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

仍 有

我倒水時

仍有一些螞蟻

行走在沸水的邊緣

我拉上窗簾

仍有一些遺漏的光亮

棲身于墻角

前面是新建的大樓

仍有一些野草

生長在缺泥少水的屋頂

汽車擠滿了大街

仍有一些路人

側(cè)身，緊貼墻根而行

遠方是生態(tài)陵墓

仍有一些鮮活的藤蔓

將他們緊緊地擁抱

炭 火

我能抓住的

只有這蒸騰的霧氣

翻滾的水

這紅紅的爐火

以及散落一地的泥炭

我經(jīng)常犯錯

以拳擊胸，以頭叩墻

可從不長久地

深陷沮喪的漩渦

我有初升炭火般的激情

不缺少熱度

也從不掩飾

嗆人鼻息的煙霧

我想贈你一束花

我想贈你一束花

我不是，也沒有一朵花

是從我身上長出來的

花園里有很多很多的花

可惜那不是我栽的

它們也沒有長在我身上

我曾栽過花，可它們都死了

在它們還沒來得及

開放之前

街頭賣的花很新鮮

它們嬌艷欲滴

可那都是花的尸體

面對如此善良的你

我怎忍心

將花的尸體贈予

總會有一些花

長在我身上

總會有花朵

在我眼窩里開放

但不是現(xiàn)在

還需要你自己來取

東邊和西邊

小城東邊

是一個火葬廠

我不大愿意從那邊走

膽子小是一個原因

我不愿意聞到人被火燒焦的味道

不喜歡看見人被人推進火爐

迫不得已

我們從火葬廠的圍墻邊走過

我轉(zhuǎn)過臉，對旁邊的人說

“我好像聞到人被火燒糊的味道

太臭，簡直臭不可聞”

身邊的人指著圍墻那頭

“你大概還不知道

火葬廠已搬到更遠的地方

這里住著山里遷來的人家”

而小城西邊是菜市場

菜市場有一個角落

是專門用來殺雞、宰鴨、燒豬蹄的地方

那里經(jīng)常發(fā)出類似于

人被燒焦的刺鼻的味道

它們粘附性極強

粘在我的身上、頭發(fā)上

久久不肯離去

夜深人靜時

夜深人靜時

一只凳子開始行動

它去看了看魚缸里的金魚

站在鐘表下面

聽了聽指針的滴答

它扶住下巴

凝視墻上的貴婦

良久 良久

它還去太師椅上

坐了坐

沙發(fā)上躺了躺

經(jīng)由黑暗的掩飾

這只可憐的凳子才能隨意

在自己家里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