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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在思的路上

2016-05-14 18:41:00沙馬
西部 2016年6期
關(guān)鍵詞:泉子事物詩人

沙馬

這一段時間讀泉子的《湖山集》,讀著,讀著,不時放下書,陷入沉思,被他詩歌里的氣韻、溫度、率真和深邃的意境所感染。他詩歌里的詞語,總是在近距離觸摸著他的事物,且暗藏著豐富的隱喻,同時為此找到一個更合適的呈現(xiàn)方式,來容納其飽滿之思。在他的文本里,與其說“他寫詩”不如說“詩寫他”來得恰當。如同艾略特所說的:“詩人,應(yīng)該是他語言的仆從。”他的思想、他的意念、他的動機、他對事物的認知,都不動聲色地暗藏在他的意境里,而文本又是鮮活的、生動的、敞開的,如同海德格爾的一束光,瞬間傾瀉而下,照亮了事物。

這座山已不是二十年前的那座山,

甚至不是我昨日剛剛登臨過的那座山了。

就像我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我,

甚至也不是昨日那被這滿山的蒼翠與蒼

茫所震驚,

而被從心中漫溢出的淚水所阻隔的中年人。

——《中年人》

山,固定的物,時間,流動的物,“我”處在它們之間,也可以說每個人都是處在“固定”和“流動”之間,從而構(gòu)成人在這個世界的處境。人到中年,是一個理性的年齡,也是一個危險的年齡,容易出現(xiàn)經(jīng)驗主義傾向。這使我想起薩特的一部著名小說《理智之年》,認為“存在先于本質(zhì)”,并希望人在被包圍的物象中作出正確的選擇,打破隔離帶,沖出一條自由之路。這里“物”似乎構(gòu)成了“人”的反動力,構(gòu)成了人前進路上的障礙,甚至有不可調(diào)和的余地。而泉子的這首詩里,是在用詞語,用心觸摸他的物——山,由此闡釋出人對大自然的敬畏。二十年的時間,對于一座山也許算不了什么,但對于一個人也許由內(nèi)而外都會發(fā)生很大的變化,由此產(chǎn)生的對比給人帶來震驚。它的蒼茫,它的孤寂,它身上留下時間流逝的痕跡,這些與“我”隔著“一個中年人”的一層淚水,既透明,又模糊,既輕靈,又凝重,一旦心里的“物”轉(zhuǎn)化為意象,這座山就活了,呼吸了,且構(gòu)成生命的象征?!拔摇迸c“這座山”在同一語境中,沒有偏見,沒有對立,而是“物我同在,相互印證”。應(yīng)該說泉子的詩歌與薩特《理智之年》對世界有著不同的認知方式,他更包容,更豁達,更能體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道”,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更接近真理。

我以為一首詩的精神高度和深度,在于詩人用具有爆發(fā)力的詞,打開事物的內(nèi)部,并一路挺進它的深處,給予準確的抵達,達到歡悅的高潮,而不是用經(jīng)驗,在主觀上干涉身邊的事物。也許這里面有恐懼,有顫栗,有陡峭,有深淵,有美的危險,詩人都必須敢于親臨到它們的身邊,去探險,去體會,去感悟,去揭示,這才能體現(xiàn)出一個詩人的膽量和勇氣,也體現(xiàn)出其精神氣質(zhì)和思想高度。泉子有一首詩《鵝》,短短的幾行,卻蘊藏著很大的內(nèi)涵:

鵝的高亢的叫聲讓人落淚。

它比我更懂得一個季節(jié),

或許,也是這塵世的孤獨。

——《鵝》

鵝,一個簡單的物,很容易被人忽略,尤其在這個逐漸物化的時代,更容易被遺忘,它僅僅是人們餐桌上的一道菜,作者卻賦予它深切的詩意。鵝在高亢地叫著,為什么會這樣?這里或許有:在人類繁華的時代,它卻陷入了生存的困境;或許有:大氣污染對它構(gòu)成了生命的威脅;或許有:因生態(tài)環(huán)境遭受到破壞而逐漸失去它歡樂的家園;或許有:它對人類活動的恐懼……讀者可以聯(lián)想到許多,但這些都被作者隱去了,只呈現(xiàn)出“冰山一角”, “它比我更懂得一個季節(jié)”。讀到這里,我被真切情韻所打動。在自然界,作者將人置于一個卑微的地位,并不高于一只鳥、一片葉子、一只鵝、一朵花,大家都是世界的一個生物,共處于同一個環(huán)境,彼此兼容、共處,構(gòu)建和諧家園,但現(xiàn)實卻偏離了作者的理想,它的叫聲讓人落淚。也許它們有時比人更懂得一個季節(jié),更能體會周圍細微的變化,更感到物化的危險。為什么?在目前的時代,人們稍不警惕就有可能成為“拜物教”的奴隸——金錢動物。心靈在麻木,感知在遲鈍,悲憫在消失,彼此在隔離,或許,“也是這塵世的孤獨”。短短幾句,對人的現(xiàn)實觸動得很深,也很到位??梢哉f泉子察覺到一般人沒有察覺到足以令人震驚的事物,也有能力使人在他詩歌里體會到更多的東西,并觸動到了生存的本質(zhì)。他首先通過自己的精神對物象進行過一番洞察,一番交流,一番感悟,再傳達出讓讀者內(nèi)心悸動的聲音,閃爍出深沉的光芒。正是這光芒,將不同的物種置于同一光圈內(nèi),并帶著“道”的含義清晰地顯現(xiàn)出來。

在閱讀泉子詩歌時,我感到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熟知與透徹,對中國古代哲學(xué)的準確理解。他深知:歷史并沒有消失,歷史就活在現(xiàn)實里,只有從歷史深處走過來的人,才能更好地感知現(xiàn)實。為此他詩歌中的“我”一直在親昵事物,給予事物以鮮活的生命,并給出應(yīng)有的尊重從不將自己凌駕于它們之上。在平等的基礎(chǔ)上相處、相敬,來顯示彼此在宇宙中的生存活動。他的詩歌從細微中見宏大,從日常中見深邃,為人們提供新的體驗方式。

如果不能與一座山對話,

如果不能與一條河流對話,

如果不能與一棵樹對話,

如果不能與一顆露珠對話,

如果不能與那被暴風(fēng)雨圍困在水晶中的

一尾魚對話,

如果不能與那被囚禁在種子中的,一縷史

前之光對話,

那么,世世代代的吟詠又何曾有別于此刻

嘈雜鼎沸的市聲。

——《對話》

作者隱去了“因”而直接說出了“果”,正因為隱去了“因”而使這首詩顯得含蓄、隱秘。為此,我想了很多:是不是人不能與人對話?是不是人的詩意的居住地正面臨著危險?是不是人的生命離開了自然界的生命而陷入了孤寂?也可以這樣想:我們是不是被山遺忘了,被河流遺忘了,被一棵樹遺忘了,被歷史遺忘了?……如果人不能與它們對話、溝通,我們的歌詠有何意義?這些,作者在詩歌里沒有回答。讀者必須親自參與到詩歌里,調(diào)動自己的思維、想象力,自己對世界不同的理解來進入詩歌。詩的最后一句很有力量,戛然而止,一代代的吟詠,如果忽略了這些,“又何曾有別于此刻嘈雜鼎沸的市聲”?!笆非爸狻睂?yīng)于“此刻”,多大的時間跨度,作者幾乎是不動聲色地融入一首詩里。構(gòu)成一種共融的狀態(tài)。“市聲”是什么呢?是不是如海德格爾所說的“庸?!?,是被他排除在“存在”之外的雜亂現(xiàn)象?是不是干擾“澄明”出現(xiàn)的模糊之物?是不是阻礙文明進程的不協(xié)調(diào)之雜音?……在參與泉子詩歌的閱讀中,豐富了我的感受力,提升了一種境界,或許這就是詩歌藝術(shù)的意義。

泉子詩歌的可貴之處就在于他用歷史唯物主義的精神來構(gòu)建現(xiàn)實的意境,用心經(jīng)營他的詞語,用情懷點燃他的想象力,然后直抵事物的深處,使人們原以為單調(diào)而乏味的現(xiàn)實物象,一下子活躍起來、生動起來,仿佛生命帶著心靈,活生生的閃現(xiàn)在我們面前。從泉子的詩歌里,看不到一絲炫技的痕跡。從某種意義上說:技巧屬于理性的范疇??肆_齊說:“技巧的功用,在于如何恰當?shù)胤峙浜瓦\用自己的知識,不能算作藝術(shù)本身的一個元素。”泉子的詩歌只關(guān)心如何自然、從容地顯露內(nèi)心里的事物,因此,也是最大的技巧。從另一個角度看,泉子對自己所處的時代有著深刻的感悟與理解,但他從不正面介入,而是旁敲側(cè)擊,體現(xiàn)出較高的詩性,如:

我不斷地從地上撿拾起落葉,

它們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在手指間,

直到蕭索的樹叢深處,

升起一棵來年的樹。

——《來年的樹》

“我”在干著在別人看來可能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撿拾落葉”。它們越來越多,我還沒有放棄,繼續(xù)“撿拾”。這首詩似乎有著深刻的禪意。按我有限的理解,這“禪意”影射出我們所生活的時代。在經(jīng)濟發(fā)展、物質(zhì)繁榮的今天,我們正在忽略身邊的事物,正在一天天丟失我們身邊僅有的一點東西,大家都處在自己的“小時代”,破碎,凋零,隔離,難以融合。只有“我”在撿拾他們身后丟失的事物,雖然被丟失的東西越來越多,但“我”并沒有迷失在遺棄物件里,而是不斷深入它們的深處。詩歌寫到這里,只剩下最后一句了,前面都是過程,如果這最后一句也是一個過程,那么這首詩就顯得平淡無奇。我以為詩歌的最后一句常常是詩眼,詩的靈魂,它足以檢驗一個詩人對語言、對詩歌的駕馭能力,也是思想對事物的高度感知,心靈對現(xiàn)實的敏感觸摸,語言對文本的審美訴求。這首詩的最后一句“升起一棵來年的樹”。我震驚了,震驚于作者帶著理想主義精神,帶著積極樂觀的世界觀,帶著唯物主義的快樂,帶著永不疲倦的拾荒者精神,在所謂文明的廢墟上撿拾著“落葉”。為什么這樣干?因為他看到了未來,看到別人還不能預(yù)知的未來:升起一棵來年的樹。

偉大的詩歌,會使讀者沿著它的足跡,尋找到奇異而偉大的事物,發(fā)現(xiàn)那些被忽略的東西,領(lǐng)略那些還未被開發(fā)的處女地,看到那掩埋在現(xiàn)象深處的“核”。也正是這樣的詩歌,引導(dǎo)我們深入到細微的事物中,體會它們的存在,它們與人類隱秘的關(guān)系。《潔凈》這首詩很短:

或許,是太潔凈了;或許,潔凈依然潔凈得

不夠,

你還沒有獲得大地那遼闊而深厚的雜蕪。

詩歌里隱藏著一個“核”,這“核”里隱藏著巨大的爆發(fā)力,這爆發(fā)力會沖擊著人們的慣性思維——忽略事物背后的存在。人們喜歡表面上的秩序,表面上的潔凈,表面上的完整,表面上的美,用視覺看事物,而不用心體會,陷入了表象的誤區(qū)。殊不知:當你獲得了什么,同時又會失去什么,人處在它們中間。更多的人只傾向于擁有的一面,而忽略了失去的一面,只在乎看到的東西,而拋棄了看不見的東西。泉子在看到華美的潔凈中,卻感到失去了遼闊而深厚的雜蕪。一旦事物全面敞開了,“潔凈”可能就不存在了,“潔凈”和“雜蕪”是互為依存,互為存在的,是矛盾的統(tǒng)一體,缺一不可。而詩歌的任務(wù)之一就是:拯救那些正在陷落或者正在被遺忘的事物,那遺忘的部分,極有可能毀滅在現(xiàn)象上出現(xiàn)的部分。片面性的思維容易給藝術(shù)帶來傷害,也容易將詩人帶進死胡同,只有將它們同時并置一起,本質(zhì)和現(xiàn)象相互融合,世界才豁然開朗,才融為一體。短短的兩句揭示了這么多東西,而我還覺得不夠,還可以挖掘出更多,也許這就是詩歌藝術(shù)存在的理由。讀泉子的詩歌,我感到,他不是在言說,而是在呈現(xiàn)。他不是觀念性的寫作,而是自然性的寫作,有時他甚至通過一條荒蕪的路,抵達人性的高度。他相信世界上任何卑微的事物,哪怕是風(fēng)中的一片落葉、大地上的一只螞蟻,也能從中獲得詩性的起源,并逐漸超越庸常的現(xiàn)象而抵達哲學(xué)的高度。他詩歌里的抽象融合具象,具象又融合抽象,彼此互動、歡悅,產(chǎn)生了如同羅蘭·巴特所說的“文本的愉悅”。他善于捕捉現(xiàn)實和自然中容易被人忽略的一個個微小的事物,并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接近它們,觸摸它們,再用語言為它們構(gòu)建詩意的居住地。他不刻意制造奇異,不制造晦澀,不有意為難讀者,因為詩歌最終的完成,就是到了讀者那里,否則就是孤芳自賞,就成了蒼白而枯萎東西。詩歌藝術(shù)一旦成為極具個性化的東西,而排斥“共性”是很危險的。

泉子一直在嘗試不同風(fēng)格的寫作,并樂此不疲。單一風(fēng)格的寫作,對于詩人的一生,可能是個缺憾,但風(fēng)格的轉(zhuǎn)換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不同的風(fēng)格,不僅是形式上的,更是內(nèi)容上的。也就是說,詩人必須深入到豐富的事物里,不斷尋找新穎而獨特的角度,再給予不同于別人的全新展現(xiàn);不斷超越于慣性思維的局限,超越于既定現(xiàn)實的局限,深入那些未知的領(lǐng)域,才能賦予詩歌一個新的生命。視角的不同,必然帶來語言的不同;語言的不同,必然帶來敘述的不同;敘述的不同,必然帶來節(jié)奏的不同;節(jié)奏的不同,必然帶來層次的不同,這些引來了風(fēng)格的變化。一個詩人不是說想轉(zhuǎn)換風(fēng)格,就一定能轉(zhuǎn)換得了的,這要靠強大的思想、語言的能力、智性的積淀和敏感的悟性作為支撐,泉子是深知這些的。我感覺他一直在詩歌的路上探險,敢于以身相試。他的《湖山集》里有一首詩叫《糗事》,與其他的詩有很大的區(qū)別,看上去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寫的。

幾個老男人在酒桌旁曬各自的糗事,

A今年五十幾,

他說人生的樂趣似乎越來越少,

唯有這喝酒也已大不如昔。

B說,他現(xiàn)在每晚至少需要起夜三次。

C說,大約五年前,

也許是糖尿病使然,他徹底不舉,

也就無所謂男女之事。

B與C都剛過六十。

只有D說的不是自己的事,

他說E真是太可憐太可憐。

一次他們坐大巴同行,

每過半小時,E就心急火燎地喊司機停車、

快停車!

下車十多分鐘后,又是沮喪,

又是尷尬地和大家一一賠不是。

E今年快八十了吧。

如果時光倒流十年、二十年,

這些意氣風(fēng)發(fā)的詩人們會談?wù)撌裁矗?/p>

或許,再年輕一點兒,

我會把這樣的糗事當作一些笑話。

而作為這滿滿一桌子老男人中最年輕的

一位,

我已過了古人所謂“不惑”的四十。

——《糗事》

這首詩有場景,有人物,有時間,有情節(jié),像是一幕小話劇,大家都處在一個“糗事”里,各有各的悲傷,各有各的不幸。這是一群進入或即將進入晚年的人,各自受到自身不同的局限,使晚年的日子過得有點不盡如人意。在這個物化了的、快節(jié)奏的時代里,他們慢下來了,這種差異帶來了尷尬,使自身的處境發(fā)生的一些事成為一個“糗事”。但他們依然喝酒,依然相約坐大巴同行,或許他們在與晚年的生活對抗,或許他們想沖破歲月的限制,盡量使“當下”活出一點兒意氣。由此推斷,如果時光倒流十年、二十年,這些意氣風(fēng)發(fā)的詩人們會談?wù)撌裁??而“我”也已?jīng)進入了不惑之年,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在慢慢地接近他們,并能感受到他們習(xí)性,他們的姿態(tài),他們在人生途中的境地,因此就沒有將這些“糗事”當作一個笑話。作者用包容、謙和、同情之心來理解這些糗事,并給予了喜劇色彩,使這些“糗事”變得可愛,有意味,有可讀性,提升了境界。

在泉子的近作《青山》中,感覺多了一些飽滿,少了一點空靈,更接近現(xiàn)代人的生存處境。有些句子讓人顫栗。泉子對詩歌的最后一句是很用心、很講究的,但又沒有留下人為的痕跡,和整首詩渾然一體,并起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如果再遠一點,我們就能發(fā)現(xiàn),

那并峙的青山同時屬于一個仰臥的女子,

而她看見的藍天,

是你此刻看見的,

也曾為當年絕望的屈子所見。

——《青山》

起句從容,“如果再遠一點,我們就能發(fā)現(xiàn),那并峙的青山同時屬于一個仰臥的女子”,這里為什么不用“看見”而用“發(fā)現(xiàn)”?看見,僅僅是視覺上的,它難以觸及遙遠的事物(過去的或未來的)。而“發(fā)現(xiàn)”不僅是視覺上,也是心靈上的,感受上的,可以超越時空的。“而她看見的藍天,是你此刻看見的”,人稱代詞在其中發(fā)生了變化,由“我們”轉(zhuǎn)化為“你”,由“仰臥的女子” 轉(zhuǎn)化為“她”,在這么短的詩里,我們幾乎看不到“轉(zhuǎn)換”的痕跡,也在為最后一句起鋪墊。最厲害的一句來了:“也曾為當年絕望的屈子所見?!边@一招狠,一下子將兩千多年前一個絕望詩人拉到讀者的面前,擺進了我們的時代中,共同所見一個“仰臥的女子”所看見的藍天。她是誰?作者沒有交待,你去想象吧,十個人可能有十個想法,我甚至想到了莎士比亞的劇本《哈姆雷特》中仰臥在花朵中隨水漂流的奧菲利亞。不管讀者怎么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但都難以跨越作者所設(shè)置的審美范圍。這“仰臥的女子”,是一個具象,也是一個抽象,是“自在”,也是“他在”,作者把她放在一個隱秘的地方,留下一個迷宮,等待讀者去探索,去發(fā)現(xiàn)。但那并峙于青山的同時她所看到的藍天,統(tǒng)一了歷史與現(xiàn)代,統(tǒng)一了物象與精神,統(tǒng)一了時間與空間,詩歌由內(nèi)向外產(chǎn)生了輻射性,體現(xiàn)出某種神秘性的力量。他成功地避開了瑣碎的敘述,讓讀者去接近一個“鐳”。

我曾經(jīng)寫過:詩人,必須考慮的不僅是經(jīng)驗的復(fù)雜性,還要考慮思想的不可復(fù)制性,以及語義的多重性。因為好的詩歌,需要言外之意和旁敲側(cè)擊而獲得。藝術(shù)形象,就是設(shè)想和辨認事物多重性的能力,并以最簡潔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讓內(nèi)在飽含著不可捉摸的豐富性。泉子詩歌的可貴性就在于用很少的筆墨,傾力營造豐富性,將感性和智性融為一體。在事物的表面深挖事物的內(nèi)涵,并逐步呈現(xiàn)出本質(zhì)性的東西。他是從現(xiàn)象著手,一步一步,不露聲色、不顯痕跡地抵達深處,最后給人以驚悚。比如這首《詩人的心》:

一片樹葉落下來,大地以微微的震動作為

回應(yīng)。

是又一片,是又一片片的樹葉,

落下來,

落下來——

直到大地獲得一顆詩人的心。

“一片葉子落下來了”,這是我們慣??吹降?,即使在孩子的經(jīng)驗里也不會引起多大的反應(yīng)。接下來一句,就超越于我們的經(jīng)驗之外,甚至想象力,“大地以微微的震動作為回應(yīng)”。樹,是大地的朋友,樹,是大地的親人,它的每一片葉子都落入在大地的懷抱,又深入泥土,給大地養(yǎng)分。大地才因此微微一震。此刻,我的心也微微一震,輕飄的落葉與厚重的大地,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但不敵對,也不隔離,而是相融、相生、相知,在詩人的語言里獲得了和諧。“是又一片,是又一片片的樹葉,落下來,落下來——”落葉,在我們的經(jīng)驗里,意味著死亡,離開了生長它的家園。但在泉子的詩歌里,它的枯落,在大地上卻獲得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新生。表面上的悲劇,暗懷著內(nèi)在的希望,死,就不構(gòu)成亡了。詩歌的事實,有時排斥人的現(xiàn)實,需要思想去融合,需要“道”去銜接,將兩級的事物置于一起共存,這是泉子的拿手好戲。他不需要很多的語言就能現(xiàn)出效果。他珍惜他的每一個詞,不隨意地拋出,而是用在刀刃上。我想起伊利亞斯·卡內(nèi)蒂《鐘的秘密心臟》里的一句話:“短,更短,直到出現(xiàn)一個可以說出一切的詞?!?/p>

泉子是一個善于思想的人,他的每一首詩都是從心血里浸潤出來的,每一個形象都是在思的路上出現(xiàn)的。雖說形象大于思維,但沒有思維的形象是不可靠的,也是不值得信任的。從某種意義上說,語言難以窮盡思想,有時容易偏離思想,這是語言本身的局限,是“所指”和“能指”之間不協(xié)調(diào)的關(guān)系造成思想的歧義。形象可以有歧義,往往還可以拓寬藝術(shù)空間。但思想是不能有歧義的,如果沒有它有力的統(tǒng)領(lǐng),沒有它合理的指揮,一首詩就會支離破碎,成為一堆物象的殘骸。我想泉子是深諳這個道理的。他的《詩之思》成為他詩歌寫作有力的思想保證。伽達默爾曾提出疑問:“語言,能在多大的程度上規(guī)范思想呢?”他的疑問是深刻的,一種向自己本身和對自己持有意見和觀點的懷疑性與反駁性的返回,是形成思想的一個漫長孕育過程。把思想稱為靈魂與自己的內(nèi)在對話,這種對話是一種不斷的自我超越。這種超越是艱難的、緩慢的,其中也許會出現(xiàn)猶疑、徘徊、痛苦,有時甚至絕望。不管怎樣,泉子都是在用自己的語言行動,一步一步盡可能地接近他的思想,并義無反顧。如他的《詩之思》其中的:

詩歌深處那黑洞般,堅不可摧的核,是一首詩成為一首詩,也是我們置身的宇宙成為宇宙的秘密。

必然性或真理是獨立于自我,還是埋藏于自我的至深處,或許是東西方兩種認知方式之間的根本性區(qū)隔,以及它們或抗拒,或順服的秘密源起。

詩歌或藝術(shù)的魅力不在于大體上的對與錯,是與否,正與奇,而是在幽微與蒼茫中的抵達,是對那永遠不可抵達之處的無限接近中的感動與驚詫。

將道的幽暗與寂靜從萬物或塵世的喧嘩中拯救出來,是詩人或藝術(shù)家的內(nèi)在律令,是我們必須窮盡所有的徒勞以與之相認的祝福與命運。

這樣的例子舉不勝舉,他詩歌中的事物,正因為有了思想的注入,才獲得藝術(shù)上的提升。是詩,在思的路上相互碰撞的火花,這閃出的火花,照亮了事物,照亮了詞語經(jīng)過的道路,賦予詩歌以沉思的力量。如同海德格爾所說的:“一束光突然掠過草原的朦朧之上”……“當思想的勇氣產(chǎn)生于存在的命令之后,命運的語言將會成熟”。

最后還是以泉子的一句話來結(jié)束這篇文章吧:

只有知悉所有的語言與知識都作為一種謬誤,作為一種羞辱的見證的人,他用無言與寂靜說出了感動與祝福。

欄目責(zé)編:劉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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