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余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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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的詞義、詞性和感情色彩流變及其原因分析
盧余瑋
(淮北師范大學 中文系, 安徽 淮北 235000)
“奇葩”一詞從最初表示“奇特而美麗的花朵”到后來引申為“出色的作品”,再到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用語的各種泛化。其詞義、詞性及感情色彩都在不同程度地受到影響。文章在分析“奇葩”一詞在詞義、詞性及感情色彩流變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其流變原因,以期語言使用者在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基礎上更好、更準確的使用現(xiàn)代漢語。
奇葩 詞義 詞性 感情色彩 流變原因
“奇葩”作為一個風雅之詞一直受到古代文人墨客的青睞,但在推廣白話文以后的幾十年里的使用頻率卻一直不高。最近幾年受網(wǎng)絡用語的影響,“奇葩”一詞的使用頻率明顯增多,成為網(wǎng)絡熱詞。重回視線的“奇葩”一詞的語義、感情色彩、詞性等方面較之古代都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六版)對“奇葩”一詞的解釋是:[名詞]奇特而美麗的花朵?!稘h語大字典》對“奇葩”的解釋是:1.珍奇的花。2.喻出眾的作品。《古今漢語詞典》中的解釋是:本義是珍奇的花;引申義是比喻出色的作品。綜合三家字典之解釋,“奇葩”一詞本義是指奇特而美麗的花朵,引申為出色的作品。如:
(1)“奇葩異麗,淑質(zhì)艷光?!保ㄎ鳚h·司馬相如《美人賦》
(2)“清明初過酒闌珊,折得奇葩晚更艷。”(宋·蘇軾《東坡文集》)
(3)“能令四季之奇葩,會作一筵之重客?!保ㄋ巍ぁ度卧~》)
(4)“絳羅深護奇葩小,不許蜂迷蝶猜。”(元末·高明《琵琶記》)
(5)“亭上鋪陳酒器,四下里都種夭桃艷杏,異卉奇葩,簇著這座亭子?!保髂T夢龍《喻世明言》)
(6)“一春憔悴為花忙,今日奇葩助曉妝?!?清·俞達《青樓夢》)
通過以上例句,我們能夠明顯看出:“奇葩”一詞在古代(即明清及明清以前),意義非常單純,指“奇特而美麗的花朵”。這也是“奇葩”的基本義。進入近現(xiàn)代推廣白話文以后,“奇葩”由“美麗而奇特的花朵”引申出一個新的意義:比喻出色的作品。近代出現(xiàn)基本義和引申義同時使用的情況。如:
(7)“說雜,因為這些短文將很雜是毫無疑義的,說草,原因不過是草,自己文章非錦繡,也非名花奇葩,只好是雜草了?!保ㄕ驴藰恕度碾s草》)
(8)“如果說蘆笙為苗舞之冠,那么蘆笙長衣舞則是鑲嵌在冠上的一朵奇葩。”(徐杰舜、徐桂蘭《中國奇風異俗》)
(9)“沿途枯槁的懸鈴木,忽然間變成白珊瑚樹,青松的針簇間盛開著一咕嚕一咕嚕瓊玉的奇葩;即使是古舊的民宅也不覺得丑陋,顯得很有生氣。”(薛爾康《裘皮大衣》)
(10)“新興技術奇葩——氣相色譜分析”(汪慶范《新興技術奇葩——氣相色譜分析》)
(11)“墨西哥人是這樣,整個拉丁美洲人都是這樣,對于他們,舞蹈就象呼吸一樣不可缺少,只不過在古巴、牙買加、多米尼加這些國家,更多地接受到這個世界另一種具有巨大魔力的舞蹈——非洲舞蹈藝術的影響,如古巴的“松調(diào)”、牙買加的“瑞蓋”、巴西的“桑巴”,都是世界神殿中閃光的奇葩?!保ㄉ蜉怼栋d狂的秩序》)
(12)“你看,還不到十七歲的四川籍戰(zhàn)士唐友國,閃著淚花端起了酒杯;你看,性情剛烈的張慶龍用刀割破手指,把鮮血滴進酒杯;你看,為人豪放耿直的七班班長馮培志雙手抱拳,象古人那樣向他揮淚表示……這是一簇民族血脈澆灌孕育的奇葩?。ㄐ宪娂o《魂系北斗》)
上例是“奇葩”在近現(xiàn)代中的使用,我們可以看出:(7)中“奇葩”直接接在“名花”的后面,表示花朵;(8)(9)中分別用量詞朵和動詞盛開來修飾“奇葩”,這里的“奇葩”也是表示花朵之義。所以例(7)(8)(9)是沿用“奇特而美麗的花朵”這一基本義。(10)用“奇葩”表示對新興技術的稱贊;(11)用“奇葩”來稱贊非洲舞蹈藝術在世界神殿中的突出地位,說明非洲舞蹈藝術的突出地位。(12)用“奇葩”來表示這些戰(zhàn)士都是中華民族孕育最出色的人。例(10)(11)(12)則是普遍表示“出眾的作品”這一引申義。
綜上所述,在未受網(wǎng)絡用語的影響前:在詞性上,“奇葩”一直用作名詞。在感情色彩上,無論是在“表示奇特而美麗的花朵”還是表示“出眾的作品”,“奇葩”一詞都是褒義色彩,或是表示對環(huán)境的夸贊,或是表示對作品的稱贊,或是表示對人物的夸獎。
在未受網(wǎng)絡影響之前,“奇葩”一詞雖然備受文人墨客青睞,但廣大民眾使用頻率不高。多見于書面語,在口頭語和一些通俗文學中露面較少。在收到網(wǎng)絡影響以后,其使用頻率大大增加,詞義、詞性、感情色彩等方面都在悄然無聲地發(fā)生著變化。
(一)詞義變化
當代社會“奇葩”的詞義很少表示奇特而美麗的花朵或出色的作品,其意義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形容行為舉止怪異的人
(13)“奇葩舍友各種自私,大早上不管有沒有睡覺開水龍頭嘩嘩的。碰倒了東西從來不扶起來?!保ò俣日搲?2014年8月22日)
(14)“奇葩男子搶劫吻人”(新浪綜合 2014年10月22號)
(15)“長年不洗腳、連續(xù)上網(wǎng)三天翻白眼,這樣的奇葩你在網(wǎng)吧見過么?”(知乎網(wǎng) 2015年06月17日)
2.形容某些超出常規(guī)或違背常理的舉動
(16)“廣州地鐵不雅視頻曝光,盤點各類地鐵奇葩行為”(中國青年網(wǎng) 2015年8月4日)
(17)“女子逼小學生讓座,細數(shù)公交車上的奇葩事”(齊魯晚報 2015年8月20號)
(18)“12萬賣兒子,父母行為背后的理由太奇葩”(東北網(wǎng) 2015年8月24日)
(二)詞性變化
1.“奇葩”作形容詞
(19)“盤點公交車上的那些奇葩的行為,不經(jīng)讓我們瞠目結舌?!?四川新聞網(wǎng) 2013年12月19日)
(20)“張女士稱,這樣的奇葩男還是第一次遇到。”(騰訊新聞 2015年4月26日)
(21)“全球最奇葩摩天大樓,中國竟獨霸三個?!?21CN綜合 2015年8月25日)
(22)“星二代小名太奇葩:陳奕迅女兒叫包包?!保ㄎ鲗幫韴?2015年5月26日)
(23)“這些公司真奇葩,每個奇葩規(guī)定背后都有個奇葩老板?!保ňW(wǎng)易新聞 2015年8月24日)
例(19)(20)“奇葩”用作形容詞,和后面的名詞形成狀中結構。而例(21)(22)(23)也是作形容詞,是放在程度副詞“最”、“真”、“太”等后面,既可以做狀語修飾后面的名詞,如例(21),也可以單獨作謂語,如例(22)、(23)。
2.“奇葩”做副詞
(24)“奇葩說金星痛訴兒子被慘打。”(中國青年網(wǎng) 2015年7月28日)
(25)“非誠勿擾20131110神經(jīng)男奇葩問答?!保ㄋ押曨l 2013年11月10日)
(26)“姑娘闖紅燈被查,奇葩回復雷翻交警。”(騰訊大成網(wǎng) 2015年5月17日)
例(24)(25)(26)中都是“奇葩”后面直接加上動詞,這里的“奇葩”做副詞修飾后面的動詞“說”、“問答”“回復”。
(三)感情色彩的變化
隨著“奇葩”詞義和詞性的變化,其感情色彩也在悄然無聲地發(fā)生著變化。在前面分析過,“奇葩”未在網(wǎng)絡上流行以前,表示的都是褒義色彩,是對人、事或環(huán)境的稱贊。但是在新語義盛行以后,其感情色彩也發(fā)生了變化,由最初的褒義開始向中性詞轉(zhuǎn)變,例如例(13)(14)中的“奇葩舍友”、“奇葩男子”中“奇葩”趨向于中性詞,只是對人的一種分類,無所謂褒貶。在某些場合“奇葩”則偏向于貶義詞,表示對某些離奇的人或事的諷刺或調(diào)侃。如例(16)中的奇葩行為和前面的不雅視頻有關,表達是對這種行為的不滿,是一種貶義色彩。例(17)中的“奇葩事”是指“女子叫小學生讓座?!边@是一種不該提倡的行為,這里的奇葩也含有貶義色彩。
1.詞匯壓制。王寅在《構式壓制、詞匯壓制和慣性壓制》一文中對詞匯壓制這樣解釋道:“構式壓制主要是指構式的題元結構可改變動詞的論元結構,從而使得動詞的意義和用法發(fā)生變化。我們主張擴大‘壓制’的含義,只是對語句(包括短語和分句)的結構、意義和用法起主導性或關鍵性(不可或缺)作用,并迫使他者做適當調(diào)變的現(xiàn)象都可叫‘壓制’。在一個語句中可能是構式起主導作用,就叫構式壓制;也可能是詞匯起主導作用,甚至是不可或缺的,可稱為‘詞匯壓制’”。[1]詞匯壓制簡單地講就是一個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語素構成的詞,語素與語素之間的地位并不平等,其中某一語素可能會占主導地位,壓制另一個語素的意義,從而導致詞匯意義的改變。“奇葩”這個詞由“奇”和“葩”這兩個語素組成?!捌妗痹凇冬F(xiàn)代漢語詞典》中的解釋是:“罕見的;出人意料的;驚異三個意思,“葩”《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的意思是“花”,兩個語素組合在一起就是“奇特而美麗的花朵”,這也是它的本意。但是現(xiàn)代社會多表示一些“奇怪的人或事”。也就是說“奇葩”在未受網(wǎng)絡用語影響以前,“奇”和“葩”兩個語素同時起作用,二者地位平等,兩個語素聯(lián)合在一起構成詞義。但網(wǎng)絡流行以后,語素“葩”的意義明顯受到“奇”的壓制,“奇”的意義開始起主導作用,“葩”演變成附加語素,無實意。出現(xiàn)這種轉(zhuǎn)變的原因是因為網(wǎng)絡語言是使用者多是一些普通人,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奇”字極其常見,意義也比較明顯。而“葩”字的使用頻率不高,了解其意義的人并不多,從而導部分人望文生義,以為“奇葩”和單獨一個“奇”字的意思相差無幾,就是奇怪的,罕見的意思。從而進一步理解“奇葩”就是奇怪的、罕見的意義。
2.舊詞新用。在語言產(chǎn)生之初,詞語的詞匯意義一般是具體的,意義單一的。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變化,新事物、新概念不斷出現(xiàn),現(xiàn)有的語言和詞匯已經(jīng)不能滿足人們充分準確交流的需要,這時就有采取用舊的概念來指稱新的概念方法。也就是所謂的“舊詞新用”。正如周祖謨在《漢語詞匯講話》中所言:“詞在語言里運用久了,意義往往會發(fā)生變化。因為語言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而發(fā)展的,社會生活不斷地有改變,人對客觀事物和現(xiàn)象的認識也不斷地有發(fā)展,舊的概念形成新的概念的時候,詞義也就有了新的變化?!盵2]“奇葩”就是一種舊詞新用?!捌孑狻币辉~在網(wǎng)絡流行并不是其“奇特而美麗的花朵”之意,而是人們重新理解的“行為舉止怪異的人或事”的新義。人都有審美疲勞,當一些新事物新觀點出現(xiàn)時,人們總會不由自由對其投以關注。導致其使用頻率大大增加,有利于加大它的熟知度和使用頻率。
3.社會發(fā)展的需要。一方面社會的發(fā)展,人類生活的空間距離不斷縮小,信息交流不斷加快,加上各種交流媒介的不斷發(fā)展,人們對各種社會現(xiàn)象的批判意識得以加強。人們喜歡用一種幽默、調(diào)侃的語氣來發(fā)表對一些食物或人的看法。另一方面社會不斷發(fā)展變化,某些人的異常舉動或某些不合常理的社會現(xiàn)象不斷發(fā)生,人們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調(diào)侃這種現(xiàn)象?!捌孑狻币辉~因為徐崢導演的電影《泰囧》里面一句臺詞“你是從哪兒撈出來的奇葩啊”適時而生,自此“奇葩”就帶上對異?,F(xiàn)象調(diào)侃的意思,加上各種現(xiàn)代媒體的宣傳從而流傳一時,為廣大群眾所接受。
“奇葩”一詞從一個風雅之詞變成一個調(diào)侃之詞,隨之而來改變的不僅是詞義,還有詞性和感情色彩。詞義上,從“奇特而美麗的花朵”發(fā)展為表示“行為舉止怪異的人或某些違背常理的行為和舉動”;詞性上,從單純的名詞變成形容詞和副詞;感情色彩上,從褒義詞演變成中性詞再到貶義詞。造成這種變化的原因有詞匯本身的因素,也是社會發(fā)展的推動。作為語言的使用者,我們不僅需要學會把握如何正確地使用語言,也需深入思考語言變化的原因。
[1]王寅.構式壓制、詞匯壓制和慣性壓制.[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9(12):7.
[2]周祖謨.漢語詞匯講話[M]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6.
[1]陳皓鈺.網(wǎng)絡新詞“奇葩”詞義的泛化[J]語文博覽,2013:11.
[2]黃翹楚.網(wǎng)絡語“奇葩”的語法功能轉(zhuǎn)化[J].文學教育,2015:01.
[3]徐文雯.從認知隱喻的角度看網(wǎng)絡熱詞“奇葩”的詞義變化[J].劍南文學,2013:05.
2016-04-29
盧余瑋(1993-),女,江西九江人,淮北師范大學碩士在讀。主要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H1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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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4437(2016)03-005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