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
命懸一線之際,他得知了一個驚天秘密,不知情的孩子也成了這場“騙局”的當事人。
如此多的矛盾和糾結(jié),會不會攪起漫天風(fēng)雨?
面對這個看似荒唐的“聯(lián)結(jié)”,兩家人該如何“善后”?
2015年10月10日,趙志軍住進沈陽市中醫(yī)院,被確診為糖尿病綜合征,醫(yī)生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他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守候在身邊的妻子:“玉蓮,你實話告訴我,晶晶是不是我親生的……”
原來,趙志軍因患有不育癥,經(jīng)過多方醫(yī)治出現(xiàn)奇跡:在千分之一的幾率中,妻子劉玉蓮懷孕誕下了女兒,如今已上大學(xué)。此時,病入膏肓的趙志軍問出這句話,卻讓劉玉蓮不得不含淚說出了20年前的真相:女兒并非他親生,而是她向他們的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趙志軍的好哥們兒高勇“借種”所生。更讓人感到擔(dān)憂的是,兩個本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正在戀愛……
千辛萬苦生下女兒
11年后的“血疑”謎團
1988年夏,23歲的趙志軍與小自己一歲的女友劉玉蓮雙雙從沈陽化工大學(xué)畢業(yè)后,一起開辦了軍蓮化工產(chǎn)品銷售有限公司。趙志軍父母是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化工”,有一定的人脈,在他們的幫助下,趙志軍和女友的公司很快有了起色,效益不錯。第二年,他倆在雙方老人的幫助下,購買了自己的婚房并結(jié)了婚。
這對一路順風(fēng)順水的小夫妻很讓同齡人羨慕。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開始為一件事發(fā)愁:劉玉蓮遲遲懷不上孩子,盼著抱孫子的雙方老人也很著急。
就在這時,趙志軍和劉玉蓮接到了他們大學(xué)好友高勇、萬雪梅的電話,請他們吃兒子俊俊的百天喜宴。這兩人幾乎與他們同時結(jié)婚,人家都抱了兒子,自己卻連孩子影子都沒有,趙志軍更加郁悶。喜宴過后,趙志軍便領(lǐng)著劉玉蓮直奔醫(yī)院檢查。趙志軍本以為是妻子的問題,哪知檢查結(jié)果表明,問題竟出在他身上—他患有精索靜脈曲張,引起精子畸形不育,這種情況下懷孕的幾率只有千分之一。
此后,趙志軍開始了漫長的求醫(yī)之路,好友高勇、萬雪梅也幫助他們四處聯(lián)系專家,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劉玉蓮還是懷不上。趙志軍壓力大,總是借酒消愁,有時還會獨自拭淚。劉玉蓮看在眼里心疼丈夫,不時邀高勇夫婦來家里做客,希望能緩解趙志軍的壓力。劉玉蓮曾試著勸丈夫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趙志軍不肯,他寧可不要孩子,也不會抱養(yǎng)孩子。劉玉蓮為了說服丈夫,還暗中求高勇夫婦勸說,也沒奏效。
沒想到3年后,就在趙志軍生娃希望快要破滅的時候,劉玉蓮懷孕了。趙志軍和雙方老人得知這個喜訊都喜極而泣。1992年11月12日,劉玉蓮生下女兒晶晶,一家人盼望已久的這一天終于到來。
趙志軍和高勇兩家相隔不遠,自從趙志軍生了女兒晶晶,兩家來往增多。以前,高勇兩口子來趙志軍家,不敢?guī)峡】。纶w志軍觸景生情?,F(xiàn)在不同了,他們每次都會帶上兒子來玩。俊俊和晶晶特投緣,孩子成了兩個家庭的黏合劑,他們經(jīng)常相約出游,關(guān)系越來越親密。
可是,一件事情的突然發(fā)生,讓趙志軍的心被悄悄蒙上了一層陰影。
2003年6月的一天,晶晶發(fā)高燒,劉玉蓮有事在身讓趙志軍先一個人帶女兒去醫(yī)院。趙志軍意外發(fā)現(xiàn)晶晶是B型血,不禁一驚。他憑借自己掌握的常識知道他和妻子都是A型血,孩子不可能是B型。趙志軍瞬間額頭冒汗。
等平靜下來,趙志軍首先找到血檢醫(yī)生,核實血檢程序,證實血源沒錯后,他又仔細回想當年晶晶出生時的情景。他清楚地記得,晶晶出生那天,醫(yī)院一共降生了4個嬰兒,其他3個都是男孩,而妻子剛剛生下孩子時,醫(yī)生告知是個女孩,所以醫(yī)院不會錯。排除了這兩種可能,他又詢問了醫(yī)生,確認他倆的孩子不可能是B型血。趙志軍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晶晶并非自己和妻子所生。
震驚、憤怒、受辱、被騙,只一瞬,趙志軍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傻的男人。他不明白平日恩愛有加的妻子為什么會給自己扣上一頂大“綠帽子”,女兒竟不是親生;深愛多年的妻子竟早與其他男人私會。此刻,趙志軍癱坐在醫(yī)院花園的長椅上,一片落葉從眼前飄落,他覺得自己跟這片樹葉一樣孤獨、悲涼!
萬般隱忍父愛深深
“不謀而合”集結(jié)新疑云
就在趙志軍備感煎熬的時候,他眼前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爸爸,你坐這干嗎呢?我好點了,就是現(xiàn)在有點餓?!壁w志軍這才回過神來,看著晶晶那天真爛漫的樣子,他心中一緊,跟妻子捅破這件事,是否意味著自己將失去晶晶。在他的心里,晶晶比什么都重要,沒有晶晶,他的天無疑就塌了!
趙志軍對女兒強裝微笑:“爸爸出來透透氣?!彼樖痔统?0塊錢,讓晶晶去外面超市買點吃的。晶晶拿了錢像小鳥一樣飛出去,趙志軍望著女兒的背影,眼淚怎么也止不住,他想到了自己的艱辛求子路,想到了一家三口的溫馨時光,也許,今天的一個選擇這一切都將被打破。他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一支煙過后,他決定將這件事永遠爛到肚子里,盡管覺得恥辱,但他更害怕打破這份平靜后的結(jié)果。
取好藥帶女兒回家,此時劉玉蓮已經(jīng)做好了午飯。趙志軍表面跟往常一樣,心里卻像煮開了的粥。自此,“孩子是誰的?”這個疑團一直折磨著他,令他寢食難安。
就這樣,趙志軍漸漸消瘦,多尿,視力下降,乏力,干不了體力活,一年后,檢查出患上了糖尿病。
趙志軍一邊看病,一邊盡最大努力與妻子、女兒“和諧”相處。因為身體虛弱,他不得不注銷了軍蓮化工產(chǎn)品銷售公司,在朋友的介紹下,去和平區(qū)政府做了一名后勤服務(wù)人員。劉玉蓮則利用這些年的積蓄,在自家附近開了一個超市。之后的日子,這個家相安無事。趙家與高勇家,也一直來往密切,尤其晶晶與俊俊,已經(jīng)成了形影不離的親密玩伴。
時光荏苒,2014年,俊俊在遼寧大學(xué)讀大四,晶晶也成了沈陽大學(xué)的一名新生,兩個孩子雖不在同一所學(xué)校,卻來往依然緊密??粗鴥蓚€孩子處得就像親兄妹,兩家父母都挺欣慰。
可不久的一件事情打亂了兩家人的生活。6月的某個深夜,劉玉蓮睡得正香,聽房門有動靜,她起身一看,晶晶不見了,慌亂中撥通了晶晶的電話,得知晶晶是被俊俊拉去吃肉串,讓她不要惦記。想到是跟俊俊在一起,劉玉蓮心里踏實了,但此刻,憑借母親的直覺,她隱隱覺得晶晶和俊俊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超出了友誼。
劉玉蓮越想越不對,當晚,她就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等,約凌晨4點,晶晶回來了,繃不住的劉玉蓮劈頭就問:“你和俊俊是不是在戀愛?”晶晶愣了一下,然后無所謂地回答:“是又怎么樣?”“不行!”劉玉蓮急了。晶晶嚇了一跳:“媽,你沒事吧?我和俊哥戀愛,有什么不可以嗎?”“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劉玉蓮聲音很大,驚醒了臥室里的趙志軍。趙志軍起身來到客廳,扯著劉玉蓮?fù)P室走:“你不睡,還不讓我和晶晶睡呀?”說著,給晶晶使了個眼色,晶晶會意地鉆進自己的臥室,反鎖了房門。
回到臥室,劉玉蓮嚴肅地跟趙志軍說:“晶晶和俊俊在談戀愛,你管不管?”趙志軍笑道:“這是好事呀,為什么要阻止?我看俊俊這孩子挺好,我喜歡?!眲⒂裆忣D時急了:“我沒說俊俊不好,但我認為他倆不合適!”趙志軍問:“哪里不合適?”劉玉蓮急了,大吼道:“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哪來那么多理由?”趙志軍覺得劉玉蓮強詞奪理,索性不理她,蒙頭又睡。
其實此刻,蒙著頭的趙志軍并無睡意,他察覺到了妻子的異常。晶晶和俊俊兩小無猜是很般配的一對,妻子為什么會反對?且如此激烈?聯(lián)想到晶晶并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趙志軍更加疑惑,該不會……思來想去,他決定觀察一下動靜再說。
再說晶晶,她第二天就把昨晚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俊俊,兩人一商量,決定對雙方父母公開戀情。戀愛是光明正大的事,他倆堅信會得到父母的支持。
哪知,當高勇得知俊俊和晶晶戀愛后,也和劉玉蓮一樣堅決反對??】榇烁赣H發(fā)生了爭執(zhí)。這件事,讓趙志軍很意外,高勇自小就特別喜歡晶晶,每次出差,他買禮物給自己兒子的同時,也會給晶晶買一份??涩F(xiàn)在這是怎么了?他跟劉玉蓮怎么會“不謀而合”呢?
接下來的日子,劉玉蓮開始限制晶晶與俊俊來往,弄得晶晶整天郁郁寡歡。那邊,高勇也限制俊俊,致使一對有情人只能偷偷摸摸地微信傳情。
一直拿晶晶當掌上明珠的趙志軍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他幾次勸說劉玉蓮也無濟于事。聯(lián)想到晶晶來歷不明的身世,趙志軍開始上火,不久,病情加重,他住進了沈陽市中醫(yī)院,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10月15日上午,趙志軍再一次醒來,恰好就妻子一人在身邊,他幾次欲言又止。多年的默契讓劉玉蓮知道他有話要說,就俯下身問:“老趙,有事?你說吧,就我自己在呢?!?/p>
鬼門關(guān)走了一回,趙志軍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他將憋在心中多年的疑惑問了出來:“玉蓮,實話告訴我,晶晶是不是我親生的?”這句話,讓劉玉蓮渾身一抖,臉色也不自然起來,“老趙,你這是什么意思?”趙志軍轉(zhuǎn)過頭去,一邊流淚,一邊低語道:“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繼續(xù)瞞我嗎?”
劉玉蓮聽了這話,瞬間淚流滿面,她“哇”的一聲抱住丈夫,大哭了起來。瞞了20年,她再也不想騙他了!
真相浮出攪漫天風(fēng)雨
愛讓荒謬有了解答
原來,當年看著丈夫因為不能有一個親生的孩子而焦灼、苦惱,以酒澆愁,日漸消瘦,劉玉蓮疼在心里,她愛自己的丈夫,不想讓他有缺失。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最后,她腦中閃過一個看似荒謬卻最可行的想法:悄悄找一個男人懷孕。
有了這個大膽的想法,劉玉蓮想到的第一人選就是忠厚老實的高勇—高勇深知趙志軍的“難處”,又一直在替哥們兒著急。劉玉蓮試著聯(lián)系了高勇,起初,高勇一口回絕,這太荒謬了,好心做事卻只能招來罵名,再說,這哪對得住自己的好哥們兒。后來,趙志軍在一次醉酒后出了車禍,險些送命,看著哥們兒痛不欲生的樣子,高勇在劉玉蓮聲淚俱下的哀求中同意了。兩人偷偷在賓館開房,僅僅兩次,劉玉蓮就懷了晶晶,之后,兩人斷絕了性關(guān)系,并暗中商定,永遠守住這個秘密……
趙志軍聽了劉玉蓮的敘述,這才解開心中壓了多年的疑團,也懂了為何劉玉蓮和高勇都不約而同地反對晶晶與俊俊戀愛。原來,兩個孩子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作孽呀……”趙志軍聽完妻子的訴說,輕輕說出了這三個字。之后幾天,他都無法面對妻子,虛弱的他只覺得更加天旋地轉(zhuǎn)。
劉玉蓮心懷愧疚,在他的病床前默默地忙碌。趙志軍有時醒來望著妻子直不起腰的背影,心里也非常難受。玉蓮是個好女人,如果當初不是自己執(zhí)意不領(lǐng)養(yǎng)孩子……唉!雖然她最后選擇的“辦法”離譜,甚至不可原諒,可是,他怎么也恨不起來,腦海中浮現(xiàn)的都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想到的都是在他生病這幾年,妻子一句抱怨都沒有一手撐起這個家。眼前的這個女人早已從妙齡少女變成了中年婦人,甚至感覺比同齡人還大幾歲,這其中的苦楚和艱辛趙志軍都明白。
一天晚上,劉玉蓮像往常一樣給丈夫喂飯,這之前兩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話了。趙志軍這回主動拿過勺子,輕輕握住了妻子的手:“媳婦,算了,都過去了?!甭犚娺@話,劉玉蓮放下飯盆,一下子摟住了自己的丈夫,他比之前更瘦弱了?!袄馅w,謝謝你!謝謝你……”她大哭著反復(fù)說著這句話,兩人抱在一起,抱得緊緊的。
此刻的趙志軍終于卸下了壓在心上多年的一塊石頭,一下子輕松了很多,病情也很快好轉(zhuǎn)。
接下來,就是如何處理晶晶與俊俊戀愛的難題。這個問題若處理不好,后果不堪設(shè)想,甚至?xí)绊憙蓚€孩子一生的幸福。夫妻倆最終決定約高勇來商量一下。
高勇接到趙志軍的電話,還以為是趙志軍病情的事,急忙趕到醫(yī)院,當?shù)弥亲约汉蛣⒂裆彽氖隆皵÷丁绷?,頓時陷入難堪。在沒有外人的病房,高勇一邊扇著自己的耳光,一邊不住地道歉:“大哥,實在對不起,弟弟我錯了……”趙志軍急忙讓劉玉蓮扶高勇坐下,哽咽著說:“別這樣老弟,都是我傻,哥哥還得真心謝你,沒你幫忙,我怎么會有晶晶,會有這個家?!边@場原本不在預(yù)期內(nèi)的對話,讓在場的3個人都終于卸下了心中的負擔(dān)。高勇?lián)涞酱睬?,握住趙志軍的手:“大哥,謝謝你理解,謝謝你!”眼淚順頰而下。
恢復(fù)平靜后,3個人開始研究解決兩個孩子的問題,最后統(tǒng)一意見:想要徹底解決問題,唯有挑明真相。就在這時候,高勇手機響了,是妻子叫他回家吃晚飯。掛斷電話,3個人都愣住了,此刻,他們才意識到,他們一直忽視了高勇妻子的存在,這件事一旦挑明,萬雪梅會是什么感受?畢竟她也是“受害者”,她會接受丈夫當初背著她“出軌”的事實嗎?
3個人又開始討論這件棘手的事,最后決定由趙志軍出面單獨給萬雪梅解釋。然而,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當萬雪梅得知真相后非常羞惱,任趙志軍怎么解釋,她都無法接受這個荒謬的事實。
后來,在3個人的反復(fù)勸說下,萬雪梅終于慢慢地想通了,畢竟,日子還得過下去。最后,4個人一起做兩個孩子的工作。當他倆得知真相,開始都無法接受,尤其是晶晶,她不僅要失去一個愛人,還得面對另一個無法接受的事實:把自己捧在手心的爸爸竟不是她的親生父親……這對她的打擊簡直太大了!
時間可以拂去傷疤和疼痛,只要愛還在。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閉門不出的晶晶在屋里翻看了從小到大的相冊,里面有爸爸媽媽帶她到處游玩的回憶;有媽媽把她抱在懷里的大笑瞬間;有自己每次上臺表演的留念。自己每個有價值的時刻,爸爸總會用相機幫她記錄下來。這個家給了她所有的愛和美好。這天,她收到了俊俊的一條信息:“千金之諾的愛情經(jīng)常因時間和環(huán)境變化而破裂,可至親的血脈親情卻會永遠延續(xù),妹妹,咱們?nèi)メt(yī)院看看爸爸吧?!?/p>
正在兩家人為孩子情緒著急的時候,晶晶和俊俊來到了醫(yī)院,晶晶流著淚對父親說:“爸爸,不管怎樣,我永遠是您的女兒,再也沒人像您一樣對我這么好了……”俊俊也湊過來,俯身握住趙志軍的手說:“趙叔叔,您安心養(yǎng)病,我和晶晶會知道怎么處理的。我們都是您的孩子,您早日康復(fù),我們一起接您回家?!?/p>
這一刻,不僅僅是趙志軍,兩家人都哭成了淚人。這個場面,比任何小說情節(jié)都出人意料,但卻又那么在情理之中。出于對家的愛和不舍,我們看到一個原本荒唐的故事,最終擁有了最深情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