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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居記事

2016-08-10 23:30郎麟
四川文學 2016年8期

郎麟

居民樓

在城里買房的時候,我們根本沒聽說過小區(qū)這個詞。

當時城市還沒有這么大規(guī)模的開發(fā),沒有商品房。這棟居民樓坐落在城郊結(jié)合部。原是村民的地被占了修成路,后來自發(fā)形成農(nóng)貿(mào)市場。村民成了居民,卻沒有工作沒有保險,幾萬塊錢開銷不了一家人的一輩子。有錢有膽量的拆了自己的房子建樓房,剩下的賣出。一二樓是老村民,我們成了這里的新住戶。

我們家在四樓,人聲、市聲被濾出層次,反倒近切得像在耳邊。白天吵吵嚷嚷,依在窗口,看見一地高高低低的色彩,青綠,潤紫,金黃的炸豆角,旁邊一大盆舊黃的水里養(yǎng)著白白的豆花,冉冉冒著白汽,暖暖的,像小戶人家的日子。

晚上一切都沒了,露出底子的不可理喻。硬邦邦的水泥臺子,旁邊堆著擺攤子用的籮筐,黑咕隆咚。兀地豎在一邊,蒙著一塊灰油布,是烤鴨子的不銹鋼爐子,不明就里多半給嚇住。市政建設(shè)者想不到夜晚還有人要過路,沒安路燈。

二樓的一家,擔負起收電費水費的職責,每家給她四塊錢。她家的電線明晃晃地越過門口的電表,直接拉進家里。我們有些詫異,偷電的事到處有,但偷得如此光明正大,仍屬少見。

什么事,給你亮底亮面,你倒不好說了。平常碰見,她招呼人很熱絡(luò)。每次收費時,她總要叫苦:這個月咋回事啊,電費多出這么多!……我們沒什么好說,客客氣氣等她走。電表分表進戶后,她便再不收電費了。

一個單位的人住在一起,到底會收斂些。居民就不一樣了,用不著顧慮樓上是領(lǐng)導,樓下是同事。

住戶里原先的村民,全都做著小生意。樓下有兩間門面,一家賣雜貨,一家賣面。沒有門面的就到農(nóng)貿(mào)市場擺攤子,賣燒臘,賣饅頭。

賣饅頭的中年婦女是底樓住戶,經(jīng)常能在家里聽到她吆喝吵架的聲音。

一天大早我就聽見她敞亮的嗓音,興奮得沙啞了。我從那種興奮中聽到了吵架對一個人的積極意義。

一個菜擔子擋在她的饅頭攤面前,她攆他,而他竟說臟話。她得了理,連珠炮似地罵過去。圍觀的哄笑聲中只有一支女高音。嗓音帶著歡快的性質(zhì),讓人覺得仿佛一支曲調(diào)配錯了詞。

那男子灰溜溜地挑著擔子走了,雖然嘴里還罵罵咧咧?!艘策€沒消氣,放低了聲音說,他還要罵人?!這是實際勝利后的爭取輿論。

要聽吵架的話,女人的仇恨更深。傍晚下雨,底樓的兩個中年婦女叉著腰在雨中罵了一個多小時,不堪入耳。卻跟男女關(guān)系不搭界——為的是過道,賣面的一家占了一半的過道,夾出一間房,租給人出租光碟。一個說,大家的過道不能一個人占了;一個說,我靠著自家的墻壁砌屋子,關(guān)你啥子事?真是公婆各有理。吵到最后,已經(jīng)完全偏離主題,兩個人夾槍帶棒地辯論二婚是否有失婦道。

農(nóng)民爭一點邊角地界,可以扯到四代以上的祖先。從那窄窄的巷道里側(cè)身而過,道德家要捶胸頓足了。

這里沒有大門,我不必像上夜班的同事那樣準備一元錢零錢交給門衛(wèi)。這棟樓一共五層,有一道圍墻大約就一人高吧。我也實在想不明白這墻能起到什么作用,任何方向都可以進來,里面還有個足以再修兩棟樓的荒草壩子,雖說雜草叢生,從這里走過總比翻墻好吧。多么笨的小偷才會從一米長的圍墻翻進來?

不久,我就在這一米寬的過道上遭遇了小偷——突然對峙。當時他正趴在圍墻上,準備翻過來。我拿著電筒照見了他,似乎蒙住了臉——這一束光亮連接著我和他,靜靜地,靜靜地,人像在收縮。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聽到咚-咚的兩聲,非常沉悶,我這才覺得頭皮發(fā)麻。他掉下去了!——狹路相逢,持電筒者勝。然而我沒有一絲得勝的喜悅。

實際上,小偷光顧是常有的事。

有一天半夜,我迷迷糊糊聽有人喊:小偷!逮到!逮到!然后樓道里響起雜沓沉重的腳步聲。稍遠處,是一只狼狗起勁的狂吠。從呼叫、喝斥聲里分辨出,一群人圍住一個人,有皮鞋踢在人身上的聲音,鈍鈍的矬得人不好受。直到人聲散去很久,仍睡不著。

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生活,讓人心緒不寧。半夜狂奔的腳步聲,能把人吵醒,我甚至聽到過兩次槍聲。

第二天白天,昏昏沉沉起來,樓下的農(nóng)貿(mào)市場依然熙熙攘攘,讓人懷疑昨晚的殘忍不過是一個噩夢。

一年四季,從我的窗口看出去,永遠不會有春天的景象——黑青的瓦擱在灰的屋脊,高低的紅磚房,兩幢房子形成一個讓人極不舒服的銳角,讓人好情緒也要變壞;窗是百年不開的,茶色玻璃里面永遠掛著窗簾,也許給釘死了。光線不好的時候看著像一些大而黑的窟窿。

樓頂平臺上斜出一片黑瓦,下面掛著衣服,有些是小人的,有些是大人的,小人的衣服慢慢變大了尺碼??爝^年的時候,又掛上了香腸臘肉——那是空間太局促的緣故,不得已將一些人生的內(nèi)容展示給了不相關(guān)的人;或者因為局促,下面的窗戶甚至窗簾總不見開的時候——起早貪黑地忙生計,那窗或窗簾根本派不上用場。

街是不夠?qū)挼?,菜農(nóng)們擺了菜,走路也得側(cè)著身才能過。街口有兩棵樹,樹葉上布滿了灰,看不出新綠或是舊綠——我的窗口是看不見樹的,只有白的灰的,空虛和局促。這樣的景色看久了,難免會有人生逼仄的感覺。

下了夜班,我走著這濕漉漉的路回家,背后大路上的燈光昏黃渺茫?;丶业穆泛痛舐反怪?,因此越走越黑。突然一聲吼叫,一個龐然大物從黑夜里竄出來,足足高出我一倍。我在這驚恐中出了一身冷汗。定下神來,才看出是一條狼狗。雖有鐵鏈子拴著,無端被這么驚嚇一場,很有報110的沖動。

然而我終于沒有報——既然人人覺得不安全。后來有一天,狼狗蹲著的地方,窗簾掀開了一個角,原來是開賭局的。白天碰見狗主人牽著狼狗,他看我不敢過,很友好地說,不要怕,黑虎聽話得很。走嘛,走嘛。他開賭局,兼著晚上守攤子存貨的事,于是大家都能諒解他養(yǎng)著一條狼狗了。

雖說喜怒哀樂只在各家屋檐下,一幢樓里的人也有共同之處。中央臺放《笑傲江湖》的時候,每晚兩集。我們趁著中間的廣告時間去倒垃圾。出門時劉歡“呀”的那聲,下到三樓,沒斷,二樓還沒斷。倒了垃圾回來,片尾的歌曲竟然可以不錯過。

拆遷

我們住著平房的時候,這個國家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浩劫,但是一切正在慢慢變好,人們總是相信,生活會變得越來越好。我們父輩那一代人曾被理想所迷惑,他們相信努力工作能創(chuàng)造美好未來,他們相信正在走向宏大詞匯描繪的好日子。

那個時候的人想都不用想,房子就應該比人經(jīng)老,才妥當安穩(wěn)。房子都是要住一輩子甚至幾輩子的。

慢慢地,大詞消失了,或者它還在說著,卻再沒人理會了;各種新詞語冒了出來,比如打造,比如拆遷。

一個片區(qū)攤上了拆遷,那簡直就是一場動蕩,甚至一場浩劫。但愿你不要碰上。

現(xiàn)在,我們住了不到十年、修好也不過才十來年的居民樓就要拆了。

聽說要拆遷之后——不知道鄰居們從哪里聽來的,人們總有辦法打聽到許多事。這一點總讓我們搞新聞的人慚愧。當我從網(wǎng)站上了解到發(fā)生在我家門口的事情,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奇怪——某一天開始,荒草壩子里以深圳速度建起幾間平房,一個偏棚,讓我下班回來時以為走錯了地方。

樓上的兩套房是一家人買的。那家男人特別熱心拆遷的事,他開始一家一家地游說,要提前去打聽,想辦法。找了幾回,我爸爸不在家。有一次,碰到我在家,堵在門口對著我數(shù)落我爸爸的不是:“他就是這樣,從來不操心這些事,只好找你了!”然后硬要我到對門去商量。

對門的鄰居知道我在報社,我剛走進,她就說:“對,她在報社呢。”想不到這男子精明得很,說:“她們報社都是臨時工,管不到用?!?/p>

他的愛人說話柔和許多,拐彎抹角交待了一些意思:老頭子去跑,還不是大家都有益,總要搞清楚咋回事。并且還聲明:“老頭子有退休工資,我們家兩個女兒都是吃皇糧的,不缺錢。”

最后仿佛也沒有人交錢給他。他留下一句話:你們這樣子拖,總要吃虧的。

前任收水電費的辭職后,由這家女主人接手。她每個月都會挨家申訴:為什么多出來的電費水費他們家要攤兩份?這不公平,大家都要表個態(tài)才行。說是說買了兩套房,有一套周末才有人住,不公平。

她男人長得高大,在樓梯口擋住我問:“周末兩個娃兒才回來住,水電都沒咋用。你都是干媒體的,你說公平不公平?”雖說并沒什么危險,每次他在窄窄的樓梯上這么一橫,我都有被打劫的感覺。為什么要這么逼我呢?

這么個威猛漢子整天去糾纏這些雞毛蒜皮,真是野鴉無意緒。

鳴噪自紛紛,是千百年的命運吧。

不曉得樓上那家人看到過沒有,當初,這個村的地被占了,大家對賠償不滿,村里的老人把白布纏在頭上,到南門橋上靜坐。南門橋是交通要道,這么一坐,交通立即癱瘓。我上班從那里走過,看著那場景渾身冰涼;然而下班時南門橋已經(jīng)車水馬龍了。

晚上聽鄰居們說起,簡直不敢相信:一會兒警察就來了,兩個人拖一個人往車上甩,分分鐘就搞定。

領(lǐng)頭的幾個人被弄走,隔了幾天,有位老者死在拘留所。

我在網(wǎng)上看到他們靜坐的照片,想不明白誰發(fā)的,那時候還沒有多少人熟悉網(wǎng)絡(luò)。不過和千千萬萬的事一樣,最終還是不了了之,網(wǎng)上的照片很快就不見了。

地占了沒幾年,現(xiàn)在開始拆房。

這次呢,一切都糊里糊涂的。什么時候拆,不知道;究竟怎么賠償,也沒有個說法。上門談判的人幾乎是一家一家地嚇:別人都簽了,就剩你們。我當著他們敲開對門,結(jié)果鄰居說:“我們也沒簽。”

有些人動了腦筋,在協(xié)議上簽個狂草的“麻辣雞絲”。劃算呢,就認賬;不劃算呢,那是誰簽的啊,我們不認識。

倒遷房修到一半的時候,有人去看了回來說給大家聽——那樣的倒遷房,指頭就能把墻戳個洞。人們一窩蜂去看了,回來群情激憤。不過等了很久也沒拆,拿到倒遷房的,兩邊都占著;沒拿到的——倒遷房再破關(guān)你什么事?人們再懶得去抱怨了。

所以,叫現(xiàn)在的人相信什么呢,拆遷游說可以欺瞞哄騙,房子可以指頭就戳得破。能相信什么呢?一切價值都變了,所有值得堅守的都變得風輕云淡,人們在無依無傍的空虛里互相欺騙,而所有人都活在一個更大的欺騙里。文明,就像倒遷房的墻。

這拆遷搞得我們一想起就惴惴不安,卻很久不見樓上的男子敲開門數(shù)落人了。

樓上常常有電鋸的聲音,中午晚上一律不管不顧地施工。因為幾乎不來往,也不知道究竟在干什么。后來,看到不同的陌生人走過,才推測樓上的房子出租了。

聽說要拆,樓上那家就搬走了,但那女人每個月仍回來收水電費。她說,這里的房子租不起價,老頭子把客廳隔成兩個小間。另外三間房,一套房五家人住,好歹劃算些。過段時間,把小的那套也租出去。

真是不辭辛苦精打細算。對面那套房里進行分割,電鋸聲不會像在頭頂那么吵吧?

好幾個月后,在樓下的農(nóng)貿(mào)市場碰見他,幾乎不認識了。他坐在輪椅上——剛從醫(yī)院回來。長了腫瘤,做手術(shù)出了事故。找了熟人,官司也不好打。等傷口好了還得重新開刀。他的愛人推著輪椅,一口氣給我們說了很多,最后總結(jié),就是不該找熟人。

那么高高大大一個男子,幾個月不見,幾乎瘦掉了一半。我和爸爸正興致勃勃要去爬翠屏山,猛然碰見坐著輪椅臉色青白的他,我們支支吾吾說,去走一走。這么一支吾,心里生出蓮花。

看到路邊被連根拔起的樹,碰掉了根須的樹,靜靜地躺在人行道上——城市里每條道路都在加寬——望著面前一個丑陋的黑洞,感同身受。長在城里的樹是不幸的。它們是要去哪里的人行道,還是就這樣自生自滅?它們不得而知,我也不得而知。

盡管面前的工人忙得熱火朝天,旁邊一個修皮鞋的師傅,卻在攤子前睡著了。臉上一層薄薄的油汗——疲倦的平靜。

樓上的鄰居

一場又一場的失去很快煙消云散。傷痛總會過去,日子還要繼續(xù)。農(nóng)民失去土地,市民失去居所;所有人不是在搬家,就是在等待搬家。在這一場盲目的遷徙中,誰和誰都能成為鄰居。

沒有什么比我家樓上的住戶更像走馬燈了,他們基本上半年或者三個月一換。他們的職業(yè)五花八門,共同的身份是失去了土地的農(nóng)民。只有他們才會租住我們這幢位于城郊結(jié)合部、我的朋友們說倒拿錢請他們也不肯來住的房子,失地農(nóng)民是沒有資格談愿意不愿意的。

開始有個姑娘住在樓上客廳里,常常在我的窗臺上留下她生活的痕跡。多半是一窗臺的瓜子殼,直到有一天,我撿到裝瓜子的口袋,于是知道我收拾的瓜子殼是洽洽牌的。她沒有電視機,得靠瓜子來打發(fā)時光。瓜子殼之多表明她確實很無聊。

隔幾天,我的窗臺會飄落一個海飛絲的洗發(fā)水包裝袋。也許她買這些東西和我是在同一家超市,因為我們這里只有一個小超市。但我一般都買瓶裝的洗發(fā)水,只有外出旅游的時候,我才會準備這種簡裝的洗發(fā)水。所以,我斷定她不像我把這里看成家。

有時候散落在窗臺的是撕爛的果皮,她竟然連小刀都不肯買一把。后來我明白她只吃價格便宜的時令橘子、柑子之類。

我每天給她收拾垃圾,我們卻連面都沒見過。干這些事我不是心平氣和的,我又不是她的清潔工。總有一天我的憤怒不可遏止,我會提著她的垃圾去還給她。

白天,我的客廳天花板常常是安靜的,偶爾會有兩只懶洋洋的鞋子——多數(shù)時候是拖鞋有時會是高跟鞋——從客廳的這頭走到那頭,然而一到夜晚,男人女人的腳步聲就顯得雜沓。我偶爾會猜測一下,她究竟以什么為生呢?

什么東西都是往下一扔就了事,我甚至看到她穿壞的內(nèi)衣。我忍無可忍、忍無可忍地等待著,等她再扔下一件怎么都說不過去的東西去找她??晌业葋淼热?,卻發(fā)現(xiàn)一段時間連瓜子殼都沒有了。

她已經(jīng)走了。

來不及認識來不及了解,來不及同情,來不及蔑視。這真是一個快速的時代啊,走馬燈似的移動轉(zhuǎn)換,鄰居們來了又去,連憤怒都來不及。

新搬來的是一家人。這家人要有教養(yǎng)得多,從不往樓下扔垃圾。他們有著正常的作息,有孩子的吵鬧,有老人鈍鈍的腳步聲。熱鬧是新鄰居的特色,有時候鬧得人心煩。那孩子,仿佛是兩個,總是玩一種鐵球,咚!突然一下在頭頂砸開。要命的是,他們中午從不休息。

有一天中午,我在求而不得的睡意中昏昏沉沉。頭頂咚咚咚地砸著,我拿毛巾捂著頭臉,咚咚咚。我把頭鉆到枕頭底下,咚咚咚,還伴著一個孩子尖聲哭叫的刺耳聲音。我頭痛欲裂,一怒之下跑上樓去,敲開了比我家高一層的門。十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

我在門口猶豫過嗎,仿佛有那么一會兒。大門是開著的,這一套三居室住著四家人。我敲開的是相當于我的臥室那扇門。這個十平米的房間,我一張床一個柜子都嫌擠。

這房間用窗簾或者床單圍著大部分空間,里面大約還有更細致的分割,只留下一條不到一尺的過道。所有人——這一家三代四口人都在這過道里,因此我一眼就看到了全家人。

他們?nèi)纪?,但一個個眼神都是退縮的。給我開門的小女孩退后幾步,緊緊攥著奶奶或者外婆的衣角;老人手臂里還抱著一個孩子,連他都停止了哭叫,臉上身上還留著眼淚鼻涕口水,安安靜靜往這邊睜著眼。

青年男子蹲在一個碓窩面前,握著石杵停在碓窩上方的半空中。他縮在那里,渾身都是知趣和歉意,還有一點點訝異。仿佛這不是他們的家,仿佛誰都有權(quán)利進來,指責他們。

我聞見碓窩里舂的是藥,說:“藥店可以幫你打的?!鼻嗄昴凶有α耍骸霸跀倲們荷腺I的,娃兒不好?!彼斓刂噶酥咐先四沁叄乱粋€明確的動作會冒犯這個世界。

我們有時候抱怨自己像民工,只這一句話,我就明白我們比民工好多了,起碼我吃中藥用不著去管價錢,藥店知道該磨的磨,該熬的熬。我甚至不知道哪里有賣中藥的地攤。

我們住在一個地方,我對另外的屬于他們的生活視而不見,他肯定也對裝飾堂皇、設(shè)備先進的藥鋪置若罔聞——那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即使那個姑娘和我在同一家超市購物,她和我的生活有聯(lián)系嗎?

我再也沒有力氣去指責,眼前這個為孩子舂藥的父親,甚至包括那個姑娘以及她選擇的生活。她沒剩下什么選擇的余地。他們既沒有土地可繼承,也沒有生活方式可繼承,當然也沒有建立在此之上的道德教養(yǎng)可以繼承,沒有與土地相連的尊嚴可以繼承。

對于垃圾,她就那么隨手一拋,管它去了哪里。這正是世界對待她們的態(tài)度,那么隨意,那么輕薄,那么沒羞沒恥。

而我面前這個男子,他覺得不把一切都說明白仿佛對不起我似的,他說:“地占了,倒遷房年底才修得好,修好了我們就可以搬了?!彼€在抱歉,對這個該對他抱歉的世界抱歉。

也許由于這住處的局促,男子習慣性地收縮著四肢,動作都是怯怯的,不能完成的。他把自己收得再緊,再謙卑,這世界也不會因此對他露出笑臉。

他故意要讓我難過似的,在我準備下樓時說,我們一天到黑事情多,忘了是中午。我連忙朝他擺擺手。

我不知道,一家農(nóng)戶的地被占了,會這么直接影響到我的生活;我不知道,一個鄰居對我們有什么意義。等他們一家搬進倒遷房,還會有誰來做我的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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