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溯堯
我桌上壘著的雜志已有30多厘米高,散在其他地方的書更是不計其數(shù),擠在報刊亭前翻書的畫面再次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
第一次去報刊亭是在我兩歲的一個冬天,穿得笨重的我跟著媽媽到處游玩。回家的路上,媽媽去一個搭著綠色遮雨棚的報刊亭給我買了《幼兒畫報》《幼兒園》。到了夜晚,媽媽在柔和的床頭燈下,將雜志里的世界娓娓道來。我喜歡聽故事,從此便愛上了報刊亭里散發(fā)出的油墨味兒。無數(shù)個日升月落,我總是催著媽媽帶我去買書,即使新書還沒有到貨,僅是用手撫過那一本本已翻閱過的書,也足以讓初探閱讀世界的我興奮不已。
那時我們家在東關正街上一個有些凌亂的街區(qū),周圍沒有一家書店,也鮮有人會想到讀書。那個報刊亭又小又不起眼,除了代賣的烤香腸會吸引一些過客之外,很少有人問津,它總是隱沒在早市的叫賣聲與熱乎乎的豆?jié){的香味里。老板是個沉默又老實的人,他戴著一副老式眼鏡,時常坐在柜臺里入迷地讀書。那個報刊亭的冷寂與沉默仿佛凝成一層霜,如同冬日里植物上的白色結晶,然而它卻是讓我窺視到知識寶山的第一縷晨光。
后來我到了上學的年齡,我們家遷到了南郊,我就讀的學校旁。這里有許多老師和同學住在同一個院子,周圍自然也就有兩三家書店了。漸漸地我認的字多起來了,手上捧著的不再是畫報,而是印刷得密密麻麻的字書。我醉心于《紅樓夢》《豐子愷散文》,著迷于《古文觀止》《文化苦旅》。讀的書厚了起來,眼界也從冬日里嘈雜的街區(qū)擴展到一座城乃至整個世界。
我還是會和同學一起去報刊亭買雜志,擠在小窗前,翻閱新的《讀者》和《美文》。這一帶的報刊亭也同樣駐扎在鬧市區(qū)的一片浮華中,同樣安靜而冷清??墒菍W生的光顧總是使這里快活、熱鬧起來。這里的報刊亭老板是一個戴眼鏡的老人,他也常常坐在柜臺前讀書,也常常因為讀書而忘了招呼顧客。但他是個極善良的人。因為剛搬過來,我們一家對這一帶還不是很熟悉,一次媽媽為了讓我練字,問他要舊報紙。得知了媽媽的用意,他竟十分開心,愉快地送上報紙,還高興地說:“孩子喜歡練字,我這里有的是舊報紙!”這樣一位嗜書如命、熱情又充滿浪漫情懷的老人,在車來車往的鬧市中顯得那樣脫俗,令人不禁聯(lián)想起了隱者、遠山與清泉。
我依然常常憶起曾經(jīng)的東關正街,曾經(jīng)老實的報刊亭老板。我曾多么向往報刊亭老板的生活,終日與書為伴,那該多么悠閑、多么快樂?。∷皇菚鴱竭叺氖赝?,可他一動不動,訣別一個又一個路人,從未想到同行。然而他和他的同行們都是不平凡的人,他們守著這座城最后的通向書山的路徑,用他們的“城堡”乃至他們自己,影響著一個個求知若渴的青少年,用他們的充實抑或空虛論證著讀書的意義。
如今的西安城早已成為快節(jié)奏的現(xiàn)代城市,古老的文化底蘊正在慢慢逝去,愿這些報刊亭和隱沒在大街小巷里的所有書山之路,永遠把守著一方凈土,把守著一片兒時的記憶與夢幻……
陜西西安市西北工業(yè)大學附屬中學
(指導老師 惠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