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持堅

胡耀邦微笑地望著大家說：“南有深圳，北有黑河，能不能比翼齊飛？”“5年不行，8年行不行？”胡耀邦大聲地問大家：“不要怕困難，把黑河建設好，有可能和南面的深圳媲美！”

1984年8月9日上午7點半，我剛走進辦公室，就接到通知：馬上到省委報到，有任務布置。原來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明天中午到哈爾濱，要到中蘇邊境視察，讓我隨行采訪。我意識到這次任務的分量之重：中蘇關系惡化幾十年了，中蘇邊境地區(qū)一直處于死氣沉沉的“冰凍”狀態(tài)，而此時，全國許多地方改革開放的浪潮已經興起，這里的局面不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了，可怎樣才能“解凍”呢？胡耀邦此行的目的正在這里。

1984年8月11日中午時分，胡耀邦總書記悄然出現(xiàn)在了中蘇邊境的黑龍江邊。

這條界江的兩邊，已然對峙了20多年。

這里是軍事前沿。蘇聯(lián)的炮艦就橫陳在江的對岸。胡耀邦乘坐的直升飛機只能降落在離邊境城市黑河還有幾十公里的一片空地上。驅車一到黑河，顧不上一路顛簸，胡耀邦就匆匆來到黑龍江邊。環(huán)顧黑河市，眺望一江之隔的蘇聯(lián)邊城布拉格維申斯克，想著彼此20多年“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冰封”局面，胡耀邦禁不住陷入了沉思：這里應該怎樣打破僵局，怎樣跟上全國改革開放的步伐，這里的人民應該怎樣盡快富起來呢？

作為隨行的新華社記者，我注視著總書記的舉動和神情。

胡耀邦是從北戴河趕來的。時值盛夏，中央安排在一線工作的同志“半工作，半休息”?？伤f：“歇不下來?！彼麩o時不在想著他的祖國和人民。警衛(wèi)人員告訴我，他在北戴河躺在膠皮圈上一邊劃水，一邊唱“我的中國心”。年前，他去了趟深圳，看到改革開放給這座邊陲小鎮(zhèn)帶來的巨大變化，真是滿心歡欣。然而，對比一片沉寂的北國邊疆，又不免焦慮起來。多少年了，中央領導沒有到那一帶去過。他決定到那里走走。他深信，改革開放的春風一定能消融黑龍江上那厚厚的冰層！

胡耀邦第一站來到黑河。在中蘇邊境綿延數(shù)千公里的邊境線上，黑河和布拉維申斯克是唯一兩座隔江相望的城市。他選定這里作為“突破口”。

在江邊，登上解放軍邊防某部八連6層樓高的觀察哨，胡耀邦舉起望遠鏡，仔細瞭望對岸，布拉格維申斯克高聳的電視發(fā)射塔、整齊的街道、新建的十幾層的樓房、寬敞而又漂亮的廣場，一一盡收眼底。他把望遠鏡轉過來，看了一遍黑河市，陳舊矮小的房子，狹窄的街道，看不到新的建筑?！安恍校破茽€爛的，和人家比差遠了！”他不由得摸了一把臉，說：“這里搞不好，臉上無光！”

黑河的同志告訴胡耀邦，五六十年代，兩座城市的情況差不多，差距是60年代以后拉開的。中蘇關系惡化后，蘇聯(lián)政府增加投資，把布拉格維申斯克當做擺在中國面前的“櫥窗”來建設。而我們，一方面是“文革”動亂耽誤了，另一方面是擔心中蘇兩國會打仗，總覺得一旦開火，黑河首當其沖，建設好了也沒用。就這樣，黑河的建設拖下來了。

當天晚上，胡耀邦和黑河地區(qū)的領導同志座談，反復探討怎樣盡快改變黑河這個“窗口”的面貌。一張邊境地圖鋪在地上，胡耀邦拿出眼鏡戴上，蹲在地圖前，邊看邊問黑河地區(qū)的情況，詢問到對面參加過“會晤”的部隊的同志關于布拉格維申斯克的情況、蘇方軍隊的情況和蘇聯(lián)中下層軍官對我們的態(tài)度怎么樣，等等。

長期的封閉，使這里成為“死胡同”，交通閉塞，信息不暢；然而這里又是“軍事斗爭和外交斗爭的第一線”，人們思想緊張，時時要保持警惕，事事要請示上面。經年累月，不僅嚴重影響經濟的發(fā)展，也使人們的思想觀念趨于拘謹和保守。

胡耀邦邊聽邊思考邊發(fā)表見解。他明確地說：“中蘇之間的仗打不起來?！彼筮吘车貐^(qū)的干部群眾放下這個包袱，想辦法把建設的速度加快一點，“建設好了，仗就更打不起來了！”

他強調，兩國人民之間要講友誼，中下層的工作要放開手腳干。“越做工作，蘇聯(lián)人民就越懷念兩國友好的時候，反之，越不做工作，感情上就越淡薄”。他問大家：是解放思想放開手腳做好呢，還是不放開好？大家都說：放開好。

怎樣把建設搞得快一些，胡耀邦要求下放權力，不要統(tǒng)，要搞開放政策，聘請專家，發(fā)展專業(yè)戶，開展邊境貿易，把群眾的積極性充分調動起來。

他背誦了列寧的一段話：“現(xiàn)在對我們來說，完整的、無所不包的、真正的計劃等于官僚主義的空想?！彼f：“我們不要追求這種空想?！彼赋觯覀凂R克思主義水平高，可連列寧的這個話也不懂。我們搞計劃的辦法走不通了，再搞下去不得了。他說：我們國家這樣大，怎么能搞無所不包的計劃？我們沒這個本事，一萬個毛主席也不行。你們地委也不要“無所不包”，因為你們包不了，而是要搞好指導……

座談持續(xù)到11點多鐘。胡耀邦回屋后，燈光又亮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在準備明天在黑河干部大會上的講話。

第二天，8月12日，天氣很好。早晨7點多鐘，當?shù)卮蠹s二百來名干部，聚集在一間簡陋的會議室里。前面放一排桌子，算作主席臺。沒有配話筒，以防對面蘇聯(lián)能接收到。胡耀邦坐下，從兜里掏出一張紙，上面有幾行鉛筆字。他微笑地望著大家，一開口說了8個字：“南有深圳，北有黑河。”會場一片寂靜。誰也沒想到，總書記一上來會把沉寂閉塞的黑河和熱火朝天的深圳相提并論。他解釋說，這是我的一個題目。兩個地方大體上意義差不多。

停頓一下，他說：“來到這里，首先向為開拓邊疆、保衛(wèi)邊疆盡了力、做出過貢獻的同志們問好和致敬！”

接著，他提了個問題：“我國和12個國家為鄰，那么我們的邊境上究竟應該采取什么方針呢？”

環(huán)顧了一下會場，胡耀邦說：“守衛(wèi)在邊疆的同志，包括地方的干部、軍隊和公安的同志，應該明確我國與鄰國關系的總的方針，歸納起來主要是4句話，32個字。第一句話，爭取長期睦鄰友好，不要打仗嘛。第二句話，堅決反對任何侵略。假使有人要來擴張我們，我們不怕，堅決斗爭到底。第三句話，不要別國一寸土地。第四句話，不給別國一寸土地?！?/p>

之后，胡耀邦簡略地講了中俄璦琿條約，講了麥克馬洪線，講了香港回歸問題，講了中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最后講了他最近訪問日本，接觸了各方面人士，尤其是日本青年，認為和日本長期友好相處的可能性很大。

講到這兒，胡耀邦把思路拉回到眼前一江之隔的蘇聯(lián)——從60年代開始，70年代、80年代，蘇聯(lián)領導者一直反對我們，有個時期好一陣子，但沒根本好轉。

他搞老子天下第一、搞老大哥，誰都要聽他的，其實就是搞大國霸權主義……

當然，六七十年代我們有些對策也不十分妥當，有些事也不該這么做。比如，批評人家的對內政策。粉碎“四人幫”，三中全會以后，我們改過來了，因為我們講不準，議論不好，就要犯主觀主義和干涉人家內政的錯誤。

那么，蘇聯(lián)反對我們，是不是下了決心，做了準備，要進攻我們，出兵幾十萬打到北京、上海呢？我看這個決心他從來沒有下過，他不敢下這個決心。中國這么大塊地方，你派幾十萬人，能占領多少地方？你要在中國這塊土地上扶持一個什么卡爾邁勒，你什么五百萬人，我看一千萬人也不夠，他沒那么多兵，不可能有那么多兵。對這個問題我們要有清醒的頭腦。他飛機當然多啊，艦船、坦克、大炮比我們強得多，但我們國土大，他不敢隨便來的，“恐蘇病”毫無根據(jù)……因此，在中蘇邊境工作的同志，要拿出許多生動的理由來教育干部、群眾，中蘇之間仗打不起來。和鄰國，我們的原則是爭取同人家長期友好相處，這也包括蘇聯(lián)。

還有一個問題要區(qū)別開來，就是不能把蘇聯(lián)領導人錯誤的對外政策，同他下面的干部混為一談，這不是一碼事。他下面的干部有跟著錯誤政策走的，也有不少人懷疑的。上層斗，下層不要斗。人民之間要多講友誼。

會場靜靜的，大家聽得很認真，也很仔細。多少年來，中蘇邊境地區(qū)的人們盼的就是來自中央的新精神、新聲音！

講了32字方針后，胡耀邦設了一問：“邊疆的同志怎樣創(chuàng)造性地執(zhí)行好這個方針呢？”

沒等下面的同志回答，他“霍”地站了起來，打著手勢，說道——

一、把經濟搞上去。軍隊也要協(xié)助地方把經濟搞上去。黑河地區(qū)土地肥美，產糧多，木材多，條件很好。怎樣發(fā)揮自己的優(yōu)勢，明年怎么辦，1990年怎么辦，大家想辦法，自力更生，自己動手，同心協(xié)力干。把經濟搞上去，國防、邊防也就鞏固了，和蘇聯(lián)和平友好的可能性就更增強了。

二、必須把黑河市建設好。近幾年你們有成績，工作辛苦了，我向你們鞠躬。但對黑河市現(xiàn)在的建設，我只能搖頭，這是講實話，講真話。20多年來，我們輕視這個地方了。改變這里的面貌，要求你們太急了辦不到，但3年不行5年，總要變個面貌，不是一般地變，而是要敢于和對面比。現(xiàn)在深圳人揚眉吐氣，沒有人往香港跑，而是前些年跑過去的人往回跑。深圳人說：“回來可以，但要寫個檢討?！笨傊銈兇蠹蚁朕k法，大家出力，軍隊要出力，地方要出力，國家、中央、省上都要出力，把黑河這個地方搞好了，有國際意義，要辦好我們這個“窗口”。

三、對蘇聯(lián)人民、蘇聯(lián)中下層干部，要有正確的態(tài)度，要解放思想，大膽工作，要講友好。人民軍隊總是主張友好的，中蘇兩國人民的友誼是永存的。蘇聯(lián)是列寧的故鄉(xiāng)，他們廣大干部對中國人民、對中國共產黨是有感情的，正如我們的廣大干部、我們的軍隊、我們的人民對蘇聯(lián)有感情是一樣的。要好好地講清楚，從各方面來改進。對蘇聯(lián)領導人的錯誤政策我們要抵制，要反對，混進特務來搗亂要堅決查處，但對他們的干部、人民要好好地尊重，歡迎他們來參觀，接待好，招待好，介紹好情況。這些工作要放開手來干。我總覺得我們現(xiàn)在不放手，太拘謹。我們的優(yōu)勢，第一是政策對頭；第二是輕工業(yè)、農業(yè)生產比他們好得多，介紹情況嘛，熱情歡迎嘛，熱情接待嘛。這不會犯什么錯誤。相反，只會有助于他們了解中國情況，提高他們的辨別能力，究竟中國共產黨的政策是正確的，還是他們中央的路線是正確的。這個問題我覺得非常重要。我們現(xiàn)在正發(fā)愁嘛，大豆、玉米積壓嚴重，都拿出來嘛。他那里每年缺兩三千萬噸糧食，肉也缺，水果也缺，西瓜就更不用說了。所以要很快地準備，你們的工作做得好，他們地方干部要求同我們貿易的積極性就高。所以要好好地做工作，大方一些，大膽一些，出不了亂子。他們那邊出了什么事，遭了什么災，什么搶險啦，我們這邊要主動過去幫助?？傊?，中蘇友好關系從下面搞起，這要當做一件重大的政治任務來辦。

最后，胡耀邦把話題又拉回到開頭的8個字，又把黑河和深圳聯(lián)了起來。他微笑地望著大家，說：“南有深圳，北有黑河，能不能比翼齊飛？”

安靜的會場，一下子響起了一片興奮的議論聲。

“5年不行，8年行不行？”胡耀邦大聲地問大家，“不要怕困難，把黑河建設好，有可能和南面的深圳媲美！”

他的話音剛落，會場上立刻爆發(fā)出長時間的、熱烈的掌聲！——這是發(fā)自中蘇邊境地區(qū)干部內心深處的掌聲??！

這些長期在中蘇邊境這一敏感地區(qū)工作的干部，思想上是背了一些包袱的。這里是“反修”第一線，不能出事，出點事就是大事，就是捅天的……因此，他們處處謹慎，想的就是怎樣維護好現(xiàn)狀。進入上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使外面的世界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但這里的氣氛仍然是沉悶的、甚或是壓抑的……

而總書記的到來給他們帶來了清醒的風！

與會干部們的臉上都露出了久違的、爽快而又會心的笑容！

這以后的幾天里，碰到下雨我們坐火車，天晴就乘直升飛機，晝夜兼程，沿著邊境線到了伊春、同江、虎林、密山、綏芬河、牡丹江等縣、市。

8月14日上午，我們乘直升飛機從三江平原上的洪河農場抵達同江縣城。在這個邊境小城了解情況后，下一站就去烏蘇里江邊的撫遠縣，這是“我國最早迎接太陽升起的地方”，江對岸是蘇聯(lián)的遠東地區(qū)。

此刻，祈盼著總書記去的撫遠縣領導無奈地急告：遭遇大雨，縣城已被洪水圍困，進不來，出不去，已成孤島！獲知信息，在同江縣招待所的胡耀邦思考片刻，說：拿紙來，撫遠去不了了，給他們寫幾個字。桌上鋪開了紙張，他將毛筆蘸了墨汁后，提起筆思索著，又抬起頭，微笑著望著圍著他的七八個人，沒想到眼光轉到我的臉上后停了下來，

“小伙子”，胡耀邦招呼我：“你說說，寫什么好？”我感到很突然，因事先沒有準備，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可又“盛情難卻”，便脫口說到：“這里是最早迎接陽光的地方?！薄安恍校〔恍?！”胡耀邦連連搖頭。停頓了一會兒，胡耀邦落筆了——“英雄的東方第一哨”，8個道勁的大字一揮而就。原來他要給守衛(wèi)撫遠的邊防部隊題詞。我不知其意，瞎冒了一炮，怪不好意思的。不過我拍攝下了他題詞的珍貴鏡頭。

午飯后，直升飛機起飛，向虎林縣飛去，途中特意繞到撫遠上空盤旋了一圈兒，從空中俯瞰了這個被洪水圍困的邊境小城……

中蘇界湖興凱湖是冒雨去的。胡耀邦還坐吉普車去了一趟烏蘇里江畔的虎頭鎮(zhèn)。那兒離蘇聯(lián)邊境小城伊曼市只有6公里。站在江岸可以看見蘇方的建筑和火車的運行。途經地處邊境地區(qū)的國營農場，胡耀邦和農場的領導同志做了交流。

自從中蘇關系惡化以后，中央領導同志很少到這一帶來視察工作。這次胡耀邦來考察，受到干部、群眾和駐軍指戰(zhàn)員的熱烈歡迎。座談會上，大家向他反映了不少情況。

綏芬河是中蘇邊境上又一個重要口岸城市，它和蘇聯(lián)陸路相聯(lián)。和它相對的是蘇聯(lián)沿海邊區(qū)的格羅捷闊沃鎮(zhèn)，兩座城市有兩條公路和一條鐵路相通，兩個火車站相距25公里。

胡耀邦先是登上邊防部隊某部605高地上的觀察哨，了解邊境地區(qū)的情況。隨后和綏芬河領導座談。綏芬河市委書記回顧了這座邊境小城的興衰史，得出了邊境開放就“活”，發(fā)展就快，經濟就繁榮的結論。他對胡耀邦說，1922年綏芬河邊境開放時，居民達五六萬人，店鋪有250家之多，6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商人來這里做買賣，一度被稱為“國際商業(yè)都市”。1933年日本侵占綏芬河，實行封邊閉關政策，國內外資本和居民紛紛轉移，人口下降到2000多人，變成了閉塞的死鎮(zhèn)?，F(xiàn)在黨和國家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但是，由于受中蘇關系這個大背景的影響，綏芬河還沒有活起來，沒有繁榮起來。

邊境的同志還向胡耀邦介紹了中蘇邊境貿易的歷史沿革和現(xiàn)狀。算年頭的話，中蘇兩國邊境貿易有300多年的歷史了。和黑龍江省接壤的蘇聯(lián)遠東地區(qū)，遠離蘇聯(lián)中心區(qū)域，這里森林、礦藏等資源豐富，原材料工業(yè)比較發(fā)達，但農業(yè)和輕紡工業(yè)落后，不少日用品和食品供應短缺。而黑龍江省則與之相反，農業(yè)和輕紡工業(yè)比較發(fā)達，短缺的正是對方比較豐富的那些原材料。這就使雙方形成了十分理想的貿易伙伴。在貿易形式上，主要是簡便易行的“以物易物”，即你用這堆東西來換我這堆東西，大家平等互利，互通有無。新中國成立后，這種貿易形式依然保持了下來。1958年5月12日，兩國貿易部長換文，達成廣泛開展兩國邊境貿易的協(xié)議。隨后，兩國交通部又達成協(xié)議，規(guī)定在黑龍江、松花江、額爾古納河、烏蘇里江、興凱湖上，兩國的商船為了貿易和其他商務活動，可以互駛對方水域和港岸。這兩個協(xié)議的實施，使邊境貿易更趨活躍。然而9年后，到了1968年，根據(jù)中蘇關系惡化的現(xiàn)狀，雙方消賬，邊境貿易往來就此中斷。

胡耀邦聽得很仔細，和大家展開了熱烈的討論。他贊同“開放就活，封閉就死”的觀點，贊同“把政治和生意分開”的觀點。他指出，中國和蘇聯(lián)除了兩國政府間的貿易外，要大力發(fā)展邊境民間貿易。邊境上成千上萬的專業(yè)戶，都可以搞對蘇貿易。他要求綏芬河市的貿易公司主動行動，恢復和對方的邊境貿易。他說，我們的蔬菜、水果、飲料等副食品和日用工業(yè)品很多，和他們以物易物，換回我們需要的東西。他強調，這件事你們自己定就是了，不要老是向上請示。和海關、邊檢打個招呼，讓他們支持。他說，他最擔心的就是有些人把什么都“把得死死的”。他幾次提到，我們有些事沒辦好，就總怪天老爺，其實問題不在天老爺，在官老爺，省里的官老爺，北京的官老爺。他還說，中央的規(guī)定不能太具體，中央只能規(guī)定一些大框框，你的工業(yè)怎么搞，農業(yè)怎么搞，不結合實際可能抓不到點子上去，總之，中央的大框框必須結合你的具體特點，你們要有創(chuàng)造性。他講到了江蘇省長顧秀蓮，說她有創(chuàng)造性，敢想敢干，她能干，你們也能干。他算了一筆賬后說，蘇聯(lián)遠東地區(qū)3個州有500多萬人口，要能做到每年同他做1000萬噸的生意就好了，黑龍江的經濟就活多了。

為了消除隔閡，營造融洽的氣氛，胡耀邦希望邊境的同志在同蘇方交往中，要表現(xiàn)出大方、熱情，多談家常，多交心，多交朋友，不要板著臉做生意，不要以為只有板著面孔才是堅持原則，也不要直接談政治，可以在談生意中帶政治。他說，多送點禮品沒有關系，犯不了錯誤。他還指出，做生意要從長遠利益出發(fā)，講信譽，不要老想著占便宜。對蘇方人員提出到我方人員家做客和邀請我方人員到他們家做客，我們不敢答應的問題，胡耀邦明確表示，有什么不敢答應的，這方面的思想要解放。他說，鄧小平訪問美國，到基辛格家做客，反應很好嘛。

胡耀邦對軍隊支持邊貿和開展雙邊友好活動也提出了要求。他在多個場合講到，邊疆要保衛(wèi)，警惕性要高，這是必須的。但也不要老是懷疑蘇方人員一來就是搞情報的。現(xiàn)在雙方往來太少，要多交往，要把友好交往的權放開。友誼比任何導彈的威力都大。

一路上，胡耀邦對改革分配制度、推行家庭農場、加強科研工作、發(fā)展糧食和木材深加工等，也講了許多重要意見。

胡耀邦回到北京的第2天，龍江人就行動起來了。

黑龍江上沉積了那么多年的厚厚的堅冰，就這樣漸漸地融化了！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中蘇邊境地區(qū)的人民迎來了又一次解放，這里重又呈現(xiàn)和平、繁榮的景象。這里不再是“死胡同”，而是對外開放的第一線了……

邊疆變了，邊境地區(qū)的干部群眾多么希望胡耀邦再來看看?。?/p>

可他來不了了。但他的精、氣、神留在了這里，他從沒有離開過這里，他關注著這里每一天的變化，當年考察的時候，他肯定預見到改革開放之后的邊境地區(qū)會有今天的！

（責任編輯 李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