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輝
(復(fù)旦大學(xué) 中文系,上海 20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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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詞譜研究的新進展
——評萩原正樹教授編《森川竹磎〈詞律大成〉原文與解題》①
劉宏輝*
(復(fù)旦大學(xué) 中文系,上海 200433)
森川竹磎的《詞律大成》是日本詞學(xué)者訂補萬樹《詞律》的集大成之作。萩原正樹所編《森川竹磎〈詞律大成〉原文與解題》將分散刊載于《詩苑》的殘存九卷匯集一處,并作了詳細的說明。解題有鮮明的特色,對準確地評價森川竹磎詞學(xué)功績以及了解《詞律大成》的成書過程頗有助益。
森川竹磎;《詞律大成》;萩原正樹;解題
雖然中國的詞早在唐代就已經(jīng)傳至日本,但相比于漢詩文,日本的填詞仍然是一個冷門?;ㄆ椴社凇蛾P(guān)于填詞》中指出日本填詞不興盛的三個原因:“一是句有長短,二是韻分平仄,三是喜好風(fēng)流之士太少?!盵1](P3)其中第一、第二個原因乃就詞的形式而言,詞的句式及韻律比定型詩更為復(fù)雜。為促進填詞的發(fā)展,江戶時代的田能村竹田曾依據(jù)萬樹《詞律》編寫《填詞圖譜》,為日本填詞知識的普及作出了巨大貢獻。然而正如神田喜一郎所評述的,“不難看出我國當時的詞學(xué)仍處于蒙昧狀態(tài),這是不可否認的。”[2](P142)
填詞不興盛,也必然導(dǎo)致詞學(xué)研究的滯后。日本大正(1912—1926)以前的詞學(xué)著作寥寥無幾,能夠例舉的僅有《填詞圖譜》以及森川竹磎的《詞法小論》與《詞律大成》。田能村竹田的《填詞圖譜》曾于民國年間譯介至中國,而森川竹磎的兩部論著在詞學(xué)界尚未得到足夠的重視,神田喜一郎博士在《日本填詞史話》一書中曾論及,但或許限于書的內(nèi)容及體例,未能就森川的詞論展開詳細論述。風(fēng)間書房2016年3月出版的萩原正樹教授所編《森川竹磎〈詞律大成〉原文與解題》可以說是森川竹磎《詞律大成》研究的重要成果。
萩原正樹教授早年曾從事詠物詞的研究,撰寫有《王沂孫的詠物詞》,收錄在王水照、保苅佳昭編選的《日本學(xué)者中國詞學(xué)論文集》中;同時也對柳永進行過相關(guān)研究,撰寫有《柳永與大晟樂》《柳永與周邦彥》《柳永的科舉》《柳永的后半生及他的詞》等序列論文。自1992年起,始將研究的重心轉(zhuǎn)移到詞譜研究上來。從最早的《〈欽定詞譜〉訂誤——關(guān)于僻調(diào)》到《關(guān)于杜文瀾〈詞律??庇洝怠贰ⅰ蛾P(guān)于〈詞律〉的四聲說》,從《關(guān)于森川竹磎的〈詞律大成〉》到《森川竹磎的〈欽定詞譜〉批判》、《森川竹磎年譜稿》等等,幾十篇研究論文始終圍繞詞譜以及森川竹磎兩個關(guān)鍵詞展開?!渡ㄖ翊m〈詞律大成〉原文與解題》可視為教授二十余年研究的一個總結(jié)。
該書分為兩個大的部分,前半部分為森川竹磎《詞律大成》的原文影印,共有九卷;后半部分為解題,又分為《〈詞律大成〉解題》《森川竹磎略年譜》《〈詞律大成〉〈詞律〉詞牌對照表》《〈詞律大成〉詞牌索引》四個部分。
森川竹磎的《詞律大成》最初并不是以書的形式出現(xiàn)的,而是以連載形式發(fā)表于鷗夢吟社主宰的《詩苑》雜志上。《詩苑》在當時文人雅士間流行,然而因年代久遠,今天已不易得見,遑論研究。此次影印具有匯編性質(zhì),將當時因刊載而得以流傳下來的殘余九卷集中一處,頗有功于詞林,正如教授所言:“它的價值今后應(yīng)該從不同視角重新認識,以本書的刊行為契機,希望國內(nèi)外研究者能夠合理地評價作為詞譜的《詞律大成》?!盵3](P509)
解題部分是該書的精華所在,是教授多年研究的結(jié)晶。解題雖然是對書的一種具有介紹性質(zhì)的說明,但是若沒有多年研究心血,是難于作出如此高屋建瓴的論述的。結(jié)合教授多年研究成果,細讀解題,可以發(fā)現(xiàn)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
一是引用資料詳博。學(xué)界早有共識,占有第一手資料是研究取得成果的重要基礎(chǔ)。以《詞律》一書為例,目前詞學(xué)界使用最多的就是由杜文瀾、恩錫??痰摹缎?~律》,刊行于光緒二年,198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曾據(jù)以影印。然而實際上除卻徐本立《詞律拾遺》、杜文瀾《詞律補遺》、散附的《詞律??庇洝凡徽f,該書對萬樹《詞律》原文已有不少改易或誤訂。從《詞律》的文本源流來說,康熙丁卯(1687)年保滋堂序刊本無疑更具價值,是研究萬樹詞律思想的原始資料。然而此版本在晚清已模糊不清,俞樾在《??~律序》中即云:“恩竹樵方伯……每以《詞律》一書為詞家正鵠,而原版漫漶已甚,乃與筱舫觀察重??讨??!盵4](P3)小樽商科大學(xué)貴重圖書室藏有康熙保滋堂序刊《詞律》,字跡清晰。萩原教授曾執(zhí)教于此,故能細閱此善本。此外又如藉村上哲見而得見日本東北大學(xué)狩野直喜舊藏咸豐原刊本杜文瀾《詞律??庇洝?;京大人文研漢籍善本《欽定詞譜》影印本早已出版,頗便于利用;立命館大學(xué)所藏中田勇次郎詞學(xué)文庫與村上哲見舊藏詞學(xué)文庫,更是為教授的研究提供了極大便利。解題中隨處可見對各種詞譜、典籍的征引,而這都是建立在對單書的研究基礎(chǔ)之上的。需要指出的是,教授對各典籍的版本源流亦多有關(guān)注,如明代張綖《詩余圖譜》一書,萩原教授首先翻譯了張仲謀教授的《關(guān)中金鸞校訂本〈詩余圖譜〉考索》一文,此后又寫有《國內(nèi)所藏稀見〈詩余圖譜〉三種考》,因此解題引用能夠游刃有余、擇善而從。
二是具有對詞譜研究的簡單學(xué)術(shù)史回顧的性質(zhì),對前人、今人的研究成果了然于心。解題具有對詞譜類著作進行總結(jié)的意味,對研究史的回顧讓讀者能夠快速了解相關(guān)研究的進展。解題中提及的進行過相關(guān)研究的日本學(xué)者就有神田喜一郎、水原渭江、中原健二、村上哲見、村越貴代美等,尤其對神田博士、村上博士的論述十分熟悉,而兩人恰好是日本詞學(xué)研究與中國詞學(xué)研究的兩座高峰,《日本填詞史話》與《宋詞研究》可以說是日本學(xué)者日本詞學(xué)與中國詞學(xué)研究的雙璧。而對中國方面的研究情況,詞學(xué)史、清代詞學(xué)的專著或者單篇論文都曾關(guān)注,如鮑恒《萬樹〈詞律〉詞學(xué)之貢獻及意義》、田桂芬《〈詞系〉初探》等。從時間跨度來說,從較早的民國二十五年《詞學(xué)季刊》刊載的沈茂彰《萬氏詞律訂誤例》,到2014年劉少坤、羅海燕的《秦巘〈詞系〉的詞譜價值及其詞學(xué)史意義》,可以說解題較為詳細地關(guān)注到日中兩國有關(guān)詞譜研究的成果,并能在此基礎(chǔ)上進一步往前推進。
三是面廣思深。詞譜研究本身就是廣博與精細并存的,萬樹《詞律·發(fā)凡》例舉了詞牌、詞調(diào)、詞體、分段、分句、四聲、平仄等,這些都屬于詞譜研究之范圍。這些方面解題都有涉及,當然需要深入解說的地方,解題亦能夠深入挖掘。以“分段之誤”為例,村上博士曾詳論《三臺》詞調(diào)的分段,解題則對姜夔自度曲《長亭怨慢》作了深入細致的分析,引用不同詞譜、詞選詳加考證。黃昇《中興以來絕妙詞選》、毛晉《宋六十名家詞》、賴以邠《填詞圖譜》、《全金元詞》的邵亨貞詞作等都將詞作下片起句兩字韻句歸入到上片結(jié)尾,忽視姜夔上片結(jié)尾的“借葉”手法。在萬樹舉例駁正舊說之誤的基礎(chǔ)上,教授又舉同時代人張炎另外兩首、王沂孫一首同調(diào)詞作為例證,并下結(jié)論云:“萬樹之論確然無疑?!盵3](P483)詞譜編訂者有時為了強調(diào)己著之功績,往往對前人著作嚴格要求、攻擊激烈,萬樹對《詩余圖譜》《嘯余譜》《填詞圖譜》就是如此,而后人對萬樹的苛責(zé)亦如出一轍。如秦巘《詞系·凡例》就列舉《詞律》的“四缺六失”,遍舉萬樹之缺失,而教授并未盲從秦巘的批判,指出秦巘十條實際有重復(fù),故歸并為八個缺點,這樣的處理是妥當?shù)摹?/p>
在研究的深入細致方面,教授對戈載訂正《詞律》之考證尤其值得一提。就目前中國詞學(xué)界對戈載詞律思想的研究現(xiàn)狀來說,主要集中在《詞林正韻》一書上。《詞林正韻》當然是戈載詞學(xué)思想的代表作,但這主要是圍繞“韻”展開的,而更直接體現(xiàn)戈載詞律思想、圍繞“律”展開的《詞律訂》一書卻鮮有論者。教授鉤沉索隱,從部頭龐大的《詞系》一書中輯錄《詞律訂》一書內(nèi)容多達五六十條,并據(jù)秦巘《詞系·凡例》“所引諸書,悉照原文錄入,冠以‘某書云’……其時人議論,未有成書者,則書明‘某人云’,庶免剿說之誚”[5](P7),推斷《詞律訂》一書業(yè)已完成?!对~系》所引除了戈載《詞律訂》一書外,還有“戈氏云”“戈氏順卿云”“戈氏校本”等,足見《詞律訂》之外,戈載還有其他訂補《詞律》之作。同時也注意到杜文瀾《詞律校勘記》對《宋七家詞選》以外詞作進行??睍r,有引錄“戈本”“戈氏校本”的說法,由此可見戈載訂補《詞律》的規(guī)模宏大、成果突出,曾影響到秦巘、潘鐘瑞、杜文瀾等人的詞律校訂,目前詞學(xué)界對戈載詞律思想之研究還只是冰山一角。
萩原教授為該書出版傾注極大心血,解題部分之價值及對詞學(xué)研究之貢獻,可從以下幾個方面加以概括。
首先是全面準確地評價了森川竹磎詞譜研究的功績。森川竹磎在《詞律大成·發(fā)凡》中云:
萬氏詞律所收者六百五十九調(diào)、一千一百七十三體。今所刪者十二調(diào)、一百十二體,所補者一百九十六調(diào)、六百三十五體。凡所錄者八百四十三調(diào),一千六百九十六體。其注則全改之,間錄舊注者,皆以“萬氏曰”冠之,名曰《詞律大成》,依舊分為二十卷,萬氏未錄大曲,今編為一卷,名曰《詞律補遺》,附其后焉。幾閱二十年而成,然獨力所致,見聞不廣,遺漏訛錯,知亦居多。按萬氏《詞律》成于嶺外,所見之書無幾,而其高見卓說,超越千古。今余淺學(xué)菲才,而漫然補改,得罪于萬氏者多矣。但所采列諸詞,比萬氏所錄,稍近于備,亦未必?zé)o補于斯道也。
這段序言可以看出竹磎自信的一面。神田博士對《詞律大成》的規(guī)模曾有論述:“原稿共有二十卷,另外錄有大曲的《補遺》一卷,全部完成。但因《詩苑》中途停刊,可惜只刊出到第八卷為止,其余的原稿怎么樣了,至今仍全無蹤跡?!盵2](P731)夏承燾選?!队蛲庠~選》在森川竹磎條下,也說道:“遺著有《詞律大成》,刪萬樹《詞律》十二調(diào)……積二十年成書,不知今尚可蹤跡否?”[6](P79)可見中國學(xué)者的日本詞研究受到日本詞學(xué)研究進展的影響。萩原教授的論述與評價則更為細致全面,在解讀以上竹磎《發(fā)凡》之后,他評道:“《詞律大成》收錄八四三調(diào),超過了《欽定詞譜》的八二六調(diào),從詞調(diào)數(shù)來說,是當時規(guī)模最大的詞譜(當時尚未發(fā)現(xiàn)的《詞系》除外)。卷九第十三頁以下今不可見,很可惜現(xiàn)存《詞律大成》只有三四二調(diào),但從這也能略窺原書宏大的規(guī)模?!盵3](P504-505)這段評述一方面糾正了神田博士“刊行到第八卷為止”說法的疏誤,另一方面從殘存部分入手推測全書,論證有力、具體而微。
收錄詞調(diào)詞體數(shù)多并不意味著完備,可能摻入有詩體或曲調(diào),如《欽定詞譜》詞調(diào)詞體數(shù)多于《詞律》,但正如森川竹磎指出的:“撰調(diào)之誤者,《拜新月》、《柘枝引》、《清江曲》各一體,《秋風(fēng)清》二體,《一七令》四體,皆詩也。又列元曲小令十七調(diào)三十九體,是皆不可入詞譜者也。”[3](P49)晚清的詞學(xué)者有時竟也忽略這一問題,或者明知為曲調(diào)還收錄為詞牌,如杜文瀾《詞律補遺》就收錄有《一七令》詩體及《慶宣和》、《壽陽曲》、《天凈沙》等曲調(diào)。[4](P204)《詞律大成》收調(diào)極廣,是否也有類似的問題呢?從殘存部分來看,尚未有濫入的情況。教授對竹磎補體的貢獻認識清晰,在詞調(diào)方面指出:“《詞律大成》三四二調(diào)之中有七十二調(diào)屬于補調(diào),大部分《欽定詞譜》《詞律拾遺》《詞律補遺》等《詞律》以后的‘詞譜’也已補入,但這其中《樓心月》《鶯聲繞紅樓》《清平令》《杏花天影》《中腔令五調(diào)》是從來的‘詞譜’均未收的?!盵3](P505)并且指出其中《樓心月》《鶯聲繞紅樓》二調(diào)比清代張德瀛《詞征》卷一“詞律拾遺”條所載“然其中有應(yīng)補而不補者,如韓淲《弄花雨》,姜夔《鶯聲繞紅樓》、無名氏《樓心月》、張翥《丹鳳吟》、張雨《茅山逢故人》,皆當列入補調(diào)”[7](P4098)更早,肯定了竹磎搜求發(fā)見之功。在詞體方面,竹磎功績亦可圈可點,“竹磎載錄七十七調(diào)的一五八體作為補體。這些補體被以前的‘詞譜’收錄的也有不少,但以下五調(diào)六體,是《欽定詞譜》《詞律拾遺》《詞律補遺》均未收錄的,價值極高?!盵3](P506)這五調(diào)六體也是今天詞譜研究者應(yīng)當注意的,故以此轉(zhuǎn)錄:《醉太平》高麗史樂志無名氏詞四十六字體,《雨中花令》李之儀詞四十八字體、五十字體,《雨中花慢》趙長卿詞九十七字體,《歸田樂》仇遠詞六十七字體,《望遠行》孫惟信詞七十五字體。
“規(guī)模大,內(nèi)容優(yōu)越點也有不少”,教授對《詞律大成》的這則評語是中肯的。其優(yōu)越之處,教授以《步蟾宮》詞調(diào)為例詳加說明。下片第二句,《詞律》原文作“雙槳浪平煙暖”,萬樹指出“雙槳句六字,比前段少一字,按此調(diào)前后自應(yīng)相對,此必系脫落,雖照舊刻列此,不可從也?!盵4](P626-627)杜文瀾《詞律校勘記》擬補“試”字,即成“試雙槳、浪平煙暖”[8](卷上);丁紹儀《聽秋聲館詞話》則云:“汪存步蟾宮云‘蕩雙槳、浪平煙暖’,脫‘蕩’字。”[7](P2737)森川竹磎雖熟讀杜氏、丁氏之著,卻未從二者,注云:“后第二句,棹雙槳、浪平煙暖。落‘棹’字,作五十五字誤?!比c原教授從宋代祝穆的《方輿勝覽》卷四十四“揚州”條無名氏《步蟾宮》詞句“棹雙槳、浪平煙暖”認定脫落“棹”字的可能性最大[3](P508-509)、竹磎的補字最為可能。其后唐圭璋先生編《全宋詞》亦用“棹雙槳、浪平煙暖”,可視為對竹磎補字的首肯。
《森川竹磎略年譜》是森川竹磎一生的一個縮影,記載了竹磎生平主要事跡以及詩詞活動,這對我們研究《詞律大成》頗有“知人論世”之功。如查閱此年表可發(fā)現(xiàn)竹磎最早的詩作于十六歲之時,而對詞的興趣則是從十八歲就已經(jīng)開始。年表與前揭解題互相參照,即可勾勒出竹磎的填詞、研詞歷程。竹磎填詞緣起方面,除了家學(xué)傳承以及受業(yè)于溝口桂巖、馬杉云外之外,竹磎擔(dān)任清國公使館翻譯官的經(jīng)歷,讓他有機會得到清代陶杏南的指點,這也是不可忽略的因素。年譜一八八六年六月二十日載:“《鷗夢新志》第六集發(fā)行?!娪唷瘷诘禽d竹磎《浣溪沙》《調(diào)笑令》二詞?!盵3](P512)這二詞附錄有陶杏南的評語,那么說竹磎填詞興趣是受到過清國公使的影響也就合情合理了。
在森川竹磎《詞律大成》的成書方面,教授從各類資料如明治雜志、竹磎詩詞文、友朋書信等處發(fā)覆表微,證實竹磎歷經(jīng)二十余年而成的《詞律大成》并非一帆風(fēng)順,其間的曲折從《略年譜》也能窺其大略。竹磎于明治二十二(1889)年前后開始《詞律大成》的撰寫,在這之前的《詞法小論》則是《詞律大成》完成的基礎(chǔ)。竹磎1898年所作《送落合東郭歸熊本、次其留別韻》一詩,自注云“時余補訂《詞律》”以及1899年《新詩綜》所載《戲集唐宋詞句》詩四首的注記“近欲手編一書,以刊《欽定詞譜》之誤,補紅友《詞律》之遺。刻羽引商用功頗苦,寔足使竹田輩避舍”表明其時他對自己的研究還頗有自得。但至1902年,他已懷疑編集“詞譜”的意義,《滿江紅》詞句“詞譜刊來成底用,宮商悔我拋心力。費嘔余。心血十三年,誰相惜”,流露出悲觀情緒。并且在此后的刊載問題上,也有不少曲折,原本于《隨鷗集》的連載被中斷,只能在鷗夢吟社新創(chuàng)刊的《詩苑》上重新刊載。關(guān)于其原因,神田博士指出:“這是因為與以前援助的《隨鷗集》,在編輯問題上與主將土居香國產(chǎn)生了分歧意見?!盵2](P719)然而竹磎體弱多病、英年早逝,最終因他去世,《詩苑》至第四十八集停刊,《詞律大成》也未刊載完。這一些略年譜中也能窺得大概,但若結(jié)合教授的《森川竹磎年譜稿》長文,對竹磎的了解始可稱詳贍。
書后附錄的《〈詞律大成〉〈詞律〉詞牌對照表》《〈詞律大成〉詞牌索引》對直觀地了解竹磎詞譜研究成就大有幫助,這一點歸功于教授的細致并不為過。教授為研究詞譜,自編有多種詞牌索引,如《〈詞律〉細目》《〈歷代詩余〉詞牌細目》《〈欽定詞譜〉細目》,并公諸網(wǎng)絡(luò),嘉惠學(xué)林。
當然,由于種種因素所限,在數(shù)據(jù)的利用上,解題部分的論述還有進一步完善的空間。如上海圖書館所藏戈載、潘鐘瑞校本《詞律》,教授未得親閱,只能從村越氏的研究札記中轉(zhuǎn)引;臺灣大學(xué)圖書館久保文庫所藏森川竹磎舊藏書[9]尚需更充分地檢討。
[1] 花崎采琰.愛情的宋詞序[M]//愛情的宋詞.私家版.東方文藝會發(fā)行,1981.
[2]神田喜一郎.日本填詞史話[M].程郁綴,高野雪,譯.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0.
[3]萩原正樹.森川竹磎《詞律大成》原文與解題[M].東京:風(fēng)間書房,2016.
[4]〔清〕萬樹.詞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5]〔清〕秦巘.詞系[M].鄧魁英,劉永泰,校點.北京: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96年.
[6]夏承燾.域外詞選[M].張懷珍,胡樹淼,注釋.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1年.
[7]唐圭璋.詞話叢編[Z].北京:中華書局,1986.
[8]杜文瀾.詞律??庇沎M].咸豐十一年序刊本.
[9]參見佘筠珺.森川竹磎の手稿、識語と藏書について——臺灣大學(xué)久保文庫所藏書を中心として[J].學(xué)林.第五十八號.中國藝文研究會平成二十六年刊.
責(zé)任編輯 雷 磊
國家留學(xué)基金“國家建設(shè)高水平大學(xué)公派研究生項目”。
劉宏輝(1986— ),男,江西贛州人,博士生。研究方向為詞學(xué)、域外詞學(xué)文獻。 ①本文所引《森川竹磎〈詞律大成〉本文と解題》一書的解題部分原文為日語,譯文不當之處,還請方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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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2491(2016)04-01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