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
日斯?jié)M巴碉樓
沒有一塊石頭是荒涼的
也沒有一把泥土是憂傷的
所謂廢墟皆是熱烈開過的花
所謂嗚咽皆是時光喘息的火
粼粼月光下的日斯?jié)M巴碉樓
用高于山脊的心靈飛翔過
因為愛,所以不朽。
棒托寺的經書
這個季節(jié),我是七月朝圣的風
壤塘的寺廟似金花朵朵
棒托寺的經書是沉默的果
寂寂萬年 修行千年的石頭
來自汪洋 來自地核 來自天外 來自始初
以洪荒的語言,閃電的語言,自然的語言,
河流的語言, 佛經的語言
將深邃的思想鐫刻。
元代的記憶已久遠,現(xiàn)代的經書蓬勃
目光無法閱讀的石頭用虔誠的靈魂觸摸。
七彩的經幡翻閱時光窸窣剝落的羽翙
石,以真言為曠野。石,以裸零為赤誠。
石,以紋理為隧道。石,以灼烈為涅槃。
石,以唐卡為護佑。石,以舍利為禪宗。
八家寨的稻草人
宗科鄉(xiāng)下著如針的細雨
八家寨崎嶇的山路比傳說更顛簸
田野。避免被城市欲望覬覦的田野
田野。色彩自由馳騁的粗獷田野
這里的風光離童話很近
憨厚的果實不知世間還有轉基因。
天空密集的飛鳥總是成群結隊
八家寨的稻草人一定常常聚會
它們將神形分離在原野內外
白天緊裹孩子破舊的衣衫揮袖
夜晚扯脫腰間的麻繩去將貓頭鷹捉弄。
八家寨的稻草人一生也未去過縣城,
我想贈他們一把雨傘
算是與農耕文明的親切交流
稻草人將四季的炎涼咀嚼成陽光或青稞
把另一種存在放逐于如水的輪回中。
藏 戲
神在星空下追問我很多次
壤塘縣,你為何遲遲不去?
在夢里,我被藏戲邀約了經年
時間耐心地給我的經歷打上華麗的補丁。
綠色的草原青了又碧;
藍色的海捧出晶瑩的鹽粒;
紅色的權杖漆了又漆;
黃色的面具依然忠烈;
黑色的殘暴無處著色;
善良的雪山白了頭頂。
隱喻的 暗喻的 借喻的
象征的手法在舞臺齊聚
鳥鳴的唱腔咳痛雪域的背脊,
在前世與今生的路上,
我和“烏鴉金鋼威武步”相遇
佛經的故事莊嚴,
甄別善惡的種子灑滿原野。
梵音恢弘 司鈸渾厚 清音遼闊
《格薩爾王》策馬揚鞭開拓疆域的傳奇
布施的《智美更登國王》感天動地
原始的圖騰隨部落的帳蓬一路遷徙
五彩的嘛呢旗輕輕撫摸高原的眉宇
眼睛里住著日月,信仰里供奉著神明
從游牧時光里提煉沸騰的史詩
在奶香的母語中尋覓人間溫暖的秩序。
這一站,到大藏寺
時間的班車暫為我停留
搭乘這一班去大藏
之前的光線已將它過濾千年
之后的月影將梵文涓涓地搖進轉經筒。
大藏寺,川西北高原最美的佛珠
高僧阿旺扎巴精心雕琢的第108顆
將一座寺廟建在浩蕩的象山頸上
只為不被歲月消磁的記憶
并吸納熠熠生輝的佛光。
我來的季節(jié),菩提樹已結果
950年前的巖石間還隱匿著酥油燈的微香
我安靜若泥,任思想的苔蘚卑微地呼吸
在未來佛殿里,裊裊的清煙如水簾
一尊菩薩用手指撣落我眉間飛升的塵沬。
雪山還在,因為海拔擁有
足夠令人仰望的高度
煙火旺盛,那是信念的力量
如虬根般雄壯執(zhí)著
那千千萬萬虔誠而來的人群
是不會洪荒的宇宙。
我從春天出發(fā),走進大藏的初冬
偶遇一些枯葉,它們渴望重回春天的枝頭
蒼鷹的悲鳴像古老的音符穿過密密的叢林
它胸前的溪水是從蒼穹掛落的云朵。
這一站,我已到大藏
沒有疲憊只握一把消瘦的時光
靈魂之花展開晶瑩剔透的翅膀
風起了,我仍在大藏
等你,在漫天風雪輪回的渡口。
責任編輯:次仁羅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