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丁張
我走一條路,看見另一條路有參天大樹
文|丁丁張
我不習(xí)慣寫勵志故事,看到雞湯繞道而行,原因是任何人選擇入世生活,就不值得安慰,以及不要期待享受特權(quán),也沒有你必須承受的麻煩。
所以在三十歲之前的幽暗歲月,時常會被這個年齡和未知的未來嚇醒,除了年華漸老,還覺得我終將如同當(dāng)時一樣,一事無成,窮困潦倒。那時候特別想要一個音樂播放器,但就是沒有錢,拿到第一筆稿費(fèi)的時候,我終于買了它,之后沒有聽過,但像填滿了心里的一個坑。
每個我曾經(jīng)心心念念想要的,日后有能力的時候我都立刻擁有了它們,但拿到時候覺得不過如此,這時,已經(jīng)過去了好多年。
窮的時候,買書都要反復(fù)掂量,這一本和另外一本,只能選一本,這種焦渴感,和夜半之前對于三十歲的恐懼,組合成一股巨大的無力感。
那天我需要把它們時時翻出來一下,不是為了憶苦思甜,只是用來提醒自己,其實(shí)沒有未來,未來就是現(xiàn)在的每時每刻。
在即將寫完的新書里,主人公也是這個觀點(diǎn)。
窮是一切罪惡的根源,窮的根源則是對自己一無所知,以及拿現(xiàn)狀毫無辦法。
二十六歲,還在當(dāng)編導(dǎo),環(huán)球嘉年華第一次來北京,我的卡里有兩千五百塊錢,約李慧珍當(dāng)嘉賓,一約上就下雨,連續(xù)三周,李慧珍和我一起唱著《在等待》,終于到第四周拍到了不下雨的黃昏的嘉年華,拿到了來北京的第一份工作量工資,同時,我唯一的銀行卡被我留在了提款機(jī)里,第一次進(jìn)派出所報警,最后,當(dāng)然沒找到。
二十七歲,還在當(dāng)編導(dǎo),每天晚上開始編新聞,次日凌晨四點(diǎn)回家,住在小西天的舊塔樓,14層,這并不致命,致命的是它十二點(diǎn)停電梯,我試著爬過,到九層的時候,會產(chǎn)生清晰的絕望感。后來選擇不爬,在樓下成都小吃里等六點(diǎn),順便吃早餐,現(xiàn)在清楚記得第一屜包子的味道,那是經(jīng)過不停想象和修飾的三十分鐘,端上來的時候就被熱氣糊住眼睛。
現(xiàn)在還愛吃包子,但起不了那么早,吃不到第一屜了。
二十八歲,去上海,人生計劃中從沒有這一站,被安排了,就多了這一站,2月14日到上海,住在一個小旅館里,計劃著第二天去找房,在萬航渡路,第一次住木地板的房間,走路盡可能放輕腳步,早上打開窗戶,第一次感覺屋里比戶外冷。
二十九歲,開始寫東西,發(fā)表在msn space上,后來它們倒閉了,搬家到新浪博客,格式全部亂掉,有天打開來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那時候的日子,雖然不知所依,但變成文字的時候還是輕快,幽默,那些句子現(xiàn)在寫不來,山本耀司說,你得到的越多,距離神明的距離就越遠(yuǎn),日子的空乏、百無聊賴和對擁有的欣喜若狂,像二十歲干癟的腹部,不再重來。
三十歲真來的時候,沒有什么感覺,讀著書,寫著字,自得其樂。
這其間,一直與書為伴,算是一種獎賞也好,鼓勵也好,反正世界里,仔細(xì)算算,空無一物。
三十四歲,出第一本書,第一次上臺演講,第一次上電臺,第一次去書店開屬于自己的發(fā)布會,第一本書帶給我的價值在于,我終于自己一個人認(rèn)真完成了一個目標(biāo),還在自己制定的計劃和時間點(diǎn)之內(nèi),那種感覺是,我終于可以掌控我自己。
終于找到自己可以依靠的那根骨頭,比是否成名成家更重要;因?yàn)殚L久工作,擁有一門手藝或者可依仗的本事,比勾心斗角辦公室政治里決勝有價值;暫時忍住,在不得志中憋氣,慢慢找到方向,一步步往前走,比頻繁跳槽為了漲薪兩倍看起來傻很多,但傻有傻的意義。
有一首詩說,我走過了這條路,我看見,另一條路有參天大樹,但我也只能走一條路。
二十歲是跨越門檻,三十歲則需要翻越一堵墻,墻那邊不保證藍(lán)天白云,卻是你能決定的道路。
四十歲可能是另外一條路,只能繼續(xù)保證,腳仍在地面上。
以及,努力,賺理所應(yīng)得的錢,而不是抱怨,逃避責(zé)任,變成自己討厭的家伙。
沒什么可吹噓的,我想人最后可能只為一件事爽,就是:我成了我想當(dāng)?shù)娜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