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婷婷

發(fā)稿之前，我們得知PENDA建筑事務于明12日在建筑設計網站Architizer舉辦的A+獎紐約頒獎典禮上斬獲“年度新銳事務所獎”。這個每年五月舉辦的全球最具影響力的建筑獎項，主要表彰全球最佳建筑項目和建筑師，也被譽為“建筑界的奧斯卡獎”?！氨M管PENDA建筑事務所非常年輕，但已經深深地影響了這個行業(yè)。迄今為止，該事務所創(chuàng)作的系列作品已經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力，正在引領整個行業(yè)?！弊鳛镻ENDA合伙人之一的孫大勇來說，在PENDA這個舞臺上，他正在實現(xiàn)著自己的設計夢想。

命定的合作契機

北京景山后街附近納福胡同中一所翻新的廠房中，我們見到了孫大勇，在PENDA開放流動的辦公空間中，隨處可見的綠色植物，粗糙原生的混凝土、暴露了然的建筑結構，現(xiàn)場的一切都似乎訴說著這位三十而立的設計師對于設計與建筑的堅持與夢想。

孫大勇2005年本科畢業(yè)進入事務所工作距今十年有余，似乎冥冥中的指引，從在長春上大學學習設計開始，孫大勇就篤定了自己對設計的熱愛，從來都不是學霸的孫大勇好像突然找到自信心，慢慢也得到一定認可。從那時起，他從未間斷對設計深度的思考，并一直聽從自己的判斷選擇。

大學期間，孫大勇曾在設計院、家裝公司多家單位等進行實習。這些經歷，讓他比同學早一步認識到了現(xiàn)實工作與設計理想的差距——他希望未來可以做在雜志上看到的那種設計。帶著這樣的理想與目標，畢業(yè)后，他應聘到了Graft北京事務所。這是孫大勇真正的設計啟蒙的開始。Graft對他來說無疑于一個極佳的平臺，那五年可以說是如魚得水，得到了老板的支持并學習到了寶貴的經驗。

PENDA，這個由孫大勇和奧地利籍設計師Chris Prech成立于201 3年的年輕團隊，兩人創(chuàng)立它的初衷是個巧合，都曾共同在Graft共事的經歷，在2010年后各自讀研，難能可貴的是，他們一直堅持著對設計的熱情。后來，襄陽紫薇大門的競賽合作讓兩人走到一起。項目的順利落地讓他們籌劃正規(guī)公司的想法成為了現(xiàn)實。在不斷摸索中，孫大勇和Chris終于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方向。

“雖然PENDA成立時間不長，但我們—直堅持在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并沒有漂浮不定或左右搖擺。在我們的項目里沒有所謂的大與小，小到一張桌子，大到一個城市規(guī)劃，投入的經歷和感情都是一樣的?！睂O大勇如是說。

兩人分屬不同的研究方向，孫大勇主攻生態(tài)，Chris偏數(shù)字化，后來在實踐的過程中不斷結合，兩人的合作除了工作內容的互補，實際上也是想法的碰撞，兩種對設計理解的融合，需要各自發(fā)揮優(yōu)勢。雖偶有矛盾，但幸好最后都能找到一個最佳的解決方案讓彼此都能夠信服，這時才能將更好的設計呈現(xiàn)給業(yè)主。

做設計的導演

相對于資深前輩，孫大勇認為自己和PENDA還處在起步期，目前很難說有一個明確的風格。成立至今的數(shù)十項目，每一個都是獨創(chuàng)或有著因地制宜的解決策略，沒有用固定的風格將自己限定。他們更多的，是針對業(yè)主的現(xiàn)狀，實際經濟條件等現(xiàn)實制約因素，做出最佳的解決方案，設身處地思考業(yè)主希冀的生活和環(huán)境，以設計師的眼與手把控空間的品質，而不會過于介意自身的風格和語言。

在進行項目設計時，孫大勇會有一套完整的邏輯思維。首先要了解其中的制約因素，如場地的氣候、土壤、交通、市政法規(guī)等；其次要探明業(yè)主在資金、可執(zhí)行能力、時間方面的限制因素；最后則是要確定地域、位置、如何進行加工制作實現(xiàn)的可能性，這往往會決定一個作品是否能夠成功落地。在了解這些基礎信息之后，再以自己的感性與Chris的理性兩種不同的思維方式進行碰撞，當爆發(fā)出能夠感動彼此的火花時就繼續(xù)往前推進。

任何一個方案從設計師手中誕生，最先應該打動的是設計師本人。而孫大勇對設計師身份比喻很有深度，設計師自己就像一個導演，一個項目的執(zhí)行需要一個團隊，不可逆轉，投入量大，沒有重復和修改的機會，責任重大，讓團隊接受自己的想法概念并把它實現(xiàn)需要技巧，只有所有人都有共同的目標時，“導演”的想法和概念才能成型。

設計師的靈感無處不在，而如何創(chuàng)作地域化、國際化特征的建筑，這真正取決于設計師內心深處希望營造的生活情境。不同的審美會創(chuàng)造出不同的空間。另外，工作方法的正確運用也十分重要，建筑設計無形中會受時間制約。在一個設計項目的實現(xiàn)過程中，設計師不僅僅需要設計靈感，用科學系統(tǒng)高效的管理方式將一個項目落地也不可或缺。

在設計項目類別上，孫大勇形象地將其比喻為“兩條腿走路”。其一是研究性方向，可以自己設定主題或是借助競賽的機會，針對某一個方向進行探索研究。其二是做實際的項目，并不是每一個方案都能隨心所欲，但依然會不斷地努力尋找機會，讓天馬行空的想法成為現(xiàn)實。

延伸綠色生態(tài)之夢

PENDA起步不久，正在摸索如何用一種現(xiàn)代的設計方法和手段去實現(xiàn)綠色設計的建筑夢想。這源于他在央美讀研后對生態(tài)更加深刻的認識?，F(xiàn)在的人們更多會追求平和安逸健康的生活方式，而不僅僅是視覺上的炫目刺激，設計師也應慢慢過渡到生態(tài)設計，人終究是從自然中來，生活離不開自然。

目前，綠色設計還在實驗階段，真正落地的機會非常有限。到現(xiàn)在為止，PENDA一直堅持著做生態(tài)方面的設計研究，通過競賽和網絡進行宣傳，吸引著擁有同樣生態(tài)夢想的業(yè)主的出現(xiàn)。如“與烏為伴”帳篷酒店的項目原本是一個競賽方案。但是后來收到了世界各地的潛在客戶的青睞。正在朝著實現(xiàn)的目標越來越接近。

盡管這兩年建筑行業(yè)大型項目不多，但PENDA的室內項目可圈可點，如私人空間、畫廊、美術館、企業(yè)館、咖啡廳等，不同的空間會有不同的重點?，F(xiàn)在更多的是要在適當?shù)氖覂瓤臻g中引入綠色設計的概念，如鴻咖啡就是一個典型案例，將世博會綠植概念引入到室內的小環(huán)境。成本低，易實現(xiàn)，所以經常被人模仿。

孫大勇做建筑的核心理念——模塊化和標準化的建構加工和組裝，一方面能保證建造的時間和質量，另外還可拆卸、環(huán)保、可重復利用，這滲透在他的一系列項目中。他在今年4月米蘭“Travel Life，Walking Box”主題展上帶來的作品，將構造方式與植物的關系，利用含羞草與參觀者進行著互動。讓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奧妙。在印度高層住宅設計中，利用拼裝組合的不同方式，把數(shù)模化的設計理念放在大住宅里進行不同住宅單元的轉換，用綠植填充公共空間，將高層也呈現(xiàn)出一種院落的感受。

設計中的不可或缺

經過十年的不懈努力，孫大勇在同齡人當中也可謂小有成就，賞識的伯樂也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前Graft老板老葛，對他鼓勵倍加，甚至在最后，老葛在撤掉北京事務所之前還有讓孫大勇接手做合伙人的打算，而在那個階段，孫大勇對于未來有自己的計劃，慎重考慮婉拒，這才有了后來的PENDA。

還有一位不得不說的，是央美時期的研究生導師——戎安教授。戎安在德國生活了二十年，后調到央美，成為當時最年輕的博導，為人低調，一直堅持在生態(tài)領域耕耘研究。他認為做學問要踏踏實實，等到它的價值凸顯，你所做的也會更有價值?；诖?，孫大勇在選擇導師時認為戎安老師在德國的經歷與自己在德國事務所工作的背景有些默契，而生態(tài)領域也是未來的方向之一。

戎安教授定位他為未來的“明星設計師”。其實今天想來，戎安教授所說的“明星”是能夠影響別人，通過自己的堅持和努力讓別人理解接受?；趯煹闹С趾托湃?，孫大勇在中央美術學院以優(yōu)秀研究生一等獎的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在獨立后也更有信心繼續(xù)堅持著生態(tài)方向的研究與探索。但很可惜，戎安教授在2015年去世，而孫大勇，則會繼續(xù)沿著老師的期望前行。

縮短國際差距

在4月的米蘭國際家具展上，孫大勇受到了不少同行和媒體的關注，也進行了設計理念的相互交流與切磋。他自認為，此次去米蘭有兩個關鍵詞——自信和氣憤。自信的解讀有二，一是這次前去米蘭展中國設計師的普遍都很自信，而國際設計師也很尊重中國設計師的想法和觀點。這是國內設計的大環(huán)境趨勢成熟的標志之一，與國際對話趨于水平化。自信其二是PENDA一直堅持的綠色生態(tài)環(huán)境理念在這次米蘭展的主展場上也有了不同的方式轉譯。這在一方面印證了生態(tài)是一個值得堅持并會被認可的方向。另外，通過更多的有著相同理念的設計師的力量，把整體設計風格從炫目引向更為健康的趨勢，這也是設計師對客觀世界影響的積極的方面，PENDA也會更有信心堅持。但讓孫大勇有些氣憤的，是PENDA的某些項目完全被照搬。這也標志著，在設計發(fā)展過程中需要配套的法律版權、知識產權去保護自身原創(chuàng)的價值。

說到這次展覽的收獲，孫大勇的切身感受是國內設計與國際差距越來越小，年輕設計師越來越多，在年輕設計師與前輩設計師之間，“代”的概念無形但實際存在，假如以十年為一個界限，社會環(huán)境和教育對每一個十年中成長起來的人都會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會有著非常鮮明的對比。六零后受傳統(tǒng)科班教育更相信傳統(tǒng)和經典；七零后是一批傳播者，將西方不同國家不同地域的設計理念引入到中國進行一個鋪墊，得到了很多實踐的機會，但缺少原創(chuàng)性；八零后與七零后相比則更加具有獨立意識……而孫大勇自認為更本土化，有著更純粹的設計觀。至于九零后、零零后應該會更加自由開放，達到和國際無縫對接交流的狀態(tài)。

其實，國際化本身也是本土化，就像很多人一直很欣賞日本的設計師和日本的設計，那些設計帶有鮮明的日本審美和生活方式、哲學觀、世界觀，在發(fā)展中慢慢擺脫了傳統(tǒng)的束縛，又掌握了國際化的方式和溝通。由此可見，待時機成熟，我們的設計也會形成鮮明的本土特征，盡管在設計過程中會融合更多的國際語匯，但總歸是擺脫不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子。

夢想成熟的下個十年

隨著事務所被越來越多的人認知，PENDA的整個面貌愈加清晰，目前PENDA有9個項目正在進行當中，十余人的規(guī)模，每個人都有負責的項目。從他個人角度來講，并沒有擴張事務所的打算，他與Chris精力有限，目前的工作方法脫離不開親力親為。目前條件還未成熟，并且希望能夠把更多的經歷投入到設計創(chuàng)作中。

開設事務所，不是孫大勇的根本目的，而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去做自己想做的設計和建筑。優(yōu)秀的事務所是讓每個人都能有發(fā)揮自己能力的機會，好的平臺讓每個人都能夠釋放自己的夢想。孫大勇和Chris就想把PENDA做成那樣釋放能量、表達自我狀態(tài)的平臺，成為大家造夢的港灣。

最近，孫大勇的PENDA團隊正在集中精力做北京門頭溝的一個民宿項目，20個房間的小聚落，小山坳依山傍水，并有著佛家的淺淺禪意。孫大勇想要將此地打造為成靜修的空間，以前沒有特別嚴肅地思考過，現(xiàn)在則開始了對佛教深入的研究，無形中也是一次心靈的凈化。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孫大勇正處在中間漂浮不定的十年。對孫大勇來說，這個項目就是禪。禪就是一種專注，投入情感去做。仿佛經歷了這個項目，他也給自己找到一個新的課題。

談到自己下一個十年的規(guī)劃，孫大勇初步將2015年作為一個起點，以后有可能會在奧地利再開一個事務所，也有可能兩邊同時運營，所以這五年要先將把北京的事務所經營好。自從對禪、佛了解以后，孫大勇的狀態(tài)也受一些影響，隱藏起年少不經事的棱角鋒芒，如果條件允許，他竟有想一個人做事的念頭：“我甚至可能不做設計，或去山里開一個茶館?！睂O大勇慨嘆，本身生活在城市的人是一種非良性的生活狀態(tài)，缺少安逸的生活狀態(tài)，每天都在疲于勞作奔波，沒有太多自我的空間和時間。

“我喜歡設計，是因為它能帶給我很多興奮點，這只是一瞬。但之后整個狀態(tài)都在一種疲憊掙扎中。一個想法的落地，最折磨人就是這個過程。如何將一個想法實現(xiàn)，更像是一種抗爭，我的性格中沒有那么強烈對抗性。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會讓自己卷到這個漩渦中越陷越深。我生來就不是商業(yè)上的天才，只是喜歡設計。”

Q&A

Q：以后的發(fā)展是否要強調個人品牌，強調明星主創(chuàng)設計師？

A：不會，我和Chirs將PENDA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希望它能成一個被外界認可的設計品牌。

Q：現(xiàn)在設計師面臨著怎樣的挑戰(zhàn)？

A：要秉承著一顆平常心。設計本身就是一件平常的事，越去強調什么，正是說明在那個方面是越不自信。

Q：你未來的研究方向？

A：綠色生態(tài)，至少到目前為止，這個方向最能說服我們自己。

Q：喜歡哪些前輩建筑設計師？

A：丹麥的設計師Jorn Utzon（約翰·伍重），他既有感性也有理性的部分；墨西哥的建筑師Luis Barragan（路易斯·巴拉干），風格樸素田野，以及Renzo Piano（倫佐·皮埃諾），他的工作室?guī)缀跏敲恳粋€設計師所渴望的地方。

Q：他們的哪一部分最吸引你？

A：更多的是喜歡他們的狀態(tài)，能將設計和生活結合自由融合在一起。

Q：你認為作為新銳設計師最應該具備的素質是什么？

A：獨立思考，敢于表達、積極實踐。

Q：你喜歡在怎樣的環(huán)境中開始工作？

A：輕松自在的環(huán)境。

Q：事務所中會有音樂環(huán)繞。在音樂類型上會有怎樣的選擇？

A：我喜歡音樂，音樂讓單調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變得更抽象。我喜歡的音樂類型比較多，工作狀態(tài)喜歡聽舒緩的鋼琴曲。

Q：事務所的工作氛圍如何？你在挑選員工時有什么標準？

A：PENDA工作室的工作氛圍比較輕松自由，對大家沒什么拘束。

挑選員工首先看對設計有沒有熱情，人只有非常熱愛一件事情才能有學習的欲望和把事情做好的決心。其他方面的能力都可以通過學習來擬補，唯獨熱情是先天的。

Q：設計之外你的興趣愛好和消遣？

A：聽歌、看書。

Q：兒時的夢想是什么？如果不做設計師，最有可能從事的職業(yè)？

A：兒時想做藝術家，畫畫。如果不做設計師，可能我會去畫畫。

Q：用三個詞形容—下自己

A：內向、安靜、糾結。

Q：最近正在讀的書是哪一部？

A：在讀《菜根譚》，我越來越喜歡中國傳統(tǒng)哲學。

Q：向往和想要定居的城市是哪里？

A：向往生活在一個有海、有森林的地方。具體在哪還在尋找。

Q：除了錢包手機鑰匙。出門不能離身的物品是哪一樣？

A：筆和速寫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