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禾

過去的一段時間，滿屏的消息部是：肖鋼卸任證監(jiān)會主席，農業(yè)銀行董事長劉士余接任。真真假假，傳了5次，這一次，一直被市場高度關注的證監(jiān)會高層人士變動終于塵埃落定，

2月20日早10點，新華社消息稱，肖鋼被免，農行董事長劉士余接棒，成為第八任證監(jiān)會主席。在證監(jiān)會副主席方星海等人排隊與肖鋼握手言別之際，股民們則對銀行系出身的劉士余期待頗多。1961年出生、屬牛的劉士余，似乎從名字和屬相上深得民心，大家期待著中國股市將迎來“牛市雨”（劉士余）時代……

老兵的新戰(zhàn)場

跟新上任的證監(jiān)會主席劉士余樣，肖鋼也來自銀行系統(tǒng)。2013年3月，時任中國銀行董事長的肖鋼，接替郭樹清，擔任證監(jiān)會主席。肖鋼剛上任時，老股民們都稱他為“銀行系統(tǒng)的老兵”。

從中國人民銀行老行長呂培儉的秘書，到計劃統(tǒng)計司，再到政策研究室，直至主管金融監(jiān)管的央行副行長、貨幣政策委員會委員。在肖鋼第三個本命年，他就成為了中國人民銀行系統(tǒng)內最年輕的正局級干部。

資本市場對肖鋼抱以期待。肖鋼走馬上任之際，正好趕上了新一代領導人大刀闊斧施展反腐與改革的新政，所以肖鋼很快在業(yè)內樹立了鐵腕治市的形象。上任后不到兩年，肖鋼便成功砍下了三板斧：嚴懲欺詐上市，解開IPO（首次公開募股）魔咒，堅決推行滬港通。同時，“老鼠倉”成為重拳整治的重點對象，許多違規(guī)上市公司遭到處罰，并啟動大數據查內幕交易，證券、基金行業(yè)一度風聲鶴唳。今年年初，肖鋼力推的“熔斷機制”三天內兩度被市場“打爆”，除了機制本身的問題以外，一些資深股民認為，這跟肖鋼得罪了太多人有關。

在過去兩年半的時間里，肖鋼力求增加市場和證監(jiān)會內部的透明度。證監(jiān)會現在每周召開一次新聞發(fā)布會，這在同級別政府部門中實屬罕見。

“A股保衛(wèi)戰(zhàn)”中的肖鋼食堂背影

2015年的6月15日是肖鋼命運的轉折點?！?015年6月15日至7月8日的17個交易日，上證綜指下跌32%。大量獲利盤回吐，各類杠桿資金加速離場，公募基金遭遇巨額贖回，期現貨市場交互下跌，市場頻現千股跌停、千股停牌，流動性幾近枯竭，股市運行的危急狀況實屬罕見?！?016年全國證券期貨監(jiān)管工作會議上，肖鋼如此形容。

“A股保衛(wèi)戰(zhàn)”正式打響。2015年7月4日，證監(jiān)會組織券商召開會議，商議救市策略。據《財經》報道，由于情況緊急，當天的討論也較為無序，救市與不救市、如何救，各種意見交織，肖鋼數次打斷發(fā)言者講話，希望大家統(tǒng)一認識。最后，時任中信證券董事長王東明提議：“肖主席，你說怎么辦，我們就怎么做。”

此次大會被資深股民們稱為A股的武林大會，肖鋼是盟主。然而，還來不及從“A股保衛(wèi)戰(zhàn)”的火線撤退，“救市主力”中信證券卻成了是非之地，多名高管因涉嫌內幕交易、泄露內幕信息被查。此后不久，證監(jiān)會“后院”也起火，證監(jiān)會原主席助理張育軍與原副主席姚剛先后被宣布接受調查。

市場的巨震，打斷了此前幾乎所有的改革進程，IPO再度被關停，《證券法》的修訂也因此被推遲。2015年初，滬深A股有700多家企業(yè)在排隊等待上市，堪稱資本市場的一個奇觀。IPO核準制下造成了“堰塞湖”，肖鋼準備用注冊制來解決A股的這個世紀難題。穩(wěn)定是首要目標，以肖鋼為首的監(jiān)管層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救市行動。知情人士介紹，那一段時間里，肖鋼夜以繼日地工作。有人拍到肖鋼獨自一人在證監(jiān)會空蕩蕩的餐廳里吃飯，曾有媒體用這張照片來形容彼時肖鋼的孤獨和無奈。

“風控先生”肖鋼

另一個將和肖鋼一起列入A股歷史的是“熔斷機制”。今年年初，肖鋼給A股市場的股民上了一堂深刻的關于“熔斷機制”的課。

早在2013年8月份，“光大烏龍指”事件之后，肖鋼便一直在尋找可以控制風險底線的制度。此時，國外的“熔斷機制”被肖鋼吸納。

據了解，肖鋼平時很少公開露面，但是在出席某些論壇和會議時，總會提起“風險防控”這個詞。在他的眼里，當年提出的“熔斷機制”一直沒有從計劃中抹去。曾有消息人士稱，“熔斷機制”是由肖鋼拍板上馬的，并未經過國務院的審批程序。但“熔斷機制”推出4天，A股便出現4次熔斷，被宣告失敗。

有市場人士認為，肖鋼的免職或跟“熔斷機制”的失敗有關。因為“熔斷機制”出現一星期便叫停，制定相關政策時可能考慮不足，造成股市急挫，投資信心下降，并影響到政府的相關經濟部署。

“熔斷機制”被叫停之后，市場多次傳聞肖鋼離職，一些網上的評論者認為肖鋼應該為“熔斷機制”的失敗負責。一段肖鋼在2012年接受香港鳳凰衛(wèi)視采訪時的視頻也被網友們拿出來作為指責肖鋼的“證據”。肖鋼在采訪中說，能夠娶到他既聰明又美麗的夫人，是他一生中唯一做對的一件事。

證監(jiān)會的肖鋼時代正式落下帷幕。2013年，肖鋼曾撰文指出，資本市場是一個資金場、信息場和名利場。如今肖主席已經離開這個名利場，他的日子會過得更好嗎？多少年之后，當他想起2015年夏天在富凱大廈的“A股保衛(wèi)戰(zhàn)”時，又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呢？

注重風險防范的大銀行家

公開資料顯示，劉士余與他的前七任一樣，都出白銀行系統(tǒng)。這8位證監(jiān)會主席有7人出任過央行副行長之職，有6位都有過掌舵國有大行的經歷。難怪業(yè)內人士戲稱，當不上央行副行長就不可能當上證監(jiān)會主席。

公開資料顯示，劉士余是江蘇連云港人。32年前，他曾就讀于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管理科學與工程專業(yè)，據新華網等媒體報道，當時的清華經管學院院長是后來擔任國務院總理的朱镕基。

從履歷來看，劉士余曾就職于上海市經濟體制改革辦公室、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中國建設銀行。

1996年，劉士余到中國人民銀行工作，開啟了他18年的央行履職生涯。從2006年到2014年，劉士余當了8年央行副行長，當之無愧地被稱為大銀行家。

劉士余也有豐富的危機處理經驗。在主管金融穩(wěn)定局期間，央行參與“德隆系”風險處置工作、以南方證券風險處置為契機推動證券市場基礎性制度建設、配合證監(jiān)會妥善處置28家高風險證券公司。

雖然身居要職多年，但在任職農行董事長之前，劉士余一直十分低調，鮮少在媒體上公開露面。而幾次公開講話中，劉士余的發(fā)言被評價為邏輯嚴謹、思路清晰，“嚴厲而接地氣”。

在2013年“首屆諾貝爾獎經濟學家中國峰會”上，劉士余用10個字，即“不平衡、不協(xié)調、不可持續(xù)”來總結中國金融業(yè)面臨的問題和挑戰(zhàn)。與此同時，他表示，“一行三會”和財政部應該完善分工、信息共享，建立金融監(jiān)管的協(xié)調機制。

而從劉士余為數不多的公開發(fā)言中可以看出，這位銀行家非常注重風險防范。浙商證券一位資管人士對記者表示，“這大概與他在任央行副行長時期分管金融穩(wěn)定工作有關，加強風控對于目前的市場是非常有意義的；同時因為劉士余是央行監(jiān)管工作出身，執(zhí)行過很多重要的金融改革，下一步的市場監(jiān)管可能會升級。”

在農行僅干了18個月

2月19日下午，正在北京通州區(qū)出席“北京市行政副中心建設發(fā)展基金啟動座談會”的劉士余接到重要通知，中途離席。

據新華社新媒體專電報道，在座談會上，會議主持人、北京市常務副市長李士祥向與會人員報告了一個消息：“剛剛士余同志臨時接到一個通知，要趕往國務院參加重要會議。所以他委托我來主持全程?！?/p>

劉士余接過話，他先給大家拜年：“正月十五沒過，過去拜年拜到初八，就一無饅頭二無酒，現在生活水平好了，拜年可以拜到十五！”

當時的參會人士沒有料到，這是劉士余以中國農業(yè)銀行董事長身份參加的最后一場活動。

2014年10月，劉士余出任農行黨委書記，隨后順理成章地成為農行董事長。劉士余在到任講話中曾表示，自己會在農行長待，其目標是把農行打造成一家國際一流的現代商業(yè)銀行。

據報道，在農行的這一年半時間里，劉士余主抓三農業(yè)務和風險管理。在農行2015年工作會議上，劉士余提到，要著力增強“三農”金融服務能力，將服務“三農”作為政治上的安身立命之本，經濟上的發(fā)展壯大之基。

也許讓劉士余感到遺憾的是，農行在過去兩年的經營業(yè)績與其他三大行相比仍有較大差距。截至2015年9月30日，農行實現凈利潤1533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0.57%，增速為四大行中最低。

勤勉務實常去一線調研

有熟悉劉士余的人稱，他是一位“情商比較高”的人，善于平衡和協(xié)調各方關系，解決復雜問題；為人勤勉務實，十分好學，經常閱讀至深夜，因此知識面很廣，在農村金融、資產證券化、支付、房貸政策等方面均有獨到研究。

而就劉士余近年來的公開講話來看，他雖然身居高位，但十分了解一線情況。2013年，中國《銀行家》雜志一篇封面文章稱，劉士余“很好地保留了一貫的工作作風，經常奔赴各地一線調研，具體了解實務，在親身感受和實踐基礎上，形成針對性的發(fā)展和監(jiān)管思路。常常在某地調研期間，劉士余的思路及落實方案完全可以勝出這些金融機構的負責人?！?/p>

2014年，在“首屆清華五道口全球金融論壇——互聯(lián)網金融主題論壇”上，劉士余在發(fā)言中歷數理財業(yè)務的種種不正常現象，表示要下決心整頓金融的同業(yè)業(yè)務和各類理財業(yè)務，否則會使社會公眾過于追逐短期高利，不追求長期回報，對資本市場的發(fā)展產生極大的溢出效應。

“比如公眾拿錢到一家銀行購買8%的理財產品，這家銀行再加三個點，11%走通道，通道的特權機構再加三個點，就進入實體，14%左右，這還算不錯的成本，但這種層層加水，每個環(huán)節(jié)都扒皮加碼的做法直接抬高了實體經濟的成本，對勞動生產率的提高是毫無貢獻的，而且會把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金融體系帶入極其具有賭博心態(tài)的短期行為。”顯然，這位副部級官員對基層業(yè)務中的“貓膩”也摸得“門兒清”。

“牛市雨”的矛盾與挑戰(zhàn)

由于被認為是市場派人士，同時熟悉資本市場的監(jiān)管經驗，業(yè)內普遍認為劉士余主政證監(jiān)會對股市將是重大利好。此外，1961年出生的劉士余生肖屬牛，名字諧音“牛市雨”，腦洞大開的投資者寄予厚望，希望新的主席能帶來新一輪的牛市。

2月22日，也就是換帥后的第一個交易日，三大股指高開高走，滬指漲2.04%重回2900點，兩市2400只個股飄紅，近90只股漲停。

實際上，證監(jiān)會主席的職位被認為是金融領域最難做的工作，是在“火山口”的高危職位。證監(jiān)會副主席方星海曾感嘆：“一行三會四位首長，最難做的是證監(jiān)會主席，因為其他三個監(jiān)管部門的首長通常都不會導致普通老百姓虧錢?！倍墒幸坏┫碌倳兄铝R聲一片，各方利益難以平衡，證監(jiān)會主席需要承受非常大的壓力。

“劉士余上任后面臨的其中一個矛盾，是市場化的改革方向與股市參與者結構之間的矛盾?！鄙虾Ｒ晃淮笮退侥己匣锶藢τ浾弑硎?，“A股的結構性問題在于市場目前是散戶占主體的，而大部分散戶只希望市場漲，一旦股市下跌便會罵聲一片。但沒一個市場只漲不跌，脫離實際單邊上漲的市場都會以報復性下跌來收場?！?/p>

“也并不是說機構不會罵人，而是機構投資者不會單純因為股市漲跌而罵人，他們關注的點更多在于政策是否有利于市場良性發(fā)展，是否能形成完善的監(jiān)管體系，改革是不是能夠往市場化、法制化的方向發(fā)展等等?！鄙鲜鋈耸空J為，證監(jiān)市場化要遵循市場規(guī)律。

作為中國證監(jiān)會成立24年來的第8任主席，臨危受命的劉士余面臨著諸多挑戰(zhàn)，包括注冊制即將推出、《證券法》修訂、深港通等，肩上的擔子并不輕松。

其中，第一項挑戰(zhàn)便是如何穩(wěn)步推出注冊制，同時保持市場穩(wěn)定。

時間拉回到2015年初，肖鋼曾在多個場合表示，注冊制改革是2015年需要完成的頭等大事。

在肖鋼的主持下，從2014年下半年起，A股開啟了一次波瀾壯闊的大牛市。肖鋼也順勢加速了對注冊制的推進。但去年的股市大跌打破了肖鋼的原計劃，《證券法》的修訂被迫延后。

對于注冊制，肖鋼沒有放棄，他甚至開啟了“死磕”模式。在《證券法》修訂擱置的情況下，證監(jiān)會開始尋求通過人大授權的方式，來解決前置法律限制的問題。如今，注冊制的草案其實已經形成，何時正式推出不得而知。注冊制的接力棒交到了劉士余手中。

劉士余如何處理肖鋼留下的這個燙手山芋，市場正拭目以待。（資料來源：《北京青年報》、《時代周報》、《北京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