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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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漢語時間介詞系統(tǒng)的構成特征
魏金光
摘要:先秦漢語時間介詞系統(tǒng)有19個成員,它們在功能上形成了時間所在、時間所至和時間所從3個語義子系統(tǒng)。在先秦時間介詞系統(tǒng)中,“主標介詞”僅有5個且復現(xiàn)頻次高;歷時沿用的時間介詞很少,僅有4個,大多都消失或被更替了;不同時期還不斷產生了新的時間介詞。
關鍵詞:先秦漢語;時間介詞;語義系統(tǒng)
Hagège[1]260把介詞的語義功能歸為3大“語義域”:“核心域”“時空域”和“關系概念域”。就多數(shù)語言來講,標記“核心域”(如施事、受事、與事等)的介詞很少①,而標記“時空域”(如所在、所從和所至等)和“關系概念域”(如工具、憑借、因由等)的介詞最豐富。
對先秦漢語介詞的研究成果很豐富,多為專書或專題介詞研究。目前對漢語介詞進行系統(tǒng)性研究的文章或專著不多見,整個漢語介詞系統(tǒng)的更替情況不甚明晰。筆者把標引“時間域”的介詞稱為“時間介詞”,按照殷商、西周、春秋和戰(zhàn)國四個時間段整理了先秦時間介詞的成員系統(tǒng),總結分析了其語義系統(tǒng)(所在、所從和所至)的演替概況。
殷商時期(約前1600年—前1046年)是漢語介詞及其系統(tǒng)的始源期,幾個核心介詞在這時形成并沿用。甲骨卜辭到底有多少個介詞,學界分歧很大,判定不一。根據(jù)管燮初[2]48、沈培[3]126、向熹[4]13和張玉金[5]65等人的研究,整理出11個殷商時間介詞:在、于、自、至、至于、戠、卒、夘、及、即、由。
(一)時間所在
表示時間所在的共有4個介詞:“在”、“于”、“及”和“即”。
根據(jù)張玉金[5]65的研究,“在”比“于”更常見,在引介時間所在這一功能上屬“主標介詞”,其他3個介詞相對少見,在成員系統(tǒng)的功能上處于“次標介詞”地位。例如:
(1)癸酉王卜,貞:旬亡禍。在十月彡上甲?(屯777)
(2)貞:于庚申出,于敦?勿于庚申出?(合7 492)
(3)戊子卜,殼貞:帝及四月令雨?(合14 138)
(4)□亥卜:父甲□歲,即祖丁歲。弜即祖丁歲。(合2 294)
從詞義的虛化程度看,這4個“時間介詞”的詞匯意義滯留程度很深,分別表達了“趕在某時”“就在某時”“在某時之前”和“在某時之后”這樣的具體時間意義。
(二)時間所從
這一語義子系統(tǒng)只有“自”和“由”。例如:
(1)壬子卜,爭貞:自今日我殺胄?(合6 834正)
(2)庚子步,方至自今五日?(合20 481)
(3)乙酉卜,爭貞:麋告曰:方由今春凡(犯),受有祐。(合4 597)
(三)時間所至
該語義子系統(tǒng)共有6個介詞:于、至、至于、戠、卒。例如:
(1)庚申卜:王其省戈田于辛,屯日亡災?(屯南1 013)
(2)丁巳卜,于木月酒宜?(合32 216)
(3)中日至昃不雨?(屯42)
(4)貞:至于午先來?(合419反)
(6)于翌日旦大雨?卒伐有大雨?(合41 308)
(7)戍興伐夘方食?于方既食戍乃伐,殺?(合28 000)
從頻次看,“于”常見,屬“主標介詞”,“至”“至于”“戠”“卒”和“夘”不常見,屬“次標介詞”。
在位置上,“于+NP”既可以作狀語,又可以作補語,而“至/至于+NP”只能作狀語?!按螛私樵~”和管界成分均處于狀語位置,并且管界成分很有限,多是謂詞性成分,屬“限域性介詞”,它們的存活能力差,后來大多消失了。
此外,還有表示時間“起始—終至”的時間關系概念,這類介詞有“自……至于……”和“自……至……”。例如:
(1)辛酉卜:自今五日至乙丑雨?(合,20 919)
(2)貞:自今至于庚戌不其雨?(合,5 111)
西周時期(前1046年—前771年)時間跨度不大。筆者主要根據(jù)學界已有的成果,整理了金文材料和《尚書·周書》部分篇章②的時間介詞。根據(jù)梁華榮[6]33、張玉金[7]130、武振玉[8]155和錢宗武[9]178等人的研究,西周時期標記“時間域”的介詞只有3個:“自”、“在”、“至于”,而且它們的復現(xiàn)頻次很低。
(一)時間所在
這一語義子系統(tǒng)只有1個“在”字。
金文未見?!渡袝ぶ軙?2篇僅9見。其管界成分限于“昔”和“今”或“后”,是典型的“限域性介詞”。例如:
(1)在今后嗣王,誕罔顯于天。(《周書·多士》)
(2)在昔上帝割申勸寧王之德。(《周書·君奭》)
(二)時間所從
這一語義子系統(tǒng)也只有1個“自”字。例如:
(1)其自今日,孫孫子子毋敢忘伯休。(《縣妃簋》)
(2)自時厥后,亦罔或克壽。(《周書·無逸》)
其管界成分也僅限于時間名詞“今”或代詞“時”,也屬“限域介詞”。
(三)時間所至
西周的金文沒有時間所至子語義系統(tǒng)?!渡袝ぶ軙?2篇只有1個“至于”。例如:
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周書·酒誥》)
西周的時間介詞數(shù)量不僅有限,而且功能弱,頻次很低,具有“限域介詞”的典型特征。
殷商的時間介詞為什么在西周少見或得以繼承呢?黃偉嘉[10]71認為,這與西周的金文表達時間的“隹……年(在)……月……”句式有關。
春秋時期的(前770年—前476年)時間跨度也不大。筆者借助學界關于《左傳》介詞的研究成果[11]500,再考察《儀禮》《春秋經(jīng)》和《論語》這三部文獻,整理出春秋時期的時間介詞共12個:“于”、“於”、“從”、“自”、“由”、“以”、“逮”、“當”、“比”、“及”、“在”、“至”。
(一)時間所在
這一語義子系統(tǒng)有5個時間介詞:“于”、“於”、“以”、“當”、“在”。
1.于
“于”共有5見:《左傳》3、《春秋經(jīng)》2、《論語》和《儀禮》未見。例如:
(1)會于夷儀之歲,齊人城頭卜。(《左傳·襄公二十五年》)
(2)夏,公會鄭伯于時來。(《春秋經(jīng)·隱公十一年》)
2.於
“於”共有31見:《左傳》27、《論語》3、《儀禮》1、《春秋》經(jīng)文不見。例如:
(1)故春搜、夏苗、秋狝、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左傳·隱公傳五年》)
(2)於鄭子國之來聘也,四月,晏弱城東陽而遂圍萊。(《左傳·襄公六年》)
(3)子於是日哭,則不歌。(《論語·述而》)
(4)明日,賓拜禮於朝。(《儀禮·聘禮》)
3.以
“於”僅《左傳》有21見。例如:
(1)魯將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季辛而畢。(《左傳·哀公十三年》)
(2)晉穆侯之夫人姜氏以條之役生大子,命之曰仇。(《左傳·桓公二年》)
4.當
“當”共有9見:《左傳》8、《論語》1、《儀禮》和《春秋》經(jīng)文未見。例如:
(1)當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論語·鄉(xiāng)黨》)
(2)當夏四月,是謂孟夏。(《左傳·昭公十七年》)
5.在
“在”在春秋時不常見。例如:
在定王六年,秦人降妖。(《左傳·昭公二十六年》)
這5個介詞的頻次都不高,“於”和“以”相對常見。“于”在殷商和西周時期引介時間很常見,至春秋時期萎縮。“於”“以”和“當”為時間所在子系統(tǒng)的新生介詞?!霸凇睂僖笊虒哟?,西周時期沿用,春秋時期偶見。
(二)時間所至
這一語義子系統(tǒng)共有6個:“于”、“於”、“逮”、“比”、“及”、“至于”。
1.于
“于”共有12見:《左傳》9、《春秋經(jīng)》1、《論語》2,《儀禮》未見。例如:
(1)自日中以爭,至于昏,晉人許之。(《左傳·昭公十三年》)
(2)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論語·季氏》)
2.於
“於”在《左傳》中有29見,其他3種文獻未統(tǒng)計。例如:
子相晉國,以為盟主,於今七年矣。(《左傳·昭公元年》)
3.逮
《左傳》有3見,《儀禮》《論語》和《春秋經(jīng)》均未見。例如:
(1)逮夜,至于齊,國人知之。(《左傳·哀公六年》)
(2)逮吳之未定,君其取分焉。(《左傳·定公四年》)
4.比
“比”共有10見:《左傳》7、《論語》2、《儀禮》1。例如:
(1)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論語·先進》)
(2)比葬,又有寵。(《左傳·昭公十年》)
(3)比其復也,君無乃勤。(左傳·哀公二十一年)
5.及
“及”在《左傳》中有93見,《論語》和《儀禮》各4見,《春秋經(jīng)》不見。例如:
(1)及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亢杜回。(《左傳·宣公十五年》)
(2)及惠王即位,取蒍國之圃以為囿。(《左傳·莊公十九年》)
6.至于/於
“至于/於”僅少見于《左傳》。例如:
(1)齊桓公城谷而寘管仲焉,至于今賴之。(《左傳·昭公十一年》)
(2)至于文子、武子,世增其業(yè),不廢舊績。(《左傳·昭公三十二年》)
“及”在甲骨卜辭已現(xiàn)端倪,但西周時期不見有,春秋時期又復現(xiàn)且多見。
“于”和“至(于)”在殷商卜辭已有這一功能,屬于傳承介詞?!办丁薄按焙汀氨取笔谴呵飼r期的新生介詞?!坝凇焙汀办丁睂儆诩兘樵~,而“逮”“比”和“及”相對較實。
(三)時間所從
這一語義子系統(tǒng)共有3個介詞:“自”、“從”、“由”。
1.自
“自”共有46見:《左傳》41、《論語》2、《春秋經(jīng)》3,《儀禮》未見。例如:
(1)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賄成,而刑放于寵。(《左傳·襄公十年》:983)
(2)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春秋經(jīng)·文公二年》)
2.從
“從”僅《左傳》有1見。例如:
恃險與馬,不可以為固也,從古以然。(《左傳·昭公四年》)
3.由
“由”僅《左傳》有3見。例如:
鄭伯由是始惡于王。(《左傳·莊公二十一年》)
“自”相對多見,殷商就已存在,西周和春秋時期繼續(xù)沿用,屬于傳承介詞。據(jù)沈培[3]155、張玉金[5]65研究,“由”在殷商時期具有引介時間從始的功能,但西周不見有,春秋時復活可見?!皬摹币闀r間的功能是春秋時期新產生的,屬新生介詞。
戰(zhàn)國時期(前475年—前221年)時間跨度較短。戰(zhàn)國文獻典籍豐富,研究成果也豐碩,多見專書研究,但介詞認定分歧很大。依據(jù)10部文獻③(《禮記》《孟子》《晏子春秋》《谷梁傳》《公羊傳》《荀子》《呂氏春秋》《莊子》《韓非子》和《戰(zhàn)國策》)考察戰(zhàn)國時期的時間介詞。
戰(zhàn)國時期的時間介詞有12個:“于”、“於”、“以”、“乎”、“從”、“自”、“由”、“當”、“比”、“及”、“在”、“至于”/“於”。
(一)時間所在
這一語義子系統(tǒng)有5個時間介詞:“于”、“於”、“以”、“當”、“乎”。
“于”幾乎消亡,被“於”所取代?!办丁薄耙浴焙汀爱敗笔谴呵飼r的新生介詞,戰(zhàn)國時沿用且多見?!昂酢笔菓?zhàn)國時期的新生介詞,但少見。
1.于/於
在10部文獻中,“于”僅有1見,“於”有120多見。例如:
(1)其言于柬方何?見於旦也。(《公羊傳·哀公十三年》)
(2)於夕為期,朝服。(《禮記·雜記下》)
(3)色與馬取於今之世,士何必待古哉?(《戰(zhàn)國策·卷十一齊四》)
2.以
“以”有80見。例如:
(1)我以六月上甲,始庀牲。(《谷梁傳·哀公元年》)
(2)遂行,日行百里,不以夜行。(《禮記·奔喪》)
“以”具有衍生性介詞的典型特征,沒有語法化源義基礎,生命力不強,后代消失不見。
3.乎
“乎”有17見,屬低頻非常用介詞。例如:
(1)吾生乎亂世,而無道之人再來漫我以其辱行。(《莊子·讓王》)
(2)不隱乎天下,名垂乎后世。(《荀子·王霸》)
4.當
“當”僅有引介時間所在的功能,共有94見。例如:
(1)當此之時,殷衰而復興,禮廢而復起,故善之。(《禮記·喪服四制》)
(2)景公令兵摶治,當臘冰月之間而寒,民多凍餒,而功不成。(《晏子春秋》)
(二)時間所從
這一語義子系統(tǒng)有3個時間介詞:自、從、由。
1.自
“自”從殷商起就一直沿用,生命力強。戰(zhàn)國時有118見,不同文獻均有分布。例如:
(1)患之起,必自此始也。(《公羊傳·僖公二六年》)
(2)郊自正月至于三月,郊之時也。(《谷梁傳·哀公元年》)
2.由
“由”在殷商時已有,西周不見,春秋時《左傳》有6見,戰(zhàn)國時《禮記》有6見、《孟子》有7見、《荀子》有1見,其他文獻不見。例如:
由湯至于武丁,賢圣之君六七作。(《孟子·公孫丑上》)
3.從
春秋戰(zhàn)國時“從”幾乎不引介時間,僅《戰(zhàn)國策》有2見。例如:
今大國之地半天下,有二垂,此從生民以來,萬乘之地未嘗有也。(《戰(zhàn)國策·卷六·秦四》)
(三)空間所至
這一語義子系統(tǒng)共有6個:“比”、“及”、“至”“于”/“於”、“乎”、“迨”(遝)、“終”。
“及”初見于殷商卜辭,但不見于西周,春秋戰(zhàn)國時多見;“比、至于/於、迨(遝)”屬春秋時的介詞,戰(zhàn)國時偶見;“終”是戰(zhàn)國時的新生介詞。
1.及
“及”只引介時間所至,共有145見。例如:
(1)及晏子卒,公出,背而泣曰……(《晏子春秋·第十八》)
(2)及日中,又至,亦如之。(《禮記·文王世子》)
(3)及楚王之未入也,三晉相親相堅……(《戰(zhàn)國策·卷十八趙一》)
2.比
“比”也只引介時間所至,僅有17見。例如:
(1)君于卿大夫,比葬不食肉,比卒哭不舉樂。(《禮記·雜記下》)
(2)比其反也,非彼死則臣必死矣,是故哭。(《呂氏春秋·先識覽·悔過》)
3.至(于/於)
“至”引介時間所至,僅有29見。例如:
(1)亡國至亡而后知亡,至死而后知死。(《荀子·強國》)
(2)……樸鄙之心至今未去。(《莊子·漁父》)
(3)至韓之取鄭也,果從成皋始。(《戰(zhàn)國策·卷二十六韓一》)
(4)至于今,既畢獻,斯揚觶,謂之杜舉。(《禮記·檀弓下》)
4.乎
“乎”在戰(zhàn)國時偶見。例如:
(1)遂逮乎火而死。(《谷梁傳·襄公三十年》)
(2)驥驁綠耳背日而西走,至乎夕,則日在其前矣。(《呂氏春秋·似順論·別類》)
5.迨(遝)
“遝”僅在《墨子》中有6見?!板省痹凇豆騻鳌分杏?見,《孟子》和《荀子》各有1見。例如:
請迨其未畢陳而擊之。(《公羊傳·僖公傳二十二》)
總之,整個先秦的“時間域”介詞共有19個:“在”、“于”、“自”、“至”、“至于”、“戠”、“卒”、“夘”、“及”、“即”、“由”、“於”、“從”、“以”、“逮”、“當”、“比”、“乎”、“至於”。其中,“于”、“自”和“及”復現(xiàn)頻次較高,屬“高頻介詞”,其他時間介詞多屬“低頻介詞”。
從更替看,殷商時的介詞有11個(在、于、自、至、至于、戠、卒、夘、及、即、由),西周時僅見3個殷商介詞;而春秋時有5個殷商介詞(于、自、由、在、至)得以沿用,同時新生了7個介詞(於、從、以、逮、當、比、及);戰(zhàn)國時沿用了11個春秋介詞,僅消失了1個(逮),同時新生了1個(乎)。歷時沿用下來的介詞僅有4個(于、自、在、及)。
先秦“時間域”的介詞成員雖多,但“主標介詞”僅有5個:“在”、“於”、“于”、“自”、“及”,其他“次標介詞”頻次極低,后來多消失了。
(一)所在子系統(tǒng)
所在語義子系統(tǒng)的介詞成員有10個,有沿用和更替現(xiàn)象(如表1所示)。
據(jù)張玉金研究[3]65,殷商時“在”比“于”和“即”常見,但春秋戰(zhàn)國時的“於”替換了殷商、西周的“在”成為“主標介詞”。
“于”雖古老,但始終未占據(jù)優(yōu)勢,在引介時間的功能上,“于”的虛化程度比“在”深,但頻次低于“在”。
“當”的頻次雖較高,但帶有語氣副詞的性質,表“就在”義,有強調或凸顯時間信息的作用,且位置固定,幾乎都在句首位置。
表1 先秦時期的時間所在子系統(tǒng)成員
“以”和“乎”引介時間所在屬語義功能泛化現(xiàn)象,“以”從引介憑借中衍生出來,“乎”可能由引介空間所在投射而來,但二者都因功能的衍生性影響,復現(xiàn)頻次雖相對較高,但仍未占據(jù)優(yōu)勢。
(二)所至子系統(tǒng)
所至語義子系統(tǒng)的介詞成員有9個,內部更替快(如表2所示)。
表2 先秦時期的時間所至子系統(tǒng)成員
殷商時期的成員除了“于”外,其他的介詞化程度都不高,且詞義滯留程度深。
西周時期的金文沒有時間所至語義子系統(tǒng),《尚書·周書》12篇僅見1個“至于”。
春秋戰(zhàn)國時期,時間所至語義子系統(tǒng)重新構建起來,有8個成員:于、於、逮、比、及、至于/於、乎。其中,“及”相對多見,屬“主標介詞”;其他不常見,屬“次標介詞”。
(三)所從子系統(tǒng)
先秦時期這一語義子系統(tǒng)的成員極為穩(wěn)定,僅有3個(自、由、從),且至今幾乎無變化(如表3所示)。
表3 先秦時期的時間所從子系統(tǒng)成員
“自”作為主標介詞一直沿用,生命力強。“由”在殷商時期已有引介時間所從,春秋戰(zhàn)國時復現(xiàn)頻次不高。春秋戰(zhàn)國時“從”幾乎不引介時間,僅《戰(zhàn)國策》有2見。
先秦“時間域“的介詞成員非常多,但很多生命力不強,后來多消失了。
“時間域”是由“空間域”“隱喻”投射而來。Lakoff認為,源域概念可系統(tǒng)地投射到“目標域“,這對于“時間域”各子系統(tǒng)的“主標介詞”來講是成立的,并且與“空間域”的“主標介詞”成系統(tǒng)地對應,如“在”“自”和“于”[12]。但是,對于“次標介詞”而言,源域概念向“目標域“投射的“系統(tǒng)不變原則”就成了例外。
注釋:
①據(jù)Hagèg[1]273調查,在核心域用格綴標記“核心參與角色”要多于用介詞標記;沒有用格綴的語言來標記核心域時,就用語序來標記,如英語、漢語、羅馬語系等。
②《尚書》材料異質性強,但《尚書·周書》16篇可看作是西周的材料。張玉金[5]:6分析了各家有關《尚書》的斷代,選取了《周書》12篇材料:大誥、康誥、酒誥、召誥、洛誥、多士、無逸、君奭、多方、立政、顧命(含康王之誥、費誓、呂刑)。
③梳理戰(zhàn)國時期的介詞時未統(tǒng)計《墨子》和《管子》中的介詞頻次,留待后補。
④由于缺乏詳盡的研究,西周時期的“主標介詞”暫時不好確定,在此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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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文汝)
基金項目:貴州省社科規(guī)劃項目“古漢語介詞即時查詢系統(tǒng)構建”(13GZQN22);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語法化視野下的介詞更新研究”(11BYY075)。
收稿日期:2015-12-21
作者簡介:魏金光(1980-),男,博士,遵義師范學院(貴州遵義563002)人文與傳媒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漢語語法史和方言。
中圖分類號:H0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1999(2016)03-006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