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兆斌

致亡狗書（小小說）

朱兆斌

雪球兒，日子真快，一眨眼你已走了四年。我眼望前路，不禁又想起你來。

第一次見你是在姥姥家，你的可愛真讓我“一見鐘情”：小腿粗而短，像四根小柱子，支撐著小而肥胖的身子；你披著純白色的毛衣，像雪域精靈一樣，又有赭毛成圓圈狀點(diǎn)綴其上，毛柔軟纖細(xì)，每有觸及，便覺欣喜。你的小眼兒瞅著我，不停地?fù)u擺著短短的小尾巴，我以為是專為我搖的，相處多了才知道，你對任何人都是這樣。

人常言貓狗是對敵人，這在你和你的鄰居貓身上看來，似乎是錯的。我給你們買了一對毛絨玩具小鳥，放在你們身邊。那次，你在小紙箱里依著它瞇眼而睡，而小貓似乎認(rèn)錯了窩，朝著你慢慢走過去，也臥在了里面，而你竟又向另一側(cè)蹭了蹭，是給你的朋友讓位嗎？

去年冬天我回故鄉(xiāng)了，兩只小鳥已不在，聽說給鄰居家的小孩兒哪去了；小貓也沒了，它溜到鄰居家，吃了用來毒老鼠的花生，給毒死了。

姥姥家南邊有片小樹林，這你是知道的。寒風(fēng)中，我縮著身子在林邊彳亍。這里的樹，白衫肅立，光禿禿的枝桿高插青冥，我感到了莫名的凄涼。往里走，我發(fā)現(xiàn)許多樹杈間安坐著鳥巢，大概這些鳥留戀這里的人而不舍離開吧！

一陣陣歡笑聲塞進(jìn)了我的耳朵，再走幾步一看，原來是些小孩子在玩。他們握著修長的竹竿，用力向上一搗，啊，他們在搗鳥巢！未等我阻止，一座精致的鳥巢在寒風(fēng)中斜掉下來，一只瘦瘦的鳥立即飛出，搖搖晃晃，不知該飛何處。朔風(fēng)凜冽，夕陽西下，余暉照在小孩子們充滿光澤的小臉兒上，照出他們天真的笑靨。

次日早上，我又來到小樹林。果然，樹林里又彌漫著小孩子的笑聲，這次還伴著更刺耳的玩具槍聲，我向著聲源疾步跑去，槍聲一起，一只小瘦鳥在我的眼前從樹枝上筆直地滾下，臨墜地，發(fā)出一聲凄鳴，于是摔在了一座千瘡百孔的鳥巢旁，它對著它的家，瞪著眼睛一動不動。忽然間，我覺得它在看我，好冷。我走向小孩們，憤慨直言，最后重重地說：“生命不容你們踐踏！”而他們面面相覷，表情漠然，我只能喟嘆一聲，就走開了。

回家后我細(xì)想，小孩子不能為這種行為負(fù)全責(zé)。你能明白嗎？

我聽姥姥說，這一帶常有狗被偷，他們?nèi)铀幗o狗，小狗便擺著尾巴走向這塊“食物”。這事兒往往在夜里發(fā)生，狗被偷之后，就被賣了，隨后被殺。

我曾親眼看見人烤狗的情景。在大街之上，太陽之下，一人笑瞇瞇的將一只完整的狗塞在鐵架上，皮已被剝?nèi)ィ吨r紅的肌肉。烤狗人一手握著?？竟返臉屝纹骶?，一手握一把硬硬的黑鐵板，熟練地烤著。紫紅的肌肉在炙熱的火焰下慢慢收縮，發(fā)出古怪的響聲，飄出一股怪味?？竟啡孙@出很陶醉的樣子，旁邊的人和他說笑著。

附近有個餐館，是個連鎖店，招牌已經(jīng)很舊了。服務(wù)員微笑著，嫻熟地端來冒著熱氣的狗肉，一盤又一盤。

雪球兒，你安息吧！我會替你向你的同伴祈禱：愿你們在人類的屠刀下得以存活，在餐館的盤碗里得以復(fù)生，在未來的路途上還有機(jī)會自由奔跑！

作者單位：河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