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代中國走向世界第一人”黃遵憲,作為“最具風度”的外交家,在外交、政治、詩界寫下了璀璨的一筆,黃遵憲不僅對中日兩國的文化交流做出了卓越貢獻,其著作《日本國志》中對日本法律的譯介更是對中國法律近代化進程的帶來了極大的影響。
關(guān)鍵詞:黃遵憲;《日本國志》;近代中國;法律
中圖分類號:G52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6)20-0136-02
作者簡介:仲玉花,女,甘肅酒泉人,北京外國語大學北京日本學研究中心,博士在讀,研究方向:日本文化。
一、緒論
中日兩國,一衣帶水。兩國人民有著兩千多年的文化、經(jīng)濟等方面的友好交流歷史,在古代,中日兩國間有輝煌的文化交流史,在近代,中日兩國間也不乏豐富的文化交流史。近代以后,西方資本主義大發(fā)展的時候,日本也積極學習西方經(jīng)驗一躍成為亞洲強國,而尚處于落后狀態(tài)的中國,卻因為閉關(guān)鎖國政策幾乎割斷了與外國的通商渠道,也阻礙了外國的科技文明向中國的輸入。鴉片戰(zhàn)爭中清政府的失敗與喪權(quán)辱國的《南京條約》的簽訂,使得中國的領(lǐng)土和主權(quán)遭到了嚴重侵犯并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在這種不得不一改“閉關(guān)鎖國”狀態(tài)而“睜眼看世界”背景下的先進知識分子,開始走出中國,認識世界。
本文當中,筆者希望以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留下璀璨一筆,并極大促進了中日交流的黃遵憲和《日本國志》作為研究對象,從引入和譯介法律的角度探討其對中國近代法律所作出的貢獻。
二、《日本國志》與其編撰背景
19世紀,歐洲的資本主義迅速發(fā)展的同時,清政府卻在繼續(xù)著其腐敗統(tǒng)治,1840年震驚世界的鴉片戰(zhàn)爭使得戰(zhàn)敗的清政府簽訂了喪權(quán)辱國的《南京條約》,從此,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領(lǐng)土和主權(quán)遭到了嚴重侵犯。
1871年,中日兩國正式建立了外交關(guān)系,訂立了通商條約,并設(shè)立了公使館,中日兩國之間的文化交流從此具備了較為有利的條件。1877年,黃遵憲作為第一任駐日參贊隨何如璋出使日本,深知作為一個參贊需架起中日文化交流橋梁的歷史使命與責任感,他尤其關(guān)注和考察日本明治維新改革的過程,“采風問俗”,廣泛搜集各種相關(guān)史料和文獻,并開始了編撰《日本國志》的準備工作。黃遵憲極力主張同文同洲的中國向明治維新后的日本學習,引進明治維新的經(jīng)驗,并期許《日本國志》能“期適用也”而起到一定的參考作用。
《日本國志》從國統(tǒng)、鄰交、天文、地理、官職、食貨、兵制、刑法等方面系統(tǒng)而全面地介紹了日本,分為12類,40卷,全書50萬言,是一部“通志”體裁的歷史巨著。
三、黃遵憲與《日本國志》對近代中國法律的貢獻
(一)對近代中國關(guān)于撤銷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問題的認識上產(chǎn)生了影響
黃遵憲在《日本國志》中曾感嘆垂危的清政府在治外法權(quán)問題上所面臨的局面:“外史氏曰:泰西諸國互相往來,凡此國商民寓彼國者悉歸彼國地方官管轄,其領(lǐng)事官不過約束之照料之而已。唯在亞細亞,理事得以己國法審斷己民,西人謂之“治外法權(quán)”,謂所治之地之外而有行法之權(quán)也?!嗫寄暇┡f約,猶不過曰設(shè)領(lǐng)事官管理商賈事宜與地方官公文往來而已,未嘗曰有犯事者歸彼懲辦也。……夫天下萬國,無論強弱,無論大小,茍為自主,則踐我之土即應守我之令。今乃舉十數(shù)國之法律并行于開港市場一隅之地,明明為我管轄之土,有化外之民干犯禁令,掉臂游行,是豈徒臥榻之側(cè)容人鼾睡乎!”①明治維新前的日本也曾面臨過這樣的境地,而明治政府通過“明治四年,特命右大臣巖倉具視為全權(quán)大使,參議木戶孝允及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為副使,專議改約,兼察各國政事、法律、商法、教養(yǎng)、兵制等事?!雹诘染S新措施,最終“氣象一新”、“慕效西法”,取得了“可與西國爭衡之勢”的國家實力和國際地位。
對于收回治外法權(quán)的問題,清政府曾以修訂法律為由來提出撤銷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即治外法權(quán)),而英國亦是以此為條件來接受的。但事實上,中國提出換回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的撤銷,既是籍西人之口,亦是看到了自己法律的落后和受到日本的啟發(fā)。③大清啟動法律修訂之后,沈家本也曾指出如果不進行法律改革,就無法收回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對此,黃遵憲在《日本國志》當中就早已以日本為例提及了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收回的問題:“……此皆幕府末年所定之約?!扛募s一次,則外人愈得利,日本愈受損。而當時君臣上下挾全力以爭約者固未之知也?!雹?/p>
從1905年開始,在沈家本、伍庭芳主持下,經(jīng)多方協(xié)力,大清法律修訂經(jīng)年累月,傳統(tǒng)的中國法整體上已經(jīng)瓦解,列強在華的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仍然未動,但是清朝法律的大部分內(nèi)容亦與世界相同。⑤
早在1890年黃遵憲提出向日本學習的倡議時雖然還沒有人響應,但是甲午戰(zhàn)爭對東亞文明大國的沉重創(chuàng)傷使得朝廷上下開始有了危機感,黃遵憲的維新思想和《日本國志》也從此引起了重視。雖然從上述史料并不能看出黃遵憲對于效仿日本明治維新收回大清治外法權(quán),和沈家本主持修訂法律時認識到收回“領(lǐng)事審判權(quán)”之間是否存在前者影響后者,或者后者源于前者的相互關(guān)系,但是,“修律與最后收回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畢竟有著某種聯(lián)系,而且亦必定是一個過程”⑥因此,我們無法完全否定沈家本與黃遵憲的收回治外法權(quán)的認識實際上是一脈相承,并且,也無法否認黃遵憲維新思想和《日本國志》對沈家本的治外法權(quán)問題認識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
(二)對近代中國法律的輸入產(chǎn)生了影響
黃遵憲在《日本國志》中記載了日本三千多年的歷史,而關(guān)于明治維新的歷史和維新舉措,則做了重點介紹。黃遵憲曾在《日本國志》中感嘆“歐美大小諸國”“以法治國”,且日本“學習西法如此之祥”,“朝令夕改以時頒布”,更詳細考察到日本:“日本政府遂一意改用西律,敕元老院依擬佛律、略參國制,以纂定諸律。至十四年二月,遂告成頒行,曰治罪法,曰刑法。”⑦
黃遵憲以敏銳的嗅覺選定了明治十三年仿照法國刑法典制定的《日本刑法》(俗稱舊《刑法》)和《治罪法》,將其抄錄并翻譯成了漢語,以期許能夠?qū)ξ覈筛母锲鸬揭欢ǖ膮⒖甲饔谩|S遵憲在引入和翻譯這兩部法律的時候,甚至還加上了自己的注釋而使其成為《日本國志》中的《刑法志》的部分。如“第二百六十五條。被告人因為辯論,得用辯護人,此條最為本法中要旨,蓋法廷之嚴肅自生畏懾,有不能肆辯論盡蘊奧者,故不分罪之輕重,聽用辯護人以盡情實?!雹嘀校粌H有原文的翻譯,也有黃遵憲對法律條文的注釋。由于漢字在日本的大量使用,因此黃遵憲在翻譯的時候直接使用或者改造了很多日語詞語,僅《治罪法》目錄中編、章、節(jié)名稱和《日本國志·刑法志》譯文進行比較,就有以下例子。
從以上圖表我們可以看出,時至今日,我國現(xiàn)代法律詞匯中仍在沿用《日本國志·刑法志》中的部分詞匯,因此,如果說黃遵憲是中國真正譯介日本法律和系統(tǒng)地引入法律新詞匯的第一人,恐怕也毫不為過。此外,從晚清法律的近代化進程來看,黃遵憲對于《治罪法》和《刑法》的抄錄和譯介這一舉措,都對近代中國引入法律詞匯和西方法律文化的輸入做出了史無前例的貢獻,更使得中國近代法律和西方法律能夠得以銜接。
四、結(jié)語
在我國外交史和中日文化交流史上寫下璀璨一筆的“最具風度,最具教養(yǎng)”外交家黃遵憲,被譽為“近代中國走向世界第一人”,其著作《日本國志》更是被譽為“中國近代第一部系統(tǒng)而深入地研究日本的百科全書式著作”。黃遵憲通過撰寫《日本國志》,并譯介了《日本刑法》和《治罪法》,才真正啟動了中國輸入外國法律的進程,也對近代中國的法律修訂,乃至意識到領(lǐng)事裁判權(quán)撤銷的問題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毋庸置疑,無論是從黃遵憲編撰《日本國志》,還是從他對日本法律的譯介活動來看,我們都不能否認黃遵憲是當之無愧的我國法學先驅(qū)。
[注釋]
①黃遵憲.日本國志(上)[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176.
②黃遵憲.日本國志(上)[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197.
③張中秋.中日法律文化交流比較研究[M].天津:法律出版社,2009:137.
④黃遵憲.日本國志(上)[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175.
⑤張中秋.中日法律文化交流比較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138.
⑥張中秋.中日法律文化交流比較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141.
⑦黃遵憲.日本國志(下)[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655.
⑧黃遵憲.日本國志(下)[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6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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