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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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寨大西南第一空中城堡

□李貴平

天寶寨素有“大西南第一空中城堡”之譽，是一處令人絕望的古要塞：位于1000米高絕壁上，一半伸向山體內，一半“外掛”危崖，戰(zhàn)時機關重重，連同附近的仙寓洞，最多可容納上萬人。

前不久，我們四名驢友從成都自駕四百多公里，翻山越嶺，來到長寧縣南側天寶寨的山下，次日一早開始攀登這座云端里的古寨。

千米高的懸崖城堡

上午9點，一片“昏昏太陽”在云霧中隱現(xiàn)，我們走進一片幽深竹林，來到仙女湖畔。

仙女湖宛若一面綠色大鏡子，湖邊清澈見底。傳說古時有個仙女偷偷下凡來這里洗澡。湖中央，有一尊仙女半臥梳頭的漢白玉雕像，身形窈窕，神情怡然。

去天寶寨必須渡過仙女湖，只能乘竹筏擺渡。船老大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她努努嘴，讓我們不必撐篙，自己扯著筏中間拴好的繩子過去。

仙女湖當然只是一道開胃菜，接下來才算品嘗登崖大餐。

拾階而下，是一道窄仄棧道，一面紅巖山壁，一面懸崖深谷。下望，綠樹掩映，村舍錯落。

因剛下過雨，臨崖棧道石梯上潑油般光滑，同行驢友譚譚兩次摔倒，手還被樹枝劃傷。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穿對鞋子，鞋底膠質齒輪幾乎磨平了，根本吃不住濕路。

翻山爬坡，來到一座“三十六計”巖上壁畫前。石碑記載，1997年當?shù)厝嗽趲r面鑿了三十六計，每計配有經典戰(zhàn)例圖畫。

山路多呈“Z”字型，幾乎看不到人。好幾處都陡峭筆直，路的盡頭連著茫茫天宇。

好些地段的路面破損未修，泥草填墊，看上去平實，踩入后馬上發(fā)現(xiàn)是個坑。這時，我們手頭的登山杖起了作用，下腳前先用杖尖探試一下，再過去。

汗流浹背走了兩小時，進入一個10米高的洞穴。一名以窟為店二十多歲的姑娘，指著攤上的竹筍、竹蓀、長寧梨、大窩柚、魔芋、綠豆糕等，笑著向我們推銷。

為了把這些東西搬到半山腰的石洞，姑娘請了七個壯漢，沿羊腸小道走了三天。姑娘小麥色膚色，腿長腰細，大眼里蕩漾著川南女子特有的純樸。我們一激動，在她那兒買了大包土特產。

終于走到天寶寨下方約50米的地方了。仰頭看，霧嵐流動中，古寨時隱時現(xiàn)，有點云深不知處的飄逸。

不知是不是被山野云霧所染，這時，驢友譚譚臉色蒼白，他斜坐在石梯里面，大口喘氣，死活不再走了，“我忽然有點恐高癥，莫說登頂，就連望一望古寨都眼睛發(fā)黑，暈暈乎乎像隨時要栽下懸崖?！睕]辦法，只好讓他歇著等我們。

石達開遇到“天敵”

眼前的天寶寨，原是一個天然巖腔，它長約1500米、高20米、寬10米左右，上為懸空絕壁，下是千仞削壁。從西入寨要途經十三道堅固的石寨門，處處暗藏殺機。當?shù)厝苏f，連同附近的仙寓洞，最多可容納上萬人。

難怪太平天國悍將石達開也不得不在這個“天敵”面前低頭。

1856年春，太平天國發(fā)生“楊韋之亂”，受天王洪秀全疑忌的翼王石達開率10萬精兵離開南京，南征北戰(zhàn)，六年輾轉大半個中國。1862年夏，石軍由湖北利川進入四川石柱，7月兵指西南。此時，清軍集結云、貴、川、陜等處20萬兵力阻擊石軍。

9月底，8萬石達開大軍來到宜賓，很想在長寧跟清軍決戰(zhàn)。石達開派人打探川南的險要關隘，很快看中了天寶寨。

清代咸豐年間，官府為防御石軍而斥巨資修建了這處堡壘，約在1861年秋完工。天寶寨修好不到三個月，石軍前鋒就抵達長寧縣，踞守山下。

石達開選派探子收買了兩名采藥的山民，悄悄爬上天寶寨邊側偵查，了解到的情況令人沮喪：守衛(wèi)天寶寨的官軍約1200人，已提前在各洞穴藏有軍械、糧食、衣物，并建有畜禽場所，山泉水源充足。寨子中間筑有兩層哨樓，還有小分隊巡邏放哨，一旦發(fā)現(xiàn)敵情即鳴鑼吹號，響聲回蕩在整個山谷，兵士須臾即可投入戰(zhàn)斗。

天寶寨陷阱遍布，很多暗道曲曲彎彎，直“通”懸崖。有不少工事開鑿在山體里面。不要說敵人，就是自己人不小心走錯道，也會落入布滿竹尖鐵藜的陷坑內，性命難保。

石達開不甘心輕易收手，他太喜歡這個地方了，一旦擁踞，便有了一處天然制高點和給養(yǎng)儲存地，北扼長江，南守云貴，進退自如。

1862年2月上旬的一天，濃霧彌漫著群山，秋風將竹林樹葉吹得嘩嘩作響，石達開親選500名精壯軍士，一一為他們飲酒壯行，令其帶著繩子找到低矮山體處，穿過修竹密林，吊上半崖，悄悄摸近天寶寨，突然向城垛發(fā)射火箭。

防守天寶寨的官軍，先是藏在地洞里，等石軍攻到寨下搭云梯時，火炮箭像雨點一樣射下來，爬城的100名石軍霎時被射成刺猬。另一些石軍悄悄爬到仙寓洞的側后方，企圖從山頂?shù)跸聛硗狄u，但因山勢過于陡峭沒能如愿，大多被官軍的長繩竹鉤套進山洞殺害了。

兩天后，300名石軍死士背著數(shù)十捆沾了油的干草，趁月色攀爬上巖。守軍聽到動靜居高放火箭，石軍哀嚎滾地，被燒死的堆滿一個小山谷。

兩次攻襲失利，活著回來的石軍士兵僅剩60多人。

次日早上，秋風蕭瑟，天色陰沉，石達開站在山下，望著巍巍天寶寨和腳下士兵的尸體，長嘆一聲，不再進攻。

由于在天寶寨耽誤了重要的兩周時間，貽誤了大軍南下的最佳戰(zhàn)機，導致石達開在宜賓橫江大戰(zhàn)中損失近五萬精銳。

1863年5月底，已成疲憊之師的石達開轉戰(zhàn)到四川石棉縣安順場，此時連日暴雨，他選出5000精銳，集結船筏，眼看要渡過大渡河，熟料河水陡漲，濁浪排空，七十年不遇，5000兵士盡葬洪水。

6月下旬，石達開思慮再三，決定受降，2000名將士全遭殺害，石達開父子被押解到成都科甲巷大獄，不久后被凌遲處死。

西南要塞活化石

150多年來，天險固堡。

據著名巴蜀文化專家譚繼和介紹，宜賓天寶寨應該是迄今西南地區(qū)保存最完好、海拔位置最高的洞穴式壁壘，是一處罕見的古代要塞活化石。

民國初年，地方豪紳為避匪患，曾多次搬入天寶寨避難，每次搬遷器物家什時，遠望猶如一條長蛇在山崖間蠕動，頗為壯觀。

1930年夏，一個叫趙二麻子的土匪頭子率眾從江安縣殺入長寧，他嗜血如命，連老人和孩子都不放過。天寶寨收容了900多名居民上山避難。趙二麻子幾次試圖攻襲，除了在半山間丟下十幾具尸體，一無所獲。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當?shù)厣矫裨谙稍⒍瓷钅嚅g發(fā)現(xiàn)了一些刀、矛、鉞、長槍、馬鞍等殘骸，這也證明百年來天寶寨一帶曾發(fā)生過激戰(zhàn)。

我們下山時已是下午4點，這一趟爬了三個小時?；仡^望，天寶寨周圍的紅色砂石，在一片綠色竹林的映襯下，顯得金碧輝煌。過了一會天氣陡變，烏云滾滾，群山中彌漫著濃濃雨霧，四野茫茫，古寨輪廓也越來越模糊，更顯神秘詭異。

在半山腰等候的譚譚見到我們后說，這次他沒登上天寶寨太遺憾了。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編輯吳忞忞 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