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友恒
【摘 要】《通照大師之碑》刻立于元至正六年(1346),碑文記述了北宋佛教慈恩宗大家通照大師自宋元豐三年(1080)于當時的真定龍興寺受具足戒,至金天會五年(1127)圓寂,凡47年間在佛教慈恩宗學說方面輾轉(zhuǎn)學法、潛心鉆研、秉筆著述的功績。該碑現(xiàn)立于河北正定隆興寺內(nèi),是研究佛教慈恩宗發(fā)展及隆興寺歷史的重要史料。
【關(guān)鍵詞】佛教慈恩宗;河北正定;隆興寺;通照大師碑
慈恩宗是中國佛教大乘宗派中的一支,唐朝初年由玄奘大師及其門徒窺基創(chuàng)立,因其師徒長住于長安大慈恩寺,故以寺名宗。慈恩宗發(fā)展至宋代,真定龍興寺通照大師承襲玄奘、窺基衣缽,潛心鉆研,秉筆著述,弘揚佛法,成為慈恩宗一代大家?!吨袊鸾獭酚洠骸靶统?,真定龍興寺守千(1064—1143)為一大家。他嘗??倍輦惖摹惰べ煹卣撚洝房媪魍??!盵1]“真定龍興寺”即今正定隆興寺,守千為通照大師的法名?,F(xiàn)立于正定隆興寺摩尼殿后東北角的《真定龍興寺賜紫沙門通照大師之碑》,系通照大師圓寂219年后的元至正六年(1346),因其舍利塔舊跡不存,時任龍興寺住持智心為存大師風范于后,特追記大師行狀而立。
該碑為青石質(zhì)。1966年曾被推倒。碑身殘斷,碑首佚失。1984年粘接重立時,誤將《凈業(yè)堂碑記》碑首置于該碑身之上。該碑碑身高211厘米,寬88.3厘米,厚25厘米。下置龜趺座,首殘缺,長166.7厘米,寬99.5厘米,高69厘米(圖一)。碑陽周邊刻飾纏枝花紋,內(nèi)陰刻行楷碑文28行,滿行73字,現(xiàn)泐280字。錄文如下:
真定龍興寺鈔主賜紫沙門通照大師之碑
將仕郎僉浙東海右道肅政廉訪司事贍思撰,奉直大夫僉湖東江西道肅政廉訪司事威茂氏安童書,承直郎僉河東山西道肅政廉訪司事楊俊民篆額。
大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蓋德充于身,功著于世,而言垂于后。功德匪言不傳,是知立言之功,有益于德也。后世著述之士咸皆宗之,推及方外亦莫不然。釋門著述之事,世恒有矣,鈔主通照大師亦其人焉。師賈姓,世居藁之北瓦亭。其生也有異,岐嶷而嬉戲,無塵俗氣,迥不與常兒同。成童二年,以親命禮真定龍興寺主寺僧崇琛于慈氏院。歲中遇恩披剃,受具戒,乃名以守千。既勤時述,機警無倫。前修疑義,率多剖析,意優(yōu)言簡,聞?wù)唧@愕。喜得未聞,歸校具文,吻若合符。叢林耆舊曰:“妙齡穎脫,姿秉絕人,世間之良璞也,非大匠篾以成其器?!蹦斯操Y給之,俾適汴京禮智千法師。既達,受唯識、因明諸論,千訝其敏捷,待以上足。垂終而顧謂之曰:“我后可就琳,唯識終爾業(yè)?!奔葲],而□琳。琳亦與進焉。未幾,惠性赫然,無幽不燭,琳愈重之。請為眾指決唯識、因明等義。即在京義學大集于會,扣問匯奧,從容酬答,咸見厭服。間有達唯識輩,以疏文淵奧,析制徑捷,以惠后學。師諾而不辭。爰求廖闃,以便述作。聞京北廣嚴院墓域中有兇室,入□怪人□久矣,師往居其中。三年畢,《成唯識顯論鈔》《隨善改科》《樞要科》《了義燈顯正鈔并科》《因明群焰鈔》類成事。嘗有同郡僧江等往省焉,見室中積塵沒足,惟由戶一徑,而外無余蹤,江三嘆:“師之主一而不他適也。”□制既傳,義學宗之,以為準的。元八年九月,宣仁圣烈太皇太后崩,朝貴僧司舉師入內(nèi)追薦,因賜紫衣。既罷而出京。慈云首座、直學士王具疏備儀,請師復(fù)入,廣播玄風。繼之以在京□剎如陳寺及隆壽院多儀厚幣懇請,率皆見卻,惟奉先院以賜號敕牒至,師不欲方命,黽勉受之,遂有通照大師之稱。然亦終不止而北還。知軍府事呂龍圖嘉問慕師道業(yè),齋沐易衣,具疏請教,師謝不敏,雖懇至再三,卒不見允。嘗居邢州龍興寺釋迦院,杜門兀坐,繹玄微,諸方上謁者悉不予接。太守待制錢某介同寅從行往焉,師諗其誠篤,乃與之語。后數(shù)造之,久而懇請受戒,乃依藏教集近事戒本一卷付之。師平生秉筆,率非由己,而悉有所請?!队馁濁轻加洸⒖啤窂陌财健⒃t教二僧請作于獲鹿崆峒山,《法苑章西玩記并科》《菩薩戒經(jīng)欲受記并科》《上生經(jīng)時應(yīng)鈔并科》從大眾請作于長慶奉恩寺,《因明過類疏》《究源集》從郡僧江請作于瑜伽山,《瑜伽劫章頌鈔》《揉瑜伽疏參綜并科下》《瑜伽入倫疏論腳》從戒師惠照請作于郭西大悲寺,《倫疏科》從汴京明僧錄請作于堯山遵善寺,凡十有五作,兼前作而計之,為卷者一百五十,皆盛行世,因檀鈔主之名而遠紹慈恩矣。金天會四年冬十月,許王宗杰陷真定,介重臣之位三公者數(shù)人造謁,蓋雖異境,已歆聲聞,故下車而投踢觸禮,以咨大義,且求新制,以欲受記。俾之相與,欣載而歸。于是德馨遍敷于一國。師性枯寂寡合,不混時俗,惟以法義為心,故交接極簡。凡居處必求陋僻,專務(wù)杜絕。雖然海上義學,四遠檀信風從云集,莫可止謁。其不蒙接納者慚無容所,人亦以此少之。是以雖數(shù)遷避,終亦莫能。后居府中開元寺崇法院,年雖耆耋,課誦不衰,日以梵網(wǎng)經(jīng)十上生經(jīng)五為程。天會五年丁未季夏中旬三日,微示小恙,乃曰:“吾緣盡矣?!彼彀l(fā)囊橐,罄竭蓄積,惟存紙衣一襲,余皆散施,設(shè)齋以助善業(yè)。越六日,十九,遺囑曰:“此軀深可厭棄,不宜因而枉費,裹以敗席,置之中野,濟諸眾生,以結(jié)妙緣。勿令人知。”昱日,二十,入夜,易紙衣,誦梵網(wǎng)經(jīng)畢,長臥右側(cè),合掌加額,謝眾而逝。師誕于宋治平甲辰,入道于元豐庚申,脫屐于金天會丁未,為年六十有四,夏臘四十有七。門資具儀迎歸府西畢家原之祖塋,而火化之燼間得白色舍利良多,就塔而藏于域中。后世學者瞻禮不輟。國朝至大初□,滹水犯城郭,塔亦隨圮而剿跡。奉旨住持龍興寺崇琛弘教嗣法之云仍也,銳意于追復(fù),而沒齒不獲。嗣續(xù)住持智心曰:“時邁師亡,重任在我。先塋通照祖師之跡泯矣,終不可復(fù),但存余馥于故居,亦足少裨不逮?!蹦说a樂石,持僧厚所狀行跡謁文于予,乃為敘而銘之。銘曰:
道本無言,匪言莫宣。寓道于言,猶魚與筌。溯流求源,立言實先。候誰其賢,惟師千。提槧懷銘,如蟻慕。既得復(fù)傳,雅志彌堅。墓域三年,一徑蜿蜒。兇室無,神欽鬼遷。死灰復(fù)然,思若涌泉。槁木妍,健筆如椽。究竟真詮,味徹中邊。己事高褰,報往非遄。于耆耋年,謝絕塵緣。遺澤如川,終古綿綿。
朝散大夫、真定路總管府達魯花赤、總管府兼本路諸軍奧魯總管府達魯花赤、管內(nèi)勸農(nóng)事草地里。
至正六年八月吉日 龍興寺住持講主智心并眾執(zhí)事等立石,獲鹿石匠郝德聰刻。
撰文者贍思,《元史》有傳。其字得之,真定(今河北正定)人,回族。早年從翰林學士承旨王思廉學。文宗時,任應(yīng)奉翰林文字,進呈所著《帝王心法》,參與編纂《經(jīng)世大典》。至元二年(1336)拜為陜西行臺監(jiān)察御史,后擢升為僉浙西肅政廉訪司事。至元四年(1350)任僉浙東肅政廉訪司事。博通諸經(jīng)、天文、算數(shù)、水利等,著作頗多。至正十一年(1351)卒[2]。
書丹者安童,《元史》附其父王伯勝傳記,長子恪,初名安童。官累至兵部尚書,南臺治書侍御史,僉宣微院事[3]。
篆額者楊俊民,真定人,登進士第,為翰林編修。歷山西廉訪僉事,入禮部郎中,升國子司業(yè),遷集賢直學士。至正中名祭曲阜宣圣廟并葺祠宇,拜國子祭酒,為監(jiān)察御史。著有《滹川文集》《滋溪集》[4]。
碑文開宗明義,首先道明通照大師乃釋門著述之士?!搬岄T著述之士世恒有矣,鈔主通照大師亦其人焉?!崩^而介紹通照大師生平。“師賈姓,世居藁之北瓦亭。……成童二年,以親命禮真定龍興寺主僧崇琛于慈氏院。歲中遇恩披剃,受具戒,乃名以守千?!蔽闹小稗弧?,指今河北藁城。慈氏院乃龍興寺廊下之屬院。現(xiàn)立于正定隆興寺的元大德五年(1301)《重修六師殿記》碑陰記載,當時寺院下設(shè)金佛院、大悲院、釋迦院、慈氏院、仁王院、法華院、下生院、彌勒院、三學院、東律院、法照院、文殊院、白蓮院、傳教院、太圣院、上生院、藥師院等共17個院。由該碑所記可知,龍興寺廊下屬院之建制,北宋時期已設(shè)置。關(guān)于通照大師的出家時間,碑文記為“成童二年”。成童,一般指十五歲。因后面碑文記師“誕于宋治平甲辰”即1064 年,故其成童二年應(yīng)為北宋元豐三年(1080)。由于其無塵俗之氣,又聰慧勤奮,在佛學研究方面的才華逐漸嶄露頭角:“前修疑義,率多剖析,意優(yōu)言簡,聞?wù)唧@愕。……叢林耆舊曰:‘妙齡穎脫,姿秉絕人,世間之良璞也,非大匠篾以成其器。”遂資助其前往都城汴京(今河南開封)禮智千法師,受《唯識》《因明》諸論,待以上足。智千寂后,從琳師學法?!拔磶?,惠性赫然,無幽不燭,琳愈重之。請為眾指決唯識、因明等義。”因而聲名雀起。為潛心研究,著述立說,守千后來在京北廣嚴院墓域一舊室內(nèi)居住三年,完成了《成唯識顯論鈔》《隨善改科》《樞要科》《了義燈顯正鈔并科》《因明群焰鈔》等著作。
五代后周世宗滅佛后,宋朝佛教再興,都城汴京廣建寺院,加之原存佛寺,可謂寺院林立?!般昃﹥山种T寺,悉屬法相宗、南山律宗?!?[5]碑文中所涉智千法師、琳師雖不知具體是哪座寺院高僧,但守千赴京城從智千法師及琳師學法,絕對為其后成為此宗之大家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元八年九月,宣仁圣烈太皇太后崩,朝貴僧司舉師入內(nèi)追薦,因賜紫衣?!?元八年,系1093年。宣仁圣烈太皇太后,即英宗高皇后,亳州蒙城(今安徽蒙城)人。曾祖皆有勛王室,官至節(jié)度使。母曹氏,仁宗曹皇后姊。自幼鞠宮中,與英宗成婚于濮邸。生神宗、歧王顥、嘉王 、壽康公主。治平二年(1065)冊為皇后。神宗即位,尊為皇太后。哲宗即位尊為太皇太后,垂簾聽政。諭以復(fù)祖宗法度為先務(wù),起用司馬光、呂公著等,廢除熙寧以來所建新法,史稱“元更化”。臨政九年,元八年卒,年62,謚曰“宣仁圣烈” [6]。追薦,《佛學大辭典》釋:“(儀式)又曰追善。追薦者為死者追薦福之義,追善者為死者追修善事之義,追薦為典語,追善為俗字。又曰追福,追修,追嚴等。盂蘭盆經(jīng)宗密疏上曰:‘逐搜索圣賢之教,虔求追薦之方。梵網(wǎng)經(jīng)下曰:‘若父母兄弟死亡之日,應(yīng)請法師講菩薩戒經(jīng)律,福資亡者,得見諸佛生人天上。”賜紫衣,即朝廷賜與高僧大德之紫色袈裟或法衣。唐載初元年(690),則天武后以紫衣賜予重譯《大云經(jīng)》有功之僧法朗等,為賜紫衣之嚆矢。佛制原不許用紫色、緋色,惟我國自古即許高官披著紅、紫色之朝服,復(fù)設(shè)朱、紫、綠、皂、黃等綬絳,以區(qū)別官位之高低,緇門乃仿此而有紫衣之披著。五代、北宋以后,賜紫衣之范圍放寬,舉凡從事譯經(jīng)之外國三藏,或負有外交使命來朝之使僧皆贈予紫衣。宋代開寶二年至太平興國四年(969—979),每于天子誕節(jié),召請?zhí)煜律恋钔?,試以?jīng)律論之義十條,全通過者即賜紫衣。其后漸濫,遂有功德使上奏而廢止,改由親王、宰臣、地方長官之推薦者中選出,再由門下省授予“紫衣牒”。太皇太后駕崩,朝貴僧司舉守千入內(nèi)追薦,足見其在京城佛教界的地位和影響。
“既罷而出京。慈云首座、直學士王具疏備儀,請師復(fù)入,廣播玄風。繼之以在京□剎如陳寺及隆壽院多儀厚幣懇請,率皆見卻,惟奉先院以賜號敕牒至,師不欲方命,黽勉受之,遂有通照大師之稱?!笔厍樾适チ姨侍笞匪]畢即出京,京城德高望重的慈云首座及直學士王具疏備儀請其復(fù)入京城,廣播玄風。京城幾座寺院也懇請師入住,均被謝絕。唯奉先院以賜號敕牒至,大師難以推托,方勉受之,遂賜有“通照大師”之稱。
北宋諸帝多崇尚佛教,而其崇佛表現(xiàn)形式之一即是修建佛寺。乾德六年(968)(一說乾德二年),宋太祖于其父所葬之安陵建奉先資福院,并派專人住持。黃啟江先生《北宋汴京之寺院與佛教》[7]一文注釋54條所列《宋會要輯稿》中66座寺院中唯“奉先資福院”與通照大師所至“奉先院”名稱相近,或許碑文中之“奉先院”為“奉先資福院”之簡稱。
文中所涉慈云首座,宋代覺范慧洪(1071—1128)所撰《林間錄》記:“大覺禪師皇二年十二月十九日仁宗皇帝詔至后苑,齋于成化殿。齋畢,傳宣效南方禪林儀范升堂演法。又宣左街副僧錄慈云大師清滿啟白?!盵8]此處的慈云大師與碑文中慈云首座或為同一人。王,《宋史》附其父王韶傳。傳云,其字輔道,好學,工詞章。登第,至校書郎。唯好延道流談丹砂、仙道事?;兆诜匠绲澜?,約某日即殿致天神,越三夕無所聞。乃下大理,獄成,棄市[9]。
守千于奉先院受賜號“通照大師”后 ,“然亦終不止而北還”。時任真定府知軍府事的龍圖閣學士呂嘉問久慕其道業(yè),遂齋沐易衣疏請,未允。呂嘉問,《宋史》有傳,字望之,以蔭入官。熙寧初,權(quán)戶部判官王安石京城置市易務(wù),命嘉問提舉,乃黨于石。紹圣中,擢寶文閣待制,戶部侍郎,知開封府。以龍圖閣學士、大中大夫卒,年77 [10]。然傳記中對其任真定知軍府事失載。呂嘉問在真定任職期間曾奏請皇帝將龍興寺大悲閣改名天寧觀音閣,得恩準敕牒,記載此事的崇寧年間(1102—1106)所立《敕賜閣記》殘斷碑身及龜趺座現(xiàn)存隆興寺集慶閣前。
守千北還居邢州(今河北邢臺)龍興寺釋迦院,杜門兀坐,抽繹玄微,諸方上謁者悉不予接,專心秉筆,著述日豐,影響愈大,不少寺院慕名請其前往著述。據(jù)碑中記載,“《幽贊崆峒記并科》從安平、詔教二僧請作于獲鹿崆峒山,《法苑章西玩記并科》《菩薩戒經(jīng)欲受記并科》《上生經(jīng)時應(yīng)鈔并科》從大眾請作于長慶奉恩寺,《因明過類疏》《究源集》從郡僧江請作于瑜伽山,《瑜伽劫章頌鈔》《揉瑜伽疏參綜并科下》《瑜伽入倫疏論腳》從戒師惠照請作于郭西大悲寺,《倫疏科》從汴京名僧錄請作于堯山遵善寺,凡十有五作,兼前作而計之,為卷者一百五十,皆盛行世。因檀鈔主之名而遠紹慈恩矣?!?/p>
對上述所涉山名及寺院作如下考釋。從臧勵等編的《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崆峒山”條和《鹿泉縣志》中均未查到獲鹿崆峒山。而《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中與“長慶”相關(guān)的縣、鎮(zhèn)有“長慶縣”“長慶鎮(zhèn)”。長慶縣,在今奉天義縣東20公里。長慶鎮(zhèn),在山西榆次縣西南10公里。瑜伽山,當為平山縣城西40公里南冶村西的瑜伽山。而“《倫疏科》從汴京明僧錄請作于堯山遵善寺”中的堯山,《中國歷代地名大辭典》中江西、廣東、河北、廣西、山西等地都有堯山[11],其中河北隆堯西北的堯山距大師所住邢州(今河北邢臺)最近,可能性較大。又因前來恭請大師的是汴京明僧錄,故也不排除文中堯山系河南堯山。《元豐九域志》載:“汝州魯山縣有堯山、水?!盵12]“郭西大悲寺”則需重點考述一下?,F(xiàn)立正定隆興寺、刻于北宋紹圣四年(1097)的《龍興寺大悲閣記》碑文載: “距真定府城之西有大悲寺,唐自覺禪師所造,金銅大悲菩薩像在焉,因以寺名。”寺內(nèi)大悲菩薩“用赤金鼓鑄成,舉高四十九尺,梵相端嚴,眼臂全具”[13]。大悲寺不僅是正定歷史上一座重要的寺院,而且與現(xiàn)存國內(nèi)名剎隆興寺存有淵源關(guān)系。因寺院大悲閣原供銅鑄千手觀音,在罹受五代后晉、契丹犯界的戰(zhàn)火和后周世宗毀銅鑄錢的兩次劫難后,被補塑成了一尊泥菩薩?,F(xiàn)立正定隆興寺、宋講經(jīng)僧惠演撰文的《宋龍興寺鑄金銅像菩薩并蓋大悲寶閣序》記載:北宋開寶二年(969),宋太祖趙匡胤率兵伐北漢,閏五月駕還,駐蹕鎮(zhèn)州。他久聞鎮(zhèn)州大悲寺銅菩薩極有靈應(yīng),即前往瞻禮。在得知像毀之際蓮座上曾出現(xiàn)“遇顯即毀,遇宋即興”8個字時,龍顏大悅,遂敕令于城中龍興寺重鑄大悲菩薩金身。開寶四年(971)七月興工,歷時4年余,銅佛像及大悲閣落成?,F(xiàn)提起正定隆興寺大悲閣內(nèi)供奉的全國最高大的宋代銅鑄大悲菩薩的鑄制緣起,必然要談及正定城西的唐代大悲寺。而關(guān)于此寺的相關(guān)歷史沿革,現(xiàn)存資料甚少,該碑文中“《瑜伽劫章頌鈔》《揉瑜伽疏參綜并科下》《瑜伽入倫疏論腳》從戒師惠照請作于郭西大悲寺”之記,無疑為研究大悲寺的歷史增添了重要資料。
通照大師“性枯寂寡合,不混時俗,惟以法義為心”,潛心鉆研慈恩正宗先師著作,平生秉筆,一意以終,著述多達150余卷,其中為釋百本疏主窺基《彌勒上瑞應(yīng)疏》而作的《上生經(jīng)瑞應(yīng)鈔》和《上生經(jīng)瑞應(yīng)鈔科文》,與唐朝新羅僧憬興的《上生經(jīng)瑞應(yīng)鈔》、后梁方外鴻楚《上生經(jīng)鈔》、后唐中山貞辯的《上生經(jīng)瑞應(yīng)鈔》、遼代詮明《上生經(jīng)會古通今新鈔》并稱為《上生經(jīng)瑞應(yīng)鈔》“五大鈔”。 明末清初日本興福寺比丘僧風禪子在其《上生經(jīng)瑞應(yīng)鈔科文》前撰寫的序引中稱贊通照大師“為一朝唯識之巨魁矣”。隆興寺元大德五年(1301)《重修六師殿記》碑文亦譽通照大師千公系“神州論將之英杰,釋門絕學之上士” 。
碑文記“金天會四年冬十月許王宗杰陷真定,介重臣之位三公者數(shù)人造謁”。金天會四年(1126),即北宋靖康元年。然《宋史》則記,宣和七年(1125)十二月,金將宗望(翰離不)領(lǐng)兵攻真定,宋真定府路馬步兵副總管陳淬率軍抵御,宗望破宋軍5千人,陳淬的妻兒8人被金兵殺死。靖康元年(1126)九月,真定府路都鈐轄劉翊率部晝夜搏戰(zhàn),真定知府李邈招募民眾數(shù)千人助戰(zhàn),堅守四旬,城被攻破,劉翊自縊,李邈被捕。碑文所記攻陷真定的金將為宗杰,與《宋史》所載宗望有出入。
通照大師晚年入住真定開元寺法照院。天會五年(1127)元月二十日, “誦梵網(wǎng)經(jīng)畢,長臥右側(cè),合掌加額,謝眾而逝。……,為年六十有四”。后于府西畢家原祖塋火化,得白色舍利良多,于域中建塔藏之?!吨袊鸾獭芬粫浲ㄕ沾髱熥溆?143年,當以此碑所記為正。
碑文最后記述元至正六年(1346)立碑緣起。“至大初年,滹水犯城郭,塔亦隨圮而剿跡。奉旨住持龍興寺崇琛弘教嗣法之云仍也,銳意于追復(fù),而沒齒不獲。嗣續(xù)住持智心曰:‘時邁師亡,重任在我,先塋通照祖師之跡泯矣,終不可復(fù),但存余馥于故居,亦足少裨不逮。乃礱樂石,持僧厚所狀行跡謁文于予,乃為敘而銘之。”文中“崇琛弘教”,俗姓傅,中山(今河北定州)人,法名崇琛,童年祝發(fā)于真定龍興寺法照院,冠歲受具足戒。后造汝寧開元寺大德量論主席下,博及群經(jīng),探索奧義,曾閉關(guān)9年潛心鉆研佛經(jīng),自號“密嚴”。元延四年(1317)奉璽書住持真定龍興寺,賜號“佛光弘教大師”,為寺院發(fā)展做出了較大貢獻,有《佛光弘教大師之碑》現(xiàn)立于隆興寺。
該碑碑陰刻闔寺大小僧眾僧職名號,共計158人,由此可見當時龍興寺建制之完備。
《通照大師之碑》詳細記述了這位北宋慈恩宗大家于佛門長達47年學法、弘法的歷程及其在佛學研究領(lǐng)域的成就,是研究佛教慈恩宗發(fā)展及隆興寺歷史的重要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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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谷麗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