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
酒柿飄香
□河東
在一股股酒氣的蕩漾中,酒柿深深誘惑著城市的胃口,拂去了家鄉(xiāng)人囊中的羞澀。
今年的秋天似乎早早地就來臨了。這些天,老天爺總是緊繃著一副陰森森的面孔,不肯露出一絲笑意。下班后,我正準備靜下心來讀一讀朱自清的散文,突然門外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叫賣聲:“買酒柿咧——甜脆可口的酒柿咧——”我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時光過得快呀,眨眼間秋天又快結(jié)束了。酒柿是秋末冬初的產(chǎn)品,讓我不知不覺想到了那個艱苦的年代,熟悉的鄉(xiāng)音又把我拽入了那個酒柿飄香的歲月。
家鄉(xiāng)的柿樹很多,屋前、房后、道坎兒邊、坡梁上,粗大的柿樹傘狀般撐開,密密實實地撐開一樹樹深綠,掛滿一樹樹黃澄澄的柿子。秋風一吹,柿葉似群鳥一般翩然離去,它們像是有意識地要為鄉(xiāng)村演奏出迷人炫目的秋韻。樹葉隱退,亮閃閃、黃澄澄的柿子就像天河里的星群棲息在枝頭上,讓人饞欲頓生,垂涎三尺。
艱苦的年代里,柿樹是家鄉(xiāng)人的生命之樹。待到滿山紅葉時,山里人在秋高氣爽的日子里,從樹上摘下一背簍一背簍金黃的柿子。夜里,老少童叟齊上陣,旋柿子,串柿餅。第二天早晨就會看到家家戶戶黃澄澄的柿餅像珠簾一樣懸掛在屋檐下,風一吹,左右整齊地擺動著,像一匹山崖上垂下來的溪瀑。
幼時的我親眼目睹了父母做酒柿、旋柿餅的全部過程,現(xiàn)在回想起來依舊歷歷在目。做酒柿有兩種方法,一種做法是將白酒倒進盆里,然后把摘下的青柿子挨個兒在酒液里浸泡一陣,接著將其裝進事先洗凈擦干的缸甕里,再噴上少許酒液,用麥草和泥巴密封上一周;另一種做法就是將柿子屁股上的柿蒂剜掉,裝進泡了酒的包谷顆粒中,同樣也要裝進酒缸里封存一周左右。這樣做成的酒柿其味濃香,其色橙黃,口感甜脆,吃了一個還想吃二個。家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們將自家的酒柿背到集市,換回來家里必需的油鹽醬醋茶。集貿(mào)市場上,在一股股酒氣的蕩漾中,酒柿深深誘惑著城市的胃口,拂去了家鄉(xiāng)人囊中的羞澀。
旋柿餅是山里人又一種來錢的門路,人們用特制的柿刀將青柿子一一削皮,只留下柿蒂用草繩串成三棱或四棱形狀,掛在房檐下或樹杈上接受霜凍的洗禮,直到柿餅表面覆蓋上一層白白的霜為止,這樣的柿餅才稱得上是成色上等的佳品。缺錢花的山里人把大部分柿餅背到集市上賣掉,只留下少部分招待遠親近鄰。
柿餅酒是我們家鄉(xiāng)的又一特色美食,逢年過節(jié)或重要酒席前,母親總要把煮熟的包谷碴子拌上酒曲,發(fā)酵后再加入撕碎剁細的柿餅拌勻,裝進瓦罐之類的器皿里密閉數(shù)日,到時開啟食用。喝上一碗柿餅酒,精神大增,力量無窮。不知不覺間,一曲粗獷雄宏、充滿陽剛之氣的山歌就會像潮水一樣傾瀉而來,山山嶺嶺便在歌聲中醉了。
我們小時候還發(fā)明了許多吃柿子的方法,比如把柿子埋進爛泥田里或放進剛捋回來的黃豆葉中,數(shù)日之后,柿子就自然脫澀,甜脆可口。那時我們的書包里裝的最多的就是包谷面粑粑和深秋季節(jié)的酒柿。在那個吃大鍋飯的年代里,柿子成了我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食糧。
今天聽到這耳熟的叫賣聲,我的記憶,我的童年,我的羞于啟齒的饞念,再一次被那飄香的酒柿拽進了故鄉(xiāng)深深的巷子里,讓我怎么也走不出來。
(責編 李亞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