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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垛

2016-05-17 08:10黃躍華
雨花 2016年5期
關(guān)鍵詞:瓦匠二嬸支書

黃躍華

1

二月,桃樹開始結(jié)出一個一個的小苞,那是花蕾。驚蟄以后,花蕾們醒了,花瓣兒便從里面冒出來,一樹又一樹,一片又一片。這時候,桃花垛便成了粉紅色的世界。

這是丁來扣最盼望的時節(jié)。

他四十出頭,仍單身一人,記不得多少年前,母親還健在的時候,看著一起長大的伙伴們陸續(xù)結(jié)婚成家,他不止一次問過母親,何時他也能討上老婆生兒子?丁來扣生下來先天不足,雖長成了人高馬大,但腦子比常人少根筋,記不住事。母親告訴他,不急,你的桃花運還沒到,桃花開了,桃花運便到了。

于是,丁來扣便年年盼著桃花開。母親去世十多年了,桃花也年年開,但桃花運一次也沒降臨。然而,他始終沒有失望,他堅信母親的話,母親是個慈祥的人,她不會騙自己的兒子。

終于,當(dāng)桃花像一朵朵粉紅色的云從地上升起時,垛上的沈二嬸幫他相中了一個外地女子。只見了一面,外地女子便答應(yīng)嫁給丁來扣,聘禮一萬塊。丁來扣高興得合不攏嘴,興沖沖地去找侄子丁瓦匠要錢。丁來扣跟在侄子丁瓦匠后面做小工,夜里幫他看魚塘,他做工不拿錢,工錢全進了丁瓦匠的口袋。

丁瓦匠黑著臉說,剛在城里買了房拿不出錢。丁來扣急得臉紅脖子粗,說沒一萬塊人家就嫁王二了,王二在旁邊等著吶。丁瓦匠罵道,這是做買賣?你個豬腦袋!

丁來扣只得去找支書,支書是他叔,村里威望最高的人。支書同情丁來扣,上門做了一天工作,丁瓦匠總算極不情愿地拿出了一萬塊。

噼里啪啦地放了一陣鞭炮,結(jié)婚證也沒來得及扯,丁來扣便與外地女子成了婚。

成了婚的丁來扣提出晚上再也不去看魚塘,丁瓦匠不答應(yīng),說不看魚塘魚被人偷了咋辦?弄個女人一支煙工夫不到,你難道要摟著女人睡一夜?

第二天丁來扣照常去工地,伙伴們拿他開玩笑,問他結(jié)婚感受如何,他咧開大嘴,露出兩顆被煙熏黑的門牙,笑著說,開頭急死了,后頭快活死了。大伙們都笑了。

眾人要丁來扣發(fā)煙,煙是丁來扣的唯一愛好,主家一天發(fā)一包,丁來扣的煙從來舍不得給別人抽。但今天不行,這是喜煙,你不發(fā)也得發(fā),眾人便上來搶。丁來扣骨硬力大,下田挑麥把,人家一頭三個,他四個;下河罱泥,人家一天罱兩船,他罱三船。放在平時,誰也搶不到他的煙,但他今天心情好,一包煙眨眼間被搶得一根也不剩。

歇工時伙伴們又跟丁來扣開玩笑,一根筋你娶老婆的錢丁瓦匠出的,老婆肯不肯他睡?丁來扣突然虎下臉,圓瞪著眼說,他敢?眾人笑,他也跟著樂。

適逢丁瓦匠叼著煙走過來,眾人起哄,說丁瓦匠你出錢一根筋娶老婆,你為什么不能睡呢?誰投資誰受益嘛。丁瓦匠滿臉不高興,他還在為用掉的一萬塊心疼,拂著手說,收益?zhèn)€頭,有你的窮事去。

2

丁來扣娶到了老婆,心情自然舒暢起來。原來他坐丁瓦匠的摩托車,現(xiàn)在丁瓦匠一見他就戳氣,哪還愿意載他,便讓他騎三輪車,正好放用具。丁來扣并不生氣,照樣呼呼地跟在后面,有時嘴里還哼哼幾句,雖然誰也聽不懂,但大家都知道他心里高興著呢。

中午太陽明晃晃的,照得人又困又倦,丁來扣歇下來喝水,有人拿他開玩笑,說丁瓦匠幫你出錢娶了老婆,你哪能歇呢?丁來扣說結(jié)婚了不能再喊我一根筋,我叫來扣兒。眾人便笑,是不是黃土公社楊木大隊的來扣兒?丁來扣罵,呸,那是死人呆的,我家在桃花垛。噢,桃花垛的來扣兒,多出點勁,幫丁瓦匠多掙點錢,不是他你哪能討上老婆?于是,丁來扣便屁顛屁顛地搬磚頭篩黃砂拌砂漿。

丁來扣天天一下班便急急地往家趕,屏著氣把三輪車踏得飛快,有一次甚至差點撞到路邊的一個老太太。喜滋滋的日子過了三天,哪知道第四天老婆便沒了蹤影。丁來扣找遍了屋里屋外,田邊地頭,包括魚塘邊的魚棚,甚至用竹篙在魚塘里撈了半天,也沒撈到個人影。

惴惴不安地等到天黑,丁瓦匠醉醺醺回來,丁來扣哭喪著臉說老婆沒了。丁瓦匠破口大罵,人也騷鬼也騷,一萬塊沒了,你這個騷貨怎么不早死掉呢?丁來扣嚇得不敢吭聲,慌慌地逃出來,一口氣跑到垛上,砰砰砰敲開沈二嬸家門。沈二嬸也緊張起來,她下午剛聽說嫁到桃花垛的三個女人一起不見了,莫非受了外地人的騙?

丁來扣問沈二嬸要人,沈二嬸說我哪知道她跑到哪兒去了,丁來扣說你還我一萬塊,沈二嬸說錢被人家拿走了,我?guī)湍阕雒經(jīng)]拿你一分錢,即使把我抓去坐牢我也沒辦法。丁來扣還是賴著不走,沈二嬸沒法,只得去找支書。支書勸了半夜,答應(yīng)第二天便去報案,并要沈二嬸到南莫找那個貴州女人要人,線是她牽的。沈二嬸答應(yīng)明天就去,丁來扣這才恨恨地出了門。

次日早上上工,他不敢跟丁瓦匠一起走,就連早飯也只喝了一碗稀粥,怕丁瓦匠老婆罵。干活時埋著頭,抬磚頭,拉水泥,拌砂漿。歇下來只悶悶地抽煙,有人湊過來開玩笑,一根筋,你怎么睡了三天就把老婆睡跑了?一根筋憤怒了,紅著眼操起鐵鏟追人家,人家抱著頭躲進工棚,關(guān)上門,他一腳踹開門,一鏟把人家頭上拍出個口子,鮮血直流。

狀告到丁瓦匠處,丁瓦匠還在氣頭上,把丁來扣喊來又是一頓臭罵,你作死呀,看來你生來是坐牢的命,上次就不該救你,讓你在大牢里呆幾年。

丁瓦匠說的上一次是一年前,那天外面下大雨,工地不好干活,大家聚在工棚里喝酒,說葷話,有個抹著口紅的女人來找丁瓦匠,嘀咕了幾句丁瓦匠便跟著女人走了。同伴們開玩笑,問丁來扣,丁瓦匠和女人干什么去了?丁來扣搖頭,一同伴跟他耳語幾句,惹得丁來扣咧開大嘴笑,露出兩顆又大又黑的門牙。喝完酒洗澡,一上來同伴們都被袒胸露乳的女人們拖走了,一個胖女人也來拖丁來扣,丁來扣不明就里,被拖到一個黑燈瞎火的房間,女人一把操進他的褲襠,說一次五十塊。丁來扣嚇得縮回手,說我沒錢。女人說你沒錢想玩白大?狗日的膽真大!丁來扣嚇得拔腿就溜。女人喊來老板,正巧碰上民警巡防,抓了個正著。

丁瓦匠被所長打電話喊到派出所,丁來扣慘白著臉縮在墻角,丁瓦匠又是賠笑臉又是遞煙,說,他又沒錢,不會摸人家的。所長說他不摸人家進包房干什么?丁瓦匠好話說盡,好在所長的親家也在桃花垛,所長最終才發(fā)慈心放了丁來扣,但叮囑丁瓦匠要密切注意,丁來扣屬于高危人群。

丁瓦匠不止一次警告丁來扣,男人有錢就管不住褲襠,要是你哪天有錢你就要蹲監(jiān)牢了。丁來扣脖子一梗,甕聲甕氣地說,有錢我也不給她。丁瓦匠呸了他一口,不給你不怕人家把你閹了?開浴室的哪個不在黑道上混?

想想一萬塊打了水漂,再想想丁來扣差點惹下天大的禍,丁瓦匠心里感到真窩囊。丁來扣一有空就去找沈二嬸要錢,沈二嬸回回哭喪著臉來找丁瓦匠訴苦。沈二嬸當(dāng)年幫過丁瓦匠不少忙,包括他的老婆也是沈二嬸介紹的,丁瓦匠不好跟她說什么,只是一股勁兒地罰丁來扣多干活,苦的臟的累的,收工了還叫他收拾場地,打掃工地,清運垃圾,掏下水溝。夏天到了,他又要求丁來扣早起一個小時,割青草喂魚,待到太陽落山,丁來扣氣喘吁吁騎車到家,累得渾身散了架,一屁股癱倒桌邊,揉著腰說,這般做牛馬都吃不消。丁瓦匠則提醒他,有力氣了誰保證你不去做壞事?

3

丁來扣還是天天跟著丁瓦匠去做小工,夜里看魚塘。丁瓦匠的魚塘四十多畝,每年能起上萬斤魚。丁來扣趁早上割魚草的當(dāng)兒又去找沈二嬸要錢,沈二嬸揉著腿說我這腿都快跑斷了,實在沒辦法,要不然這樣,有機會了我再幫你撮合一個。

一次吃過晚飯,丁來扣拎著水瓶去魚棚過夜,魚棚后一黑一白兩只狗在茍合,丁來扣停下步,看得眼珠都凸出來了,田螺似的。褲襠里那玩藝兒鼓起來,捂不住,不禁仰天長嘆,唉,人有時不如狗。

丁瓦匠正好路過魚棚,聽到長嘆,愣了愣,隨即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狗又怎么啦,最終不都被人殺了吃了?

一天,沈二嬸來找丁瓦匠,垛上最北頭的寡婦李蘭小要翻房子,她推薦了丁瓦匠。李蘭小丈夫到山東偷豬被人家打死了,她要把房子翻一下沖沖晦氣。丁瓦匠去談了,很滿意,工程全包,丁瓦匠十分感謝沈二嬸。

沈二嬸則多了個心眼,她有意撮合李蘭小與丁來扣,也好彌補上次丁來扣的損失。丁來扣聽了自然心里樂開了花,沈二嬸叮囑他先別聲張,別人聽了會壞你的事,你使勁兒干活就行。于是丁來扣渾身卯足了勁,別人休息他也不休息,收工了還把地上的水泥掃起來,就連敲下的小磚頭也舍不得浪費。李蘭小心生感激,說丁師傅做事認(rèn)真,有時還多揣一包煙給他。

丁來扣眉飛色舞地告訴人,李蘭小喊他師傅,匠人們拿他取笑,問,師傅是什么?師傅能砌墻上瓦彈線,你會么?丁來扣說我會。師傅還要會說合子你會么?丁來扣不吭聲了。次日李蘭小家上梁,丁來扣早早丟下手里的鐵锨,跑到梁下,瞪大眼盯著大梁上的木匠。木匠將兩頭對準(zhǔn)中柱榫頭,揮舞斧頭一邊敲一邊說:

“日出東方喜洋洋,平陽之地砌華堂;前面造的三滴水,后屋還造九架梁;九架梁,插金花,榮華高貴發(fā)主家?!?/p>

木匠說罷合子,瓦匠應(yīng)過來:

“今日吉時上金梁,金梁架在金柱上;金柱上面掛金榜,主家中了狀元郎;金梁上面盤金龍,恭喜主家個個身體壯?!?/p>

丁來扣拍著手,望著梁上一東一西兩個匠人舞手晃腦,像樹上兩只鳥兒抖著翅膀,一唱一和,覺得挺好玩。李蘭小端來一筐白饅頭,匠人們一齊搶,再拋出一兜香煙,丁來扣跳起身搶到兩包,急忙往褲袋里揣。有人說你只顧搶煙,合子也不聽。丁來扣咧咧嘴說,合子盡說的胡話,人家男人都沒了還壯個球?

李蘭小的房子砌好了,提出再搭個雞窩。丁瓦匠要到下家去談生意,便留下一個瓦匠和丁來扣搭雞窩。搭雞窩是個簡單的活計,兩天時間就夠了,可丁來扣一連去了三天。丁瓦匠回來時老婆告狀,說一根筋雞窩搭好了,要幫李寡婦收麥子。

晚上,丁來扣頂著一頭麥芒回來,丁瓦匠問,他甕聲甕氣地說,人家一個人忙不過來。丁瓦匠篤篤地敲著桌子,沈二嬸想撮合你和李寡婦是嗎?但你別打人家心思,她男人死了還沒幾個月,骨灰盒還在家里,那家伙吃喝嫖賭殺豬殺人,你不怕嚇?biāo)??丁來扣不作聲,半天才囁嚅道,明天還要去吶。丁瓦匠筷子一拍,你敢!

然而,等丁瓦匠早上上茅坑回來,見不到丁來扣的影子,看看手表,去工地不會這么早,莫非真的去了李蘭小家?

火急火燎往李蘭小家趕,一到垛上,便遠遠地看見空曠的麥田里一個人在捆麥草,身旁一架架子車。丁瓦匠撐住摩托車,把手搭在額上,看清那人便是丁來扣。丁來扣彎下腰,拖起架子車,一堆草便開始蝸牛一般往前爬。土路盡頭是水泥路,架子車爬不上去,只見他梗著脖子,伸著頭,身子繃得像把弓,兩只腳死死往后蹬著。架子車在泥地上不住地打滑,咯吱咯吱拼命掙扎著。

丁瓦匠擋到車前,冷冷地瞪著丁來扣。丁來扣抬起頭,看見丁瓦匠錐子一般的眼光,慌張得一松手,車子翻下水渠,麥草散落一地。他爬上來,頭也不抬地嘟噥,人家一個人忙不過來,我?guī)退幌碌摹?/p>

丁瓦匠冷笑一聲,幫一下?你是賊心不死,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還不趕快死回去!

丁來扣怏怏地跟著丁瓦匠回來,路上一句話也不說。丁瓦匠教育他,一萬塊錢的事都忘了,你這人不長記性,傷疤沒好便忘了痛,女人能惹么?第一個女人沒惹上,沾了一身臊,差點兒被抓去坐牢,嫖娼呢,祖宗八代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丁來扣申辯,我沒嫖娼。丁瓦匠拿眼狠狠地瞪了他一下,第二個女人,睡了三天,一萬塊沒了。那女人金子做的?你這個敗家子老是這么騷,說不定哪天被人閹了都不曉得。

丁來扣下意識地夾了夾雙腿。

繼續(xù)跟在后面做小工,繼續(xù)騎著那輛渾身都響的三輪車奔走在城鄉(xiāng)之間。丁瓦匠還分配他干最重的活,那種活工錢多,丁來扣反正有的是力氣,累趴了一覺過來便又有了。但丁瓦匠明顯感到,丁來扣的手腳沒有以前那般勤快了,旁人跟他開玩笑他也難咧開大嘴傻笑,一有空蹲在地上抽悶煙,有時喊他幾聲都懶得動。

丁瓦匠知道他在鬧情緒,警告他不許消極怠工。夜里防止丁來扣偷懶不起來巡查魚塘,他還偷偷溜到魚棚邊,故意弄出些響聲,看丁來扣出不出來。一次拿手電筒往魚棚里照,沒照著丁來扣,丁瓦匠便嚷,一根筋你死哪兒去了?半天,丁來扣才撈著褲子回來,說,拉屎的,頭也不回地繼續(xù)睡覺。

丁瓦匠不止一次地提醒他,你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不如以前,你不要不知麻木,認(rèn)為自己有點呆力氣就了不得,要知道,你不跟著我哪有人要你?牛力氣還大呢,不用,等著挨殺的命。離開我誰管你吃管你喝?誰管你生管你死?

一天晚上,正在吃晚飯,沈二嬸來了。沈二嬸告訴丁瓦匠,她想撮合來扣兒和李蘭小,李蘭小答應(yīng)了。丁來扣忽然來了精神,拿眼骨碌骨碌地望著丁瓦匠。丁瓦匠正在喝酒,故意把那酒含在嘴里,打著轉(zhuǎn),然后再慢慢咽下去,再瞇起眼盯著丁來扣,盯得他渾身不自在,癢癢起來。半天,丁瓦匠才從喉嚨深處噢出了一聲,那聲音低沉得很,像從地底下發(fā)出來似的,李寡婦答應(yīng)了?

沈二嬸點頭,丁來扣也點頭,他邊點邊緊張得搓著手,那手上滿是老繭,像搓的砂紙。

沒料到,丁瓦匠卻答應(yīng)得很爽氣,行,好呀,讓他們一起過呀,破鍋正好配豁鍋蓋。

丁來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頓時直起身子,又咧開大嘴。

丁瓦匠把酒杯頓到桌上,晃了晃肥碩的腦袋,拍拍口袋,不過,有人得先把上次借的一萬塊錢還給我。

屋子里突然靜下來,只聽見兩只蒼蠅嗡嗡地飛來飛去,半天,丁來扣才不解地睜大眼睛問,哪個一萬塊?

丁瓦匠從煙盒里掏出支煙,用打火機點著,悠悠地抽了一口,然后吐出來,你說哪個一萬塊?你是真不知還是故意裝糊涂?見丁來扣還一頭霧水茫然著,丁瓦匠不耐煩地踢了踢椅子,睡外地女人的一萬塊,不是借的我的么!

丁來扣再也不說什么,沈二嬸也嘆著氣直搖頭。丁瓦匠沖沈二嬸下了逐客令,天黑路遠你早點回吧,這么大年紀(jì),不要再為這事操心了。

丁來扣埋下頭趕緊喝完碗里的粥,怏怏地拎著水瓶出了門,走出幾十步遠,還聽見丁瓦匠在后面笑,那笑滾雷似的,炸在丁來扣耳邊,老不正一個,老不正一個,想女人都想瘋了。

又過了幾天,丁來扣也不提李蘭小的事。丁瓦匠暗暗高興,他估計丁來扣再也不敢去想了。然而,一次去村部辦事,支書拉住他,說來扣兒四十多了,跟李蘭小一起過倒不錯。丁瓦匠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成不成。支書說,來扣兒也怪可憐的,現(xiàn)在全社會都在關(guān)心光棍,弱勢群體,不能只圖你們快活。

丁瓦匠苦著臉,攤開手,他惹的事兒還少么?作耗掉我的一萬塊還沒還呢。

支書耐著性子說,話不能這么說,他跟在你后面做了這么多年小工,不也掙了不少錢么?

丁瓦匠不認(rèn)可,不錯,他是掙了點錢,但他也吃也喝,也抽也用,還不都是我的?去年上醫(yī)院割痔瘡花掉一萬多,不都是我掏的?還有他住的我的房,將來還要送他去火葬場……

支書虎下臉,這么一算就永遠算不清了,但我告訴你,不管什么人,都不好干涉別人的婚姻,何況他還是你叔。

叔又怎么的?丁瓦匠不服氣起來,他想回支書嘴,但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來,支書是爺爺輩,德高望重,且他大兒子在縣醫(yī)院當(dāng)院長,不少事還得麻煩人家。

他連抽了兩支煙,終于對支書說,他跟李寡婦過可以,但必須先把借我的一萬塊還給我,否則不行。

支書知曉他的為人,既蠻又狠,六親不認(rèn)。想想沒辦法說通他,只得也給他一個臺階下,說我來征求丁來扣的意見。

支書去找丁來扣,沒料到丁來扣胸脯一拍,想也沒想地說,還就還。

支書問,你拿什么還?

丁來扣撓著頭,撓著撓著臉開始漲紅起來,兩邊臉連著耳根都漲成一塊大紅布似的,是啊,你拿什么還?你的一分一厘錢全進了丁瓦匠口袋,你除了力氣之外還有什么?

支書長長地嘆著氣,嘆著嘆著,丁來扣突然一拍大腿,說,大不了我再跟他做一年工。

一年工一萬塊?支書扳著手指頭算了算,一個工一百多,一年三四萬呢,怪不得人家叫你一根筋。他搖搖頭,這樣吧,實在不行,我來跟丁瓦匠說,你再干三個月,兩清,走人。

支書去找丁瓦匠,丁瓦匠咬住一定要一年,支書發(fā)了火,他才同意半年。丁瓦匠有數(shù),先用根繩子扣住丁來扣再說,等過了半年,說不定用不了半年,丁來扣就會忘了李寡婦,他一根筋,記不住這么多東西。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記住了又有什么用,孫悟空再厲害,能逃得過如來佛的手心?

4

丁來扣又天天跟在丁瓦匠后面做小工,夜里看魚塘。丁瓦匠帶著他去了高郵江都一趟,不管是拌砂漿運磚頭,還是運水泥夯墻基,他渾身都好像有使不完的勁。他甚至比以前起得更早,割更多的魚草,以前一天割一擔(dān),現(xiàn)在要割兩擔(dān),甚至三擔(dān)。夜里都要起來兩三趟,也不要人督促。

轉(zhuǎn)眼又到了春天,垛上的桃林開始透出誘人的紅來,小片環(huán)著小片,密密匝匝,宛若一場紅色的大雪降過。那些大而艷的花,粉紅粉紅的,嬌嫩得仿佛吹口氣就能化成水似的。

同伴們都知道丁來扣馬上又有女人了,跟他開玩笑,你一根筋福氣,桃花運不斷,幾年睡幾個女人,哪像我們一世守著一個黃臉婆。這時候,他的臉上便露出憨憨的笑,連額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來,說話大大咧咧,有時甚至把丁瓦匠都不放在眼里。一次在江都,丁瓦匠帶一個女人回來住,丁來扣看到了,壞壞地笑,瞇起眼問女人又來收手機費了(丁瓦匠每次都說女人找他是收手機費的)?丁瓦匠搡開他,去去去,有你的窮事去。

丁瓦匠的老婆去找李蘭小,戳著她的鼻子罵她騷貨,丈夫才死了不到一年,就想男人想瘋了,你勾搭一根筋圖什么?不但白睡一個男人,還白得一個大勞力為你做牛做馬,這樣的女人心比蛇還毒!李蘭小受不了這般侮辱,別看她瘦得一陣風(fēng)能吹倒,但也敢說敢做,跺著腳與丁瓦匠老婆對罵。

丁瓦匠老婆惱羞成怒,發(fā)狠說你再勾引一根筋我就放火燒了你的狗窩。丁瓦匠老婆會算賬,一根筋幫丁瓦匠做了二十幾年小工,一天幾十塊,現(xiàn)在一百多,二十幾年掙了多少錢?正兒八經(jīng)的一棵搖錢樹,況且這搖錢樹只進不出,二十幾年只割過一次痔瘡,加起來歇了不到二十天。

丁瓦匠老婆回頭時還特意跑到村口,站在渠道上罵了一通,見引不來人圍觀,只得訕訕地回了家。丁瓦匠與老婆合計,罵歸罵,但以后咱們對他也要好點,暖暖他的心,這叫雙管齊下,是種策略。

丁瓦匠甚至允許丁來扣晚上喝點酒,酒喝了,也就不會去胡思亂想了。每天晚上的菜也比以前多了一兩樣,即使再不湊巧也要炒上幾個雞蛋,再弄些花生米、拌黃瓜等小菜,丁瓦匠有時還特意和丁來扣搭訕幾句,說幾句聽到的新聞,誰酒喝多了掉進茅坑,誰打牌偷牌被人家抓住砸破了頭,誰借人家的錢不還被關(guān)進了豬圈,但他從不提男女之間的事。

如皋有家企業(yè)擴建廠房,投資八百萬,縣長小舅子中的標(biāo),二標(biāo)轉(zhuǎn)給丁瓦匠。丁瓦匠在如皋住了三天,陪縣長小舅子去了趟黃山。等到興高采烈回來,還沒進門老婆便急急地告訴他,一根筋這東西終究熬不住,昨天又到李寡婦那兒去了,魚塘也不看。

丁瓦匠立即騎上摩托車與老婆一起往李蘭小家趕。老婆在后面喋喋不休,丁瓦匠氣得臉都青了,他加大油門,摩托車怒吼著像一匹脫韁的野馬,越過田埂,穿過桃林,飛過溝渠。

摩托車撞開李蘭小的家門,李蘭小正在院子里曬衣裳,丁瓦匠喝問一根筋在哪兒?李蘭小嚇了一跳,退了幾步,說我哪知道他去哪兒了,腿長在他身上。丁瓦匠老婆二話沒說,撲過來就揪李蘭小,李蘭小見狀便想逃,丁瓦匠操起扁擔(dān)掃過去,李蘭小被掃倒在地,丁瓦匠老婆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頭發(fā)往地上撞。李蘭小好不容易掙脫身,逃出院子,拼命往渠道上奔,丁瓦匠老婆在后面罵,騷貨叫你偷漢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娘就是你養(yǎng)的。

丁瓦匠抓著扁擔(dān)追過來,追過水渠,水渠兩邊是一片桃林,李蘭小一折身躲了進去。桃花像一片粉紅色的云,遮住了李蘭小,丁瓦匠踮起腳找,怎么也找不著,最終還是丁瓦匠老婆眼尖,從后面繞過去,一把抱住躲在樹后的李蘭小,丁瓦匠趕過去,一拳把李蘭小打翻在地,丁瓦匠老婆迅即拿腳就朝李蘭小踢去,踢她的頭,踢她的腰,踢她的胸,她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到腳上,把所有的仇恨也集中到這腳上。在她看來,所有的罪過都是寡婦李蘭小惹的,是她勾引了一根筋,是她打亂了自己的如意算盤,是她毀掉了全家人的致富希望。李蘭小痛苦地在地上打滾,丁瓦匠還不解恨,抓起一把干豬糞往她嘴里塞。

5

丁來扣收工騎著三輪車回來,得知丁瓦匠和老婆打了李蘭小的事,門也沒進便往李蘭小家趕。李蘭小頭上繃著紗布,紗布被血染紅了。聽了李蘭小的哭訴,他什么話也沒說,抓起一根鐵叉便出了門,李蘭小拼命拉也沒拉住。

他去找丁瓦匠,找他的老婆。丁瓦匠又去了如皋,丁瓦匠老婆也不在家。他抓著鐵叉沿魚塘找,終于,丁瓦匠老婆騎著電動車回來了,望見手里抓著鐵叉的丁來扣,警惕地停下車,罵道,你終于死回來了?丁來扣兩眼冒火,嘴里喘著粗氣,胸脯劇烈起伏著。突然,他抓著鐵叉猛撲過去。丁瓦匠老婆尖叫一聲,丟下電動車便逃,丁來扣追,彎彎的小道上,兩個人影在急速奔跑,一個輕盈如風(fēng),一個氣喘如牛,丁瓦匠老婆邊奔邊喊,出人命啦!狗日的一根筋殺人啦!丁來扣緊追不放,抓著鐵叉罵,就殺你這個爛貨!

但漸漸的,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丁來扣追不上了,氣喘吁吁停下來。丁瓦匠老婆回過頭,挑釁地跺著腳,叉著腰吼,狗日的你來呀,你吃了豹子膽了!丁來扣追不上她,返回頭找到她的電動車,不由分說抓起鐵叉就戳,戳碎了車燈,戳破了輪胎,戳彎了車架。車籃里的幾袋農(nóng)藥翻了一地,那是丁瓦匠老婆剛買回來的,丁來扣望望那農(nóng)藥,嘴角突然涌出一絲笑。

丁來扣把農(nóng)藥搬到魚塘邊,拆下來,連袋帶藥一起砸進魚塘,邊砸邊罵,叫你狗日的欺人!叫你狗日的欺人!

魚塘里立即有魚漂起來,肚皮朝上,眨眼工夫,水面上便成了白花花的一片。

派出所接到報警,連夜把丁來扣帶走了,丁來扣涉嫌投毒。李蘭小聞訊后趕過去,又是捶胸又是跺腳,眼淚鼻涕一大把,邊哭邊埋怨道,你怎么能做這種傻事,這可是犯法要坐牢呀!

丁來扣不買賬,圓瞪著眼對李蘭小說,怕啥,狗日的再欺人,讓他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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