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立省

中國古代的民歌題材非常廣泛，思想也很復(fù)雜。這是因為民歌直接體現(xiàn)了各階級各階層特別是社會底層的心聲，作者的身份地位和人生經(jīng)歷不同，他們的思想意識也就有所不同，因而藝術(shù)活動的主題也自然不同。《孔叢子》中說過：“古者天子命史采詩謠，以觀民風(fēng)?！卑喙桃舱f過：“孟春之月，群居者將散，行人振木鐸徇于路以采詩，獻之太師，比其音律以聞于天子?！焙涡萦醒栽唬骸澳信兴购?，相從而歌。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這些記述雖交代的是《詩經(jīng)》中國風(fēng)的來源和原作者，但也可以說明民歌具有群眾性的特點，說明民歌表現(xiàn)的是人們?nèi)粘Ｉ钪械乃?、所聞、所為、所思、所感。由于民歌的分類方法很多，為了便于論述，下面根?jù)題材的不同分別進行闡述。

一、以戀愛、婚姻為題材的民歌

朱熹在《詩集傳序》中說：“凡《詩》之所謂風(fēng)者，多出于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這說明以《詩經(jīng)》十五國風(fēng)為代表的民歌中，數(shù)量最多的是以戀愛為題材的民歌?！鹅o女》是衛(wèi)地的民歌，舊說認(rèn)為是譏刺衛(wèi)宣公好色，偷娶子婦，其實這是一首描寫青年男女幽會的情歌。全詩共三章，每章四句，以男子口吻寫幽會之樂。漂亮的女孩應(yīng)約在城樓等他，他卻和女孩捉起了迷藏，急得女孩“搔首踟躕”。見面之后，女孩贈給他一件禮物，男子十分喜愛它。這首詩用三十七字，就將赴約、逗樂、贈信物等過程活靈活現(xiàn)地表現(xiàn)了出來，尤其是對女子焦急的神態(tài)和對男子戀愛時愛屋及烏的心理的刻畫技巧已經(jīng)非常成熟。不僅國風(fēng)大多是男女之間傾訴愛慕之意的情歌，后代的民歌也是如此。如，《西洲曲》中的句子：“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樓高望不見，盡日欄干頭。欄干十二曲，垂首明如玉。卷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到西洲?！背艘詰賽蹫轭}材的情歌之外，古代民歌中還有很多描寫婚姻生活特別是婚姻悲劇的題材。《氓》是《詩經(jīng)》中很有代表性的一篇棄婦詩，也是我國最早的敘事詩之一，該詩較為完整地講述了一個女子從戀愛、結(jié)婚到被拋棄的全過程。對比丈夫婚前婚后的巨大反差，反思自己婚后的行為，這個不幸的女子發(fā)出了憤懣的控訴：“女也不爽，士貳其行”。

二、以社會矛盾與民族矛盾為題材的民歌

在封建社會，社會中的各種利益，如，政治利益、經(jīng)濟利益、文化利益等，分配極不均勻，社會矛盾非常尖銳。這時，處于弱勢地位的人民群眾就用各種方式表達(dá)自己對統(tǒng)治者的不滿和反抗情緒，其中就包括民歌這一喜聞樂見的樣式。《碩鼠》是戰(zhàn)國時期一首流傳在魏國的民歌，《毛詩序》有言：“《碩鼠》，刺重斂也。國人刺其君重斂，蠶食于民，不修其征，貪而畏人，若大鼠也?！睉?zhàn)國時期，奴隸制進一步解體，地主階級的地位得到提高，他們把土地出租給佃農(nóng)來收取實物地租，這首詩正是佃農(nóng)對地主殘酷剝削的有力控訴。作者將剝削者比喻為大老鼠，不但非常形象貼切，而且痛恨之情溢于言表。詩中的地主“食我黍”，“食我麥”，甚至“食我苗”，真是貪婪之極。佃農(nóng)無以為生，四處流浪，希望找一塊“樂土”“樂國”或者“樂郊”。雖然這是一個烏托邦式的空想，但也成為他們反抗剝削與壓迫的不懈動力，閃耀著理想的火花。《陌上?！酚置镀G歌羅敷行》，是漢樂府民歌中的名篇?！豆沤褡ⅰ吩疲骸啊赌吧仙！烦銮厥吓?。秦氏邯鄲人，有女名羅敷，為邑人千乘王仁妻，王仁后為趙王家令。羅敷出采桑于陌上，趙王登臺見而悅之，因引酒欲奪焉。羅敷乃彈箏作《陌上桑》歌以自明焉?！边@種說法雖不一定可靠，卻能證明這首詩是描寫婦女反抗地主官僚的迫害與侮辱的。這兩首詩，都是體現(xiàn)社會內(nèi)部各階級各階層之間的矛盾沖突的。

三、其他題材的民歌

還有些中國古代民歌，屬于勵志詩。這些詩歌常常鼓勵人們珍惜青春，拼搏進取，有些詩句至今還活躍在人們的語言中。《長歌行》就是這樣的詩歌，“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曦”二句是起興之句，意在說明時光寶貴而短暫；“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是說一年之計在于春，希望人們不要浪費人生的春天；“?？智锕?jié)至，焜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復(fù)西歸”是提醒人們時間的流逝是無情的，不要虛度寶貴的青春年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卒章顯志，指出人們應(yīng)該努力進取，建功立業(yè)。“五臣”在為這首詩作注釋時說：“言當(dāng)早崇樹事業(yè)，無貽后時之嘆?！?/p>

中國古代民歌在詩歌發(fā)展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這些出自閭巷阡陌的歌謠，唱出了各階層特別是下層勞動人民的心聲，具有深厚的現(xiàn)實主義底蘊，《詩經(jīng)》更成為中國現(xiàn)實主義詩歌的源頭。在藝術(shù)上，民歌也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從語言、章法到表現(xiàn)手法都成為后世詩歌的楷模。正因為這樣，歷代進步的文人都主張向民歌學(xué)習(xí)，唐代文人寫作的歌行體、曲子詞就是民歌影響的結(jié)果，白居易更發(fā)起了新樂府運動，明代的李開先和馮夢龍也舉起了向民歌學(xué)習(xí)的大旗。所以，繼承和發(fā)揚民歌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是弘揚民族優(yōu)秀文化的有效途徑，必將推動當(dāng)代詩壇與樂壇的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