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斐
我的媽媽,是位一字不識的農村婦女??伤米约旱男袆?,教會我怎樣做人做事。
媽媽是村里公認的苦命人:六歲時母親去世,二十七歲失去父親,三十八歲沒了老公……我媽媽也是村里公認的女強人:爸爸意外去世那年,哥哥姐姐上高中,我才一歲半,媽媽幾次哭暈在靈柩前,但送走爸爸之后,媽媽抹干了眼淚,愣是用她柔弱的肩膀,為我們三兄妹撐起一片天。此后,她再也沒在別人面前掉過一次眼淚。
媽媽的堅強、豁達、善良,鄉(xiāng)親們有口皆碑。有一年,村集體組織修路,媽媽強撐著搬運大石頭,直到累倒……在我的記憶里,媽媽干活特認真,總是比別人花更多的時間、汗水打理作物,所以她伺候出的莊稼常被四鄉(xiāng)八鄰點贊,還有人專程來“取經(jīng)”。
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內疚。覺得爸爸去世后,媽媽受的這些苦,都是因為我的拖累,也曾想過真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蓩寢寘s說,恰恰是我的存在給了她堅持下去的力量。
2013年,我大學畢業(yè)了。城里激烈的職場競爭,復雜的人際關系,讓我感覺很不適應。我總跟媽媽訴苦,媽媽說了一句:“回家吧,餓不著你!”是她,給了我力量和方向,回到家鄉(xiāng)成為一名大學生村官。
其實,大學生村官是干什么的,媽媽并不是很清楚。她也不怎么過問我的工作。但兩年多來,不管我在村里工作多晚,媽媽總為我留好燈,端上做好的飯菜。家里那盞溫暖的燈,幫助我克服了許多困難。有一次,和村干部邱姐一起調解糾紛半夜才到家,一直等著我的媽媽,只問了一句:“事情辦好沒?”當聽到我回復“辦妥了”時,媽媽的笑容綻放在昏黃的燈光里。有一位村干部曾問我,“你家人支持你當村官嗎?”我就給她講了媽媽留燈的故事。
我們母子之間,性格都比較內斂,平時交流不多,說得最多還是在地里一起干農活的時候。這時候媽媽呈現(xiàn)出最放松的狀態(tài),她會一邊干活,一邊給我講“大道理”:當干部像種莊稼一樣,馬虎不得?!斑€要跟村里人處好關系,要虛心向他們學習……”我把媽媽反復嘮叨的十多個“要”背得滾瓜爛熟,作為我工作的動力和原則。
可是,幸福的時刻總是那么短暫。今年六月的一天,積勞成疾的媽媽突然倒下了,看到醫(yī)院的診斷書寫著“腦梗”,我淚如雨下。我怨恨自己,怎么事先毫不知情。有鄰居告訴我,其實媽媽這兩年身體一直不好,只是生怕影響我工作,瞞著不告訴我。
一輩子要強的媽媽癱瘓在床,生活再也不能自理了。任憑我怎么呼喚,都無法動彈一個指頭,回應我們的只有眼角縱橫的淚水。這兩個月,我過得很苦,醫(yī)院、家、村里、地里來回跑。在村里,很多村民至今還不知道我媽媽病倒的事,因為我工作依然絲毫不打折扣。在地里,我一個人干活,邊干邊掉眼淚。在醫(yī)院,一個個陪床的夜晚,我緊緊握著媽媽那雙粗糙的手,笑著給她講一件件我們過去的趣事和村里發(fā)生的新鮮事。告訴她,我盡了最大努力服務村民。
“笑在臉上,淚在心里?!鄙钸€將繼續(xù)下去,以前是媽媽守護我、支撐我?,F(xiàn)在該輪到我來守護她、支撐她。我要笑著迎接生活,學著跟媽媽一樣堅強,只有這樣才對得起媽媽所有的付出。因為,媽媽希望我做到的,就是當一個好村官!
希望媽媽能再次堅強起來,戰(zhàn)勝病魔,早日醒來。
(作者為溪洛渡鎮(zhèn)新拉村副支書,大學生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