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

圣誕節(jié)放假后，女兒回到青島。半年沒見面，與女兒的對話感覺有些困難了，很多時候甚至以“無語”告終?！澳阋栽谥袊鼋逃乃季S根本不可能理解我跟你說的事兒！”女兒經(jīng)常用這句話一語中的地指明我們交流的障礙所在。

很快，短短兩周的假期結(jié)束了。臨行前，我與女兒一起收拾行李。

“這個保暖長袖衫帶上吧，你回去上體育課的時候可以穿?！?/p>

“媽，這哪跟哪？您當是在國內(nèi)呢？不用說是保暖衫，就是長袖衫，在那里上體育課，都不行！”

“不會吧，你看溫哥華最近降溫，上體育課肯定很冷，別凍感冒了！”

“不會的！”女兒明顯已開始不耐煩，但見我很是執(zhí)著，就耐著性子給我解釋：“凍感冒？不管天氣多冷，我們上課用不了20分鐘，就能大汗淋漓！”

溫哥華的氣溫與青島相似，雖然稍微暖和一些，但冬天也是零度以下，也飄雪花，也穿羽絨服呀！

“那你們這個季節(jié)都在室內(nèi)上體育課吧？”我早就對北美的體育課程感興趣了，只是因為沒有機會不能深入了解，女兒算是一個橋梁，我就干脆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室內(nèi)的項目在室內(nèi)，室外的項目在室外?！?/p>

“在室外總不能穿短褲短袖吧！”

“這是學校規(guī)定，必須的！”

“北美的孩子體質(zhì)好，你們可不一樣。那還不得凍出毛病來，畢竟也是零下呢！”

女兒沒有回應(yīng)。

“沒有家長找學校麻煩？”在國內(nèi)做教育都被家長找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了，想做點事，總是習慣性地把“家長風險”當作重中之重來預估，把溝通智慧磨礪得有時候連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女兒還是沒有回應(yīng)。

“北美的家長維權(quán)意識更強，對孩子比國內(nèi)的家長關(guān)注更細更深入，甚至很多事情在我們看來更無厘頭，大冬天在室外讓孩子們穿短衣短褲，家長沒意見？”

見女兒不作聲，我就繼續(xù)把剛剛經(jīng)歷的事情告訴了她：我們學校為了讓孩子們學會自護、自救、強健體魄，準備開設(shè)游泳課，家長會上征求家長們意見時，順利地全體通過！9月份、10月份游泳課進行得好好的，但到了11月份，有些家長就扛不住了，尤其是一些老人。昨天就有位爺爺在學校門口質(zhì)問我：“李校長，大冬天，你也讓你自己的孩子去游泳？”我知道爺爺是心疼孫子，便耐心解釋說：“游泳館的池水是恒溫的，我們已經(jīng)教孩子們做了離水后的保暖措施，不會凍著孩子的。再說游泳是一門課程，它有連續(xù)性，我自己的孩子小時候?qū)W游泳就冬天夏天一樣上課?！甭犖疫@么一說，老爺爺雖然覺得有道理，但仍不依不饒說：“大冬天的，你不怕把你的孩子凍死，我的孫子要是感冒了，我就跟你們學校沒完！”

女兒聽完樂了：“媽媽，征求家長意見并全體通過本身就是錯的，也是不可能的，就這一點來講是不真實的，所以接下來進行的過程中，發(fā)生什么都正常！”女兒打開了話匣子：“開設(shè)了這門課程，你就讓他們自己選，選擇了就代表著選擇了權(quán)力也選擇了風險，還得再加上責任和義務(wù)。一定要讓孩子的監(jiān)護人簽紙質(zhì)材料，讓他‘照單全收，他就不會只選擇受益不選擇擔當，只考慮自己感受，不顧忌規(guī)則和前提的約定了。在加拿大，學生一旦選擇了這門校外課程，就代表著家長也選擇了為這個課程做義工的義務(wù)，比如接送孩子、做評委等等。孩子感冒了，沒有人會去跟學校拉上什么因果關(guān)系，他們只會考慮自己哪里還做得不夠，前提是學校真的讓他們自己選擇，而不是集體舉手通過。老媽，我說句極其打擊你的話，‘征求意見還全體通過其實就是群體綁架，很多人是不情不愿的，只是礙于面子沒當面反對罷了?！?/p>

“好的東西誰不選擇呀。再說，參加游泳這門課程家長怎么算都是合算的，誰也不愿意放棄這樣的機會，但是遇到困難的時候就不一樣了，不同的人表現(xiàn)出來不一樣的態(tài)度?！?/p>

“你覺得好的別人也一定覺得好嗎？就像這件衣服一樣！選擇是人家的權(quán)利，你得讓人家有不選的權(quán)利，他面對的選擇才更有分量，選擇之后的事情才更好管理，否則就只是形式上的選擇，遇到狀況出現(xiàn)問題的可能就多?！?/p>

“學校動用那么多資源開設(shè)這個課程，如果有孩子不去上多可惜呀，再說學會游泳對孩子來說百利而無一害，為了孩子好，我覺得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應(yīng)該做家長的工作，一起堅持做下去，特殊孩子的特殊情況另當別論，可以個別對待。”

正當我苦于怎么讓女兒了解當下中國家長“實情”的時候，女兒拋給我?guī)滋靵沓Ｕf的那句話給今天的話題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句號：“反正，你以在中國做教育的思維根本不可能理解我跟你說的事兒！”

對呀，與女兒的交流還有很多問題想問：

“對于那些偷懶的孩子體育老師怎么辦？”

“在體育課上受傷的孩子怎么辦？”

……

讓我驚訝的是，當我把和女兒之間的這段對話記錄整理下來后，發(fā)現(xiàn)女兒也在當天寫了一篇關(guān)于“體育”的文章，寄給了當?shù)氐囊患覉蠹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