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瑋

夏天的一個上午，我孩子所在的德國學校畢業(yè)班的同學們，在校門口排排坐著站著，準備拍畢業(yè)紀念照。班主任老師事先對學生們說過，他們可以邀請他們喜歡的老師來合影，不管是給他們上過課還是沒有上過課的。學生們鄭重其事地列了一份邀請名單，并且分頭通知了被邀請人。

校長來了，好幾個老師都來了。就在攝影師讓大家看著鏡頭準備說“奇士”的時候，學生們開始不安起來，大家東看西看，交頭接耳。

老師問：“還缺誰嗎？”有幾個學生大聲說：“還缺一個，烏里先生還沒來呢！”

這位烏里先生不是老師，是這個學校的校工。具體說來，烏里先生的工作就是每天早上開校門，每天傍晚鎖校門。在鎖校門以前，他挺著胖胖的肚子像將軍一樣到每個教室巡視一遍，關掉別人忘關的燈，擰緊洗手間滴水的龍頭。如果有孩子把東西落在學校的哪個角落里了，他會小心地收起來，放到失物認領處。如果是重要的東西，他會晚一點離開，等著家長趕來取。他總是笑瞇瞇地面對學校的每一個學生。課間休息時，遇見大個子欺負小個子，他會好言好語去相勸。所以，每個學生都喜歡這個胖胖的、主持正義的、親切和氣的烏里先生。

我想，這些學生的老師和家長們，一定從來沒有在孩子面前說過任何歧視校工工作的話，也沒有過任何輕視烏里先生的表現(xiàn)。這些孩子們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人說過這樣一類話：“你不好好念書，以后看大門去！”德國的孩子從小接受的價值觀是：尊重勞動。一個人只要認真工作，不管是校長還是校工，在學生們的眼里，他們的地位是平等的，都是值得敬重的。

大家安靜地站在大太陽下面等著。終于，烏里先生被學生們找來了，大家用掌聲歡迎他，他在第一排坐下來，攝影師舉起了相機。

孫麗摘自《揚子晚報》2015年7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