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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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傳奇《崔護》敘事時空的復現(xiàn)回歸
李 秋
【摘 要】唐傳奇《崔護》不僅僅是“人面桃花”的附庸之作,其敘事上的突出特點,就是將故事的發(fā)展復現(xiàn)在一個時空之內,反復吟詠,并且每次復現(xiàn)都體現(xiàn)了敘事主人公的強烈感情色彩,不斷地回歸相愛的原點,反復歌詠相愛的忠貞。
【關鍵詞】唐傳奇 崔護 敘事時空
唐代孟棨的傳奇《崔護》,不僅僅是“人面桃花”詩作的附庸,其故事生動樸實,富于生活氣息,也可稱作是一個唯美的浪漫喜劇。其敘事上的突出特點,就是將故事的發(fā)展復現(xiàn)在一個時空之內,反復吟詠,并且每次復現(xiàn)都體現(xiàn)了敘事主人公的強烈感情色彩,不斷地回歸相愛的原點,反復歌詠相愛的忠貞。
小說開篇便寫進士崔護于清明之日獨游都城南:“一畝之宮,花木叢萃,寂若無人。叩門久之。有女子自門隙窺之,問曰:‘誰耶?’護以姓字對,曰:‘尋春獨行,酒渴求飲?!?,以杯水至。開門,設床命坐。獨倚小桃斜柯佇立,而意屬殊厚,妖姿媚態(tài),綽有余妍。崔以言挑之,不對,彼此目注者久之。崔辭去,送至門,如不勝情而入?!盵1]
在文本中,少女的語言功能被遮蔽了,代以各種夸張的形體語言。如“獨倚小桃斜柯佇立” ,這句話看似啰唆,因為有兩個動詞都是站立的意思:獨倚和佇立,實際上表達了少女特有的矛盾心境,“獨倚”是依靠和寄托,而“佇立”是自立和自尊。也就是說少女一方面要向傾慕的人表明自己的心跡,一方面又要表現(xiàn)出獨立的警覺的拒絕姿態(tài)。這種兩難的心境在文本中用重復的動詞表達出來,“獨倚”的慵懶和“佇立”的個性結合在一起,讀起來聲韻錯落不落俗套。文中多用四六短句,敘事簡短明快,時間節(jié)奏也清晰疏朗,但是兩個人相遇的片段卻是以少女妖嬈多情的形體語言,舒緩了文章的節(jié)奏,將濃情蜜意的瞬間無限放大。對話功能的遮蔽使得文本從舊小說的賦詩唱答中解脫出來,變?yōu)榇藭r無聲勝有聲的空間描繪。在文本的符號結構運轉中,線性的時間軸帶動著音響、音質、旋律、節(jié)奏等,走向符號化的過程。換句話說,在時間軸線的強力運作下,文本的符號展現(xiàn)兩種常見的運動型態(tài)――旋律與節(jié)拍。
旋律是音質的前后搭配、次序安排,而形成的軸線運動。音質本身就是聲音處在空間中的狀態(tài),因其運動渠道位于聽覺,故而這種狀態(tài)須依時間軸呈現(xiàn)。節(jié)拍乃速度問題,也就是聲音出現(xiàn)的次序和頻率問題――明確的時間問題。一般的唐傳奇寫法往往采用了跨敘與預敘相結合的方式,而《崔護》一文有其創(chuàng)新之處,將不同時空下的情節(jié)敘述,都統(tǒng)一到當下的語境下,進行還原、再現(xiàn)。這種復現(xiàn)的時間結構和幽閉的空間結構,強化了文本的抒情意味。
文本速度為音響出現(xiàn)的間距,速度變化形成的規(guī)律,即節(jié)奏?!拔崤悄曛獣?,未適人。自去年以來,?;秀比粲兴?。比日與之出,及歸,見左扉有字。讀之,入門而病,遂絕食數(shù)日而死。吾老矣,此女所以不嫁者,將求君子,以托吾身。今不幸而殞,得非君殺之耶!”[1]來年清明時節(jié)老父的這段敘述,使文本速度呈現(xiàn)出一種凌亂的姿態(tài),和老父喪女的悲憤心境是吻合的,與前面的整齊四六句的句式不同,雜糅了多重句式。而先介紹女兒的心境又描摹女兒相思的形容,“吾老矣”一句顯得格外突兀,表面看起來是襯托老人悲憤無助的心情,實則是突遭變故敘事節(jié)奏的紊亂。節(jié)奏即黑格爾的時間尺度,音樂的運動便在這時間尺度中表現(xiàn),或者說,時間尺度即一種音樂的表現(xiàn)。那么,老父的敘事節(jié)奏呈現(xiàn)出了一個復雜而悲痛的心理時空,當然,這個時空是假借老父之口傳達的少女情懷。
文本的敘事主體是限知視角的作者和老父,文本的敘事主人公看似崔護,因為三次行動單元——第一次相遇、第二次追訴、第三次起死,都是崔護的行動帶來的敘事情節(jié)。崔護是一個落第的讀書人,他的個性是孤潔寡合,與現(xiàn)實難以相容才自我放逐到了一個幽靜的所在。但是他從一個幻境般的時空中走出來,文中用了一個句子“絕不復至”,說明他還有和現(xiàn)實接軌與媾和的可能,一個“絕”字,將兩重空間的不相容表達得淋漓盡致。而第二次想起少女也是用了一個“忽”字,決絕地離開和偶然的回歸,與其說這是浪漫故事的預兆,不如說是壓抑的人生的一次不切實際的幻想。我們知道少女是被幽閉的女性,被偶然喚起的激情感染,第一次相遇主要介紹的是少女的行動神態(tài),第二次追訴也是少女的心理描摹,第三次又是少女奇跡般的回魂。所以敘事主人公應該是這個等待的少女。
在敘事理論中,所謂敘事規(guī)律,便是差異與重復的配合關系。沒有重復便難以形成一種復返的秩序性,差異或強調也無所顯示,沒有差異也無所謂變化,重復也無所立足。三次敘事實際是重復一個行動單元——愛情的復式戀歌。不過,第一次靜態(tài)的描繪與第二次心理描繪,將主客觀時空連接在一起。第三次敘事單元是一個差異極大的單元,已死的少女竟然以生命回歸的方式,使敘事實現(xiàn)了奇跡般的反轉,與其說這是愛情呼喚帶來的生命奇跡,不如說是敘事時空復現(xiàn)回歸下的敘事突轉帶來的藝術震撼。
參考文獻:
[1]袁閭琨,薛洪勣.唐宋傳奇總集(唐五代部分)[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1.
作者簡介:李秋(1967-),女,吉林省吉林市人,北華大學文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文化的教學及研究。
基金項目:本文系吉林省教育廳“十二五”社科研究項目“唐傳奇敘事研究”,(2012)第93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