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
如果人生是一出戲,那么他這個男主角絕對出彩,他一人分飾多角,在作詞、作家、主持、編劇、評論、行銷等多種角色間游刃有余地切換。他就是陳樂融,臺灣知名創(chuàng)作人、媒體人、策劃人,這一次他以編劇的身份來到上海,帶來他的原創(chuàng)話劇《接送情》。
心中那個“冷太陽”
陳樂融感慨道:“與果陀劇場的合作,一晃眼,21年了?!?/p>
打小他就愛好文藝,對戲劇也一直存著一份興趣。還記得,大學參加校內文學獎拿到了劇本一等獎,這個原創(chuàng)處女作是比較藝術的小劇場作品,劇名叫《冷太陽》,講的是夸父追日的故事。后來學校話劇社邀請他改編了王爾德的《無足輕重的女人》,這是他第一個改編作品。有趣的是,正是因為這個改編之作,連接上了他與果陀劇場,牽起了他這一生與戲劇的不解之緣。
跟果陀的第一次合作,并非是因為他在唱片界的資歷,而是制作人陳琪是他大學社團的學妹,她演過那出王爾德的戲,知道陳樂融是寫過劇本的。那時候他已經在唱片界很活躍了,學妹來問他愿不愿意和果陀合作,他不假思索地接下了《新馴悍記》的改編。第二年,果陀邀請他將《大鼻子情圣西哈諾》改編成中文音樂劇,談及第一次做音樂劇的經歷,陳樂融興致勃勃:“一是可以將我在流行樂壇寫的一首首歌所不能發(fā)揮的可以在音樂劇中琢磨,二是能有一個私人劇團在那個年代沒有很大資本支持的情a況下愿意做這樣美的獻禮,我覺得還蠻偉大的。”說完他驕傲地揚起頭笑,如今再看,他還是覺得那個時候下筆寫出來的歌還是很棒的。
這些年,他與果陀一直保持著合作關系,但大多是改編,而且果陀選擇的戲劇方向是引起大眾共鳴的通俗劇。言語間只見他流露出一絲遺憾的神情,于是筆者問他心中是否依然有一個“冷太陽”?他即刻肯定地答道:“我有?。 ?/p>
悲歡離合皆是情
這個土木工程系畢業(yè)的理工男,隨著自己的心走上了文藝之路,并且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多個角色。作為成功的跨界者,陳樂融認為:“藝術的核心是思想、情感與眼界,這些不見得來自你的本專業(yè)。但二十世紀的學術分工限制了學科之間互相的尊重和理解,造成眼界不寬,許多人也不知道從其他的土壤汲取養(yǎng)分,我覺得這是比較可惜的。你越想做這種打動人心的事業(yè),越需要去認識更多人心,否則你憑什么覺得自己可以打動人心???”說到這兒,他竟自個兒呵呵地笑了起來。
筆者便借勢問他,話劇《接送情》又是憑什么打動人心呢?
他回道:“中國有個成語:悲歡離合,這部戲就是講悲歡離合。很老套,但其實打動人的就是有悲、有歡、有離、有合?!?/p>
此次,創(chuàng)作《接送情》,是他樂而為之的挑戰(zhàn),最初吸引他是因為原創(chuàng),但其實這是個命題作文。果陀先定好了劇名和題材,才找到陳樂融創(chuàng)作。當時他接到梁志民導演的兩個指令:既定的人物,一個臺灣女人和一個大陸男人;描述兩岸分隔所產生的小人物悲歡的故事。這類題材在臺灣其實有點泛濫,可陳樂融還是想要挑戰(zhàn)一下自己。尤其是當梁導告訴他這出戲只有兩個演員,更是激起了陳樂融挑戰(zhàn)的欲望。
劇中兩個演員,四個身份。由臺灣喜劇大師顧寶明與百變女王郎祖筠擔當主演,在劇中他們會各變裝一次飾演另一個角色。陳樂融介紹自己的創(chuàng)作:“不像《最后十四堂星期二的課》中的老教授和學生,一直是這兩個角色,很寫實。也不是李國修的《征婚啟事》,戲中他一人演了二十幾個角色,那是喜劇,就是連串的相親。但我們這個戲,并不是那種喜劇,我就不想讓觀眾有太多入戲出戲的干擾。這是對演員的挑戰(zhàn),演員并不是向觀眾去展示怎么去演另一個人,這不是奇觀,我們這個戲沒有奇觀。我希望觀眾趕快再被‘催眠,進入到他第二個身份。我要你回到戲本身,而不是這兩個演員多厲害,在那邊表現(xiàn)給我看變裝?!彼M?,可以老老實實地來講兩岸曾經有的分離,這種情感其實自古就有,中國古代也有離鄉(xiāng)背井、不得見面,回來“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
我的人生大于我的作品
對陳樂融而言,創(chuàng)作就跟做夢一樣,不過是主動做夢。而看戲,需要有一番陶冶,才能辨別好壞。在他看來,臺灣中產階級看戲是看個熱鬧,圖一些笑聲、流兩行清淚,他們要的是這樣的一個舒服,不是那么知性的??墒沁@些年他個人的寫作、評論,越來越理性?!盀槭裁次艺f創(chuàng)作劇本像做夢,因為我必須拋掉那么多陳樂融的觀點,回歸到一般會買票進劇場的人可能對這個角色的愛、對戲的認同是什么。所以,必須催眠我自己去進入別人的眼睛,而不是只表達陳樂融這個人他對事物的看法。否則,我去寫散文就好了,用第一人稱。可是劇本并不是陳樂融在其中一直穿梭,當然林奕華是一個人穿梭在他劇中的每一個角色里。而我在為戲劇服務的時候,身體會稍微蹲低一點點,因為我想要去看到其他人的眼睛?!?/p>
雖然陳樂融并沒有受過任何專業(yè)戲劇訓練,但對戲劇創(chuàng)作自有一番獨到見解:“所有的角色之間,我創(chuàng)作的是一種化學作用。戲好看是他們彼此之間產生的化學作用好看,倒不是說有哪個角色多特別、多出彩,我比較講究整體的有機。我要說的是,我不會頌揚哪個人的人生觀,沒有想‘偷渡自己的觀點。我創(chuàng)作的是某個函數(shù)關系,創(chuàng)造出一個共同有趣的和諧或矛盾。我想停留在這,而不是我要通過誰來代言。就像曹雪芹,他對每個角色是很尊重的。最好的劇作家、最好的小說家不會只通過人物在推銷他的某個觀點,而是讓人物各自活起來,而且活在那個情境中是成立的就好,也許那個故事是個挺陳腐的故事,但是你依然會覺得那個戲或小說很好看。倒不一定那個意識形態(tài)有多么的鮮艷,多么的超前?!?/p>
陳樂融與果陀合作那么多年,有一個特別的默契,劇本交出去之后,全權由梁導去處理。最終他看到舞臺呈現(xiàn),有時會超出期望,有時會覺得有點嘩眾取寵,他說:“這或許也與演員有關,比如我寫蠻多喜劇類作品,排練中演員很會玩,加了一堆即興包袱,那根本不是我寫的,可是觀眾有笑。但是站在全劇的立場,我也許有我自己不一樣的看法,因為不見得逗笑越多的戲,就叫好戲吧。可是,站在商業(yè)立場,會覺得這是個標準。但是我還是覺得不應該是這樣。所以,戲劇很麻煩,對于大眾藝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最后也懶得辯。因為我的人生,也不是某些作品來界定,我的人生大于我的作品。我個人的信仰便是這樣,有的人覺得他的作品大于他的人生,但我的人生應當大于我的作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