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澤濤最終成行里約，但他和體制之間的矛盾并未消解。

里約，寧澤濤的第一個奧運會。

結(jié)果是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對于粉絲而言，寧澤濤能出現(xiàn)在里約就是一種勝利。

里約之行

7月18日晚上6點鐘，作為即將出征巴西奧運會的中國代表團的一員，寧澤濤出現(xiàn)在了央視5套《體育新聞》節(jié)目的畫面之中，還接受了單獨采訪，發(fā)表了出征感言，儼然成為運動員代表。

此時，寧澤濤數(shù)量龐大的粉絲群，以及其他關(guān)注他的人，應該都松了一口氣：沒事了，“包子”（寧澤濤的外號）終于能去巴西了。

在此之前，這位喀山世錦賽100米自由泳冠軍無緣里約的疑云，已經(jīng)綿延半個多月。

風聲是從6月30日傳出的。當天早上8點54分，一個一天前剛剛注冊的微博賬號“卡帕多西亞的鷹”發(fā)出了一條爆炸性消息：“曝寧澤濤恐被取消奧運資格，因私接廣告頂撞領(lǐng)導”。

“卡帕多西亞的鷹”稱：寧澤濤“違反國家體育總局規(guī)定，擅自與伊利簽訂廣告，被游泳管理中心領(lǐng)導批評后，不但不虛心接受，在眾目睽睽之下頂撞領(lǐng)導，還在事后罷訓20多天，打退役報告以示威脅”。

根據(jù)“卡帕多西亞的鷹”的爆料，游泳中心給寧澤濤出了一道堪比“to be or not to be”的選擇題：要么取消所有未經(jīng)總局批準的廣告代言；要么取消里約奧運會參賽資格。

這個消息激起了輿論強烈關(guān)注。寧澤濤在2014年亞運會上一舉成名，2015年8月奪得喀山世錦賽100米自由泳金牌后，這個兼具實力與顏值的小伙子已成為中國最受追捧的體育明星之一，在2016年初舉行的“2015體壇風云人物”頒獎禮上，寧澤濤蟬聯(lián)最佳男運動員獎，主持人張斌用這樣一句話來做結(jié)束語：“這就是里約奧運周期，創(chuàng)造商業(yè)價值最大的中國運動員。”

大到什么程度？一家媒體曾估算，寧澤濤的商業(yè)價值超過10億元人民幣。

這樣一個被視為劉翔、李娜之后中國體育新領(lǐng)軍人物的10億先生，竟然可能去不了里約奧運會？

7月3日，中國游泳隊第一批赴美集訓名單公布，寧澤濤的名字果然不在其中。

到了7月10日，峰回路轉(zhuǎn)。一條小道消息在體育記者中迅速擴散：在總局干預之下，寧澤濤被重新放入了奧運大名單之中。

7月18日，塵埃落定。

牛奶戰(zhàn)爭

北京國貿(mào)地鐵站每天客流量達30萬人次，最近幾個月，出站的乘客一抬頭就會和破浪而出的寧澤濤打個照面。那是寧澤濤為伊利拍攝的廣告。就是這個廣告，讓他和游泳中心徹底撕破了臉。

在首先爆料的“卡帕多西亞的鷹”筆下，事情是這樣的：2015年11月，蒙牛簽下了國家游泳隊的集體贊助和寧澤濤的個人廣告代言。但很快，寧澤濤卻改變了主意，在未請示游泳中心的情況下，個人擅自跟伊利牛奶簽約，還跑去國外拍了廣告宣傳大片。

多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描述了一個不同的版本：

2015年10月，蒙牛和伊利為拿下國家游泳隊的贊助合同展開競爭，最后伊利敗下陣來。自媒體“懶熊體育”稱，“蒙牛拿出了一份“天價合同”。而伊利并沒有給出匹配的價格”，但一位知情人表示，這個說法并不準確，蒙牛和伊利的出價是一樣的，蒙牛如果出了800萬，伊利的出價也是800萬，只是游泳中心最后選擇了蒙牛。

簽國家隊就等于簽下了所有單個運動員，這是游泳中心的銷售模式。運動員被禁止自組經(jīng)紀團隊，贊助商想簽運動員，不能和運動員本人談，必須跟游泳中心談。一旦游泳中心同意，甚至不用征求運動員個人的意見。2011年，孫楊就公開抱怨過，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代言”了一款茶飲料。寧澤濤也不例外。在蒙牛和游泳中心看來，蒙牛贊助了國家隊，也就相當于簽下了寧澤濤。

在這個版本中，游泳中心和蒙牛簽訂贊助國家隊的合同時，沒有征詢寧澤濤的意見。只是事后告知寧澤濤，國家隊簽了蒙牛，你得履行義務。寧澤濤要求查看合同中涉及他個人的條款，卻被游泳中心以“涉及商業(yè)機密”為由拒絕。于是寧澤濤拒絕簽字。蒙牛接下來跟寧澤濤談個人代言合同，寧澤濤認為條件太苛刻，便通知蒙牛：個人的合同我們不談了，至于你們和游泳隊怎么談的，我不管。

寧澤濤轉(zhuǎn)而與一直“追求”他的伊利簽約。據(jù)澎湃新聞報道，早在2014年，作為中國代表團的贊助商，伊利旗下的一款酸奶品牌就開始與寧澤濤有過接觸。隨后這款酸奶品牌就與寧澤濤簽訂了相關(guān)的代言協(xié)議，后者也有意根據(jù)此前中心約定的各種代言分成上繳代言費用。

“個人贊助商怎么能和官方贊助商互為競品呢？”一位體育記者寫文章質(zhì)疑。但另一位體育記者對此嗤之以鼻：“伊利還是中國奧委會的贊助商呢，游泳中心憑什么簽蒙牛？”

爆料者稱寧澤濤與伊利簽約未向游泳中心請示，但有消息源聲稱事實并非如此。雙方你來我往，火氣越來越大，終于發(fā)生了傳聞中的寧澤濤頂撞領(lǐng)導事件：兩人在一個公開場合碰面，“你一言我一語，說了一些陰陽怪氣的話，不歡而散?！?/p>

這件事將雙方本就趨于激化的矛盾公開化了。寧澤濤遭到了嚴厲批評，被要求向領(lǐng)導道歉。這讓他更加想不通，“這個太不合理了，我有什么錯？為什么要承認錯誤？為什么要道歉？”寧澤濤不服。

在缺訓將近一個月后，2015年11月23日，寧澤濤向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游泳隊和游泳中心遞交了《退役報告》。報告沒有得到批準，盡管他已經(jīng)做好了無法參加里約奧運會的準備。

隨著奧運會的臨近，伊利和蒙牛都加大了營銷力度。3月5日，寧澤濤微博發(fā)了一條伊利廣告，4月2日、4月17日、5月11日，他的微博上都出現(xiàn)了伊利。而蒙牛方面幾次三番要求他出席活動，寧澤濤一概不予配合。蒙牛鬧到游泳中心那里，中心卻對寧澤濤毫無控制力。

場外多事，水池里也不平靜。4月上旬佛山舉行全國游泳冠軍賽暨里約奧運會選拔賽，寧澤濤在100米自由泳半決賽中游出了年度第二好成績，隨后因發(fā)燒棄權(quán)決賽。國家隊對他游100米半決賽而放棄4×200米自由泳接力大為不滿——因為少了寧澤濤這個主力，中國男子4×200米接力以0.2秒差距排在世界第17位，無緣奧運。

因為寧澤濤的個人選擇，國家隊少了一個奪牌點，游泳中心的不滿可以想見。忍耐到頭了。

風刀霜劍

江湖傳聞：6月中旬，寧澤濤在生活和訓練上遭遇許多“障礙”，因為沒有文件支持，這些障礙才不了了之。

一位知情人說，某地方隊一直在向上面指控寧澤濤服用興奮劑。在2016年冠軍賽之前，寧澤濤一連接受了數(shù)次飛行藥檢。什么都沒查出來。寧澤濤對這位知情人說，“不管什么成績，我一定要清清白白的退役?！?/p>

在這次里約疑云中，有人拿他之前被禁賽的經(jīng)歷做文章，稱總局有文件，“自上一奧運周期起，凡因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而受到6個月以上禁賽處罰的人員，均不得入選國家隊參加奧運會。”但寧澤濤的支持者指出：誰都沒見過這份文件，提出這一點的媒體并未盡到舉證義務，而總局網(wǎng)上根本查不到這個文件，說不定就是子虛烏有。一位資深體育記者介紹，所謂文件僅僅是在一次會議上與會者提出的建議，并沒有形成決議。

但這個文章打得穴位很準，因為興奮劑是寧澤濤職業(yè)生涯唯一的污點，對他造成了不可逆轉(zhuǎn)的影響。

2011年3月初，寧澤濤進行了一次飛行藥檢，一個月后，檢測結(jié)果出來了，陽性。愛吃火腿腸的他，尿樣中查出了“瘦肉精”，被中國游泳協(xié)會禁賽一年。

“我懵了，特別委屈，我從來沒有主動服用過那種東西，”寧澤濤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我完了。”

他當然沒有完，這個剛度過18歲生日的男孩在天花板上貼了一張紙，他每天一睜眼，紙上的四個字“亞洲紀錄”就會跳進他眼中，鞭策他，他不在乎全國紀錄，只有亞洲第一才能洗刷恥辱，“我必須堅強，自己看好自己，對自己的管理更加嚴格。挫折是一種成長，幫助我更加成熟?！?/p>

2014年仁川亞運會，寧澤濤獨攬四金，一鳴驚人。他成功了。從此，他一飛沖天，千山難阻。

然而，現(xiàn)在再成功，也難以抹去那段暗淡無光的記憶。2015年，他風頭正勁，接受央視采訪，張斌問：“你成長道路上最不堪回首的一件事是什么？”寧澤濤回答，是2011年因興奮劑檢測陽性被禁賽，最難受的，是“其實沒有人……”他停頓了一下，“同情你?！?/p>

“都是用質(zhì)疑的眼光看待你”。除了父母，在那段日子里，陪著寧澤濤艱難爬出黑暗隧道的，只有幾個一起訓練的隊友?，F(xiàn)在他們都已經(jīng)離開隊伍，只有寧澤濤還在泳池劈波斬浪。

“我看清了更多的事物，也理解了當下的社會?！彼χ従復鲁鲆欢伪鶝龅脑?，“那時候更加孤獨無助，就像掉進了深井一樣，真正在乎你和幫助你的人很少很少，他們就像四五塊磚頭一樣，我想爬出20米的深井，只有靠這四五個人堆起來才能爬出去?！?/p>

如你所見，寧澤濤爬出了深井。但也許有些東西，永遠遺落在了那里。

深藏內(nèi)心

媒體錯過了寧澤濤的卑微之時，當他們被寧澤濤的光芒吸引而來時，他已經(jīng)是個明星了。他們得到了他毫無破綻的笑容，但失去了進入他內(nèi)心的機會。

收到體育記者的專訪要求，除了央視少數(shù)幾位記者，他通常會禮貌地拒絕。雖然保持距離，但所有接觸過寧澤濤的記者都承認，他情商特別高，為人周到妥帖。

和周到妥帖伴生的，是謹小慎微。

從十幾歲就開始帶寧澤濤的教練葉瑾說，他從小就能看出教練的眼色。如果葉教練不高興，他就提醒別的隊員，“我告訴你啊，葉教練不高興了”，別人都看不出來，只有他能看出來。

有一次，隊伍內(nèi)部會議。葉瑾、教練齊暉端坐中間，只有旁邊還空余一個位置。其他隊員或坐在床沿，或者倚靠沙發(fā)背面，沒有誰敢于觸碰那個位置。有人提議稍晚到的寧澤濤去坐，但寧澤濤徑直走向房間的暖氣片邊。會議開了兩個小時，他就這樣靠了兩小時。

這種做派，不像是世錦賽百米金牌得主，倒像是《紅樓夢》里初進賈府的林黛玉，唯恐走錯一步路，說錯一句話。

2015年8月份，張斌曾問過寧澤濤一個問題：你是一個特別謙和、低調(diào)，特別周到的人，你可能希望所有人的內(nèi)心感受都好，有沒有覺得我要能說不就好了？

寧澤濤說：“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學會說不?！?/p>

那時恐怕沒誰能料到，寧澤濤說“不”的對象，會是游泳中心。

利益問題

游泳中心的內(nèi)部人至今仍憤憤不平：以前那么好的一個乖寶寶，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事實上，牛奶戰(zhàn)爭只是壓斷駱駝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雙方的矛盾早就日積月累。

兩位傾向于寧澤濤的知情人告訴記者一件事情：寧澤濤獲得世錦賽金牌后，游泳中心有人拿了幾千張照片（這是其中一位的說法，另一位提供的數(shù)字是300張）來要他簽名，這讓寧澤濤很有意見，但他還是簽了。這些照片不知道用來干什么，也不知流落何處。就是這樣的小事，加速磨損了寧澤濤和游泳中心的感情。

但在一位接近游泳中心的記者口中，簽名照事件變成了另外一個版本：寧澤濤成名之后，教練葉瑾拿了若干張照片找他簽名，寧澤濤只簽了一部分，把筆一扔，說：“不簽了，我累了?！边@位記者說，葉瑾從此寒了心。

寧澤濤2011年出事的時候，還沒游出成績，只是海軍隊主教練葉瑾帶的數(shù)十名弟子中非常不起眼的一員。能得到葉瑾悉心指點的只能是少數(shù)尖子，一個心靈受傷的無名少年，很難引起教練的注意。

接受張斌采訪時，寧澤濤說，外教布朗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布朗不斷鼓勵他，讓他更有信心。

3月26日是布朗的生日，寧澤濤發(fā)了一條微博，祝布朗生日快樂。盡管將寧澤濤帶到了世界冠軍，葉瑾或者“葉教練”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他的微博之中。

一位體育記者說，尚修堂沒退休時，寧澤濤和游泳中心關(guān)系尚可。但對于新一任游泳中心掌門，他的態(tài)度就不那么順從。

游泳中心舉辦的各種商業(yè)活動，寧澤濤能不去就不去，即使推不掉過去了，他也會刻意避開那些游泳中心贊助商的廣告背板。

韓寒的電影《后會無期》里有句話：成年人只關(guān)心利弊，不問對錯。據(jù)了解，寧澤濤與游泳利益共同體交惡，最重要的還是那個永恒的因素——利益。

2001年國家體育總局《關(guān)于運動項目管理中心工作規(guī)范化有關(guān)問題的通知》第五條（三）規(guī)定：運動員廣告收益分配要兼顧國家、集體和個人的利益。“原則上應當按照運動員個人50%、教練員和其他有功人員15%、全國性單項體育協(xié)會的項目發(fā)展基金15%、運動員輸送單位20%的比例進行分配?！?/p>

然而，一位要求匿名的贊助商透露，寧澤濤的商業(yè)代言收入分配份額是這樣的：游泳中心分50%，教練分12%，中體經(jīng)紀拿15%，落到寧澤濤手里的，只有23%。寧澤濤不是Mr.10億，嚴格來說，他只是Mr.2.3億，還是稅前的。

不僅如此，寧澤濤還沒有自己選擇代言的權(quán)力。上述贊助商透露，曾經(jīng)有一家乳制品公司出1200萬找寧澤濤代言，寧澤濤和教練都同意了，上報了游泳中心，卻被游泳中心推掉了。這樣的事情并非孤例。

據(jù)新華社報道，游泳中心的權(quán)力來自于自己制定的《國家游泳隊在役運動員從事廣告經(jīng)營、社會活動的管理辦法》，“在役運動員參與商業(yè)廣告活動及社會活動，必須征得游泳運動管理中心的同意，并由中心批準后按照有關(guān)規(guī)定進行”、“在役運動員不得單方面與商業(yè)推廣單位及企業(yè)簽訂協(xié)議”。

這些規(guī)定制定的依據(jù)，是國家體育總局的前身國家體委在1996年下發(fā)的《加強在役運動員從事廣告等經(jīng)營活動管理的通知》，第一條規(guī)定“在役運動員的無形資產(chǎn)屬國家所有”。

但是，2006年國家體育總局將上述規(guī)定修改為“運動員商業(yè)活動中價值的核心是無形資產(chǎn)，包括運動員的姓名、肖像、名譽、榮譽等。對多數(shù)運動項目而言，運動員的無形資產(chǎn)的形成，是國家、集體大力投入、培養(yǎng)和保障的結(jié)果，同時也離不開運動員個人的努力”，還規(guī)定了，“要保障國家隊訓練競賽任務的順利完成，同時依法保障運動員的權(quán)益”。2006年的文件同時明確了原國家體委1996年版文件廢止。

和1996年版相比，2006年的文件沒有明確否定運動員對自己無形資產(chǎn)的所有權(quán)，而是和了把稀泥，承認國家和個人都有份，但卻沒有對份額作出明確劃分，產(chǎn)權(quán)曖昧不明，導致在現(xiàn)實中缺乏可操作性。如果個人與集體為商業(yè)利益發(fā)生矛盾，處于弱勢的運動員除了借助輿論，很難與集體掰手腕。

即使如此，游泳中心也繞開了2006年文件，而是根據(jù)已經(jīng)廢止的1996年版，依然規(guī)定“國家游泳隊在役運動員的無形資產(chǎn)屬國家所有”。

這種規(guī)定顯然早已不適應時代的發(fā)展，事實上，早在2002年，姚明被休斯頓火箭隊以狀元秀選中，登陸NBA，當時籃協(xié)就以1996年版規(guī)定為依據(jù)，要求姚明交出一半年薪與代言收入。后來在輿論的強烈反對下，上交份額減少為3%-5%，但這筆錢仍然高達上千萬人民幣，姚明在自傳中直言，“他們不配得到這筆錢。”

之后一年，姚明又和可口可樂打了一場官司。當時可口可樂成為中國男籃的贊助商，將姚明的形象印在了可樂罐上。姚明向法院提起訴訟，索賠一元，并要求可口可樂公開道歉。這樁官司最終以雙方和解告終，可口可樂公司向姚明致歉。

姚明的例子發(fā)生在2002、2003年，2006年體育總局制定《關(guān)于對國家隊運動員商業(yè)活動試行合同管理的通知》時，顯然考慮到了這兩起事件的影響。中國籃協(xié)也與時俱進，后來易建聯(lián)同樣進入NBA打球，就沒有繳納這筆費用。

相似的情況還發(fā)生在網(wǎng)球領(lǐng)域。2009年李娜等小花單飛時，和網(wǎng)球中心達成的協(xié)議是上交12%的廣告收入和8%的比賽獎金，但孫晉芳曾經(jīng)公開表示，從來沒見有誰交過。

哪怕和游泳一樣依賴舉國體制的田徑，在分配劉翔這樣明星球員的商業(yè)利益上，也嚴格按照《通知》規(guī)定辦，不得擅自更改。劉翔的商業(yè)收入，他自己拿50%，其余15%給教練，15%給田協(xié)，20%給地方。

當規(guī)則滯后于時代，要想避免矛盾，就需要管理者靈活運用規(guī)則，平衡各方利益，乃至對明星運動員做出妥協(xié)和包容。乒乓球、田徑等管理中心都允許明星運動員自己談商務合作，只要交一部分管理費用就行。以李永波的強悍霸道，在羽毛球中心贊助商是李寧的情況下，仍然默許林丹與尤尼克斯簽下了據(jù)說高達一億的巨額合同。

遺憾的是，游泳中心似乎缺乏這樣的傳統(tǒng)，2005年，跳水隊將奧運冠軍田亮開除出隊；2011年，游泳中心因為“被代言”事件，險些與孫楊勢同水火。這一次，寧澤濤在總局干預下，最后時刻才避免了里約夢斷。

但成行里約，并不意味著寧澤濤與體制的博弈畫上了句號。

在明星運動員個人商業(yè)價值的實現(xiàn)和運動隊的商業(yè)開發(fā)之間，仍無明確的、能兼顧雙方利益的規(guī)則出現(xiàn)。奧運會之后，恐怕有更多羽翼漸豐、個人意愿強烈的90后“寧澤濤們”向他們的運動隊提出難題。

（王寧薦自《中國企業(y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