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捕伏(短篇小說)

2016-11-23 13:04鄧躍東
創(chuàng)作與評論 2016年19期
關(guān)鍵詞:老漢

山環(huán)著水,水繞著山;峰回了路轉(zhuǎn),柳暗了花明。

茂老漢他們居住的這個僻鄉(xiāng),處在湘西南雪峰山脈的深處,植被茂盛,山青水綠。山中水田連片,風(fēng)從稻野吹過,帶來了陣陣涼爽,還把絲絲芬芳吹入心田。

茂老漢在山中生活快七十年了,現(xiàn)在經(jīng)常拄著竹棍到田邊來,他會久久地望著風(fēng)吹葉擺、芳香四溢的稻田,站累了就席地坐下抽支煙,抽了煙有了精神,又蹲起來撥動稻葉,深深地吸收稻花的氣息,一個人跟稻花說著話,像要把前面幾十年失去的情分追溯回來。

去年的一個傍晚,茂老漢在田坎上快速轉(zhuǎn)身時,身體失去重心,一頭栽倒在稻田里,水花濺得老高,稻葉把他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夜里,打著馬燈尋找的家人發(fā)現(xiàn)了他,濕漉漉的送到醫(yī)院,雖然救回一條命,但斷了兩根肋骨。茂老漢在歇腳養(yǎng)傷的一年里,對熟悉的水稻有了新的看法,覺得觀賞水稻是美好的事情,應(yīng)該彌足珍重,畢竟這把年齡了。

茂老漢名叫劉德茂,是個農(nóng)民,卻靠木工手藝謀生。人們喊他茂師傅,但不是說他手藝好,常常另有事情需他幫助。

這片深山很少受到外部的影響,植被完整,古樹林立,稀有生物品種留存較多。山里常見的爬行動物就是長蟲,多得如樹根,長蟲多了,不祛除一些就會影響日常生活,時不時地把人傷了、把雞咬走了,蛇皮經(jīng)常蛻在屋檐下,叫人提心吊膽的。山民們很早起就在山上討生活,有的就以捕捉長蟲為業(yè)。如今人們在熱鬧的地方呆煩了,喜歡往僻靜的山里走,進(jìn)山的路上就有繞著藍(lán)色頭巾的人在招手,叫賣土產(chǎn)、兜售藥材。還有一些人,提著袋子,沿路探問行車人,要不要野生長蟲。你要是多看一眼,他就嗦地抓出一條散發(fā)寒光的長蟲來,說這是四歲的烏鞘公,原始遺留品種,壯實(shí)肥美,藥性中天了,用來煲湯泡酒、做藥引,足效得很。車上的人不敢回話,直愣愣地盯著錚亮的長蟲頭,生怕它撲了上來。

過去,這一帶捕捉長蟲的人很多,長蟲也捕不盡,砥礪出了很多高手。有時候,他們追著一條長蟲到洞窟了,高手們卻不能得手,折騰半天,還得去請老師傅茂老漢。茂老漢卻是業(yè)余手,不專門捕捉,要是碰上了,也不放過。他在這里名聲大,從沒失手過,有求必應(yīng),應(yīng)之必勝,贏得了茂師傅的尊稱。

這些年,人們學(xué)起了時髦,到縣城買流行的組合家俬,款式新穎,富麗堂皇。慢慢地,很少有人喊他做活了。茂老漢勞作一輩子,閑不下來,好多人認(rèn)為肉價低、不養(yǎng)豬了,他卻買了兩頭豬崽回來。別人喂養(yǎng)都添加飼料,膘兒好、出欄快,他全都用綠色食品,每天下午背著竹籃到田邊扯豬草,草兒選得嫩,豬吃了長得結(jié)實(shí)。茂老漢是個很講究的人,言語不多,干活扎實(shí),工錢再少,也要把活做得照出自己的影子。就說扯豬草這個活,哪怕是下雨天,他也要披著蓑衣、戴著斗笠,到田邊去扯一籃子,苦了自己,也不能虧了豬。

去年端午節(jié)那天,沒有迎來龍翻雨,倒是烈日掛空,都午后三點(diǎn)了,空氣中一片炎熱,暑溽又重,人身上黏糊糊的。茂老漢跟往日一樣,戴著斗笠,一個人來到山下的田坎上。早稻有一尺多高了,因?yàn)榧倚蠓柿霞拥枚?,稻子長勢茂盛,綠油油的一片,連田坎上的青草都沾了光,吸到了養(yǎng)料,長得十分青嫩。

青草葉闊桿兒長,沒多久,茂老漢就割了滿滿的一籃,才給半條田坎剪了頭發(fā),剩下的明天來割吧。茂老漢覺得腰有點(diǎn)酸,已經(jīng)蹲了半個多小時,畢竟快七十的人了,坐下抽支煙歇會兒吧,莊稼人都喜歡沒事到田邊坐坐,看著苗兒們快點(diǎn)兒長。茂老漢慢慢放下身子,一只手先往地上探,這樣要舒服一些。他的右手探到草地的一剎那,心里猛地驚了一下,他感覺不對勁,摸到了一個光滑涼涼的東西。

茂老漢眼睛立即瞪大了,憑著直覺,他明白是碰到對手了,而且是非同一般的對手。茂老漢一把甩掉頭上的斗笠,弓腰聚力翻轉(zhuǎn)過來,左腳迅速后退了一步,右手猛地往地上一撥,將光滑物提了起來。果然是,一條長蟲,粗壯的成年尖吻蝮,身子粗如玉米棒,足有六、七斤重,膚色黝黑透亮,散發(fā)出逼人的寒光。

這么粗!茂老漢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平日捕捉都有準(zhǔn)備,今天來得太突然了,防不及防,但是動作迅速老練,一步到位,干脆利落,身手不減當(dāng)年。

茂老漢提著長蟲尾巴,發(fā)現(xiàn)它的身子修長極了,跟自己的身材差不多,手舉到面前,頭部還拖在地上。長蟲不停地仰頭,吐著紅紅的信子,想伺機(jī)攻擊他。茂老漢輕輕地一抖手,長蟲的前半身就軟癱下去,過一會,長蟲又回頭一搏,茂老漢再一抖,前身又落了下去。

茂老漢不敢掉以輕心,這條長蟲太長了,把它收住不容易,這樣提著抖動很危險的,他感覺手臂有些酸了,要是抖得厲害一點(diǎn),長蟲會得勢騰起身子,抓到攻擊機(jī)會。

茂老漢清楚,這是成年的劇毒尖吻蝮,攻擊性極強(qiáng),見人會跳著咬,還常常追人,得拐著彎兒跑,這種長蟲轉(zhuǎn)彎慢,要是箭直走,一下就追上了,一些缺乏經(jīng)驗(yàn)的人,不小心就送了命。茂老漢忘不了,那一年,縣城一家飯店的廚師殺了一條這樣的長蟲,沒想到砍落在地的長蟲頭把他的腳脖子咬了,老板娘心急,就用嘴給他吸毒,又趕緊送到醫(yī)院,治療一周,廚師傷腳截肢,老板娘腫得茄子似的嘴唇雖然消了,但歪向了一邊,成了偏癱。茂老漢明白,到縣城有兩個小時的車距,有什么意外,家里還沒車呢,搭上車到半路也沒氣了。

這樣對峙了十來分鐘,耗費(fèi)了長蟲的不少體力,茂老漢也覺得手臂力不從心了,決定先行出擊,把長蟲制服住。他將長蟲尾巴“啪”地甩到地上,長蟲一下驚慌了,茂老漢立即左腿跪地,左手張開虎口,飛速鎖住長蟲的七寸,右手一把按住長蟲尾部。長蟲還未反應(yīng)過來,又被擒住了,中間的身子,不住地翻著圓拱,然后重重落下,再上翻再落下,它想掙開這雙鐵鉗般的手,可是卻沒一點(diǎn)作用,越是翻騰,首尾兩端受力越緊。

把長蟲壓制下來,茂老漢費(fèi)了很大的力氣,頭上都滴汗了,氣喘得急切。但是看著身下的長蟲,茂老漢心里充滿了驚喜,好多年了,很少捕到過這樣粗壯的。他知道,這樣的長蟲拿到縣城能賣四、五百元呢,那些喜歡泡藥酒的人出價更高,到處找劇毒的成年長蟲,可是卻越來越少了。這些年搞開發(fā),山里面有了各式各樣的車,各種古怪的機(jī)器在山里日夜轟鳴,開發(fā)礦業(yè)和資源,草木受到了破壞,到處使用化肥農(nóng)藥,長蟲也少了好多。村里那些捕捉長蟲的能手很多到外面打工去了,收入要高得多,很多人在縣城修了房子,村里都空了,只有一些老年人看著舊房子。

這個時候,能夠捕到一條這么粗壯的長蟲,是驚人的事情了。茂老漢不住地?fù)u著頭,覺得不可思議,當(dāng)然他的得意,不僅是長蟲能夠換回一筆錢,而是讓村里人看到他還有征服粗壯長蟲的力氣,自己并未老去。

好幾年了,因?yàn)椴辉趺醋瞿竟せ?,茂老漢在村里漸漸淡出視線,人們覺得他老了。茂老漢不情愿別人跟他提年歲,他想展現(xiàn)自己的硬朗,就一個人去養(yǎng)豬,尋豬食就要走動,人們就不會把他忘掉。不僅如此,茂老漢每頓還喜歡喝點(diǎn)米酒,過年宰了豬熏臘肉,賣一半,留一半,他就在自斟自飲中回憶著過去的身影,日子天天如此,怎會老去!

今天開了張,明天就會有人恭敬地喊他一聲久違的“茂師傅”。茂老漢這樣想著,一直保持了個固定姿勢。他單腿跪在地上,兩手張開掐著長蟲,手上的青筋都暴露出來了,像幾條蚯蚓爬上了手背。茂老漢將長蟲端詳了幾遍,差點(diǎn)認(rèn)錯,這么肥壯、攻擊這么兇猛的,開始還以為是條有身孕的母長蟲,因?yàn)槭茉械哪搁L蟲要保護(hù)腹中的后代,遇到攻擊,會拼死相搏的。茂老漢想起多年前設(shè)伏時遇見的一個場景:一條黑色公長蟲發(fā)出強(qiáng)勢信號,要跟不遠(yuǎn)處的一條母長蟲交配,母長蟲有孕在身,不愿交配,公長蟲堅持要施行,母長蟲拒不配合,公長蟲怒火中燒,溜過來一口咬住母長蟲的脖子,將毒液注入體內(nèi),十多分鐘不松口,母長蟲纏住公長蟲不停翻滾,但毒液浸入,無法還擊,最后剛烈地死去。母長蟲的性子令人發(fā)顫,但茂老漢最后確認(rèn)是公長蟲,心里就安定了,這里有個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不捕身段不足兩尺的小長蟲,不捕有身孕的母長蟲,捕到都放生了,對冷血的母幼也要呵護(hù)的,要不就斷了自己的生路。

茂老漢曉得,長成這么粗壯的身子,身手定是不凡,要不在弱肉強(qiáng)食的叢林中早就悄沒聲息了。手下的這條公長蟲是一萬個不服,隨時都會躍起攻擊,讓人措手不及。看到這個情況,茂老漢心里緊了一層,頭上的汗流又多了幾條,眼前是一片稻田,沒有可撐之物,要是有個樹枝、有點(diǎn)草繩也好。這樣僵持了二十多分鐘,他明顯感覺體力不支,雙臂酸痛越發(fā)深沉,長蟲卻翻滾得厲害。

平常,長蟲被擒住了,要及時裝入器具,可是身邊只有一只裝豬草的竹籃,就是把豬草倒出來,也不能裝長蟲。茂老漢有專門的器具的,一般的長蟲裝進(jìn)化纖編織袋,毒長蟲要裝帆布袋,這種尖吻蝮俗稱五步蛇,要放入瓦甕的。這些經(jīng)驗(yàn)都是用生命代價換來的,尖吻蝮狡猾暴戾,它的牙齒堅韌如針,能夠嚙開軟質(zhì)的編織袋,溜出來先要報復(fù)人,要是放入瓦甕,它沒一點(diǎn)辦法。

這條尖吻蝮力氣大、身子長,茂老漢也不敢這樣捉住兩頭提回去,到家有五、六里地,雙手要用很大的力氣,可能沒到家手就軟了,長蟲容易得空子,稍不注意就滑出手,反咬人一口,就是不滑出,長蟲也會用身子晃撞人,撞擊一下容易上身,用中間一段纏住手臂或脖子,兩手無法顧及,就將人粘住了,引發(fā)禍端。

要在平日,哪有這么窘迫,茂老漢還是有特招的。這邊的人捕捉長蟲多是設(shè)伏引誘、挖洞強(qiáng)取,他們在長蟲出沒的地方鋪網(wǎng)、放婁,用活老鼠拴繩作誘餌,也能捕到不少,這是老套的捕捉方法,技術(shù)含量不高。一些人會動腦子,想辦法搞到雌、雄長蟲的尿液,灑到一塊手帕上,然后將布放在長蟲活動區(qū)域,長蟲聞到氣息,就爬到上面撒歡,雄的會排精,雌的會濕身,纏綿之際,上去就把它們端掉了。

茂老漢的方法卻是神通天地、知會陰陽的,據(jù)說他在確定長蟲的位置后,只需端一碗清水,嘴中念念有詞,對天對地發(fā)一道咒,再用手指在碗里畫個符,把水灑在長蟲藏身的地方,過幾分鐘,長蟲就慢慢爬出來了。事情都有相逆的一面,茂老漢也有忌諱,他靠聞嗅氣息來判斷地方,不能提前看到長蟲的真身,見了光的說明還有天命,就不能違背天意;未見到不要緊,符意是派遣長蟲去另一個地方,但要先談好再現(xiàn)身,兩不相欺,否則就不靈,本人甚至要遭到報應(yīng)。今天是無意中碰到,讓長蟲得了便宜,要不然它躲不過一咒,還能囂張不停。

茂老漢現(xiàn)在沒有一點(diǎn)辦法,路數(shù)搞亂了,只得這樣兩手分開、弓背壓制著。他已經(jīng)很累了,覺得是長蟲在拉著他,手也脫不開。他好想這會能出現(xiàn)一個人,幫助搭把手,把長蟲徹底制服。這會兒是炎熱的午后四點(diǎn)鐘光景,他往身后望了又望,曠野上空無一人,連只鳥兒都看不到,前方是一片正在揚(yáng)穗的水稻,稻穗被陽光映得銀晃晃的。剛才去掉了斗笠,茂老漢被強(qiáng)烈的太陽光照射著,油汗四溢,眼睛昏眩,目光開始凝滯,表情呆呆的,快要暈過去了。

正當(dāng)茂老漢陷入無望之時,山下不遠(yuǎn)的公路上傳來了汽車艱難爬坡的聲音。他回頭望了望,是一輛運(yùn)送河沙的汽車,前面建小水電站,正在筑水泥河壩。茂老漢就使勁朝汽車喊:哦——哦——哦。山野空曠,沒有什么雜音,聲音傳得遠(yuǎn),竟被司機(jī)聽到了,但他沒看到上方的茂老漢,停車下來四周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又要上車。茂老漢焦急了,又是一陣哦——哦的高喊。司機(jī)停步抬了抬頭,他看到了茂老漢,感覺是在叫他,覺得奇怪,便爬上田崖來。

這個司機(jī)是經(jīng)常往山里送貨的老周,他見過茂老漢,但不是很熟悉,茂老漢不認(rèn)識他,只知道他是運(yùn)河沙的。老周走近一看茂老漢的架勢,未等他說話,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趕緊奔過去打招呼。

茂老漢一見來了幫手,頓覺狀態(tài)好了很多,沒剛才那么緊張了,他苦笑了一聲,“老弟,你來了,來了好,來了好,我也是剛碰上的,沒準(zhǔn)備?!?/p>

老周一看旁邊的竹籃,清楚茂老漢確實(shí)不是出來捕捉長蟲的,可就歪打正著了,還碰上個大家伙,幸了大運(yùn)。他用手摸了摸長蟲身子,不住嘖嘖發(fā)聲,“好家伙,好家伙,難得見到。”便問茂老漢,“你是要留給自己享受的吧!”

茂老漢又來了一份勁,他明白對方是在探試,便說:“自己哪享受得起,明天送城里去吧,幾個退休干部都給我講過幾次了,有尖吻蝮就送過去?!?/p>

老周在縣城住著,跟朋友一起搞車輛運(yùn)輸,哪里賺錢哪里走。他知道縣城里很多人喜歡泡藥酒,都要加進(jìn)長蟲,這樣才有效力,但毒長蟲難找,活長蟲更是不易得,偶有人弄到,價錢也是高得離奇。他們有錢,退下來的干部操勞半生,更加注重保健,只要貨好,在所不惜的。老周覺得,要是在這里談好價,比在城里肯定要便宜,他長年跑車,腰肌勞損,急需烈性藥酒滋養(yǎng)呢!

老周給茂老漢點(diǎn)上一根煙,插進(jìn)他的嘴里。茂老漢深深地吸上一口,感覺輕松一些,心底里很感激老周及時趕到,再晚點(diǎn)說不定就麻煩了。他看了老周一眼說:“老弟,你要有意你就拿去,給個差不多的價吧。”接著吐出一口濃煙,整個臉都被遮住了。

老周說:“你老人家運(yùn)氣好,我也不沾你的光,按行情定價,我給你四百吧,要得么?”

茂老漢一邊壓著長蟲,一邊回頭談價,“后生家,低了,給五百吧,我送城里還不要個六、七百的?!?/p>

老周說:“五百有點(diǎn)高了,我哪付得起,跑一天車不過百把塊,要五天才掙得來,還不是天天都有車跑,你運(yùn)氣好,一下就是幾百。這樣吧,老人家,我遇見你,也是我運(yùn)氣好,我給你再添個彩吧,加五十,四百五吧?!?/p>

茂老漢接過了話,“你說我運(yùn)氣好,我?guī)啄甓紱]碰到過了,好不容易開個張,你要是有誠心,就添個雙彩吧,加兩個五十,五百整,你家里會五子登科的。”

老周知道茂老漢在籠絡(luò)人心,“你老人家說得好,可是小子未登科,老子哪有福分呢,就這點(diǎn)跑車的本事,呵呵,我只能出得起這個價了,四百五,你老人家別再費(fèi)力了,弄完了早點(diǎn)回去歇息,多好的。要是行,我下去搬工具箱裝長蟲,鐵皮子的?!?/p>

茂老漢又吸了一口煙,低頭看了一眼身下的長蟲,心里增加了幾份底氣,他不再吭聲了。茂老漢想,一條長蟲的價值就要體現(xiàn)在出手的價格上,如果低了,冒險的捕捉在村人眼里就沒有分量了,不過是說明還會捕捉長蟲,力氣就賤了。

老周知道茂老漢起了倔勁,再講也沒用了,自己覺得還是消受不起,五天的功夫啊,便轉(zhuǎn)身走了。

茂老漢背對著老周,知道他走了,也沒回頭招呼一聲,他等著下一個人來,不信賣不起這個價。

時間過去一個多小時,西斜的太陽照得茂老漢渾身難安,空氣中沒有一絲風(fēng),身上都被汗水濕透了,他想用手擦一下眼睛,卻騰不出一只手來,汗浸得眼睛生痛生痛。他好想喝口水,喉嚨里開始冒煙了,就是稻田禾蔸里的水,他也想舔一口了,可是身下橫著一條長蟲,他俯不下去。茂老漢覺得疲憊得不能繼續(xù)了,便小心地試著,將右腿單跪下去,左腿提上來換個班,一晃動,腰痛得鉆心,他呲牙咧嘴,陽光照來,牙齒耀出一縷白光。

剛剛動了一下身子,腰肌松動些,茂老漢舒了一口氣??墒情L蟲不安分了,就在茂老漢挪動的一刻,它好像窺透了他的心事、知悉了他的軟肋,只有這樣堅持下去,才有脫身的機(jī)會,就不住地翻騰起來。長蟲很有辦法,把兩頭往中間縮,它的身子能伸能縮,可以吃下比它身體大幾倍的動物,也能從比它身子小很多的縫隙溜走。長蟲一陣陣地抽動,中間越拱越高,突然落下來,又突然拱上去,兩頭的身段就從茂老漢的手里縮出了一節(jié)。

長蟲的戰(zhàn)術(shù)既是攻身也是攻心,茂老漢大汗淋漓,心里開始躁動起來,今天遇上強(qiáng)悍對手了,想不到它還會來這一招。茂老漢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娘扒爺?shù)?,敢這么折騰,我捕捉長蟲無數(shù),再厲害的都見過,沒有不降服的,不給點(diǎn)顏色看看,還真以為我老了。茂老漢一邊想,一邊更換戰(zhàn)術(shù),他慢慢地將右腿膝蓋移過去,就試幾下,重重地將長蟲身子壓了下去,然后不斷加進(jìn)身體的重量。長蟲感覺到了壓制的痛疼,它不會發(fā)聲,身子卻不住地痙攣,血液應(yīng)該從中間斷流了。

老實(shí)了吧,你還有什么辦法,盡管使出來,我們斗到底,你能毀了我的名聲,我敬你為神。茂老漢發(fā)起了狠勁,膝蓋的力量一直沒有松懈。好長時間,長蟲動彈不得,痙攣的幅度慢慢變?nèi)趿恕?/p>

長蟲安靜下來了,茂老漢認(rèn)為長蟲被壓服,但不能一直這樣壓著,會把長蟲壓死的,那樣白費(fèi)力氣了,死長蟲沒人要的。茂老漢的膝蓋也開始發(fā)酸了,需要換一只,就慢慢地將弓腰,將右腿往后移動。然而,就在膝蓋挪開后的幾秒鐘,長蟲的身子竟舒展開了,迅速彎起一個拱圈,一上一下地?fù)v動起來。

娘扒爺?shù)?,又不安分了。茂老漢沒想到長蟲這么頑強(qiáng),壓制這么久,一下就恢復(fù)了體力,而且力氣越來越大,越來越有韌勁。還得壓制,不能讓你囂張。茂老漢想把左腿膝蓋壓上去,他慢慢前傾身子,可是膝蓋卻提不上來,不聽使喚。他又往前傾去一些,已將膝蓋拖過來,但是身子抖了一下,差點(diǎn)栽倒在水田里。

茂老漢一下緊張起來,險些改變了戰(zhàn)局,心頭一陣陣跳得快了,不能這樣,不能讓長蟲翻轉(zhuǎn)過來??涩F(xiàn)在的戰(zhàn)況一目了然,長蟲漸漸占了上風(fēng),自己沒有還擊之力,左腿一直沒能移過去。茂老漢更加明白,兩條腿已經(jīng)僵硬了,再對峙下去,自己連招架之力都沒有了。

忽然間,吹起了一股山風(fēng),飄搖的稻葉碰在茂老漢的額頭上,一絲意緒兀地閃過頭腦:“放棄算了,沒力氣了,長蟲不是屬于自己的?!庇忠魂囷L(fēng)拂過來,茂老漢眼前突然一陣黑,他連晃腦袋,神志清晰了一些,“不行不行,費(fèi)了這么大力氣,要把它降服,我是茂師傅啊,今后怎么露臉,跑車的司機(jī)肯定在村里聲張開了,不把長蟲捉回去就是放棄了!”

茂老漢又一次振作精神,他采取新的戰(zhàn)術(shù)了,將兩只緊握的手緩緩舒展開,用整個寬大的手掌,壓住長蟲頭和長蟲尾,手指和虎口得到了休整,等會再輪番投入戰(zhàn)斗。他的左手掌貼著長蟲脖子壓過去,指頭就到了長蟲頭的兩邊,長蟲嘴巴根本無法張開,信子朝邊上掃,不時觸到了手指。茂老漢朝長蟲頭吐去幾口唾液,長蟲就老實(shí)了。這是捕捉人的一個密招,人的唾液有異味,可以擾混長蟲的嗅覺系統(tǒng),神智變得昏迷,但是只有分把鐘效應(yīng),不能長久使用,一旦長蟲適應(yīng)氣味環(huán)境,就不管用了,它會瞬間躍起攻擊人。

長蟲的動彈幅度弱了下去,茂老漢將手掌的壓力稍稍上抬,嘴里卻不停地斥責(zé)著:你動啊,跳啊,你有力氣么,你有招數(shù)么,盡管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長蟲明白這是心理戰(zhàn),老漢在挑釁它,干脆不理會,韜光養(yǎng)晦,儲蓄力氣,等會再放開一搏。

正在雙方有所松馳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兒童笑聲,茂老漢回頭一看,原來是同村的幾個孩子,他們放學(xué)回來了,一路嘰嘰喳喳,歡聲笑語。其中有個他認(rèn)識,是隔水人家的孫女,有十歲了,名叫小群,她認(rèn)得他的。

茂老漢馬上燃起了希望,扭頭朝公路上的孩子們大喊,“哦——快過來,小群——你來啊?!焙⒆觽兟牭接腥撕熬屯W×?,有人發(fā)現(xiàn)了茂老漢,指給大家看,說在上面。小群一看是村里茂公公,不知他在上面干什么,神秘兮兮的,便帶著幾個伙伴走了過去。

茂老漢說:“別走近,別走近,我抓著一條長蟲了?!?/p>

孩子們立刻嚇得倒退幾步,不敢說話了,兩個膽大的伢子輕輕地走到茂老漢身后窺了一眼,“是長蟲,是長蟲,好大的長蟲。”邊說邊往后退,女孩子趕緊朝回走。

“別走別走,小群你別走,我告訴你啊?!泵蠞h急切地說。

小群又膽怯地走回幾步,“茂公公,你叫我做么子,我怕長蟲,我要走了?!?/p>

茂老漢笑著說:“小群,不要怕,長蟲不是被爺爺捉在手里嗎,不要緊的,爺爺要你幫個忙,做個小事?!?/p>

小群顫抖著說:“我害怕,我不敢捉長蟲?!?/p>

“不是要你捉長蟲,你只要趕緊回去就行,去我們屋里,告訴茂婆婆捉到長蟲了,要她快點(diǎn)送瓦甕來,聽清嗎?”茂老漢輕聲說。

小群沒有答話,點(diǎn)著頭,轉(zhuǎn)身和伙伴們走了。孩子們中沒有人說話,腳步走得急急的,好像擔(dān)心那條長蟲會追上來一樣。

望著孩子們漸漸消失了,茂老漢舒了一口氣,這下有辦法了,剛才差點(diǎn)犯渾把長蟲放了,那要白費(fèi)好多力氣。他又想起走了很久的老周來,心里一下冒出一股怨氣:哼,你出不起價,我就賣不到錢了,明天就去城里,叫上七百,讓你看看。七百元啊,骨子不硬朗肯定得不到,拿到了錢,要給自己買一身衣服,要質(zhì)地好的、色彩鮮亮的、款式新穎的;還要給茂婆婆買個玉鐲子,要藍(lán)田玉的,她一直嘮叨沒給她買過禮物;中午要下館子,點(diǎn)上幾個好菜,整上一瓶酒;當(dāng)然不能忘了,還要買一把棒棒糖,給幫忙的孩子們一人發(fā)一顆……

想著想著,茂老漢就笑了,他看了一眼身下的長蟲,竟自語起來,“寶貝啊,別鬧了,一會跟我回家,明天帶你去城里玩,你從沒去過的,還要坐車車,聽話啊?!?/p>

長蟲好像聽懂了茂老漢的話,它也有自己的判斷,跟著這個人,肯定沒有好結(jié)果,拼力掙脫逃跑吧。長蟲又翻起拱來,左右扭動,能撞到茂老漢的腿,一刻也不停息,折騰得茂老漢心慌意亂、翻江倒海,他頭昏眼花、心力交瘁了。

茂老漢又朝長蟲頭吐了幾口唾液,長蟲安然了十幾秒鐘,又鬧了起來,唾液麻醉不了了。茂老漢只得加大壓力,可是手很難聽使喚,大腦怎么發(fā)送意念,力量就是加不上來,他沒有了力氣,手臂開始抽筋,蜷轉(zhuǎn)得厲害,好像雙臂被人用力翻轉(zhuǎn)著,痛得牙齒間發(fā)出絲絲聲。

疼痛上身,頭腦反而異常地清醒,焦慮和憂思蒙上了心頭。茂老漢不時回頭觀望,已經(jīng)有半個多時辰了,未見茂婆婆的影子出現(xiàn)在前方的公路上,小群應(yīng)該早到家了,茂婆婆應(yīng)該快要來了。

長蟲好像洞悉了一切,抓緊時間加劇搗騰。茂老漢盡力控制著身下的局勢,不能功虧一簣,但是越來越力不從心了。無奈中,他再次往兩只手掌加力,可是沒有知覺,麻木發(fā)僵了。他想不行就雙腿跪下去,將長蟲身子壓住,長蟲卻擺個不停,但是的膝蓋提不上來,怎么使勁都不能壓上去。

太陽快要落下了,水稻的影子拉得老長,可茂婆婆還是沒有出現(xiàn),按時間掐,應(yīng)該早到了。茂老漢尋思,可能小群到屋里沒找到,茂婆婆十有八九到村口的店鋪打牌去了,這會正在得意著胡牌呢,小群肯定找不到那里去,小孩家不懂事,她不曉得把情況告訴大人的。

路上什么人都看不到,茂老漢扭回頭,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片翠綠的稻田。前方十幾米處,立著一個稻草人,戴著草帽、穿著舊衣,兩手張開,迎風(fēng)擺動著。茂老漢覺得稻草人在模仿他,又好像自己在模仿稻草人,雙臂一直張開著,可是稻草人是愉快的、自由的,不停地?fù)u動身子,一臉微笑送給看到它的路人,而自己僵硬難動、一身的難耐。

傍晚的山風(fēng)吹來,泛起層層葉浪,一浪末了,一浪又起。水稻離茂老漢不到一米,田里有淺淺的一層水,倒映著一蔸蔸稻禾,稻花開始出穗了,谷粒是奶白色的,每粒谷子前頭有根小小的谷芒。若不是今天有機(jī)會端詳,還不知道一根稻桿有幾片葉子、幾條稻穗,現(xiàn)在看清了,是一片葉子、一條稻穗。茂老漢想起,種了幾十年田,還沒這么安靜地欣賞過。上邊那塊田蒔秧早一些,揚(yáng)穗過后谷粒變得飽滿起來,穗條都彎了下來,揚(yáng)穗的氣息沁入肺腑,不是香郁,而是芬芳,讓人清醒很多,身體慢慢松弛下來。農(nóng)事是多么的豐富,吃下的米飯是多么迷人、富有美感的,當(dāng)一個農(nóng)民,也有不少的興致。

可在氣息羸弱之時,一只牛虻飛到了茂老漢的右邊額頭上,落下就不動了,他的手抽不開,只得搖頭,卻沒有力度,牛虻還是紋絲不動,他又撇嘴朝上吐氣,一點(diǎn)血珠落到了嘴唇上,嘴巴不由得動了一下,咸咸的。

茂老漢覺得牛虻好自在,飛來飛去,自己卻跟頭牛一樣,干得太多了,這么大歲數(shù)還鉚著勁,手里雖然捉著一個寶貝,卻不肯歸順,全身都搗空了。茂老漢又想到了一個遙遠(yuǎn)的地方,他是有幾個寶貝孫子等著他去親近的。他的兩個兒子在廣東,一個開出租車,一個開小廠,女兒嫁到了縣城,條件都不錯。兒女們也要兩個老人到外面去生活,感受一下含飴弄孫的快樂。茂老漢卻不情愿,說還是山里自在,其實(shí)他是覺得城里無存在感,一個人輕飄飄的,只有站在鄉(xiāng)土上,嗅到了地氣,覺得有地位,一點(diǎn)都不老。

茂老漢發(fā)現(xiàn),得到快樂其實(shí)很簡單,放下就是了。這些年,他堅持不去城里,茂婆婆就只好陪著他,沒事就到左鄰右舍打個紙牌,輸贏不多。現(xiàn)在想起,還是茂婆婆放得開,此刻坐在牌桌前,多么地開心,就是輸了一點(diǎn)錢,也得到了愉快。茂婆婆也叫過他,沒事一起去打牌,可他不愿摸牌,要去地里折騰。沒想到,忙碌一輩子,這會竟跪到了田埂上,面對的是一片迎風(fēng)擺動的水稻。

茂老漢想,把這一次處理好,就收手不干了,去觀賞水稻吧。可是現(xiàn)在卻無法抽手。他想壓緊長蟲的七寸,把它弄休克算了,過不久還會回陽。他往左手上用力,可是沒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手好像脫離了胳膊。他悲傷極了。

長蟲卻看得明白,逃生的機(jī)會很快就要來了,再加把勁就能把老頭掀翻。于是,拱圈越來越高,頻率越來越快,有幾下都夠著他的下巴了,力氣一下比一下足。

一種屈辱感涌上了心頭。茂老漢覺得被長蟲鄙視著——我敢挑戰(zhàn)你,年輕不屬于你,你就要垮了。事實(shí)如此,茂老漢眼睜睜地看著長蟲步步逼進(jìn),而他步步退后,無法招架。

氣溫降下了,稻葉上出現(xiàn)了一層晶亮的露珠,大顆的能夠映出茂老漢的影子。沒有水喝,汗出不來,他的身上也干了,眼邊卻忽然有濕的感覺,原來淌下了幾滴清淚。他的喉嚨燥痛,發(fā)聲含糊糊的,剛才下邊的公路上走過幾個擔(dān)柴的人,他聽到了他們在說話,張口朝他們大喊,但沒有發(fā)出聲來,氣息只有他和長蟲能聽到,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路笑語走遠(yuǎn)了。他又想起了老周,老周的話其實(shí)是可以接受的,該放手時不放手,非要爭強(qiáng)好勝耍犟脾氣,現(xiàn)在難受得收不了場。

回轉(zhuǎn)頭來,茂老漢一聲長嘆,他體會到了什么是遺憾。

茂老漢望了一眼稻草人,又低下頭來。這樣張開兩手,呆呆地蹲了四個時辰,茂婆婆是等不來了,卻等到了自己的一泡尿,已經(jīng)憋了一下午,早就想解下,可是這個姿勢哪解得下。過去在外面做木工,他養(yǎng)成了憋大小便的習(xí)慣,一天里只有兩、三次,他不是干活搶時間,是舍不得把肥料撒到別人家,挨到飯后,他對主人說到外面抽支煙,三五步奔到家里解決了,后來成了習(xí)慣,不到家里不解手?,F(xiàn)在再也控制不住了,膀胱由漲變成了痛,可能是尿液上升浸進(jìn)腎臟,積下了炎癥,慢慢變得嚴(yán)重了。怎么弄呢?要解小便,就要放下長蟲,放下長蟲,就浪費(fèi)了一下午的力氣,費(fèi)這么多力氣難道只為解個小便……

正在糾結(jié)不清時,茂老漢的中樞神經(jīng)失控了,連續(xù)幾個痙攣,剛才還在全力抵擋的意識一下紊亂了,只見褲襠外面嗦嗦地流出一線水來,他失禁了,一泄千里,淋漓通暢。

盡管沒人看到,茂老漢還是臉紅了,打記事起,還是頭一回尿了褲子,而且是讓一條長蟲逼的,他從來都是勝出的,這回卻弄得斯文掃地、顏面失盡。茂老漢自慚不已,呆呆地讓尿液滴落下來,褲襠里先是一團(tuán)暖熱,慢慢變成一片寒涼,透過肌膚,直抵骨質(zhì)。

茂老漢覺得有些歉意,不能讓長蟲體面地降伏在盛名之下,他想對長蟲說點(diǎn)什么,可是聲音發(fā)不出來。不能再等了,已經(jīng)氣若游絲,而受到尿液臊味的刺激,長蟲又一次表現(xiàn)出了極端的烈性,翻騰得更加劇烈,有兩次尾部掙脫了手掌的控制,茂老漢好不容易再將手壓上去,慢慢將兩頭握進(jìn)手心里,試將直起身子,而腰桿好像斷裂了,連連呻吟。

太陽落下去,暮色罩過來,夜近微涼了。茂老漢頭腦異常清晰,大勢已去,時不回轉(zhuǎn),偌大的一片山區(qū),今后再不會有茂師傅了……

鄧躍東,湖南洞口縣人,1974年出生,1992年入伍,長年行軍大西北,在《散文選刊》《天涯》《飛天》《美文》《書屋》《北京文學(xué)》《人民日報》等刊稿若干,轉(zhuǎn)業(yè)后供職湖南邵陽市交通運(yùn)輸局。

猜你喜歡
老漢
劉老漢的煩惱-收蜂(連載二)
劉老漢笑了
六老漢和沙
劉老漢的煩惱(連載)
劉老漢的煩惱(連載五)
劉老漢的煩惱(連載)
新連環(huán)畫 劉老漢的煩惱(連載二)
新連環(huán)畫 劉老漢的煩惱(連載三)
“老漢叔”——脫貧攻堅鄉(xiāng)村行走5
亡羊補(bǔ)牢
同江市| 丹巴县| 巫溪县| 汉寿县| 景德镇市| 阿勒泰市| 长顺县| 芜湖市| 广东省| 伊春市| 莱西市| 全州县| 洛南县| 永清县| 房产| 望都县| 浦江县| 汝州市| 岱山县| 孝义市| 汉沽区| 琼中| 衡东县| 四平市| 兴义市| 临泉县| 酉阳| 绍兴县| 会理县| 文成县| 久治县| 铜梁县| 平定县| 恩施市| 健康| 金乡县| 格尔木市| 调兵山市| 进贤县| 包头市| 新余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