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Brooks
當我問到大學的資深教師和行政人員,如何來形容高校學生這些年來的變化時,我經(jīng)常得到這樣的回答:“現(xiàn)在的學生比過去更有學識,但是他們在情感上卻更脆弱?!?/p>
這話聽起來不假。當今學生的表現(xiàn)讓人驚艷,但是他們徜徉在彼此肯定和贊揚的海洋里,彷佛相互的支持能夠應對內(nèi)心的某種不安。無論人們怎樣看待校園抗議,學生們對觸發(fā)警告和安全空間的渴望似乎是從一個情感脆弱的地方發(fā)出的。
如果你跟身邊的中年人聊上幾句,會聽到一個普遍的故事,講述了“蘭花一代”(orchid generation)的出現(xiàn)。曾幾何時,故事的情節(jié)是這樣,孩子們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成長。他們在家里做累人的家務,他們在操場上摸爬滾打。然后,他們在工廠里艱辛地勞作,或到軍營里學習堅韌和勇氣。
而如今,“直升機式父母”呵護著自己的孩子,避免讓他們遭受挫折和困苦。他們監(jiān)控著操場上的每一次紛爭,孩子永遠也學不會解決糾紛,或處理傷痛。
有很多事實證實了這種說法,但也不要過于懷念過去。很多過去我們認為的堅韌精神,其實不過是一種冷酷。過去這些年更多的傾向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被割裂,人們都披上厚厚的鎧甲—男人像石頭一樣沉默寡言,女人容易暴怒,舉止俗氣,并且不可捉摸。
也許現(xiàn)在該重新思考堅韌,或至少是將其與冷酷分開。在情感上有韌性,并不是要采取某種防御姿態(tài)。并不是讓自己披上鎧甲,好讓任何東西都不能傷害到自 己。
我們所欽佩的堅韌的人并不冷酷,他們很有熱情。他們對某項事業(yè)、某種理想或者某種關系有著熱切的承諾。更高的向往使他們承受挫折、痛苦和背叛。
這種人強大無比。一次沖擊可能對他們造成打壓,使其受到深遠的影響。但是他們能夠吸收這種沖擊,因為沖擊是短暫的,而他們的自然狀態(tài)是長久的。他們也有感到被恐懼吞噬的時候,他們感知痛苦并活在其中。但他們努力克服痛苦,并且他們的渴望依然存在。
這樣想來,勇氣、堅韌和頑強并不是人們內(nèi)在的特質(zhì)。它們不是人們可以獨自擁有的工具,而是由目標激發(fā)的手段。
約翰·劉易斯可能內(nèi)心并不頑強,但是他能夠以民權的名義做到頑強。特蕾莎修女的內(nèi)心可能并不堅定,但是她能夠以上帝的名義做到堅定。
我們周圍的人可能并不是無所畏懼,但是當ta保護自己愛的人,當所做的決定涉及未來的夢想時,ta就能夠勇敢。
當人們在追求自己的終極目標,自己生命的意義時,他們就會比自己想象的強大得多。如尼采所說:“懂得為何而活的人,差不多任何痛苦都忍受得住?!?/p>
總之,情感脆弱不僅是由家長們的過度呵護造成的,所有阻礙人們追尋自身終極目標的因素都是其背后的元兇。這其中包括現(xiàn)代心理學文化—有時會撇開道德目標,而孤立地討論人們的心理特征;包括現(xiàn)代大學的教育理念—打著“批判性思維”的旗號鼓勵學生對一切變得漠不關心且一味懷疑;還包括現(xiàn)代的精英觀—鼓勵人們追求他們其實并不想要的成功符 號。
如果我們找不到目標、對他人毫無承諾與牽掛,我們就會感到脆弱。若想讓人們變得堅強,就要讓他們對某項事業(yè)充滿理想、對他人真心關懷,從而做到為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而忍受當下短暫的痛苦。
情感脆弱乍一看像是心理問題,但卻只能用哲學來解決。只有當人們堅信某種真理、使命或情感時,他們才能真正變得堅強,才可以承受更多東西。
我們這個時代,冷酷無情被看作是久經(jīng)世故,而執(zhí)著的人才是真正堅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