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晶晶
摘 要:裁判文書改革是當前法學界的“熱點”,其所具有的價值意義不僅是還當事人一個公正,在解釋和宣傳法律法規(guī)、傳播法律思想、改造被告人和教育公眾中發(fā)揮重要的作用,甚至可能是解決司法改革困境的突破口,在當下中國具有特殊的意義。本文從法理學和語言學兩個視角對國外司法裁判文書研究進行概述,并提出對未來研究的思考,以期引起國內(nèi)更多學者的關注和探討。
關鍵詞:裁判文書 語篇 法理 人際功能
一、引言
文字出現(xiàn)前,法律事務的處理只能通過各種口頭形式完成,而文字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使記錄這些法律事務的處理過程成為可能,并且很多國家的文字早期功能都體現(xiàn)在合同、遺囑和法典中。早期的法律文本主要承擔對口頭傳達行為的證明性作用而非規(guī)范或處分性作用,如英國早期的法律文本主要是關于遺囑和土地或不動產(chǎn)的轉(zhuǎn)讓與贈予,歷經(jīng)數(shù)個世紀,才形成了法律文件的書面形式和簽名或封印一起構(gòu)成有效法規(guī)或裁決的局勢。司法裁判文書即是法院以中立立場為解決各種社會沖突所做出的裁決。國外對裁判文書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法學、法理解釋領域,而司法裁判文書的語言則涵蓋在對法律文本的研究中,法律文本書面語的傳統(tǒng)研究常側(cè)重于法律條文的措辭和句法結(jié)構(gòu)。因此,國外對司法裁判文書的研究可以分為法理學研究和語言學研究兩方面。
二、法理學研究
無論是大陸法系還是英美法系國家,都認為司法裁判文書中必須表述判決理由,只是重視程度不同,“意大利從十六世紀起,而德國從十八世紀開始逐步確立起判決要說明理由的做法,而在這點上,法國只是在1790年,德國只是在1879年開始作為一項法官普遍接受的義務,判決必須說明理由這一原則在當今已經(jīng)極為牢固地樹立了”[1]。大陸法系實行成文法制度,裁判文書通常局限于對法律條款的分析,相對而言,大陸法系國家司法裁判文書的說理不如英美法系國家充分。在英美國家,對于法院實際判決或裁定決定爭議的事項,人們較多地注重對相關的法律進行評論,并闡明法官為何做出其判決的司法意見或意見,因為這些意見可能包含某些對將來審判案件有價值的闡述[2]。英美法系國家采取的是遵循先例的原則,承認“法官造法”,即“當法院在判決某個爭議的過程中撰寫意見以說明其判決理由時,法院實際上是在創(chuàng)造一個指導未來案件的先例”[3]。這就要求法官在撰寫裁判文書時,不僅要考慮解決法律糾紛,還要顧及此次判決可能作為法律對未來一系列案件的產(chǎn)生影響。因此,英美法系國家的司法裁判文書制作規(guī)范,論證嚴謹,很多判決書甚至就是一篇說理充分的論文。
此外,國外對中國司法裁判文書也有過一些研究,主要從法制史的角度進行梳理。如Derk Bodde和Clarence Morris在其所著的《中華帝國的法律》(Law in Imperial China)一書中翻譯了一系列刑事案例及判決并對其法律方法做出了嘗試性分析,歸納了中國官方對于法律的態(tài)度并揭示其主要法典的譜系[4]。再如當代日本學者高見澤磨的《現(xiàn)代中國的糾紛與法》[5],美籍華人學者黃宗智的《法典、習俗與司法實踐:清代與民國的比較》[6]等都是以中國古代或近代判決書為原始材料來描寫分析古代法律的實施情況。
三、語言學研究
司法裁判文書的制作過程是發(fā)現(xiàn)檢驗一部法律良善與否的重要途徑,因為法律是否良善的判斷權(quán)不在于其生產(chǎn)者即立法機關,而在于其消費者即各類用法者,而司法裁判文書本身既是立法效果的鑒定書,又可以成為立法的意見書[7]。因此,司法裁判文書的語言也引起眾多國外學者的特別關注。
Wetter對美國、英國、法國、瑞典和德國的司法裁判文書進行對比研究,結(jié)論顯示法官在司法系統(tǒng)中的不同角色會產(chǎn)生完全不同的語篇風格,Wetter發(fā)現(xiàn)大陸法系的法官類似于行政官員,這類法官的判決受到相應的限制,通常在風格和格式上較為僵硬嚴格。此外,按常規(guī)法律慣例,法官被訓練成法律的倡導者,訓練的中心在于解釋和平衡爭論[8]。Lawrence認為法官在裁判文書中主要關心的是做出最好的決策,以對爭辯各方盡量公平的形式傳達給大眾,因此法官在撰寫司法裁判文書的過程中,只能采信法律系統(tǒng)承認的證據(jù)觀點,并且必須以決定性的方式解釋他們認為正確的結(jié)果[9]。Bhatia通過分析法庭案件的類型,總結(jié)了司法裁判文書的四種主要交際目的,認為司法裁判文書主要由法庭掌握的一些事實證據(jù)構(gòu)成,由典型的四步結(jié)構(gòu)構(gòu)成:(1)明確案件;(2)確定案件的事實依據(jù);(3)就案件展開爭論;(4)宣讀判決書。此外,Bhatia還指出司法裁判文書的語言、法律咨詢的語言、立法語言、合同語言都是很有特色的法律語體[10]。
Maley認為司法裁判文書既有宣示又有辯護功能,所有判決書都共享一套結(jié)構(gòu)要素,因此可以說其具有潛在的體裁結(jié)構(gòu),其中包括:(1)事實、案件報告和案件相關歷史的記錄;(2)事實或法律問題或兩者兼之;(3)推理;(4)結(jié)論,原則性或規(guī)則性的聲明適用于該案;(5)裁決命令。這種列舉的體裁結(jié)構(gòu)與Bhatisa于1993年提出的典型的四步結(jié)構(gòu)在一定程度上相似。Maley還研究了司法裁判文書的人際關系意義,案件事實的呈現(xiàn)和互文性,認為在判決書中,個人品位或機構(gòu)功能由不同形式的復雜形態(tài)反映出來,道德說教和調(diào)解是體現(xiàn)司法裁判文書辯護和宣示功能的主要語言手段,當然也承擔了人際關系意義。此外,他還提出事實要素總是表現(xiàn)為敘述,案件事實如何總結(jié)及如何呈現(xiàn)在司法裁判文書中可以反映出法官以其個人視角審視案件和行使權(quán)力的方式。互文性是Maley研究裁判文書的另一個視角,他認為許多不同方面的互文性滲透于司法語篇,甚至所有實行的判決先例都是一個互文性問題,以往的司法語篇對于解釋當前的判決至關重要[11]。另外,Gibbons也對立法和司法語篇的人際意義進行了深入研究[12]。
Bell和Pether提到“如果司法裁判文書涉及不同層次文本間的協(xié)商,那么它至少要能在實際情況下同時有效的使用不同文本,也要兼顧偶然性、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的功能以及社會習俗性”[13]。Kurzon對美國和英國的司法裁判文書進行對比研究,探討了英美判決書中的禮貌現(xiàn)象,指出了美國和英國的判決言語行為有很大不同,特別是美國的上訴法官通常不理會來自同級或下級法院法官的批評和不同意見[14]。Lawrence細致地分析了英語司法裁判文書中的反身代詞,認為指代的模糊性會給判決書作者造成潛在的災難性后果,所以最好避免使用反身代詞。事實上,法律文書作者們的確力圖避免使用反身代詞和其他類似的形式[15]。從目前的研究成果來看,國內(nèi)還缺乏這些細致的分析結(jié)論,如果對中國司法裁判文書的撰寫研究也能達到這種細致程度,將對判決書寫作實踐具有更準確的指導意義。
四、啟示及思考
司法裁判文書所具有的價值意義不僅僅是還當事人一個公正,還對法官、法律、社會存在著影響,判決書甚至可能是解決司法改革困境的突破口,在當下中國具有特殊的意義。長期以來,國外對司法裁判文書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法學、法理解釋領域,而對判決書語言的研究側(cè)重于不同法系國家判決書語篇風格的對比、分析判決書構(gòu)建結(jié)構(gòu)、人際功能和句法結(jié)構(gòu)。法律語言作為一個跨學科的研究領域,可以進行多角度和多方法的研究。無論使用何種方法、從哪個角度對司法裁判文書進行分析,目前的研究還非常零散,不成系統(tǒng),需要不斷擴大研究范圍,提高研究深度。對司法裁判文書進行深入研究可以為司法部門和法律實踐工作者提供一個新的認識視角,使廣大群眾對和自己生活息息相關的司法裁判文書有進一步的了解;為解決司法過程中的實際問題及當前法學界的“熱點”——判決文書的改革提供寶貴的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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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司法程序公正視野下的庭審話語立場研究”(項目編號:15YJC740053);湖北省社科基金項目“刑事庭審中立場的話語研究”(項目編號:2014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