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曼
摘 要:女性成長小說有兩種主要的敘事結構模式:學徒型模式和覺醒型模式。本文通過成長小說一般敘事模式并結合女性主義分析艾麗絲·門羅《多維的世界》中多麗這一人物形象在覺醒性頓悟后堅決擺脫父權制的束縛,不再將個人的價值局限在家庭、婚姻之中。通過救助他人找到自己社會價值和人生價值,最終完成了遲來的成人儀式。
關鍵詞:女性成長小說;成長小說;女性主義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1-0-02
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揭曉,時年82歲的加拿大女作家愛麗絲·門羅榮獲這一殊榮。門羅的作品多是以女性為敘寫對象,故事背景多發(fā)生在加拿大的小鎮(zhèn),描寫也以女性的日常生活居多。女性作家以女性的視角,通過女性的敘述方式,展現(xiàn)女性的生命歷程,使門羅的小說成為研究女性成長小說的絕佳樣本。
一、女性成長小說的源起
成長小說Bildungsroman起源于德國。其中Bidung原意為“創(chuàng)造”?!霸谖乃噺团d之前,Bildungsroman偏重人格的‘內在塑造; 文藝復興之后,則偏重于主人公在于社會的碰撞中獲得的經(jīng)驗和感悟,重心在于人格的‘外在塑造”[1]巴赫金在其《教育小說及其在現(xiàn)實主義中的意義》中明確指出十八世紀下半葉德國教育小說有著“更加具體而專門的主題——小說中成長著的人物形象”。[2]他認為成長小說的主人公有別于之前小說中只掌握定型的主人公形象,人物性格本身是成長和變化的。
從敘事模式角度定義成長小說,主人公獨自踏上旅程,碰壁之后被引領,找到定位,經(jīng)歷“天真—誘惑—出走—迷惘—考驗—失去天真—頓悟—認識人生和自我”這一歷程。[2]其內容敘述上呈現(xiàn)雙線型和螺旋型的特點:主人公在面對現(xiàn)實時,表現(xiàn)出的不平衡——失意、受挫之外,心理精神上又同時進行著重建;成長的一個準備階段即便完成,在新的輪回中,又即將開始。成長小說主要以年輕人為中心,從懵懂到成熟,重點描述不斷完善的主人公性格發(fā)展,目的和結局是主人公能融入社會或帶有希望的積極樂觀情緒。
然而長久以來無論是成長小說,還是成長小說研究中,女性大多處于一種失語狀態(tài)。事實上女性的成長過程中遭遇是異于男性的。正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指出:女性是男性的附庸,是“他者”,“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所謂的溫順、被動、無知等性別氣質不具備任何生物學基礎,它完全是父權制度下人為的“閹割”:一切屬于人的積極的、擁有權威性的諸如成就事業(yè)、廣交朋友等社會性性格都被賦予男性;而女性被鼓勵的生育、主內等功能偏向生物性本能,具有一定封閉性。女性是文化的構建物。因此,以女性的觀察視角分析女性獨特的敘事口吻、女性關注的話題和細節(jié),站在女性的立場分享女性成長的經(jīng)驗和感受是十分必要的。
受20世紀60年代的第二波女權主義運動的影響,西方學者于上世紀七十年代關注女性成長小說的討論。孫勝忠教授在其《分裂的人格與虛妄的夢》一文中指出:女性成長小說有兩種主要的敘事結構模式:學徒型模式和覺醒型模式?!暗谝环N模式基本上是按照時間順序展開情節(jié),采用男性成長小說的線性結構,展示女主人公從童年到成年的連續(xù)發(fā)展歷程。第二種女性成長小說的流行模式是覺醒型,在這類模式中,女性的成長不是分階段按部就班地逐漸成長。主人公的成長由于種種原因被延誤了,直到成年某個階段仿佛瞬間瘋長起來,繼而崩潰”。覺醒型女性成長小說反映的是主人公兩個自我之間的內在沖突:“具有個人價值的內在的、想象的自我,與具有社會價值的外在的、傳統(tǒng)的自我之間的沖突。”[3]
二、女性的成長、女性的敘寫
門羅的短篇小說《多維的世界》講述了一個悲慘的人物形象多麗。這篇小說非常符合成長小說的敘述結構。 多麗十六歲時在母親住院期間結識了護理員勞埃德,被夸夸其談,“有副權威的模樣”的勞埃德所吸引,自以為遇到了愛情。母親去世后,沒有成年就未婚先孕,早早結婚?;楹蠓蚱迋z搬到陌生的小鎮(zhèn),艱難地撫養(yǎng)著三個孩子。多麗認識了新朋友瑪吉,這是一位具有進步思想的新女性。多麗也有過迷惘和彷徨,一方面對家庭生活不滿,另一方面又告誡自己要堅定愛情。但勞埃德始終疑心疑鬼,認為瑪吉挑撥他們離婚。多麗終于情緒失控,離家出走。第二天早上回家后,等待她的是三具孩子冰冷的尸體,以及殺人兇手丈夫的冷嘲熱諷。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多麗竟然繼續(xù)去監(jiān)獄探望殺人兇手勞埃德,同時深深地精神折磨自己。被判定為犯罪型精神病的勞埃德在給多麗的信中稱見到了在別的維度活著的孩子們。多麗在第三次探監(jiān)的路上,救助了一個遇到車禍的男孩,將瀕臨死亡的男孩從死神的手中奪了回來。當司機問他是否還要去倫敦時,她果斷決定“不去了”。 此時多麗自己也終于獲得解脫,得以重生。文章在此戛然而止。
文章以倒敘和插敘的手法,從多麗最后一次探監(jiān)開始,先是絮絮叨叨地提及前兩次探監(jiān),然后是插敘與勞埃德的戀愛結婚史。不難發(fā)現(xiàn),即便在經(jīng)歷了戀愛、喪母、結婚、生子、喪子等一系列人生重大的事件之后,這個二十三歲的從學校直接過渡到家庭婦女的早婚媽媽,從未接觸過真正的社會,依舊是天真懵懂,不懂世事,不具備真正獨立的人格。雖然歲數(shù)和經(jīng)歷應該歸于成人,但實際上依舊是個“孩子”。文章一開始就寫道,照片上多麗的“長發(fā)、棕色的波浪……害羞溫柔的面孔——這種形象說是她本人,不如說是他想見到的她。”連外形和表情都要符合丈夫的喜好,多麗存在某種程度上的戀父情節(jié)。雖然文章沒有提及多麗的父親,但從她母親是嬉皮士可以推斷,多麗應該屬于“父不詳”。從小缺失父愛的多麗,在母親病重的情況下,很容易被“長得結實,肩膀寬厚,有副權威的模樣”的醫(yī)院護理員所吸引。而這個看似好人的勞埃德,其實是個年輕時無所事事的嬉皮士,廝混在演唱會、示威游行、認識狂暴的人物,吸毒等等無聊的事件中。而天真的少女則被邪惡的成年男子誘惑,仿佛跟這個人生活在一起,就接觸到多彩的社會中。然而現(xiàn)實是她根本未來得及接觸到這個社會就被迫進入一種離群索居的婚姻生活。
多麗認識的朋友瑪吉是一位具有進步思想的現(xiàn)代女性,兩位女子在交往過程中加深了友誼。對多麗充滿偏執(zhí)獨占欲的勞埃德卻對瑪吉有著強烈的嫉妒。虛偽的勞埃德可以一邊在電話里跟瑪吉開玩笑,一邊嘲笑其“那個拉拉”。并阻撓兩人的交往。“兩個女人坐在同一輛車里。我頭一回聽說,兩個女人在一起,竟然什么也不說。他就是想讓我們分手”,以此跟多麗爭吵。當瑪吉為多麗打抱不平,譴責勞埃德把多麗“當奴隸使”時,勞埃德厚顏無恥地應道:“對,你說得對,我就是那種把人當奴隸使的人”。瑪吉與多麗的友誼讓勞埃德產(chǎn)生了恐懼,對于勞埃德來說,多麗是一個隨他擺布的“小玩意兒”,是他的私有財產(chǎn)。當自己私有財產(chǎn)有被動搖的可能時,他就暴露出自私無恥的嘴臉,先是譏諷挖苦、“漸漸地,越來越糟。沒有明令的禁止,但是越來越多的苛責。”終于多麗忍無可忍,在混亂的情緒中離家出走“某一天,晚上十點,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身處瑪吉的廚房里,捧著清涼茶,淚水漣漣”。即便如此,她依舊沒有向瑪吉抱怨勞埃德是怎樣的一個人,只是說“想出門走走”。然而自私虛偽、暴躁狠毒的勞埃德卻以殺子來報復妻子的出走。
三、結論
殺子慘劇之后,無處可去,只能去兇手處尋求一點點可憐的對于孩子的共同回憶的多麗在探監(jiān)路上救助了遇車禍的男孩,靠自己救助而活命的男孩彌補了因己喪子的愧疚感。她的內心產(chǎn)生了的巨大的變化,清楚地認識到探監(jiān)的毫無意義,以及救助他人性命的重要性?!安蝗チ恕闭嵌帑愒谟X醒性頓悟后堅決擺脫父權制的束縛,不再將個人的價值局限在家庭、婚姻之中,體會到自己的社會價值和人生價值,最終完成了遲來的成人儀式。
參考文獻:
[1]芮渝萍. 美國成長小說研究[M].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
[2]巴赫金著,錢中文主編. 巴赫金全集(第三卷)[M]. 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3]孫勝忠.分裂的人格與虛妄的夢——論覺醒性女性成長小說《覺醒》[J]. 外國文學,2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