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多了由文學作品改編的影視劇,不少人誤以為后者可以代替前者。其實,文學作品的精。髓大多體現(xiàn)在細微之處,非文字不能表達,影視作品難以展現(xiàn)。
首先,影視作品將文字具象化,雖然的確使人物形象更加立體,但同時也壓縮了讀者的想象空間。以《紅樓夢》中的林黛玉為例,“林妹妹”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就是她無處不在的詩意。關(guān)于她的容貌,書中除在寶黛初會時用“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一段文字形容了之外,并無過多描寫。她的穿衣、打扮,非必要時也并不寫及。在同一部作品中,作者對王熙鳳的外表、服飾進行了大量的描寫。從這個角度來看,林黛玉是精神的,王熙鳳是物質(zhì)的。由于得形易,得神難。所以,無論在多少人眼里,在1987年版電視劇《紅樓夢》中,飾演林黛玉的演員陳曉旭的形象與林黛玉有多么契合,陳曉旭這個具象的人,都不能代替林黛玉這個縹緲的“神”。
除此以外,文學作品中對人物形象的夸張描寫,有些也難以在影視作品中得到展現(xiàn)。如《三國演義》描寫劉備“生得身長八尺,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目能自顧其耳”,影視作品顯然照搬不了這個形象。
其次,文學作品中的某些細節(jié),影視作品難以表現(xiàn)到位。如金庸的小說《倚天屠龍記》以郭襄開篇,寫她十八九歲年紀,穿著淡黃衣裳,一人、一驢、一劍,獨自游名山。
這少女十八九歲年紀.身穿淡黃衣衫.騎著一頭青驢.正沿山道緩緩而上.心中默想:“也只有龍姊姊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他?!边@一個“他”字.指的自然是神雕大俠楊過了。她也不拉韁繩.任由那青驢信步而行,一路上山。過了良久,她又低聲吟道:“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yīng)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這一想、一吟,真叫人柔腸百結(jié)。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少年弟子江湖老.紅顏少女的鬢邊終于也見到了白發(fā)。
后文這短短二三十字,就將幾十年的滄桑感描寫了出來。因此,這些語言值得反復玩味。然而,由《倚天屠龍記》改編的影視劇有眾多版本,卻沒有一部作品演繹了這個細節(jié)。這就大大減少了金庸影視作品的文學性。
再次,文學作品中的許多心理描寫,也不能在影視作品中得到很好的展現(xiàn)。比如說《紅樓夢》中,史湘云與賈寶玉說“經(jīng)濟”一事,賈寶玉說:“林姑娘不說這樣混賬話,若說這話,我也同他生分了?!绷主煊袂『寐牭?,不覺又驚又喜,又悲又嘆。經(jīng)過這一驚、一喜、一悲、一嘆,林黛玉對賈寶玉的疑慮就去了大半。賈寶玉挨打后,躺在床上養(yǎng)傷,吩咐晴雯給林黛玉送去幾方舊帕子。林黛玉收到帕子,領(lǐng)悟到了賈寶玉的心意,又覺得可喜、可悲、可笑、可懼、可愧。其中滋味,都非文字不能傳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影視作品,不太適合表達沉重、深刻的主題。比如陳忠實的《白鹿原》,改編成電影之后,只截取了小說的中間部分。雖然電影突出了黑娃和田小娥這條主線,但顯得沒頭沒尾。沒有看過原著的人,很難體會到原著的社會意義和史詩般的厚重感。
對于成長中的青少年來說,由文字作品改編而成的影視作品就像一把雙刃劍。一方面,通過觀看由文字作品改編的影視劇,他們的積極性可以得到調(diào)動,對原著的興趣也可能由此引發(fā);另一方面,他們可能會以為改編的影視作品能夠代替原著,從而誤以為觀看影視劇是一條了解文學作品的捷徑。這將不利于青少年審美觀念的養(yǎng)成和文化修養(yǎng)的提高。
總而言之,影視作品在文化普及上雖然也有其獨特優(yōu)勢,但是原著與生俱來的優(yōu)越性不可取代。只有以本為本,尊重原著,閱讀原著,才能汲取到真實的文化“養(yǎng)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