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陸步軒和陳生放在一起比較很有意思,當然,也有些殘忍。
兩個人,都出生于60年代,一北一南從各自的偏遠農村出發(fā),最后又都考上了北大。象牙塔里,未名湖畔,又遇上思想開放的年代,他們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之驕子。
如同這個國家當時給人的感覺一樣:沉重的包袱被甩在身后,一切看上去都充滿了希望。
陸步軒和陳生有相似的家庭背景。陸步軒早年因貧困喪母,陳生喪父,最貧窮的時候,都曾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一起餓肚子。
追尋兩個人早年的生活環(huán)境,我發(fā)現一個有趣的事實:陸步軒生長的地方是長安韋曲,古時這里距離天子很近,唐代在此設韋曲鎮(zhèn),當地有俚語云:“城南韋杜,去天五尺”,大文豪杜甫曾在《贈韋七贊善》中引注。
陳生則生于廣東湛江遂溪縣,古時這里被稱為南越。和陸步軒的出生地韋曲不同,遂溪自古就是距離天子最遠的地方。古時官民觸怒龍顏法令,一旦被流放至此,多半意味著生路就此斷絕。
采訪的時候,陳生曾有意向我提起這兩地差別。陸步軒和陳生性格截然不同,前者眷戀糾結于“國家干部”的身份,后者卻灑脫恣肆,從未將北大身份當作桎梏,或許與此有關。
和陳生一樣,陸步軒也經歷了兩次高考。陳生原本想考 師專,盡早工作謀生,結果卻因為物理太差沒考上,只能轉讀文科再考。陸步軒重考則出于主動選擇,學習上自小就有過人天賦的陸步軒,前一年以全校第一、遠遠高出第二名的成績考上西安師專,但他覺得自己沒有發(fā)揮好,于是決定重考。
陸步軒如愿考上了北大,卻趕上不同尋常的畢業(yè)季。
多年以后,陸步軒左沖右突,四處碰壁時,當年一同考上師專的同學,已經成為當地重點中學的老師,生活體面穩(wěn)定。
命運經不起假設。聊得放松的時候,我問陸步軒,如果當年沒有選擇復讀,生活會不會是另外一番樣子?陸步軒默然想了半天,說:人其實很難掌握自己的命運。聊到這里他突然就沉默了下來,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陳生算是幸運的,至少現在看起來,他是個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者。以知識分子的身份下海,他比后來聲名大噪的“九二派”還要早兩年。也曾經營過房地產,最后因為各種原因放棄了。陳生當年的商業(yè)故事,我沒有細究。一部近四十年的改革開放史,也是一部民營企業(yè)家的沉浮辛酸史。從利潤高得嚇人的房地產行業(yè)退出,轉而經營利潤極薄、風險又極高的生肉產業(yè),主動為自己戴上一頂“豬肉佬”的帽子,細想,陳生這幾十年,其中必有另外一番辛酸感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