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
梁祝風景
李楠
我是因為《梁?!废矚g上越劇的,那時還沒有上小學,一盤不怎么清晰的老錄像帶讓少不更事的我哭得淚流滿面。幾乎每一個像我一樣大的孩子都有和大人一起去聽越劇《梁?!返慕?jīng)歷,《梁?!饭适碌囊粋€個片斷,就像已搖漾千年的西湖水,每朝每代都給人們不同的感動。
越劇里的梁山伯與祝英臺,一個從會稽,一個從上虞,相會在杭州城。人們說,他們讀書的地方就在萬松書院。這兒曾是杭州城的高等學府,造就了袁枚等一大批知名學子,隱逸在云山深處的萬松嶺中。就在這個地方,他們同窗共讀,同飲同寢,據(jù)說,祝英臺怕梁山伯識破自己的女兒身,每次休息時都要在兩人中間放一碗水??刹恢裁磿r候,她心里的一縷情愫卻逐漸蔓延,是不是在某次讀書時偶然掀起書頁,只那不經(jīng)意的一瞥,眼底眉梢,定格在有些憨厚木訥的梁兄身上。草橋亭的義結(jié)金蘭,三年的學館生涯,雖是無話不談的知己,他又可曾明白她纖巧細膩的心思?可曾讀懂她靦腆嬌羞的面容上偶爾泛起的紅暈?可是這個呆頭鵝,連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枕間平放的一碗清水,還當是她內(nèi)心無邪對禮儀的恪守。
而今的萬松書院,是在原址上修筑的,依然是層層疊疊、錯落有致的樓閣,迂回巧妙的游廊,巍然而立的“萬世師表”牌樓,但,早已沒了那份古意。太多的游客來這里尋找梁祝的蹤跡,無不失望而歸,無非是一個人工堆砌的景點罷了!也許,千百年來,梁祝的故事早與巍巍萬松嶺,柔柔西湖水融為一體,不顯山不露水,早已不屬于這俗世間。
不過,萬松嶺卻是眺望西湖的最佳觀賞地之一,個人認為風景好過雷峰塔。站在山頂,西湖掩于一片郁郁蔥蔥中,更有一種山水空靈的意境,仿佛落入了誰家不曾醒來的夢中。
人說,西湖東南角的長橋,就是梁祝曾經(jīng)“十八相送”的地方。今天看來,不過是一座樸素的石橋,與“斷橋不斷、孤山不孤”一樣,長橋也不長。而且,橋面很矮,矮到緊貼湖水,估計漲水期,很容易被淹沒。長橋就在湖邊,和旁邊的南山路幾乎融為一體,讓人不容易辨別。
據(jù)說,在宋朝時,長橋確實很長,大概有一里多,后來因為西湖的水量減少,湖面下降,長橋也就失去了作用,漸漸沒落了。到了明朝,長橋已不足十米了。而今,這座長橋也不過是后修的,不過是一座水上的走廊,還刻意雕飾著蝴蝶。與白娘子、蘇小小故事不同,梁祝的故事,再無遺跡可憑吊了。即便縱身西湖底,又能打撈到些什么?
然而,長橋周遭的景致卻十分令我喜愛,這里綠化極好,視野也開闊。在杭州時,早晨總到西湖長橋走走。在這里,可以遠望孤山,近觀雷峰塔,又可隱隱聽到萬松嶺的松濤聲,綠陰深處的湖心,依舊是清波畫影。
杭州人說,所謂的十八相送,只是山伯送英臺不舍,這座橋上來來回回走十八里路,這才得名。
而戲曲里的十八相送,祝英臺以物喻情,巧妙地打著一個又一個比喻,告訴梁兄自己原是女兒身,愿共結(jié)連理,可一次又一次試探,梁山伯這個傻小子根本不知所云,他永遠看不懂祝英臺眼眸中的失望與凄然。即便在今天,仍有不少男女羞答答抱守著愛情中的矜持,一段段美好邂逅止步于羞澀,序幕即是尾聲。
終于,待他參透了玄機,一切都晚了,良緣無望,誤了的,豈只是她三年滿滿的相思?他抑郁而終,她出嫁的路上,眼見一座孤墳,靜默在山野,像是他對她長長的思念。終于,她毅然絕然地撲了過去,帶著對塵世的絕望。
有人考證,梁祝故事發(fā)生在魏晉時期,后來的韓憑與何氏、焦仲卿與劉蘭芝等,都是殉情而死。與當代人相比,古人是如此地看重愛情,失去了所愛之人,生命也就虛妄。唯有死了,這份愛情才能天長地久,也是他們最后的最悲壯的努力。然而在今天,在陽光下再沒有新鮮事,愛情的廉價就像路邊攤賣的切糕,咔嚓咔嚓切幾刀,每個人都能分到一點,殉情,注定只是古老的傳言。
杭州人大概對梁祝的故事特別喜愛,將西湖一些景物與梁祝扯上關(guān)系。一檔介紹梁祝的節(jié)目說,錢塘江畔的海潮寺曾是祝英臺許愿的地方。老杭州人說,這里建了橡膠廠,又趕上大躍進,曾經(jīng)的海潮寺早面目全非了。越劇《梁?!返摹妒讼嗨汀芬徽?,有一段“井中雙雙來照影”,這井,就是海潮寺的“雙照井”。海潮寺離錢塘江不遠,依稀看到江里的船帆,漸行漸遠,梁祝的故事,錢塘的勝跡,就這樣一點點遠去了。
作者單位:秦皇島日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