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田
代際問題本是管理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學科的研究熱點,詩歌界將其引入,用于描述復雜的詩歌現(xiàn)象,對龐雜的詩人群體進行歸類?!?0后”概念的提出,在國內(nèi)先有陳衛(wèi)等在南京《黑藍》雜志上發(fā)表文章予以闡述,后有《詩歌與人》《詩文本》等民刊的廣泛宣傳,這中間也有陜西70后詩人的推波助瀾。比如,1999年王琪和黃海在西安創(chuàng)辦《七十年代》詩報,2001年黃海主編的《唐》推出“70后詩選”等。隨著越來越多的報刊推介70后詩群及其作品,“70后”作為一個完整的詩群也被詩界和學術界廣泛接受,并產(chǎn)生越來越大的影響。當然,這一群體性的命名并不具備流派意義上的寫作特征,在對群體共性的把握中,也反映了一代人自我確認的焦慮和急迫。陜西70后詩人是一個龐大的群體,他們有著各自的成長軌跡,從屬不同的精神譜系,詩學主張和詩歌抱負各異,寫作獨立而分散,但經(jīng)過近二十年持之以恒的藝術實踐和探索,已經(jīng)成為陜西詩壇的中堅力量,蔚為壯觀的詩歌風景已然形成。
成長與崛起
陜西70后詩人基本上是在中學(中專)、大學時期就喜歡上文學,并開始最初的詩歌練習的。那時,可供學習和參照的文本并不是很多,汲養(yǎng)有限,但文學氛圍濃厚,激情和夢想帶來有力的推動。在最初起步的身影當中,王琪很早就是負有盛名的文學少年了,他敏感多思,在一所中專學校勤奮創(chuàng)作,以抒情詩人的身份頻現(xiàn)校園類報刊的重要版面;馬召平上高中時就獲得了第五屆全國中學生文學夏令營一等獎。由中華青少年文學基金會和十多家學生報刊聯(lián)辦文學夏令營,被譽為中學生文學的黃埔軍校;還有鄒赴曉,上職業(yè)高中時就擔任中國中學生詩人協(xié)會四川分會會長、中國中專生詩人協(xié)會副會長,參與創(chuàng)辦《新詩人報》,中國中專生詩人協(xié)會的會刊,一份最具先鋒氣質(zhì)的中學生詩歌報。當時,西安有一份著名的學生刊物《中學生文萃》,在它周圍聚攏了一大批青少年文學精英,今天依然創(chuàng)作且成績斐然的就有馬召平、王琪、楊廣虎、劉峰等。文學的火種播撒進幼小的心田,愈燃愈熾,很多年后終成星火燎原之勢。
經(jīng)過學生時代的癡迷,走上工作崗位的堅持,成家立業(yè)后的苦心經(jīng)營,陜西70后詩人在一二十年的摸索實踐之后,藝術積累和寫作功力愈顯深厚。他們一次次發(fā)力,沖出潼關,走出陜西,在國內(nèi)廣闊的詩歌版圖上展現(xiàn)風采,樹立起自己的文學形象。他們中的很多人成為全國70后詩人中的實力派,有的成為其中翹楚,為陜西70后詩歌在全國贏得一席之地。“青春詩會”被譽為中國詩壇的“黃埔軍?!?,自2006年以來,陜西就有李小洛、張懷帆、橫行胭脂、夢野、王琪5位70后詩人參加。在國內(nèi)諸多文學獎項的角逐中,他們的身影愈見增多,實力愈見雄厚,其中李小洛獲得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提名、華文青年詩人獎、郭沫若詩歌獎、柳青文學獎,橫行胭脂獲《詩選刊》2010·中國年度先鋒詩歌獎、柳青文學獎;張懷帆獲中華鐵人文學獎、孫犁散文獎、省作協(xié)年度文學獎;馬召平獲孫犁散文獎、魯藜詩歌獎、柳青文學獎;王琪獲魯藜詩歌獎、省作協(xié)年度文學獎;夢野獲柳青文學獎,黨劍獲省作協(xié)年度文學獎,等等。加入中國作協(xié)、參加魯院高研班學習、簽約陜西文學院、入選“百青計劃”作家中詩人的人數(shù)也越來越多,作品的發(fā)表和出版更是數(shù)量浩繁、品質(zhì)日漸提升,70后詩人儼然成為陜西詩壇最具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群體。
當然,對一個詩人的寫作及其成就的考察,并不能完全憑借發(fā)表過多少作品、加入什么協(xié)會、獲過什么獎項來斷定。尤其在文學環(huán)境日益惡化、“包裝營銷”之風盛行的當下,用外在的“硬指標”來衡量,往往會對潛心創(chuàng)作的詩人帶來遮蔽。在陜西70后詩人中就不乏一些潛心詩歌的“隱士”,像客居柞水小城的張翼,默默寫作十余年,很少發(fā)表作品,外界也少有人知,但他的詩歌已呈現(xiàn)出70后詩人少有的大氣象、大格局。還有,十余年來一直以“民間立場”活躍于詩壇的周公度、黃海、武靖東、朱劍、徐淳剛、史雷鳴等人,他們的創(chuàng)作理念和方法有別于主流群體,但他們的寫作已構(gòu)成繁茂、開闊的另一重風景。
群體特征下的個體呈現(xiàn)
70后這一代人的學生時代,適逢國門洞開,社會轉(zhuǎn)型,各種新鮮事物、各種文藝思潮蜂擁而至,這令他們既振奮又迷茫,既惶惑又期待。他們上中學時就普遍接觸到“朦朧詩”,可以說,是北島、顧城、舒婷這些人給了他們最初的詩歌啟蒙。然而,“朦朧詩”的相對晦澀和諸多不確定性,僅具標示和引領作用,并沒有讓稍顯稚嫩、還沒有太多詩歌素養(yǎng)的他們找到內(nèi)心的共鳴,倒是整天哼唱的港臺流行音樂帶來情感的撫慰,崔健的《一無所有》《花房姑娘》等大陸搖滾樂激蕩起沸騰的熱血。武俠、言情小說一度讓很多人如醉如癡,席慕容、汪國真的通俗詩歌也給他們造成藝術上的錯覺。緊接著,海子詩歌的純粹和神性,“第三代詩人”的龐雜和多元,給70后詩人帶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困惑,也預示了前所未有的契機和可能。有著鄉(xiāng)村生活背景的70后,是城市和遠方為他們勾畫出精神的地平線和最初的理想,然而在進入城市并與其抵牾之時,城鄉(xiāng)文明的沖突、現(xiàn)實的重壓、夢想的失落在他們身上劇烈演繹著。而在此時,童年的記憶復蘇了,并作為一種生命意識的覺醒和家園意識的形成與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在他們的寫作中,甚至在意識、潛意識層面更深地支配著他們詩歌的底色和精神走向。
可以說,在陜西70后這一代人的成長過程中,有著大體相同的社會、政治、文化背景,也有大體相似的人生經(jīng)歷和生命體驗,這就使得他們的寫作呈現(xiàn)出一些共同的特征。比如,對政治話語和宏大敘事的疏離,對自我的發(fā)現(xiàn),向個人性、生活化、物質(zhì)主義的靠攏。當然,他們個體間的差異也是很大的,也正是這種差異性構(gòu)成了他們各自存在的價值和理由。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后,漢語詩歌的發(fā)展?jié)u趨沉穩(wěn),轟轟烈烈的詩歌運動已不可能,流派意義上的寫作已不可能,用極具涵蓋力的時代主題命名時代的精神走向已不可能。在價值取向的多元化語境中,陜西70后詩人的寫作呈現(xiàn)一種兼容并蓄的狀態(tài),是基于自我個性,對各種藝術手法、詩歌史上各種流派、主義的揀選或雜糅。在他們當中,以反叛姿態(tài)確定自我身份的是少數(shù),更多的是認同并自覺承傳詩歌傳統(tǒng),通過廣泛的閱讀和吸納,尋找自己的話語空間和表現(xiàn)方式。
1、地緣文化對寫作的影響。陜西70后詩人的寫作狀態(tài)和詩歌面貌多種多樣,很難歸類并加以鮮明的區(qū)分。但在和詩人們的接觸以及文本閱讀中,我有一個頗深的印象,就是地緣文化的差異給寫作帶來的影響。陜西本土的張懷帆、王琪、馬召平、秦舟、趙凱云具有代表性,他們身上攜帶著秦人特有的質(zhì)樸、敦厚和誠懇,也不可避免地存在地域文化遺留的保守因素,反映在作品中,他們近乎一致地以真情實感打動人,注重作品的內(nèi)質(zhì),情感飽滿充沛,意蘊頗深,但寫作方法和理念上的更新相對薄弱。而鄒赴曉、黃海、周公度、朱劍等人來自外省,有著不同的文化背景和生存理念,他們身上有很多異質(zhì)的東西,無論是辦刊物、搞活動還是寫作本身,往往有很多新點子、新方法,給人以啟示,他們對詩歌在傳統(tǒng)意義上的創(chuàng)新甚或顛覆都是很突出的。陜南的李小洛對詩意安康的表現(xiàn)和闡釋,充滿了楚文化的細膩和靈秀,她的詩在隨意、率性中透出沉思的品質(zhì),將對生活、生命及世界的認知統(tǒng)攝在具有地緣文化特征的“安康性”的詩學表達中。陜北的夢野集中書寫高原風物,質(zhì)樸粗疏,具有高原游牧文化的特征??梢哉f,李小洛和夢野兩位的詩歌風貌是對南北文化差異性的鮮明印證。嫁到陜西的橫行胭脂,她的抒情有著南方人的綿亙,但也時時流露出對長安和大唐在文化及精神意義上的豪邁認同。
2、對詩歌傳統(tǒng)的反叛或繼承。以地緣文化的差異來描述他們的寫作方式和藝術特征,未免浮泛和粗疏,或許只有著眼于寫作本身,緊扣各自的詩歌主張、創(chuàng)作手法和價值趨向,才能更深入地把握他們之間的異同。陜西70后詩人的詩歌主張和創(chuàng)作手法,如果進行最直觀最簡單的歸類,就呈現(xiàn)為口語和非口語表達之分,抒情與反抒情(敘事)之別??谡Z詩人強調(diào)“日常、當下、現(xiàn)場”,在文本的書寫中克制或反對抒情,呈現(xiàn)出情景化、敘事化特征。具有口語傾向的詩人中,朱劍、黃海、武靖東令我印象深刻。朱劍的口語詩很出色,語言干凈利落,描述不動聲色,關鍵處總能點到生活的軟肋和內(nèi)心的隱痛。黃海的詩有口語化傾向,他選詞造句極其儉省,呈枯瘦之美。武靖東經(jīng)過提煉的新口語,對事物的呈現(xiàn)很有表現(xiàn)力。陜西70后詩人的口語化表達,針對文化、道德以及詩歌傳統(tǒng)的反叛,其實并不極端,是一種溫和的背離。在人的生存及生活枝節(jié)的凸顯中,主體精神的撤離或抽空也相當明顯。口語和非口語、抒情與反抒情(敘事)之間,也并非語言材料和寫作方略的差別這么簡單,在它的背后,更多是寫作者價值觀念的差異。陜西70后詩人更多選擇非口語和抒情性的方式進行寫作,他們對于詩歌傳統(tǒng)、文化以及道德采取的方式是接納和繼承,當然,他們對此也并不缺少審察和反思。他們的寫作構(gòu)成了陜西70后詩歌的主流,在這當中也是風格各異,異彩紛呈,像橫行胭脂、王琪、趙凱云、黨劍、楊芳俠、袁治中的抒情乃至激情式書寫,張懷帆抒情和敘述的并重,周公度、史雷鳴獨特的詩美追求,李小洛節(jié)制的敘述,邊圍對詩歌幽默元素的倚重,酈楹、鄒赴曉、寧穎芳的知性審美等等,不一而足。他們在保持藝術個性的同時,廣采博納,融會貫通,使自己的寫作進一步走向深入和豐厚。
3、生存現(xiàn)場與家園重鑄。生活、社會和時代,是任何一個寫作者都無法回避的現(xiàn)實。70后詩人由于對政治話語和宏大敘事的有意背離,放棄了對神話原型的追索、對歷史縱深感的癡迷,他們更傾向于對自我和生活現(xiàn)實的表達與書寫。當英雄主義和理想主義的閃電還在他們的記憶中回放,實用主義、消費主義的浪潮已將他們置身嚴酷的生存現(xiàn)場,理想的失落、生活的艱窘以及存在的虛無,迫使他們痛苦地思索、審慎地表達?,F(xiàn)世的溫暖、美好事物的閃現(xiàn)、生命的瞬間關懷,無不牽動他們的神經(jīng),牽動詩歌伸展的觸角。李小洛的《病歷書》為這個時代出具了一份病相報告,張懷帆的小鎮(zhèn)詩歌傳遞出世俗的關懷和悲憫之情,更有口語詩人對現(xiàn)實的揭露或揶揄,更有張翼等詩人對生存現(xiàn)場的越離,注目生命本質(zhì)以及世界構(gòu)成。
陜西的本土詩人普遍有著濃厚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這與他們的出生和成長環(huán)境密切相關。陜西70后詩人,很多都寫到自己的故鄉(xiāng),其情殷殷,其心拳拳。這不僅是一種難舍難分的情感糾結(jié),更是生命意識和家園意識在心靈深處的投射,是身處城市生活現(xiàn)場的一種精神回望和生命追尋。比如,夢野的陜北、張懷帆的曹塔村、馬召平的馬家莊、王琪的羅敷河、黃海的黃石、徐淳剛的南寨、趙凱云的豳州等等。在這些詩人當中,王琪、趙凱云、徐淳剛、夢野的家園意識更為強烈,他們集中書寫、大規(guī)模呈現(xiàn),為家鄉(xiāng)立傳,為自己的精神重鑄家園。
多文體寫作中的詩意堅守
陜西小說大家路遙、賈平凹、高建群、楊爭光、紅柯等都是以寫作詩歌起步的,可以說,是詩歌給了他們最初的語言敏感以及詩性的認知和把握。陜西70后寫作群體,詩人的陣容也最為龐大。很多70后詩人在詩歌為他們帶來一定影響和聲譽后,逐漸轉(zhuǎn)入小說、散文、隨筆、評論等其他文體的寫作,在各個領域施展才華,選擇最適合自己的表達載體。也許,廣泛的涉獵和融會貫通會為詩歌寫作帶來更多的可能性,但詩人群體內(nèi)部的分化和流失也成為一種現(xiàn)實。
以散文和小說著名的高勇,最初的文學實踐卻是詩歌,而且是一種激情式、具有崇高精神指向的詩歌類型。黃海的文學實踐,一開始就是詩歌、小說、散文、評論齊頭并進,且互不妨礙。2000年,他就提出“原散文”的概念,倡導“日常、當下、現(xiàn)場”的寫作方式,在圈子中有很大影響。周公度是學者型的作家和詩人,他的《自由詩人十誡》很有啟發(fā)性,才華和異稟讓他在諸多文體中都有卓越的表現(xiàn)。他并不想讓詩歌承載太多,故而他的詩整體上簡短精巧,透著內(nèi)心的機智和靈性。張懷帆的詩歌真誠虔敬,散文和隨筆卻汪洋恣肆、潑辣酣暢。馬召平出過兩本詩集,他的詩清醇自然,富有個人特色,但隨后轉(zhuǎn)向具有虛構(gòu)成分的長篇散文的寫作。近期他又謀劃小說,對此我們充滿期待。寧穎芳、鄒赴曉、阿眉、穆蕾蕾、邊圍、史雷鳴等,也是詩歌、散文、隨筆、評論并重,且樣樣出手不凡。對體裁的揀選或?qū)で髮懽魃系霓D(zhuǎn)型,于寫作者個體而言是一種常態(tài),也成為必要。但毫無疑問,詩歌仍是最切近心靈和生命的東西,是他們自我表達的最佳途徑,無論他們改寫何種文體,詩性的東西將貫穿始終。
相對于前面這些詩人尋求新的寫作增長點,在寫作體裁上遍地開花,李小洛、王琪、橫行胭脂、酈楹、夢野、武靖東、朱劍、趙凱云、楊芳俠等人,則更專注于詩歌本身,心無旁騖,在這個相對單一卻蘊藏著巨大空間和可能性的文體中,期待更大的突破和提升。這其中有兩位很特別,張翼和徐淳剛,他們的寫作都有堅實的哲學支撐,潛心于宏大的整體性詩學探索,他們的作品容納了詩歌、散文、小說等文本元素,呈現(xiàn)一種綜合性的混合文體的寫作特征。詩歌這種文體易寫難工,很多人寫到一定階段,突破就變得異常艱難。而當他們稍作調(diào)整、變換文體,便會迅速取得超越詩歌的勢頭。從本質(zhì)上說,詩歌是以有限的語言表達無限豐富的情感和思想,以一己的視角觀照無限廣闊的社會生活和自然宇宙,在物我感應的狀態(tài)中傳遞生命的交響,這便對詩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也讓我們寄望于他們艱辛卻富有成效的勞作。
在夾縫中突圍,在沉潛中顯揚
70后是帶著自身的使命和宿命、優(yōu)越和局限走上時代舞臺的。當他們在幼年被集體主義和理想主義激勵的時候,那個時代卻倏然而逝;當他們滿懷理想從大中專院校畢業(yè),國家已不實行分配制度,自主擇業(yè)成為大部分人必須面對的現(xiàn)實?!俺錾谝粋€講理想的年代,卻不得不生活在一個重現(xiàn)實的年代,是這一代人最大的尷尬?!比欢?,既注重理想又務實創(chuàng)新、難免保守又積極進取的精神特質(zhì),讓他們在廣闊的社會生活中開拓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陜西70后詩人正是在這樣的外部現(xiàn)實和內(nèi)心憂慮中展開寫作的。他們面對時代精神的陡轉(zhuǎn)直下,精英意識和理想品格的失落在所難免,但對于消費主義和物質(zhì)主義的大肆侵襲,卻心生抗拒,不愿茍同。當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失去體制的依托和庇護,為了應對生存不得不暫時甚至長久放下最為鐘愛的詩歌,或者在嚴酷的生存競爭下慘淡經(jīng)營,生活的無著和精神的憂慮凸顯無疑。同時,在他們起步和成長過程中,50、60后詩人的老而彌堅始終是難以逾越的藝術標桿;就在他們在詩壇剛剛站穩(wěn)腳跟,80后詩人的生猛和來勢洶洶又形成新的夾擊。他們在自我身份的認同和定位上顯現(xiàn)普遍的焦慮。他們既要面對外部環(huán)境的制約,又不得不正視自身的局限,處于一種內(nèi)外交困的焦灼狀態(tài)??梢哉f,陜西70后詩人是在生存和寫作的多重夾縫里展開詩歌夢想的,一種備受壓抑和擠迫狀態(tài),必將爆發(fā)巨大的精神能量。
然而難能可貴的是,他們并未將這種困境夸大,而是積極應對生存和寫作上的挑戰(zhàn),在獨立自主、不事張揚的寫作狀態(tài)下堅持自己的夢想。相較于前代詩人,他們有自己的優(yōu)勢;相較于市場經(jīng)濟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80后,他們思想上略顯保守,品格上卻愈顯堅韌。他們不善于自我標榜、自我宣傳,不屑于種種營銷、炒作手段,卻專注于詩歌藝術本身。生活閱歷和人生經(jīng)驗已成為財富,為他們提供了豐厚的寫作資源。他們是“尷尬的一代”,也是傳遞詩歌夢想、承上啟下的一代。他們有自身的使命和藝術承擔,也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從生存和寫作的夾縫成功突圍,在沉潛中出落大氣象、大格局,彰顯詩歌強勁的生命力和恒久的魅力。
在文學史和詩歌史上,很多天才人物在青年乃至少年時期就完成了自己的文學使命;才華橫溢者,青壯年階段寫出代表作是很普遍的現(xiàn)象;而更多的詩人,并不完全仰仗才華,而是通過扎實的寫作、藝術的積累和素養(yǎng)的提升,一步步推進,同樣抵達藝術創(chuàng)造的巔峰。陜西70后詩人的寫作顯然屬于后一種。眼下他們正值人生的盛年,思維敏捷,精力充沛,創(chuàng)作力旺盛,已經(jīng)到了出作品、出大作品的時候。事實上,他們也并沒有令人失望,不斷生成的群體性影響和出示的富有說服力的文本,讓我們相信:經(jīng)過有力的書寫,經(jīng)過智慧和心血的不息鐫刻,一座詩歌的紀念碑將在歲月的凝望中巍然聳立!
責任編輯:楊建 王雷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