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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墨屹立,精神永在

2016-11-19 16:21周瑄璞
芳草·文學雜志 2016年4期
關鍵詞:文壇白鹿原陳老師

周瑄璞

這是一篇陳老師再也看不到的文章了。從前,寫了有關他的文字,轉給他看,他會打電話來,說聲,“寫得好!謝謝。”

陳忠實老師的離去,不止是一位作家的去世,而是一種精神的轟然倒塌,大樹的突然倒地,我等陜西文壇的晚輩,驚惶失措,心痛不已。每天早上醒來,要接受一個現(xiàn)實:陜西文壇,再也沒有陳老師了;陜西文壇,竟然沒有陳老師了!這個巨大的傷口,要在我們心中長久地疼痛著。

文壇的大樹

在陜西文壇,甚至整個文化界,有這樣一個“奇觀”,在任何一個陳老師并不在場的場合,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人們都會說起他的好,并且每個人都能講出幾件事例來,大家都會有一種溫暖、踏實的感覺。要知道,文人相輕自古有之,作家們更是積習難改,氣人有,笑人無,當面不會說你差,背后絕不說你好。而對陳老師是個例外,所有的贊美和熱愛,皆是由衷,大家對他的作品:服氣;對他的人品:敬仰。

陳老師一方面有大智慧,對人生看得透徹,另一方面又有著跟年齡不相符的天真和簡單,常常對社會上發(fā)生的一些奇談怪事,對文壇的種種包裝運作感到驚訝,“哎呀,做人咋能是這樣子嘛?”

陳老師的形象和精神氣質,是介于歐洲紳士和關中農民之間,總強調他的農民身份不全面,他畢竟是知識分子,作家,大量西方名著的閱讀對他很有影響,比如他待人接物,日常禮節(jié),都是紳士風度的,進門女士先請,適當?shù)乜洫劰ЬS女士,分寸把握很好,不卑不亢,流露出天真可愛,保留著自我尊嚴。

是的,他是一位尊嚴感很強的人。尊嚴不只是來自于名望和地位,在他是用自己的人格,言行,對大家有所幫助、恩惠,贏得世人的尊重。他內心里其實有著西方的騎士精神,扶助弱小,最大可能地惠及他人。

我常給剛認識陳老師的人說,你別在意他話不動聽,態(tài)度不親熱,老陜都是這樣,只要你的要求合情合理,他總會想辦法幫助你的。

雖然面冷,但他絕不是一個冷漠的人,甚至有一顆火熱的心,對生活,對文學,對他人,總是真誠相待,若不高興,就直說出來,不會來什么虛情假意。尤其他自己經(jīng)歷過貧困,他深深理解下層人、小人物的不易,對他們,更是盡力幫助。

常常有一些文學青年、文學老年拿著自己的書稿找到他,請幫忙推薦。他所要做的就是耐心聽完講述,拿起電話,給出版社的我們打來,叮囑我們認真看看。有時候,遇到某個青年生活狀況很差。還會給錢。有次聽他說,昨天給了一個上門來的年輕人一千元錢,說完自己嘀咕,“會不會是騙子?”

看看我們身邊,得到過他幫助的人真是太多了,大到工作調動,小到推薦稿子,求一幅字,簽一本書。文學上的事自不必說,他責無旁貸,多方奔走,為青年作者、業(yè)余作家創(chuàng)造了多少條件,解決了多少實際問題。關于給作家評職稱,大家都知道陳老師的那句話:“盡量給大家都評上,其實就是給作家的碗里多一塊肉而已。”想必他很明白,既然是大樹,也就慷慨接納了前來乘涼的人。

陳老師的書法——他自己稱為毛筆字:“我這是哄人的”。常有追慕名人者索求或購買,他也早已經(jīng)聲明:我的字,有錢人來買,不搞價,文友、朋友辦事,孩子上學,老人看病,需要送人,一分錢不收。

大約十年前,一位甘肅的文學愛好者,在我社出書,托我請陳老師題寫書名。那位作者想用一萬元表示感謝,我說陳老師不會收錢的,她執(zhí)意要送。去取字是晚上八點左右。在作協(xié)陳老師的辦公室。那位作者拿出裝錢的信封,陳老師堅辭不收,然后去給我們倒茶。趁他轉身時候,女作者將信封塞向茶幾上一堆報紙里,陳老師余光看到,突然大怒,兩步跨過來,抽出信封扔到茶幾上,眼睛瞪得好大,樣子煞是嚇人,受到了污辱般的惱火,揮著雙肩,喊道:“這是干什么?要是這樣,今后不要來咧,不要做朋友咧!”女作者趕忙將錢放回自己包里。陳老師接著去給泡茶。說了會兒話,二人告辭。我回到家后,接到他電話,讓我轉告那位女作者,請原諒他的態(tài)度,這是他的規(guī)矩,誰都不能破。

后來我開玩笑說,陳老師不愛錢,不需要錢,他說,錢誰都愛,我怎么不需要錢?可不是啥錢都能拿的。

也有些企業(yè)家、有錢人想買陳老師的字,到這個時候,他就不讓價了,自嘲地笑著,露出少有的幽默,“他們有的是錢嘛,虧我這窮作家干啥。就是那個價,要了要,不要算?!?/p>

幾年來,經(jīng)我之手,給朋友、文友向陳老師索字不少,他有求必應——寫到這個詞,真是難過,從此后,再不會有這樣一位大名人,對我等小人物有求必應了。電話相告,說明事由,陳老師會說:“好,讓他來取就是?!比粜杼貏e內容專門寫的,他會說:“我寫好后給你打電話,你再把我電話告訴對方,讓他來取?!眱扇熘畠?,必會接到他電話。他晚年之后,常說記性不好了,見過好幾面的人也想不起名字。但是答應的這種事情,從來沒有說過:“哎呀,忘記了”。我之前工作單位,一位普通工人丁紀,自學書法,業(yè)余時間辦了個書法班教孩子,想求陳老師一幅字,題寫“丁紀書法”,掛于培訓處。陳老師最是對底層奮斗的人體恤理解,聽我在電話里陳述之后,痛快地說,“好,寫好后,他來取?!彼脑露湃铡D俏还と伺笥?,聽到陳老師去世的消息,寫一幅挽聯(lián),托我?guī)リ惱蠋熂抑小?/p>

寫小說的文友高濤,前年兒子上中學,想進一個好點的學校,托我問陳老師要幅字,陳老師當即答應。高濤去取字的時候,帶了兩盒新茶,陳老師將他一番責怪,“咱都是工薪階層,花這錢干什么?”與陳老師聊了會兒文學,告別的時候,陳老師將他送到門口,站在老式防盜門里,一直目送他拐下樓梯,才揮手告別,輕輕關上房門。

我于二0一四年,策劃出版了一套書,“中國文學新力量”小說集,收入當下幾位成績突出的青年作家的小說,五月份在西安搞一個簽售活動,我想請陳老師和當時在西安掛職副市長的吳義勤老師出面,接見一下來自全國各地的這幾位青年作家。二位老師欣然前來,陳老師還帶來新版《白鹿原》給幾位簽贈。那天晚餐,大家很開心,更為陳老師平和、慈祥的大家風范所感佩。第二天,朱山坡說,想托我向陳老師求一幅字。我說,你自己要更好一些,陳老師會給你寫的。已經(jīng)到機場的朱山坡給陳老師發(fā)了一條挺長的手機信息:晚輩朱山坡,久慕您大名……就要離開西安了,“朱山坡”是我村莊的名字,我寫作之初即用來作為筆名,若您能為我寫這幾個字,請通知碹璞,讓她取了,寄給我。短信發(fā)出一會兒,陳老師電話打給他,說不用麻煩小周,讓他將地址發(fā)來,寫好后,交由楊主任寄去。過了不久,我看到朱山坡給我發(fā)來的圖片,已經(jīng)將三個大字裱好放在辦公室。

慈愛的長輩

陳老師退休之后,在南郊石油大學有一個工作室,他每天就像上班一樣去那里,工作寫作,接待來訪。多年來一直是楊毅主任為他開車。

陳老師總是為別人考慮。平日里,求字、簽書這些事找他,電話相告,要專程去登門,他總是說,“不要來回跑了,書放到作協(xié)傳達室,楊毅拿來,我簽好后再放那里,你去取就是”。因我家離作協(xié)很近,走路十幾分鐘,作協(xié)傳達室就成為我們來回取送東西的中轉地。

他愛吃羊肉泡饃,而楊主任不吃牛羊肉。陳老師每周六天去南郊的工作室,周末兩天楊主任休息,周六這天白鹿書院會派一個年輕人開車接送他,所以他經(jīng)常在周六這天,到東門外的老孫家吃泡饃。而我家離老孫家也很近。有時候我的簽書、要字的請求,他會約在老孫家見面:“老孫家,我請客。你先去給咱占位子,我大概六點半到?!彼f這話時,總帶著豪邁和慈愛。他和司機,我們三人,兩個小菜,三碗泡饃。吃完結帳時,他從口袋里掏出兩張錢。一開始我也曾表示過我來付錢,他眼睛瞪得好大:“咋能叫女士買單?我工資比你高。還能寫字換幾個錢?!庇袝r,吃泡饃的隊伍有所壯大,他也會把有事求見的其他人約到這里。我們也都樂得他來買單,享受著“吃陳老師的”那種幸福與滿足。走出老孫家,夜色中,他背著那個磨得露出里面皮色的黑皮包,有點靦腆地站在路邊等司機去開車,就像這個城市里普普通通的男人或者老人,會有路人認出他,上來打招呼,他平和地握手,微笑,甚至會有點害羞。坐上他的車,捎到我家路口,我下車,與他揮手再見。會有路人對著遠去的汽車說,陳忠實。

二0一四年十月的一個周日,下午接到陳老師電話,聽起來心情很好:“把你的朋友、伙伴叫上,老孫家,我請客?!蔽掖蛄藥讉€電話,幾位文友雀躍前往,卻都沒想到這是最后一次和陳老師相聚老孫家。從后來的照片上看,那天有楊主任,另點的素菜和稀飯。一位文友帶了好幾種版本的《白鹿原》請他簽名?!斑@么多年來,沒有哪天不簽書的。我可以拒絕達官貴人的邀約,絕不慢待拿著《白鹿原》讓我簽名的讀者?!蹦翘礻惱蠋熍d致挺高,抽著雪茄,談笑自如。此時再看當時照片,他風度翩翩,沉思或談笑,都是那么坦然,曠達,夕陽一般溫暖,寬厚。我們圍在他身邊,我拿手機,給他看網(wǎng)上關于他的一個什么消息,他很開心的樣子,一位智者形象,長輩形象,永遠定格下來。

最后一次見陳老師,是二0一五年九月十日或十一日。

三四年前,一位四川讀者,我魯院同學安昌河的朋友,托我向陳老師求一幅字。陳老師滿足了他的心愿,那人用當?shù)匾环N乳化石,刻了一只白鹿,要獻給陳老師,卻一直沒有車捎到西安來。、二0一五年夏天,聽到陳老師查出病的消息,我立即聯(lián)系四川同學,要和丈夫開車去川,將白鹿取回。同學火速將白鹿快遞給我。這時陳老師已經(jīng)不能發(fā)聲,無法再接電話。我將白鹿拍了照片,微信上發(fā)給他女兒。女兒勉力回信說,他已看到,非常感謝,先放我家里,他好些后,會派人來取。幾十斤的石頭一直放在我家中幾個月?,F(xiàn)在想想真是后悔,我怎么就不能親自送到他家里呢?地址已經(jīng)從勉力那里問出,只因他的客氣話,也就擱置下來。當時還是有一種僥幸,他經(jīng)過治療,就會好的,他會一直長長久久地在這個世上,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將白鹿交給他。

我八月接到通知,要到魯迅文學院深造班學習,九月中旬去北京,一走四個月。而陳老師這時病情有所穩(wěn)定,又能到南郊工作室去了。我打電話,說走之前要將白鹿送他家里去。他說,不要我跑路,他從南郊回家路上,到我家樓下來取。說好的那天下午,我丈夫上班前,先將白鹿連著盒子抱到樓下傳達室。五六點鐘,突然狂風暴雨。陳老師從南郊路過我家的路上,走了近兩個小時。雨越下越大,我換好衣服,坐在桌前等待,打幾次電話,都說在路上,堵著呢。終于,快八點時,來電話說,到了。我飛速下樓,大雨中,陳老師撐傘站在院子大門外,單薄的身軀好像在大風中打晃。我抓住他瘦弱的手,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拿著兩本書說:“這是我新出的兩個散文集,送給你。你到北京去,好好學習。祝你一切順利?!被蛟S當時的他,把跟每個人的見面,都當作最后一次?他看我的眼神,比平常更加關切。我握著他已經(jīng)很瘦的手,不愿松開,卻說不出合適的話。對于癌癥,除了說保重身體外,我還能說什么呢?

楊主任已經(jīng)將白鹿抱到汽車后備箱。陳老師轉身離去,坐進汽車,再一次揮手,叫我回去。我打著傘站在路邊,一直到他的車開走,心里很是難過。

這些年來,我替別人要了不少陳老師的字,自己卻沒有留下一幅可作紀念。他查出病后。還有人不斷去求字,陳老師只要身體許可,都盡力而為。而我卻覺得,不能再開口要了。

真誠的老師

一九九三年,我二十出頭,僅僅是一個文學愛好者,沒有發(fā)表過任何文字。突然聽到一個名詞:陜軍東征。在文學還算神圣的上世紀九十年代,這個詞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大家被這個神圣的詞激蕩著,頗有點到處逢人說東征的感覺。經(jīng)常見到公交車上的男乘客,看樣子不像讀書人,卻手里拿本《廢都》。沒有一個城市像西安這樣,給作家如此多的關注與重視,陳忠實、賈平凹,人人皆知。當然這是因為他們的成就足夠高。

二00二年夏天,初識陳老師的我,拿著買于一九九三年的《白鹿原》請他簽名。他說:“哎喲,你這本是頭版第一次印刷,我手上都沒有,能不能這本給我,我再買本新的送給你。”我說,當然可以。

再見陳老師時,他送給我的這個版本,是二00二年四月北京第十一次印刷,印量已經(jīng)是十三萬冊。我請他在書上多寫些字,將換書經(jīng)歷寫上,陳老師欣然應允,坐在桌前,密密麻麻寫滿了書的前環(huán),又仔細蓋上印章。

我慢慢走上寫作的道路,出版了幾部長篇小說,《白鹿原》也認真研讀兩遍。突然有一天,在飯桌上,我說,我要寫一本和《白鹿原》抗衡的長篇。陳老師淡然一笑,說:“你寫嘛。說這話的人多咧?!笔潞螅形辉u論家老師告誡我,年輕人說話要考慮后果,你要知道《白鹿原》在當代文學的位置,在文學史上的地位,要知道陳老師寫《白鹿原》所下的功夫。這位老師的言下之意是,我有點不自量力。但是我想,再了不起的作品,也是人寫出來的,一部里程碑式的大書,會成為后來者的標尺,我至于能不能寫出,那是后話,但將其作為奮斗目標,總是可以的。

有時候,身邊的楷模要比遠方的更有感召力,近在眼前,經(jīng)常見面的前輩們的成就,會有一種暗示,讓我們心生妄念:或許,我也可以。我相信,像我一樣默默努力,奮力生長,要從大樹身邊擠出來,夠向陽光的,陜西文壇還有不少人。

對于我的長篇小說《多灣》,陳自始至終都很關心、幫助。早在二00七年,就是我口出狂言的時候,《多灣》列人中國作協(xié)重點扶持項目,消息一見報,他就打來電話祝賀,那口氣是真心為我高興。書稿完成后,他親自給出版社編輯打電話,進行推薦。后來,出版不順利,他對我說:“不要著急,好好打磨,不論是中國文壇,還是你個人,都不缺長篇,而是缺精品?!睍逶谀ヨF公司選題論證時,需要他這個大腕寫幾句推薦語,他立即寫在紙上托人捎給我,使得論證順利通過。

就在臨終前兩天,還又給我寫了幾句話。

為配合讀書月,三秦網(wǎng)做了一個關于藏書的故事,我講了自己和《白鹿原》的故事,包括受《白鹿原》激勵和鼓舞寫作《多灣》的經(jīng)歷。

四月二十六日,我將三秦網(wǎng)的鏈接發(fā)給陳勉力,讓她給爸爸念一念,因為知道他病重,不能說話。多年來,他只會看短信,不會回,就打來電話,有時候立即打來,有時候過幾個小時,有時候第二天回電。我發(fā)去笑話,他電話來,沒有說話,先哈哈笑幾聲,說兩個字:“好,好?!睊鞌嚯娫?。而我除了“喂”之外,還一個字沒說呢。就是這么可愛的一個老人。

近一年來他病重,很少回電話了,但我仍然過段時間發(fā)短信問候他。不見回電,就知道情況不好。勉力說,每條短信他都會看的,只是不能一一回電了。最后一次接到陳老師的電話,是去年十二月,《多灣》出版,我從北京的魯迅文學院寄書給他,接到他電話,只說了兩句話:“書收到了,祝賀你。”我說,“接到你電話真高興,證明你身體好些了,你不用說話,聽我說……”我那天說了挺多,關于《多灣》出版的前前后后,或許還有些廢話,我知道說什么不重要,只是想將與他通話的時間延長一些。他只是聽著,聽著,最后又艱難地說,“祝賀你?!?/p>

四月二十七日中午,勉力給我發(fā)來一條微信:“遵囑轉達了你的問候,并把你發(fā)來的文章念給他聽。他還寫了幾句話:書出版不久,我即想打電話,無奈失去話語能力,便作罷。后來看到一些評論,評說準確合理,更在深度和獨特處。我既失去話語能力,也基本失去寫字能力,病害如此。二十年前一段文學插曲,你卻鼓勁暗下使力,終于獲得成功,表示欽佩,更在祝賀!”

我感到幸運和溫暖,陳老師在生命最后時刻給我寫下這段話,據(jù)說他二十八號就基本處于昏迷狀態(tài)。

今年春天,得知他病重,很想去看望,但想到他一貫的拒絕,他是一個那么自尊的人,英雄遲暮,夸父病傷,定是不愿讓人看到,我等若貿然闖去,或許他會心里難過,又會打擾他,只有為他默默祝福,過一段時間發(fā)個短信問候。他再也沒有回過電話。文友之間相互打聽他的身體狀況,在很多場合,總會有人問起,陳老師怎么樣,有人說不好,然后大家是沉默。他的病,成為陜西文壇的一個沉重話題,烏云壓城般,籠罩著。

一個人的生命價值與意義,不因長短,而在于他的成就和為社會、為他人所作的貢獻。成功有兩種,一是自身功成名就,飛黃騰達,二是能夠用自己的能力和地位造福社會,幫助他人,用高尚人格影響身邊的人,贏得世人愛戴與頌揚。陳老師可說是達到了兩種成功,他的一生是輝煌的,圓滿的。記得陳老師說過大意如此的一句話:我只祈求老了之后,上天能保留我正常思索的大腦。那么這樣說來,陳老師又是幸福的,因為他直到臨終,腦子都挺清醒,還能用書寫與這個世界交流,他保有尊嚴地走完了自己壯美的一生。他新出的那本書名,《生命對我足夠深情》,這一定是他的心聲。

敬愛的陳老師,頭枕《白鹿原》,安詳?shù)刈吡?。留給陜西文壇和我們后輩寫作者,巨大的、寶貴的精神財富,他的人格力量,將一直鼓舞著我們。不由得想起那句詩: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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