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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時有風(四)

2016-05-14 11:33綠亦歌
花火B(yǎng) 2016年5期
關(guān)鍵詞:胡桃

綠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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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顧:

1999年的那個夏天,林向嶼向胡桃伸出了手,從此,他成了她灰暗而孤獨的人生里,唯一的一道光……時間晃晃悠悠,彼時已是胡桃與林向嶼相識的第五年,兩人繼續(xù)陪伴著對方成長。來自小公主胡琳的挑釁,讓胡桃煩心不已,望著閃爍的燭火,她想,最好是有一場大風把蠟燭統(tǒng)統(tǒng)吹倒,燒得這里寸草不生……

第二天胡桃依然笑嘻嘻地去上學,早餐的時候她正在吃三明治,胡琳走下來,咬了一口,“呸呸呸”三聲吐到地上:“怎么這么難吃,豬才吃得下?!?/p>

胡桃裝作沒聽見她的諷刺,慢悠悠再喝完一杯牛奶,背起書包,站在她面前:“大小姐,真論起來,整個家里應該就您一個人長得跟豬最像?!?/p>

胡琳從小嬌生慣養(yǎng),是個小胖妞,被胡桃一句話堵得忍不住破口大罵。

胡桃聳聳肩,哼著小曲上學去了。

這天班主任老蔣在早課的時候就開始開班會,把全班同學教育了一頓:“全班一起給我逃體育課,成了什么樣子!學習固然重要,不能勞逸結(jié)合一樣沒辦法取得好成績!”

于是第二天,林向嶼就換掉自行車,踩滑板來上學了,下課的時候男生們?nèi)挤序v了,圍著林向嶼排著隊要玩滑板。

“男生真無聊?!焙铱戳丝幢粚訉影鼑牧窒驇Z說。

“可是我也想學??!”程可欣羨慕地說道,然后看著自己眼前一片空白的試卷,嘆了口氣。

“要學自己給他說嘛,你又不敢?!?/p>

“我不敢才是正常的啊,從初一到現(xiàn)在,我們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還全是托你的福。我估計他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我名字怎么寫?!背炭尚绬蕷獾卣f。

第二天胡桃在上學路上遇到林向嶼,他踩著滑板笑著從她身旁經(jīng)過,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怎么走路都在睡覺?”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

林向嶼從滑板上跳下來:“我還是陪你走吧,吃早飯沒?”

看到他手中的滑板,胡桃倒是想起來了:“下課的時候教教可欣玩滑板吧,她昨天叨念一天了。”

“誰?”林向嶼皺眉。

“程可欣,我同桌!”

“女生還是別學了?!绷窒驇Z搖搖頭,“一摔就哭,反正我不教,讓她找許成?!?/p>

胡桃撇了撇嘴,隨口問道:“那我呢?”

“你?”林向嶼回過頭來看了看她,“你不算,我教你?!?/p>

胡桃心想:是我不算女生,還是我不算你不想接觸的女生?

下午放了學,胡桃約著林向嶼一起吃晚飯。兩個人相識三年,彼此的口味都記得很清楚。林向嶼嗜辣,胡桃不吃菇。飯店里放了一個滾燙的鍋,胡桃拿兩雙筷子去燙,林向嶼舀來兩碗湯。

多來兩次,老板閑的時候就給他們聊天:“感情真好啊,談戀愛呢?”

“才不是!”胡桃趕忙吞下口中的飯,抬起頭反駁道。

“慢慢吃,你急什么?”林向嶼瞪她一眼。

老板還是樂呵呵地笑,胡桃倒是想起一件事:“我媽最近在翻字典給小baby取名字,你快幫我想想有什么好聽的。”

“胡???胡梨怎么樣?”林向嶼用筷子頭在桌子上寫了寫。

“你才狐貍呢!”胡桃瞪他。

“不是不是,我是說梨,梨子的梨,和你的桃子對應起來了嘛。而且你繼父的妹妹不是叫胡琳嗎,也挺接近的,正好也不搶寵。”

“你這樣一說倒真的挺不錯,不過我的桃不是桃子,是桃花的意思。”胡桃頓了一下,轉(zhuǎn)過頭望向街頭輕聲地說,“我生父姓楊,我原名叫楊桃?!?/p>

林向嶼沒有說話。

胡桃看著街道行人的目光忽然間變得有些迷離:“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這是我名字的出處?!?/p>

“真是一首好詩?!彼y得溫柔地同她說話。

“那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嗎?”胡桃轉(zhuǎn)過頭看向林向嶼,一字一句,慢慢地說,“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p>

女孩面若桃花,字字珠璣。

真是不能背后說人,吃過飯后,林向嶼送胡桃回家??斓胶壹业纳鐓^(qū)時,前方迎面走來一胖嘟嘟的小女孩,她個子不高,看起來有點黑,正拖著書包低著頭在走路。

胡桃停下腳步叫她:“胡琳!”

胡琳抬起頭,兇巴巴地瞪了胡桃一眼。

這是林向嶼第一次見到胡琳,胡桃尷尬地笑了笑,跟在胡琳后面,不想讓林向嶼看到自己和家里人關(guān)系這么惡劣,便找了個話題:“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沒人開車來接你?”

胡琳停下腳步,沖她翻了個大白眼:“煩死了你,話那么多?!比缓笏挚戳艘谎酆疑磉叺牧窒驇Z,冷笑一聲,“果然是你媽的女兒,上梁不正下梁歪!”

胡桃怔住,氣得渾身發(fā)抖,一時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她和胡琳向來不合,胡琳一張嘴尖酸刻薄。平時胡桃能忍則忍,可是這一次不一樣,林向嶼站在她的身邊。胡琳字字誅心,甚至侮辱她的母親。

“胡琳!你給我道歉!立刻!馬上!”

胡琳沒有理她,繼續(xù)往前走,倒是一旁的林向嶼出聲了:“小妹妹,你最好收回你剛才說的話。”

胡桃和胡琳一齊向林向嶼望過去。

他的表情平靜,語氣卻冷冰十足:“年齡小和閱歷少并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為,語言也不是用來攻擊和傷害人的武器。你在這個世界上哪怕只活一天,也應該學會尊重?!?/p>

林向嶼表情嚴肅,他身材高大,簡簡單單立在那里,遮住天邊夕陽照過來的光。從小囂張任性的胡琳竟然被他訓得說不出話來。

林向嶼一動不動,一直盯著胡琳。

胡琳使勁抓住書包肩帶,看了胡桃一眼,垂下眼說:“對不起?!?/p>

胡桃受寵若驚,沒有想到小公主也有低頭的這天。此時她的氣也消了一大半,呆愣地站著。

林向嶼拍了拍胡桃的頭:“傻了嗎?”

胡桃回過神,剛想對胡琳說“沒關(guān)系”,對方已經(jīng)冷冷地“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為了表達對胡桃的厭惡,胡琳小步往前跑,沒多久就消失在人群中。

林向嶼將胡桃送到家門口,胡桃向他道謝。

“別讓自己隨便被欺負?!绷窒驇Z說。

沒想到一直到了夜里八點過,胡琳才回家。胡琳進門的時候胡桃正坐在沙發(fā)上和胡近聊天,胡琳看到她,張嘴就開始號啕大哭。

起先在街頭遇見的時候,夜色籠罩沒看清楚,現(xiàn)在進了家中,胡桃才看到她一身狼狽,臉還是腫的,像是被人打過。

“怎么了?”胡近連忙走上前問道。

胡琳只是搖著頭哭,不說話。胡桃歪著頭看她,懶得跟著一起哄小公主,便提了書包準備上樓。這個時候,小公主倒是嬌滴滴地開口了:“姐姐打我,不準我回家。”

相處幾年,這倒是胡琳第一次叫胡桃姐姐,胡桃不禁挑了挑眉。

胡近和胡母都轉(zhuǎn)頭看胡桃,等著她辯解。胡桃看了一眼胡琳身上的傷,有模有樣,不像是假的。胡桃想了想,覺得說不出什么特別酷的話,只得攤開手:“換一招吧,小公主,段數(shù)這么低,可不是你的風格。”

“胡桃!怎么說話的!”胡母眉毛豎起,生氣地說。

“我就是這么說話!”胡桃莫名其妙被胡琳冤枉,心中也是一團火,“你們看看,都把她慣成什么樣子了!”

“胡桃!她是你妹妹!”

胡琳這一次乖得出離,躲在沙發(fā)里哭。

胡桃站在樓梯口,盯著她:“胡琳,你把頭抬起來。”

胡琳沒有理睬她。

“抬起來!”胡桃怒聲,“你說我打你,不準你回家,你倒是說說,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今天放學我在路上碰到你,是和我同學一起的,他把我送到了家門口。之后我一直和胡叔在看電視,你說?。 ?/p>

胡琳還是不吭聲。

胡桃冷冷一笑,不再搭理這件事,回自己房間去了。

第二天上學,胡桃若有所思,低聲對林向嶼說:“我家小公主昨天被人打了?!?/p>

“昨天?我們遇到她那會兒?”

“嗯?!焙野櫭?,“回頭還想嫁禍給我,你說她會不會花錢雇人把自己打一頓裝的?”

“你想什么呢,她才多大?!绷窒驇Z失笑。

“誰知道,她最近回家都挺晚的。不知道她上哪念高中,可別來我們學校,一天到晚只知道整些幺蛾子?!?/p>

“別胡思亂想?!绷窒驇Z努努嘴,“字都寫錯了?!?/p>

班主任老蔣今天領(lǐng)了獎金,特批全班今晚不用交作業(yè)。晚自習的時候他特意來給大家放電影,讓學生們把窗簾都放下來,并在教室門的透明窗戶上貼上白紙。

老蔣裝模作樣地咳嗽兩句:“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部電影?!?/p>

電影的開場,奧利佛與珍妮在哈佛的圖書館相遇。

一部年代已久的電影,將少年們帶回六十年代的美國。

程可欣湊到胡桃面前小聲嘀咕:“沒想到老蔣還看愛情電影?!?/p>

“你別看老蔣現(xiàn)在中年發(fā)福了……”胡桃也低聲回答她,“說不定人年輕的時候還是個大帥哥呢!”

“我才不信?!背炭尚劳铝送律囝^。

“走著瞧,說不定林向嶼三十年后還禿頂呢,看你到時候后悔不后悔現(xiàn)在喜歡他?!焙以秸f越玄乎。

聽出胡桃在打趣自己,程可欣用書捂住臉,滿臉通紅。胡桃忽然回過頭向林向嶼望去,頗為認真地想了想三十年后他會是什么模樣。林向嶼卻渾然不知,全神貫注地看著電影。

故事情節(jié)緩緩展開,兩個愛斗嘴的可愛年輕人,在彼此的目光中找到真愛。下著雪的校園,兩個人在雪地里打滾、堆雪人,臉上的通紅掩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幸福仿佛在此時定格。只是世事往往不如人意,一場病痛最終奪走珍妮的生命,電影的結(jié)局只留奧利佛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雪地里。

一時間,全班的女孩子們都哭得不能自拔,沒有哭的人為了讓自己顯得不另類,也絞盡腦汁地哭兩聲。男生們一反常態(tài)地沉默起來,那個年代,學生們大概都沒看過多少外國電影,以為愛情最悲傷也不過是梁祝,生死相隨,化蝶高飛。

老蔣上前關(guān)掉投影儀,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嘮嘮叨叨,只是隔了很久,忽然低低說了一句電影中的臺詞:“Love means never having to say youre sorry.”

放學回家的時候,胡桃一路沉默,林向嶼走上來拍拍她。她回過頭去看他,他的眼睛明亮干凈,如同電影中的奧利佛,她不禁喃喃道:“真想看一次那么大的雪?。 ?/p>

“好?。 绷窒驇Z笑著說,“等以后長大了,我們一起去雪山看日出,我?guī)慊??!?/p>

“真的?”胡桃轉(zhuǎn)過托去看他。

“什么蒸的煮的!”林向嶼失笑,“我騙你做什么?”

“那我不管,我們拉鉤?!?/p>

“多大年紀的人了還拉鉤,幼稚不幼稚。”林向嶼皺起眉頭,卻還是松開了推著自行車的一只手,伸到胡桃面前,“喏,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p>

他們正值青春年少,愛太沉重,而生生世世太遙遠。那很近很近的,是水里的月亮,天上的星星。

學校的競賽班很快組建了起來,一個班四十個人,放學后要去單獨的教室里上課。

和林向嶼關(guān)系要好的白冬遠也入選了,白冬遠此人十分神奇,看起來冷冰冰的,除了林向嶼還有胡桃他們這幾個人以外,都不和別人講話。他平時成績十分慘不忍睹,一到了大考就文曲星附身,居然也上了競賽班,一時成為黑馬。

林向嶼給胡桃說過:“白冬遠才是真的天才,深藏功與名,你們以后就知道了。”

胡桃和林向嶼約好了,他每周抽一下午的時間給她補課。那時候麥當勞、肯德基剛剛流行起來,還沒有學生拉幫結(jié)派去趕作業(yè)的風俗,兩個人按照老規(guī)矩,選了市里的圖書館。

結(jié)果到了圖書館門口,胡桃才發(fā)現(xiàn)忘了帶圖書證,她有些喪氣。林向嶼拉了拉書包背帶:“你等等啊,我?guī)湍憬枰粋€?!?/p>

“太麻煩了,不用了吧?!焙疫t疑地說道。

林向嶼努努嘴:“喏,這不是有人出來了嗎?看校服,還是我們學校的呢?!?/p>

“你認識嗎?”

“不認識,借個圖書證沒什么吧?!绷窒驇Z蹙眉。

說完,林向嶼走上前,給對面走來的女孩說明來意。女孩子人很好,從書中把夾著的圖書證抽出來給林向嶼。

“謝謝!你是四中的吧?我下周一還給你?!?/p>

“嗯?!迸c點頭,“高二七班,許然然?!?/p>

“這么巧!”林向嶼說,“我也是高二的!”

林向嶼走過來遞給胡桃,還不忘挑挑眉毛:“我一出馬,保證沒問題?!?/p>

“臭屁!”胡桃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接過林向嶼遞過來的圖書證,為了保險,她自己先默背了一遍上面的證件號,“哎,還是個美女呢?!?/p>

林向嶼沒什么興趣,敲了敲胡桃的頭:“再美也沒你好看,總行了吧?”

“我覺得她有點古典的美,我和她照片長得完全不一樣,怎么辦啊?”胡桃擔憂地說。

“什么怎么辦,你等會兒就埋著頭,在登記冊上寫名字,記得別寫錯名字和證件號了。”

市里的公立圖書館歷史頗久,里面還陳列著文物,胡桃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走,以表示敬畏。

林向嶼在窗邊找了個座位放下書包,伸了個懶腰:“我去找?guī)妆緯鴣砜??!?/p>

林向嶼最愛的是金庸,他家里有一套典藏版的全集,但那是他媽媽的最愛,他根本不敢動。林向嶼在最底下一排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一本《白馬嘯西風》,遞給胡桃。胡桃疑惑地翻了翻,壓低了聲音問:“這是金庸寫的嗎?我怎么沒聽過?”

“長發(fā)長見識短?!绷窒驇Z搖搖頭,也壓低了聲音,“‘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你總聽過吧?這本就是里面的‘白?!?/p>

此時兩個人都蹲著身子,為了壓低音量,他們靠得極近,胡桃微微側(cè)過頭,抬起眼就能看到林向嶼的睫毛,根根分明。她心跳如雷,便干脆將書抱在懷中,站起身裝作要回座位。

林向嶼把他們奧賽班老師編寫的書拿出來,用紅筆圈了幾道題給她。胡桃隨手拿過林向嶼桌面上的作業(yè)本來看,剛開始兩道基礎(chǔ)題她還能做,到了后來根本就不知所云。胡桃有些沮喪,在草稿紙上寫上問題遞給林向嶼。他接過來,在上面寫好解題思路,然后又從書包里抽出教輔書,翻到那個知識點,用鋼筆勾畫好,一齊推給胡桃。

是老師課上沒有講過的知識點,胡桃心生疑惑,寫在紙上問:“考試也會考?”

“都說了別那么功利,要完善自己的知識體系?!?/p>

明知道他沒有嘲諷自己,胡桃卻十分失落,她雖然成績不錯,但是和林向嶼比起來還是相差太遠。

從圖書館出來,經(jīng)過市里的體育館,道路兩旁貼上了王菲的大海報,短發(fā)的女人,穿著一襲白裙,拿著話筒,站在黑暗之中,垂下眉眼,誰也無法猜到她究竟在想什么。

胡桃停下來,抬頭仰望:“真美。”

林向嶼拍了拍她的頭:“‘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你們女生就喜歡這種?!?/p>

胡桃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去聽過演唱會嗎?”

“沒有,怎么?”林向嶼瞥她一眼。

“沒怎么,你是不是還有很多磁帶在我那里?我們以后一起去聽演唱會吧,聽一場我還你一盤。我數(shù)數(shù)啊,都有些誰,王菲、周杰倫、蔡依林……”

林向嶼在一旁瞠目結(jié)舌,胡桃此人臉皮也真不算薄。

“美得你!”

“磁帶要不要了?”

林向嶼舉手投降:“去去去,不去是小狗。”

“你有沒有覺得,林向嶼加入奧賽輔導班以后,就變了個人?”有天上課的時候,程可欣偷偷給胡桃說。

胡桃朝林向嶼的位置看去,發(fā)現(xiàn)他桌面上的書破天荒地收拾得十分整齊,還裝模作樣地架了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竟然是在好好聽課。

“活見鬼了!”胡桃嚇了一跳。

“對吧?”

胡桃想了想:“我下課去問問?!?/p>

結(jié)果下課的時候,胡桃被程可欣拉著一起去上廁所,等回到教室,林向嶼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陰錯陽差,胡桃一整天都沒機會和他單獨說話。

一直到放學,胡桃才抓住和林向嶼一個籃球隊的許成。

胡桃問他:“林向嶼呢?打籃球去了?”

“還打什么籃球啊,上競賽班去了?!?/p>

“競賽班?”胡桃皺著眉頭想了想,“他在競賽班是不是遇到滑鐵盧了?居然好好學習了!”

“算,也不算吧。”許成話中有話。

胡桃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直接去問本人吧?!痹S成攤攤手,“某人最近紅鸞星動哦?!?/p>

胡桃從他含混的詞句中已經(jīng)猜到他的意思,她站在原地,仿佛被有一道從天而降的雷劈中了,覺得渾身使不上力氣。

許成伸手在胡桃眼前晃了晃:“胡桃?”

胡桃這才努力提起一口氣,聽到自己輕聲問:“是誰?”

許成沒有看出胡桃的反常,還一五一十地同她說:“三班的許然然,也不知道怎么認識的。你知道他這個人啦,口風緊得很。我見他最近跑得最勤的就是圖書館和課后的奧數(shù)班了?!?/p>

胡桃覺得電光石火之間,有念頭從她眼前晃過,只是她沒能抓住。

她張了張嘴,半晌才發(fā)現(xiàn)嗓子眼太干,說不出話來。

走廊上幾個男生走過來,喊了聲許成的名字。許成和他們笑著擊掌,回過頭,看到胡桃還站在原地,便說:“你手里抱著什么書?我?guī)湍惆?。?/p>

胡桃這才回過神來,麻木地將書攤開給他看。

電光石火間,胡桃反應過來,三班的許然然?當時那張借來的圖書卡上,不就是這個名字?

她十分艱難地開口:“那個女生,是不是頭發(fā)很長,有點像詩詞里描寫的江南女孩?”

“好像是?!痹S成撓撓頭,“不過我記不太清,女生不都長得差不多嗎?”然后他偷瞟了胡桃一眼,又堅定地說,“除了你。”

胡桃卻無心同他開玩笑,怔怔地站著。

許成還在出著餿主意:“他們補課的教室就在背后那棟樓,走,我?guī)闳ネ蹈Q?!?/p>

競賽班在另外一棟樓,和胡桃他們平時上課的教室用走廊打通,胡桃還從來沒有去過那邊。

許成先神神道道地做一個噤聲的手勢,拉胡桃在墻角躲著。胡桃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是林向嶼。

他坐在老教室的倒數(shù)第三排,一邊轉(zhuǎn)著筆,一邊側(cè)過頭和身邊的女生說話。胡桃站在窗戶對面,有點不著邊際地想,他的頭發(fā)好像長長了,有點蓋住額頭和眼睛。

正好這個時候,林向嶼身邊的女孩子抬起了頭。胡桃站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側(cè)臉,夕陽籠罩在她的身上,看起來像是童話世界。

這是胡桃第一次見到林向嶼露出如此溫柔的表情。她記憶中的他,永遠都是那個坐在墻頭笑得無關(guān)風月的少年。

沒有想到,一晃五年,原來時間已經(jīng)走了,他也已經(jīng)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還在等。

胡桃一直在教室對面站著,也不知道許成是什么時候走的,一直到林向嶼放學。他還是老樣子,吊兒郎當?shù)貑渭缈嬷鴷叱鰜?,看到胡桃,挑挑眉:“在這兒愣著干嗎?”

“沒,本來有事找你,突然給忘了?!?/p>

“你那記性。”林向嶼笑了笑,“正好,請你喝奶茶?!?/p>

林向嶼話音剛落,許然然背著書包從教室里走出來,低著頭,神色匆忙的樣子。

林向嶼連忙大聲喊:“許然然!”

她回過頭,看了看林向嶼,又看了看胡桃。

林向嶼笑著揮揮手:“拜拜。”

“拜拜。”她小聲地回了一句,然后轉(zhuǎn)身跑開。

胡桃問:“你不送人家回去?”

林向嶼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破天荒地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還沒那么熟啦!”

胡桃點點頭,站起來,忽然眼前一黑,整個人晃了一下。林向嶼及時伸出手,扶住她:“小心?!?/p>

胡桃擺擺手:“站久了,腿有點麻?!?/p>

第二天上學,胡桃猶豫了一下,決定不把許然然的事告訴程可欣。

“還沒影子的事呢?!彼谛牡装参孔约骸?/p>

可是,如果真的是沒影子的事,她又怎么會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無眠?

程可欣問起林向嶼,胡桃便打著哈哈,說:“這不是要升高三了嗎,聽說要重新分班,根據(jù)這次期末的成績來定?!?/p>

“不是吧?!背炭尚勒f,“學校也太歧視我們這種差生了?!?/p>

胡桃無奈地聳聳肩。

“哎,胡桃,我給你說件事?!背炭尚琅吭谧雷由希瑳_胡桃勾了勾手指,等胡桃湊過來,才小聲地說,“我爸媽要把我送去北京學美術(shù)了。”

“???”胡桃一怔,“你要走藝術(shù)生的路子?”

“嗯,我成績太差了,拼死拼活也只能上個本三。我本來也喜歡服裝設(shè)計什么的,我爸媽就讓我去培訓一下,以后就往這個方向發(fā)展,還能出國?!?/p>

胡桃想了想,程可欣分析得其實挺有道理,便說:“那你高三還來嗎?”

“不來了吧,暑假就要去北京。”程可欣嘆了口氣,可憐兮兮地瞅瞅胡桃,“胡桃,你別看不起我啊!我知道,你們成績好的,不愛和我們這種走藝體的玩兒?!?/p>

“說什么呢!”胡桃用筆敲了她一下,“我不會看不起任何人。其實我很羨慕你啊,能找到自己的路,不像我,只知道考試,根本不知道未來要做什么?!?/p>

“好什么好!想我小的時候,成天煩惱著長大了讀清華還是讀北大,現(xiàn)在才知道,我真是想太多!”

胡桃捂著嘴巴笑。

“你知道林向嶼想考哪里嗎?”

“不知道?!焙覔u搖頭,“我以前聽他提過,想去上海。”

“上海??!”程可欣握拳,志氣滿滿的樣子,說,“那我要回去查查上海有什么美院,我爸媽想讓我去中央美院,可是我哪兒考得上??!”

“別妄自菲薄,夢想還是要有的?!?/p>

正好胡桃和程可欣說到這個話題,下午的時候,這學期的期末考試時間就定了下來。同時公布的,還有上一次月考的成績,年級前三百的同學才有希望上重點大學。

剛剛?cè)俪鲱^的女生竟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時間人心惶惶,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大多數(shù)人都沒辦法再靜下心來看書了。

胡桃再次躋身前一百,其中林向嶼每周的小灶功不可沒。老蔣在班會上表揚了她,還專門把胡桃叫到辦公室詢問她的想法。

胡桃說:“想……考上海。”

“上海學校多……”老蔣說,“只是分數(shù)都挺高的,得加油?。 ?/p>

“是啊,我還沒去過上海呢,想去看看東方明珠。”

老蔣點點頭:“我也覺得,年輕人,多去大城市拼搏幾年,開闊一下眼界,能夠接觸和認識許多不一樣的人?!?/p>

“還有一年,加油!”

走出辦公室門,首先映入胡桃眼簾的是透徹的蔚藍色天空,澄碧如洗,一排排的梧桐樹枝繁葉茂,翠綠欲滴,萬物都是生氣勃勃的。

胡桃舒心地伸了一個懶腰,回到座位上,在桌上寫了一行字,用膠條保護起來——

最想要去的地方,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

等她寫完,程可欣伸著脖子探頭過來:“你可真勵志?。 ?/p>

“是吧?”胡桃笑了笑,拍拍桌子,“等我畢業(yè),非得把這張桌子搬回家留作紀念?!?/p>

胡桃沒想到,她的無心之舉倒成就了一番熱潮。班上的人紛紛效仿她,在桌子上貼紙條勵志,連林向嶼都跟著湊熱鬧。他摸摸下巴對胡桃說:“你的字比我好看,你幫我寫好了?!?/p>

“寫什么?”胡桃問。

“紅色法拉利吧?!彼荒槆烂C地說。

胡桃白了他一眼,不過還是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全新的白紙,工工整整地寫好,連同透明膠和剪刀一起遞給他:“拿去?!?/p>

林向嶼笑嘻嘻地接過來:“大恩不言謝,等我買到愛車之日,一定第一個帶你兜風!”

“可別折煞我,林大帥哥你的副座多少人排隊候著啊!”

“說得也對。”林向嶼認真地點點頭。

胡桃被他噎得半死,伸出腳踢他:“別擋我光,讓開讓開?!?/p>

等林向嶼真的被她踢走了,胡桃又有些后悔。她想問問他許然然的事,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到了這周周末,胡桃像往常一樣在圖書館門口等林向嶼。他出現(xiàn)的時候,卻不是一個人。

“來來來,介紹一下?!绷窒驇Z大步上前,拍拍胡桃的肩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許然然,“許然然,七班的,你上次圖書證就借的人家的?!比缓笏D(zhuǎn)向許然然,推了推胡桃,“這是我們班的胡桃,胡大美人,我最好的朋友!”

許然然笑著伸出手:“你好,胡桃,久仰大名?!?/p>

胡桃擺擺手:“別聽他亂說,上次借圖書證的事,謝謝你了!”

“在路上正好碰到許然然同學,正好我們可以一起寫功課。”林向嶼一副三好學生的樣子,恨不得在胸前系上一條紅領(lǐng)巾,“許然然同學專攻數(shù)學競賽的,和我這種半路出家的不同,胡桃你有什么問題都可以找她?!?/p>

胡桃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三個人進了圖書館,許然然先去了還書處。

胡桃忍不住擠兌林向嶼:“你前兩天還說,沒那么熟的。”

林向嶼再次破天荒地臉紅了,將胡桃扯到書架的另外一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小聲點,揍你哦?!?/p>

胡桃吐吐舌頭,努力用夸張的表情來掩飾自己的慌張:“重色輕友!”

找到位子坐下后,胡桃習慣性坐在林向嶼對面。許然然還完書,林向嶼趕緊拉開自己身邊的座位讓給她。她伸手把頭發(fā)綰起來,隨便找了一支鉛筆盤住。

胡桃用余光偷偷打量她,看到她和林向嶼不小心碰在一起的手肘,心底難受得發(fā)堵。

他們桌上擺的是同一本書,那是奧賽班才有的內(nèi)部資料。林向嶼正在和許然然討論一道題目,因為圖書館里禁止高聲喧嘩,兩個人的頭湊得很近。

胡桃看到林向嶼拿過許然然手中的筆,自然而然地按了一下,然后飛快地在草稿紙上寫著什么。等他說完,許然然思考了一下,又接過筆,在圖上畫了一道輔助線。

他們并排而坐,是那樣默契般配,佳偶天成。

“你們在說哪道題???”胡桃鼓起勇氣,小聲地問。

林向嶼抬頭,在書上圈出題號,推到胡桃面前。

“柯西不等式?”胡桃蹙眉,“這是什么?”

然后她看到許然然從書包里拿出一本《微積分》遞向自己。

“不,不用了?!焙矣樞χ鴶[擺手,“你們繼續(xù)?!?/p>

許然然點點頭,將書接回來,卻發(fā)現(xiàn)鋼筆沒有墨水了。林向嶼將自己的筆遞給她,然后自然而然地幫她加墨水。

胡桃左手壓著習題冊,頭埋得很低很低,右手不停地寫字??墒蔷烤乖趯懶┦裁?,她根本不知道。

原來,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

這個人突然出現(xiàn),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她畢生所求。

命運從來都這樣不公平。

編輯/張美麗

(本連載章節(jié)因客觀原因部分內(nèi)容略有刪改,請期待5月完整版上市?。?/p>

下期預告:

許然然的出現(xiàn),打破了胡桃和林向嶼之間的默契和羈絆,這讓胡桃內(nèi)心別扭不已。這個時候,素日里冷冰冰的白冬遠卻突然對胡桃說出了“我喜歡你”。接下來,胡桃對林向嶼的態(tài)度會有什么改變?而白冬遠突如其來的“告白”里,又藏著什么秘密?命運,究竟又會給胡桃?guī)碓鯓拥臑碾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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