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芳芳/上海電力學院外國語學院
納博科夫小說《普寧》中“車輛”的隱喻與流亡主題
張芳芳/上海電力學院外國語學院
俄裔美國小說家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在小說《普寧》中,描寫了流亡老教授鐵莫菲·普寧在美國一所學府的任教生活,書寫了俄國流亡知識分子在現(xiàn)代美國文明和俄羅斯文化間的沖突與掙扎,反映了文化流浪者的精神創(chuàng)傷。論文分析了小說從描述老教授普寧坐錯車開始,以普寧開車離開作為結(jié)束的原因:車輛這一影像隱喻了普寧顛沛流亡的生涯,與普寧的生活和命運息息相關(guān),暗中契合了小說的流亡主題。
納博科夫;流亡;隱喻;后人文主義
小說《普寧》以普寧教授做錯火車開始敘述,以普寧駕駛小轎車離去結(jié)束,寫出了普寧顛沛流亡、動蕩不安的生活。車輛在每一章都會出現(xiàn),每次出現(xiàn)都給普寧的生活和思想帶來極大的波動甚至傷害??梢哉f普寧的一生都在乘坐一列不知何去何從的車,雖然可以自主選擇何處上下,但目的地卻并不符合他的預(yù)期。
第一章開篇就寫了普寧教授坐錯了車:他受邀去做一次學術(shù)報告,卻沒有按照邀請人的建議乘坐火車,而是推敲了列車時刻表,按照自己喜好乘坐列車。不幸的是列車時刻表早已過期,但他本人并不知道,直到列車員指出并提供了解決方案。普寧這次旅行幾經(jīng)波折:先坐錯車,后來不得不中途下來轉(zhuǎn)乘公共汽車,但又因取不出寄存的行李箱而丟了演講稿,不得不再次返回,最終依靠搭乘卡車才趕上了演講。
普寧在乘坐火車時“陷入一種普寧式的特殊不安的心情。他處于一種普寧式的為難境地。”他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過夜都會帶著他認為必不可少的生活必需品,對于把重要的發(fā)言稿貼身放還是放進旅行箱,還是放進皮夾子里而左右為難,因為每一處地方都有遺失的可能。在遺失了演講稿時,他感嘆的是“他這一輩子已經(jīng)不知道丟失過、撂過、扔過多少更有價值的東西了?!贝藭r普寧出現(xiàn)了“離散狀態(tài)”,思想逃離了周圍的環(huán)境,感覺到窒息。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普寧所攜帶的必需品表明他對周圍的環(huán)境和生活缺乏安全感。在動蕩的流亡生涯中,他的為難之處在于如何保護珍貴的東西,因為無論他如何小心翼翼,最終這些東西都會丟失或扔掉,他力不從心,思緒飄離,出現(xiàn)臨死時的癥狀。即使在聽講座的時候,他一直出現(xiàn)幻覺,看到去世、但對他來說至關(guān)重要的親人、愛人和朋友。坐錯車只是他人生的一個隱喻:普寧出身富裕家庭,本該生活無憂,一生富足。但20歲時父母死于傷寒,俄羅斯革命爆發(fā),參加白軍五個月,在紅軍入侵后,不得不踏上流亡的道路。從政治角度來看,普寧明顯“搭錯了車”。
小說在第五章描寫了普寧去松邸消夏。普寧年初學會開車后,自己駕車去松邸參加流亡美國的俄羅斯舊友聚會。普寧開著車子“在迷宮似的道路上東探西試。它小心翼翼而又不大有把握地向前摸索行進”,讓人感覺這輛小轎車是由一個白癡在駕駛。普寧這次又開錯了路線,他聽了一個偶然碰上的愛管閑事家伙的話,沒有按照朋友郵寄來的明確指示走。普寧此時就像一只螞蟻,進退兩難、走投無路。但幾經(jīng)堅持和探索,還是絕處逢生,找到了去松邸的路。普寧在進步,試圖融入美國的生活、掌控自己的方向和道路,但是每一次探索都付出代價,每一次都只能付出比常人多數(shù)倍的努力才在螺旋式前進或者上升。
普寧曾兩次去車站接人,一次是接他的前妻麗莎,另一次是去接前妻的兒子維克多。對于普寧來說,每次接站都充滿無限美好的向往,因為車子帶給他的是家人和希望。他滿懷著幸福的新潮提前一個多小時去接站,希望可以和麗莎復(fù)合。麗莎卻依然自私殘忍,時隔六年后再次見面,只不過是想讓普寧給維克多提供經(jīng)濟資助。而維克多卻并非普寧的親生兒子。麗莎懷著別人的孩子嫁給了他, 婚后不久還跟人私奔,為了加入美國國籍又回頭找到普寧,而她的情夫也秘密同行,搭上了去往美國的船只。這次訪問徹頭徹尾的出于自私目的,但普寧年過五十卻天真依舊,再次被麗莎欺騙。普寧滿腹希望化作悲傷,忍不住哭了出來。第二次去車站是接維克多。普寧不但體貼入微地準備了禮物,一本包起來的書和十元鈔票,而且按照自己的設(shè)想,給維克多買了他并不喜歡的足球。普寧充滿愛心,對維克多視如己出,看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愛憐和傷心,因為從維克多身上看到了麗莎的影子。普寧對麗莎的愛真誠無私,屢次被騙卻至死不渝。麗莎和維克多是他對家庭的期望,是流離失所、落魄他國后的慰藉。然而車子給普寧帶來的并非是希望,而是失望和負擔。
普寧之所以能夠在溫代爾學院有一席之地,完全是哈根博士的推薦。當他保護人哈根博士另謀高就時,他被排擠出學院,頂替他的正是他的情敵,維克多的生父。普寧內(nèi)心的尊嚴被觸動,他絕不愿意在情敵手下工作,于是在情敵來溫代爾學院的那天,帶著箱籠,開著寒磣的小轎車離去。“小轎車大膽的超越前面那輛卡車,終于自由自在,加足馬力沖上閃閃發(fā)亮的公路”。普寧在窮途末路時再一次主動選擇,重新開始了漂泊和流浪。車子會通往何方?“遠方山巒起伏,景色秀麗,根本說不上那邊會出現(xiàn)什么奇跡”。普寧在溫代爾學院教俄語,而俄語在美國本來就是邊緣學科,學習俄語的學生越來越少,缺乏頭銜的普寧,年過半百,再次踏上流浪的道路,前途渺茫,不容樂觀。
小說《普寧》的敘述從普寧坐錯車開始,中間數(shù)次出現(xiàn)普寧接站,送站,被汽車聲驚醒而失去住所,到最后開車離開。車輛這一影像隨時存在,給普寧帶來了失去、失望、流浪、負擔和未知。車輛與普寧的生活和命運息息相關(guān),隱喻了普寧顛沛流亡的生涯也暗中契合了小說的流亡主題。
[1]納博科夫.普寧[M].梅紹武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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