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道輝
身處有空調(diào)的辦公室,感覺不到盛夏的炎熱,更覺察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有人喊:“老倪,下班了!”我才回過神來,抬頭看看墻上的掛鐘,噢,已是6點鐘了。窗外,夕暉染紅了半邊天。
一行人說說笑笑下了樓,來到停車棚,長著一副娃娃臉的小周沖我笑道:“倪老師。”他這樣稱呼我,我總有一種愧不敢當(dāng)?shù)母杏X,忙連聲答道:“哎哎哎,下班了小周!”小伙子對我靦腆地一笑,電動車已沖出去好遠(yuǎn)。
我騎上自行車,出了單位大門。穿過馬路,拐進路邊的一條小街,是一爿熱鬧的菜市場。
幾位賣雞蛋、蔬菜的老太太大老遠(yuǎn)地就喊:“大哥,今兒個買雞蛋不?”“先生,帶把青菜回去吧!”“不了,家里還有哩!”“記得下次買我家的呀!”我笑笑,似是而非地點點頭。我該答應(yīng)哪一位呢?這幫老太太,小本生意,倒也不忘拉關(guān)系戶。
有時,我也會停下車,買些許她們的蔬菜回家。這個時候,她們往往會幫我把蔬菜用方便袋裝好,放置在我的車籃子里,甚至有時在買她們雞蛋的時候,她們會在我的車籃里墊上厚厚的幾層方便袋,然后小心翼翼地幫我把雞蛋袋子放上去,嘴里還不停地絮叨著:“這樣穩(wěn)當(dāng),就不會磕碰破了!”我跨上自行車要離開時,看見花店里打扮得花枝招展但蠻有氣質(zhì)的老板娘正和藹地對著我笑呢!身后,剛剛還在爭搶客戶的老太太們又開始嘰里呱啦地拉起了家常。
拐過彎,路邊擺著車行祝師傅的修車攤位。這位五六十歲的老師傅滿是滄桑的臉上永遠(yuǎn)掛著質(zhì)樸的笑容。由于天天照面,我自然成了祝師傅的老熟人、老常客。祝師傅手藝精湛,負(fù)責(zé)任,收費也不貴,一些故障到了他這里,只需輕輕撥弄幾下就會搞定?!岸嗌馘X?”“算了算了?!彼3θ藗冞@么說,反倒讓車主過意不去了:“那怎么行,老是麻煩您!”“沒事沒事,下次有事盡管來!”說著,他已蹲下身子埋頭鼓搗另一輛車了。
與祝師傅打過招呼,再往前行,便來到了市實驗初中。幾乎每天我都要停下車,買上兩份小吃帶回家去給我那對“饞貓”雙胞胎解饞。兩只饞貓并不挑肥揀瘦,或是那家老夫妻的臭豆腐,或是那大眼睛女人的復(fù)燒餅,抑或是那翡翠餛飩店里的一碗小餛飩。尤其是那油煎的復(fù)燒餅,兩人是百吃不厭的。每每我來到大眼睛女人的攤位前,只要一句“來兩個”,她便已知我的需求了。有時正趕上孩子們的散學(xué)潮,她就會抱歉地朝我笑笑:“你等等啊!孩子們趕時間呢!”我忙說沒事沒事。這個時候,我正可安閑地跨坐在自行車座墊上,看馬路對面學(xué)校圍墻里郁郁蔥蔥的樹木,看稚氣未脫的孩子們,看滿臉希冀和關(guān)愛、行色匆匆接送孩子的家長們。于是我會自然地想到,用不了一年,我那對雙胞胎也將進入初中,自然我也會加入到接送大軍之中了。未及感嘆歲月匆匆,那賣臭豆腐的老板娘已經(jīng)在喊我了?!拔?,老板,今天買不買我家的臭豆腐???”不知她為何總是無端喊我老板,也許是對客戶的通稱,所以,我從不作解釋,只回答她的問話。有時我會故意說不買,她便會假意生氣道:“不買拉倒,不照顧我的生意!”我不接下文,沖她一笑了之。因為我知道,下次她還是會特意給我把臭豆腐炸得老一些,還會對我客氣地說“下次再來”之類的話。這時,大眼睛女人已經(jīng)將煎好的復(fù)燒餅遞了過來,滿臉歉意地說:“耽誤你的時間了!”
當(dāng)我終于到達自家公寓樓下的時候,正趕上那一伙大伯大媽們打牌結(jié)束,露天的牌桌子還未撤去,人們的歡笑聲在空氣中彌漫。這個時候,小幼童和寵物狗成為了他們最好的樂子。下車和他們一一打著招呼。有時,他們會看看我的車籃里買了什么。一樓的大媽會囑咐我:“多買點好吃的,你家那對寶貝正是長個子的時候!”熱心的鄰里們給我提供著好的建議,我的很多的生活常識和竅門往往都是在這短短的交談中獲得的。
抬頭看看自家的樓臺,一隙燈光從窗簾縫中漏出,我知道那對寶貝正在做著他們的功課。這時,我看見陽臺上那盆吊蘭抽出的莖條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點綴了幾朵素清的小白花,它們是那樣的小巧玲瓏,靜謐得像個處子,悄無聲息地展示著它們質(zhì)樸之美。我想,這世上像這樣與世無爭、默默點綴著我們生活的有名或者無名的小花到底有多少呢?正如這一路上普通平凡而又相互扶持的人們又有多少呢?
夜色漸漸降臨,這一路經(jīng)過所遇見的人們是否也都踏上了回家的路了?小區(qū)里幾幢樓上的燈光漸漸密集了起來,相伴人間,萬家燈火。我們相互依伴著生活在這樣的人世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其實并不遙遠(yuǎn),也許只需一個微笑,一聲問候,便如一股暖流,滋潤了無數(shù)的心田。
下班回家,一路質(zhì)樸的人們,一路溫馨的微笑,一路滿滿的暖意。
回家的感覺真好!
責(zé)任編輯:子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