

她雖有些許不適，但總體還是緊張、喜悅大過一切。直到走到那個心型燭光圈，緩緩抬起頭，她頓時蒙了：面前持花而立的并不是岳凌謙，而是前任宋琰。

前段時間宋琰的確聯(lián)系過她，有求復(fù)合的意思，她當(dāng)然拒絕了。他似乎的確說過要重新追求她之類的話，但當(dāng)時她只覺好笑，壓根沒理，誰知道他竟弄出這么大陣仗。關(guān)鍵是，引她來的是岳凌謙??！

羅季無心聽宋琰的真情告白，只是掃視著人群，搜索著岳凌謙的影子。

她很快就看到了他，還有他身邊的黎品書。

他目光定定地望著她，像所有圍觀群眾一樣，竟沒有絲毫心虛或愧意。

羅季突然感到前所未有地絕望——他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將她推到別人懷里。

這時，宋琰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圍觀群眾已經(jīng)開始起哄，都嚷著“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羅季還未及反應(yīng)，已不知被誰推搡了一下，順勢倒在宋琰身上，人群中頓時爆發(fā)出歡呼聲，緊接著起哄口號又變成了“親一個親一個！”

羅季腦子已是一片混亂，被摟著的時候掙了兩下沒掙開，下意識又朝岳凌謙那邊看了一眼。觸及他平淡的眼神，她忽然笑了一下，放棄了掙扎：好吧，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隨后宋琰低頭湊過來，她麻木地閉上了眼睛。

忽然，她聽到“砰”的一聲，感覺肩上的力道一松。她睜眼一看，宋琰已捂住頭退開幾步，而地上一只籃球還在跳動。

“她不愿意，你看不出來嗎？”岳凌謙一球砸完宋琰，丟下這么一句話，才走到羅季面前，拉起她的手帶她離開。

她也不知被岳凌謙拉著走了多久，這絕無僅有的一次牽手，沒有甜蜜，唯有荒涼。

羅季頓住腳步，狠狠甩開他。

岳凌謙也知自己今天沖動了些，說：“我只是不想你勉強(qiáng)自己。既然你不想復(fù)合，為什么還要去呢？”

羅季手機(jī)還握在手里，她摁亮屏幕，說：“不是你約我去的嗎？”

見岳凌謙的表情從疑惑到怪異，她已不難猜測，這必然是黎品書的杰作。

果然，他傍晚在打籃球，手機(jī)是丟給黎品書保管的，后來看到有人表白，黎品書拉他過去圍觀，才發(fā)現(xiàn)女主角是羅季。

三言兩語的解釋里，羅季已準(zhǔn)確抓住了關(guān)鍵信息：他和黎品書并未分手，甚至可能還感情甚篤。

她忽然感覺筋疲力盡，她勉強(qiáng)笑了一下，說：“不管怎樣，今天謝謝你了。再見?！闭f罷轉(zhuǎn)身，卻被他拉住。

她怔怔地看著他。

“我送你回去?！痹懒柚t多解釋了一句，“你情緒不太好，我不放心?！?/p>

羅季冷笑出聲：“岳凌謙，你能察覺出我情緒如何，心情怎樣，我不過少說兩句話，你就看出我不喜歡那個師兄，我不過看你一眼，你就知道我不愿接受宋琰，那你知不知道，為什么你一條消息就能讓我盛裝出現(xiàn)在那里？”

岳凌謙低頭，沉默不語。

就在羅季橫了心要把一切說透的時候，他的手機(jī)忽然響了，是黎品書打來的。他看著來電顯示，任憑鈴聲急促地響著，良久沒有接起。

羅季笑嘆了一口氣，說：“你在那種場景下沖出來把我?guī)ё撸徽J(rèn)識的都該誤會成誤會你也喜歡我了，何況是你女朋友。把她一個人晾那兒，再不好好解釋，你只怕也要被廢了?！?/p>

分明是有些玩笑的語氣，可岳凌謙沒有配合露出一絲笑意，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眼里是愧疚，是心疼，唯獨不是愛。

他的手機(jī)響鈴?fù)Ａ藥酌耄芸煊种匦马懫饋?，似乎比剛才還要急促。

羅季見他依舊盯著屏幕沒有反應(yīng)，便抬起他的手，拿過手機(jī)，接通電話，那邊焦急的聲音瞬間躥出來：“你在哪兒？你快點回來！”

她沉默地將已在通話狀態(tài)的手機(jī)塞回他手里，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9.那我們，就這樣吧

羅季大四實習(xí)獨自去了北京。她臨行前知會凌雪，凌雪鼓著嘴抱怨道：“為什么不待在上海？還可以住校啊?！?/p>

羅季笑笑說自己想去北京，而不能說出口的理由是，她的存在已經(jīng)成為岳凌謙的感情危機(jī)之源。雖然黎品書做的事情過分，但羅季沒辦法光明正大地責(zé)怪她，因為羅季的確覬覦她的男朋友。這種時候，還是完全避開最好。

在實習(xí)期的幾個月里，羅季也沒有和岳凌謙聯(lián)系過，以免產(chǎn)生誤會。

她其實知道正月初九那天是他的生日，甚至幾天前凌雪還在逛街時拍照給她，問她哪件衣服送給哥哥當(dāng)禮物比較好。她幫著挑出合適的款式，但是當(dāng)凌雪問她自己有沒有準(zhǔn)備什么禮物時，她只敷衍地說再看看吧。

他生日的那天，她是上中班，下了班還有一整晚的時間。為了避免自己打電話，她特意把手機(jī)丟在宿舍，然后一個人去了酒店附近的元大都公園發(fā)呆，望著皎白的月亮在心里默默說“生日快樂”，就這樣一個人晃到過了十二點才回去。

她回到宿舍翻看手機(jī)，看到好幾條語音消息，還有未接來電，都是凌雪。她說她送的衣服哥哥特別喜歡，他穿了特別帥，直接就換上了。

“但是姐姐，你忘了今天是他生日嗎？我問我哥，他說你‘生日快樂都沒說耶?！?/p>

“你怎么沒接電話呀？”

“姐，你一晚上都沒消息呀？沒出什么事吧？”

羅季忙回道：“沒事，晚上加班沒有看手機(jī)。你哥生日我忘了，不好意思啊，最近忙瘋了。”

她睡前翻了一會兒朋友圈，竟看到萬年不更新的岳凌謙發(fā)了動態(tài)——簡單的一句“謝謝大家”，配了圖。大約是別人幫他拍的照片，他真的穿著那件她幫凌雪挑的駝色大衣，的確是很帥。

她都沒有點贊，就退出了。

四月結(jié)束實習(xí)，羅季返校，因為東西有點多，所以在校門口下了車，之后到宿舍還有一段艱難的行程，沒想到會遇到岳凌謙。

其實羅季原本是打算跟他慢慢疏遠(yuǎn)的，沒想到幾個月不見，他一點不生疏，驚喜的表情和過分明亮的眼神都真誠得讓人不忍回以冷淡。

他快步跑過來，笑著說：“你回來了！”然后不由分手就接過了她手里的大部分行李，送她回宿舍，路上隨意聊聊天，開開玩笑，像個稱職的好朋友。

是啊，好朋友。

他不喜歡你，但他是真的關(guān)心你，珍惜你。面對這樣的他，哪怕你再喜歡，也只能裝作不喜歡。不要用惹人尷尬的愛情來傷害這珍貴的友誼，安安分分以朋友的身份存在，即便他什么都知道。

狠不下心來一刀兩斷，也沒辦法再進(jìn)一步。

羅季微微側(cè)過臉，看著他不停變換的唇形，心想：那我們，就這樣吧。

編輯/小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