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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祭白鹿原

2016-11-19 15:51李遇春
芳草·文學雜志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陳忠實白鹿原陳老師

從友人處得知陳老師病逝噩耗的那天上午,我正在參加一位已故前輩學人的追思會,這使我原本就郁結(jié)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了。當時趕緊手機上網(wǎng)求證,竟然所傳消息不虛,我唯一能做就是強忍淚水低下頭,在心底不斷地告訴自己:白鹿原上那位最好的“長工”走了!白鹿原上那位最好的“先生”走了!當代中國文壇的白鹿精魂已隨風飛逝!

回想起來,我和陳老師的交往也有十多年了。雖然我在武漢,他在西安,能夠當面請教的機會并不多,但我分明切身地感受到,陳老師在晚年是把我當做一個忘年的小友在交往,這于我而言已經(jīng)足夠。最近這些年,每次有事找他,我總是先發(fā)手機短信,而他每次收到我的短信,必然是一個電話直接打過來,耳畔隨即傳來他那特有的蒼涼沉厚的西部嗓音:“我是陳忠實!”短促有力,但又絲毫不是盛氣凌人的口吻,相反,傳遞著真誠和溫暖。每次通話中都會聽到他那沙啞而爽朗的笑聲,仿佛從八百里秦川地層深處飄來,讓長年身處南國的我,不禁對他鐘情一生的白鹿原一次又一次地悠然神往。

第一次見到陳老師是二00三年的事了。其時我剛從珞珈山求學六年下山不久,受師父指令,去西安拜訪當今陜西文壇的兩位主將——陳忠實和賈平凹。師父黃梅於可訓(xùn)先生在當今文學批評界頗有清譽,正受邀在《小說評論》雜志上主持《小說家檔案》欄目,他特地把我喊到家里去詳細布置訪談任務(wù),還說是主編李星老師點名要我去做這兩位西部大家的訪談,這讓當時學術(shù)剛剛起步的我十分感動,于是欣然領(lǐng)命。記得臨走時師父在叮嚀中還曾戲言,見到那些大作家不要怕,他們都長得像新出土的秦始皇兵馬俑似的,表面上粗獷得嚇人,其實心細如發(fā),而且西北人實在得很,比我們本地人好打交道多了。

那年去西安正好是清明時節(jié)。我提前找老同學從單位里借了當時還比較少見的錄音筆,但不怎么會用,擔心出錯把珍貴的錄音化為烏有,所以還是自備了傳統(tǒng)小型錄音機和磁帶。雖然自認準備得比較充分,但內(nèi)心依舊忐忑。到了西安后入住陜西省作協(xié)秦人賓館,我馬上和李星主編打了電話,但他說自己臨時出差去了海南,不過已經(jīng)交待了副主編李國平老師負責接待我,我懸著的心才算又安定下來。在國平老師的幫助下,我很快就在陜西省作協(xié)主席辦公室里見到了大名鼎鼎的陳忠實老師。說實話,盡管有師父臨行前的“兵馬俑”戲言,但當我真正見到陳忠實的那一刻還是心里一震,他那溝壑縱橫的臉、深邃逼人的眼、蕭疏如枯枝的頭發(fā),瞬間傳遞給我一種無形的強大的氣場,讓我尚未開口便有了緊張感。好在他果然大將風度,見微知著,問我是否帶有訪談提綱,我說有,他說那就把提綱先放在這兒,明日晚上再來談,白天讓司機帶你去西安附近逛逛。這下子我如釋重負,真的體會到了師父所言不虛,原來長得像兵馬俑一樣的陳老師,果然心細如發(fā),體貼入微。

翌日之行十分盡興,陳老師派人驅(qū)車帶領(lǐng)我游玩了很好的一條線路,把乾陵、昭陵、茂陵等漢唐王陵全都仔細地看了一番,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記憶中好像霍去病墓附近在修路,只能遠遠地觀望,無法近前。那年我剛過而立之年,盡管一路舟車勞頓,但依舊精力充沛,充滿了興奮和喜悅。初見陳忠實的壓力遂一掃而光。等到約定的晚上七點再在主席辦公室見到他時,我已經(jīng)一點也不感到緊張了。陳老師先是照例寒暄了幾句當天的行程,但很快就顯示出他的干凈利落來。他說你的提綱我都看了,這些問題都可以談,言詞和表情中都流露出一種令人尊敬的氣度。這種氣度很快拉近了我和他的年齡和地位的差距。那天晚上我們的對話一直持續(xù)到快十二點,其間我們似乎都沒有起身過,就那樣端坐在他的辦公室的兩張椅子上,中間的桌子上擺放著我事先準備好的錄音機和錄音筆,記得換過幾次錄音磁帶,而錄音筆則容量有限,因超時而半途作廢了。對話中,我印象最深的是陳老師的思路十分清晰,他回答問題喜歡單刀直入,語言表述簡潔明快,絲毫不拖泥帶水。陳老師的理性思辨力很強,我想如果他要是有機會做學問,肯定也是一個超一流的大學問家。有時候他仿佛陷入了一種在沉思中自述的境界,在敘述中分析,在分析中敘述,這讓我一下子就把《白鹿原》的“隱含作者”與眼前的這位文壇長者緊緊地合并在了一起。記憶中,我提到有人視他為“文化保守主義者”時,他的申辯理性而又有張力,他說如果儒家文化真的是“豆腐渣工程”,那么我們民族早就已經(jīng)滅亡,不可能薪火相傳、綿延至今;提到他父親對他的影響的時候,陳老師的聲音有些哽咽而低沉;提到他也寫過愛情小說的時候,陳老師發(fā)出了爽朗而豁達的笑聲;提到他早年的文學小伙伴們的不幸遭遇時,陳老師從胸腔深處釋放出深沉的嘆息;而提到一個作家應(yīng)有的良知和胸襟時,陳老師的聲音不禁又高昂起來,言詞中充滿了對文壇小丑的鄙夷和不屑。于今回想起來,那一晚的陳忠實就如同一尊會說話的雕塑,神情凜然而神采飛揚,讓我一介江南小生領(lǐng)略到了西部文學大師的力量。

再次見到陳老師已是三年后的事。那是二00六年的夏天,我去浙江杭州參加一個當代文學研討會,會議期間突然接到《小說評論》的新任主編李國平老師從西安打來的電話,說是陳老師已到武漢,想約我見一面。我當即決定提前趕回武漢,想到又要和陳老師見面做長談了,內(nèi)心十分的期待。記得他那一次武漢之行是入住在漢口的百步亭集團大酒店,而我住在武昌這邊,約好的晚上見面,我打的士來了一番長途奔襲,穿越了大半個武漢去看望他老人家,心底充滿了莫名的激動。進房間后,手拿雪茄煙的陳老師很興奮,像老朋友一樣和我寒暄,招呼我落座,給我沏茶,說我肯定不敢嘗雪茄,他這輩子就愛抽雪茄,放不下了。抽雪茄的陳老師是他給很多人留下的經(jīng)典印象,但那時候的他肯定沒有預(yù)料到,日后也許正是雪茄扮演著他的生命的巨人殺手,他的舌癌病灶也許早就悄然埋植下了。那天晚上陳老師又一次和我聊到了很晚才散,但他一開始就笑著聲明說這次不要錄音,不做那種正兒八經(jīng)的訪談錄,就是兩個人好好地說會兒話,無拘無束,信馬由韁最好。和三年前的那次在陜西省作協(xié)主席辦公室里訪談相比,這一次陳老師沒有正襟危坐地成為一尊會說話的雕像,他脫掉了西服和長褲,只穿著羊毛衫和秋褲斜靠在沙發(fā)上,說話的間隙中不停地抽雪茄,口中吁出一股又一股的繚繞煙霧,一副很瀟灑、很滋潤、很受活的樣子。因為沒有錄音,所以那次長談的內(nèi)容我已經(jīng)無法記清了,即使勉強可以追憶出一些話題來,大約也是不可信、不可靠的敘述。畢竟已經(jīng)是整整十年前的事了。但那次見面卻給我依舊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告別時,陳老師突然站起身去行李箱里翻找出一個信封來,塞到我的手中說,這是兩干元錢,是我給你的稿費,你拿著去買一件像樣的西服穿穿吧!我當時驚異地合不攏嘴,趕緊聲明說不要,因為我做的陳忠實訪談錄已經(jīng)節(jié)錄刊發(fā)在《小說評論》上了,雜志社已經(jīng)給我匯寄了稿費。但陳老師卻執(zhí)意要我收下,他說你們年輕人不容易,他已經(jīng)把長篇對話錄全部收到他的文集第七卷中了,這點稿費是我應(yīng)該得到的,不必推辭!

我現(xiàn)在已記不清當時我是怎樣子收下了那筆稿費的,但回想起那一幕,我就禁不住熱淚如潮。事實上此后很多年,每次想起那一幕,我都能體會到一個陜西老漢硬骨中的柔情!體會到一個長相酷似兵馬俑的文壇長者的如發(fā)細心!我想,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剛?cè)嵯酀恼嫘郧?,陳老師筆下的《白鹿原》才會寫得那么粗獷又那么細膩、那么豪壯又那么溫情!想到陳老師就在幾天前真的已經(jīng)駕鶴西去,我心中止不住地疼痛!坦白說,陳老師能夠把我當作忘年小友,我就已經(jīng)很知足、很感動了。他能夠把我和他做的將近四萬字的長篇對話錄一字不易地收入他的文集,我就已經(jīng)覺得三生有幸、夫復(fù)何求了!他贊許我的治學態(tài)度,說我整理的對話錄是靠得住的,沒有添枝加葉,沒有強塞自己的主觀話語到作家身上,這讓他覺得我是一個誠實的可交之人。其實,自那次見面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陳老師了。但十年來我和他之間的交往并沒有中斷,偶爾會收到他寄來的新作,我也時常會關(guān)注他的創(chuàng)作新動向。記得是在二00九年,我花了很大氣力重讀了他的近乎全部舊作,還有他的新世紀短篇小說系列作品,隨之撰寫了兩篇比較有分量的論文:一篇是《陳忠實小說創(chuàng)作流變論——尋找屬于自己的敘述》,刊發(fā)在《文學評論》二0一0年第一期;另一篇是《心理結(jié)構(gòu)的平衡與顛覆——論陳忠實新世紀以來的小說創(chuàng)作》,刊發(fā)在《小說評論》二0一0年第一期。陳老師讀到了我的這兩篇論文后很欣喜,專門打電話和我交流,說我的文章很有想法,并贊許我是率先把他的新世紀小說創(chuàng)作納入研究的第一人。這些話體現(xiàn)了一位文壇長者對一個青年評論家的嘉許和關(guān)愛,自然也包含了鼓勵在內(nèi)。難得的是那次電話中陳老師還和我就文學批評的現(xiàn)狀做了簡短的交流,他說他最近參加了一些作品研討會,發(fā)現(xiàn)許多評論家都是“有備而來”,他們永遠使用同一套話語發(fā)言,無論面對什么作家作品,總是那些套話和套路。你很難說他說得不對,但又分明覺得他沒有搔到癢處,沒有擊中要害。他對這種文學批評現(xiàn)狀深表憂慮,擔心我們的文學研究正在淪為一種偽學術(shù)。但他還是表揚了我,然而我深知,這實在是他對我從事文學批評和文學研究的警示。不久我又接到了陜西青年同行馬平川兄的電話,他說前不久和陳老師一道去蘭州開會,在火車上陳老師表達了對我的文學批評的由衷贊賞,說湖北的李遇春對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研究得比較深入和到位,這自然令我欣喜,但更多的則是一份感念和崇敬之情!我從陳老師的身上看到了一位大作家的人格光焰!

二0一一年秋天,我在山西的年會上接任中國新文學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會后一幫朋友鼓動我一起創(chuàng)辦會刊《新文學評論》,在經(jīng)費籌集到位后,我首先就想到了請陳老師為我們的這本新生的評論刊物題寫刊名。雖然陳老師最終沒有答應(yīng)我的請求,他謙稱自己的字寫得不好,不宜給這么神圣的文學研究刊物題簽,但他在電話中還是給我提出了中肯而可行的建議,他說不少刊物的刊名都是集字而成,比如西安的《小說評論》就是集的魯迅先生的遺墨,你們的《新文學評論》也不妨這樣刊名集字。這給了我很大啟發(fā),我于是告訴他,說我們中國新文學學會創(chuàng)辦于一九七九年,是由著名作家、首屆茅盾文學獎得主姚雪垠老先生創(chuàng)建的,姚老的書法曾得到過茅盾的贊譽,集他老人家的墨寶做刊名是再合適也不過的事!電話那頭的陳老師發(fā)出了爽朗而又沙啞的笑聲,事情于是就這么定下來了。我后來找到姚老的哲嗣海天先生求他父親的遺墨,海天先生欣然應(yīng)承,不久就把漂亮的刊名集字電子版發(fā)來了?!缎挛膶W評論》創(chuàng)刊前夕,我又請陳老師撥冗出任顧問,還請他不吝賜稿,盼望最好能在創(chuàng)刊號上刊登他的大作,為這份新生的文學評論刊物提供助力。這一次陳老師慨然應(yīng)允,不僅同意出任顧問,而且很快寄來了他的一篇理論隨筆的手稿復(fù)印件,題為《說者與被說者,相通著的境界和操守——讀(說戲)》,這不是一篇應(yīng)景式的書評文字,而是一篇由理性思辨與情感血肉共同構(gòu)筑的戲曲雜談,其中包蘊著陳老師對古老的秦腔藝術(shù)的熱愛與尊重、理解與心得,當然也表露了他對《說戲》的作者——陜西青年劇作家陳彥先生的關(guān)懷與勉勵。于今我回憶起當年的創(chuàng)刊往事,陳老師人格中的堅持與善意依舊令人欽敬。在我和他的不多的交往中,這位西部文壇硬漢的身上總是顯露出潤物無聲的真情。

其實,大約在《新文學評論》創(chuàng)刊的同時,我的個人文學評論集《西部作家精神檔案》也正準備出版。因為其中收錄了我研究陳老師小說創(chuàng)作的一組文章,為此,我專門請求他為拙著寫一篇序文,最初他是同意的,讓我把書稿郵寄給他,但不久來電說不行,原因是這種純粹的學術(shù)著作的序言他不能寫,如果是一般的散論雜談的結(jié)集,他還是可以勉強寫序的,但涉及到純粹的學術(shù),他謙稱自己不是學者,不能寫這種序貽笑于方家。從這里我再一次看到了陳老師對學術(shù)的尊重,也明白了他對當下中國文學批評界學風的不滿,其實是出于對高校和學者的尊嚴的捍衛(wèi)。他常常為自己當年在“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失去了上大學的機會而痛悔不已,由此可知他對當下中國文學批評界學風不正的現(xiàn)狀是多么的痛心和失望!但陳老師是宅心仁厚的文壇長者,盡管他最終拒絕了我的作序請求,但他還是主動提出要寫一幅字送給我留做紀念,我知道他是擔心傷害到我的自尊,轉(zhuǎn)而以此給我另一種心理撫慰。不久,我果然收到了陳老師寄來的快遞,打開后,一大張漂亮的字幅印入我的眼簾,我頓時欣喜若狂!陳老師的書法剛勁有力、清新雅潔,又富含文人情韻,內(nèi)容是他自撰的一首舊體詩,詩云:“云垂雨疏柳如煙,桃杏含苞又經(jīng)年。輕車碾醒少年夢,鄉(xiāng)風吹皺老客顏。來來去去故鄉(xiāng)路,翻翻覆覆筆墨緣。踏過泥濘五十秋,何論春暖與春寒?!甭淇顬椋骸靶撩瑫枢l(xiāng)詩一首遇春雅正陳忠實”。這之前,其實陳老師是知道我喜愛舊體詩,并且出版過舊體詩研究專著的,而且他自己也嘗試著寫過舊體詩詞,盡管數(shù)量不多,但也公開收入到了他的文集中,這說明他對中國的詩詞傳統(tǒng)并不排斥,這尤其令我感到欣慰。近些年,偶爾我也會把自己寫的舊體詩編做手機短信發(fā)給他一笑,有時也會得到他的簡短贊許。記得有一首古風《<白鹿原)題詠》,詩云:“白鹿原里風光好,白鹿才子不服老。每登原上懷古意,走筆原下龍蛇疾。黑娃白靈橫刀笑,灞河滋水夢難銷。誰明鏊子翻覆處,且看銅元當空擲。兆鵬兆海非吉兆,孝文孝武皆不孝。漫尋白鹿青崖間,丈夫折腰挺且直。巴爾扎克不輕讓,脂硯齋日傷心詞。寄言天下立言者,留待蓋棺作枕時?!碑敃r覺得還有些意趣,遂信手存留了下來。難得的是,似乎不久就收到了陳老師快遞來的《白鹿原》宣紙本線裝書,一共有三套,一套題贈給我,另外兩套讓我轉(zhuǎn)贈給武漢大學的於可訓(xùn)先生和陳美蘭先生。

此刻,當我放下手中一切俗事雜務(wù)坐下來追憶陳老師的時候,我不禁感到詫異,十多年來我和他老人家之間竟然只是見過了兩面,實在不應(yīng)謬托知己,更不應(yīng)拿忘年交來唬人,但事實是,我的生命體驗和記憶又清晰而強烈地告訴我,陳老師的過世于我非同尋常,他是我有緣結(jié)識的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大作家!而且有幸結(jié)識之后,這種交往就一直延續(xù)了下來,彌足珍貴!回想起來,二0一三年五月去西安參加賈平凹先生的長篇新作《帶燈》研討會的那一次,是我近年來在地理距離上離陳老師最近的一次,可惜緣慳一面!那次會議間隙,我給陳老師發(fā)短信,說準備去拜訪他。照例是一個電話打過來,說他剛做了一個小手術(shù),在休養(yǎng),不便會客。想到他老人家剛過古稀之年,術(shù)后需要靜養(yǎng),我就沒有再堅持,但心中有些悵然。好在我記憶中的陳老師一直是鐵骨錚錚的瘦硬形象,我堅信他的身體不會有大問題,咱們一定后會有期,我還等待著有一天能夠有幸隨他去登登白鹿原呢,所以也就心中暫時釋然了。沒曾想到,二0一五年暑假期間突然從作家劉醒龍先生那里傳來陳老師患重病的消息,他是知道我一直和陳老師保持著交往的,他也從不諱言對陳老師的敬重和對《白鹿原》的激賞,所以他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告訴了我,并約好了我們西藏采風的往返行程,原計劃返程中轉(zhuǎn)道西安,去看望病重中的老人。但后來又因故取消,大約是為了老人的健康考慮,這次探視也沒能成行。然而我心里始終在牽掛著陳老師的病體,因為憑我不算多的人生閱歷,他正步入一個十分危險的年齡(“七三八四”),而且又患的是癌癥,恐怕這一次死神不會放過他,所以在拉薩返武漢(經(jīng)停西安)的飛機上,我一直都在心中默念著陳老師的名字,為他祈禱!身處藍天白云上空,那天我曾做了兩首舊詩表達對陳老師的憶念。

自拉薩返鄂,經(jīng)停西安,空中寄念陳忠實先生二首:

滋水灞橋白鹿原,原來原往風云卷。

小娥不是無情女,黑娃徒悲行路難!

兆海兆鵬各有恨,孝文孝武兩執(zhí)端。

白靈一去不復(fù)返,魂魄夢歸帶淚看。

苦憶西京作長談,指點白鹿溯根源。

深眶子霖滑頭老,鼓眼嘉軒直背彎。

鏊子覆翻現(xiàn)風雨,本能揚抑隱悲歡。

驚聞惡疾侵瘦骨,祈禱長空帶淚看。

這次寫完詩后我沒有編成短信發(fā)給陳老師看,因為當時聽說他患的是口腔癌,不能說話了。想到再也不能一個短信過去就會聽到他那沙啞而蒼涼的聲音,我的心就彌漫著悲傷。去年春節(jié)期間,我嘗試著照例給他老人家編發(fā)短信問候新年,但再也沒有能夠像以往那樣一個電話打過來,傳來“我是陳忠實!”那短促有力、蒼勁渾厚的聲音了。其實這一次在編發(fā)拜年短信的時候我是極其渴望得到他的電話的,因為只要有電話打過來,那就說明他老人家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了健康,然而那樣的電話終究是沒有等來!

公元二0一六年四月二十九日上午七點四十五分,一代文豪陳忠實先生告別人世。網(wǎng)上很快傳來陜西作家陳彥的文字《陳忠實生命的最后三天》,讀罷讓我不禁熱淚盈眶!陳老師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所經(jīng)歷的痛苦實在是太慘烈了!那么高大的西北漢子竟然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油盡燈枯!還記得十多年前采訪他的時候,他爽朗地笑著說“文學這個魔鬼呀”,其實文學這個魔鬼不可怕,他完全能戰(zhàn)而勝之;但病魔太可怕了,一切的肉身都無法抵御病魔的侵襲!陳忠實臨終前的幾次吐血讓人聽了感到心悸,這簡直就像是一個寓言,一個偉大的文學家的生命寓言!他終于在嘔心瀝血之后告別了人世間!魂歸白鹿原!

忽然想起,陳老師去世的那天早晨,我這個一向晚睡晚起的夜貓子居然醒了個大早!醒來后聽到窗外桂子山的鳥啼聲聲,四周一片靜謐,驀然中升騰起大地遼闊無邊之感。我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體會到清晨的靜謐了。而就在這個靜謐的清晨,遠在西安的陳老師在經(jīng)歷了嘔心瀝血的人生大痛苦之后離去了。一切歸于平靜。他把喧囂留給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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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自《陳忠實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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