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 罡
穿越200年 那依然令醫(yī)生心動的聲音
文/陳 罡
出身醫(yī)生家庭的我,幸運或不幸的是,童年記憶的一部分是父母忙碌的背影和醫(yī)院的值班室。
當同齡孩子們在玩積木和布娃娃的時候,一根奇怪的“管子”成為我的第一個“玩具”。我已無法回憶當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它會傳出聲響時的心情是興奮或是驚訝,唯一從父母口里獲知的是,擺弄“管子”時,我總是可以安靜好幾個小時,而這幾個小時,也是父母能夠心無旁騖地工作的絕佳時機。
長大后,子承父業(yè)的我也邁入了醫(yī)學院的大門,大學記憶的組成是成堆的書籍、夜間的自習室、陽光里的空氣和星空下的暢想。
當一門又一門的課程結(jié)束,我們逐漸接近夢想的彼岸,開始了醫(yī)院里的實習生活。當白大褂不再是陳設,而是日常裝備之時,兒時的玩具“管子”變成手中的武器。
然而,在實習的第一個月,這個武器卻成為我們最大的夢魘。
“你們聽,這個是典型的肺部濕啰音!”帶教醫(yī)師摘下聽診器,遞給我們。
我們挨個認真地聽過,臉上浮現(xiàn)出近似白癡的茫然。
“這個是二尖瓣返流的雜音,特別清晰!”
我們心虛地接過聽診器,覺得可能是自己耳朵聾了。
“這個是舒張早期奔馬律,很少有這么明顯的!”
我們臉紅了,我們一定是聾了!
所謂知恥而后勇,實習之初的失落感賦予我們前進的動力,醫(yī)學院的孩子們不乏聰穎,更不怕重復的打磨,隨后的一個多月里,聽診器就如同長在身上一般,我們會時不時地戴上她做聆聽的練習。耳道口的皮膚菲薄,時間一久,戴上的瞬間竟是疼痛,于是我們在硬邦邦的耳塞處纏上一圈膠布接著聽。
幾個月過后,如同一幅被緩緩打開的畫卷,我們開始聽見了翻滾的江水、沸騰的瀑布、山澗的溪流和清晨的露水……
對照組患者接受簡單的前路減壓手術。對患者進行全身麻醉后。將患者從右頸椎前方橫切,并用X射線定位以去除軟骨板,髓核和增生性刺。植入簡單的髂骨或自鈦網(wǎng),鈦板與頸椎固定。
這時,我們清楚,聽診器,終于演化成我們趁手的武器。
畢業(yè)后,昔日的好友分別,我們進入不同的醫(yī)院,在這個幸運的時代,網(wǎng)絡和社交媒體還聯(lián)絡著身處異地的情誼。在醫(yī)院各自奔波的我們,在拿起聽診器的某些瞬間,還會憶起往昔拼命的練習,當我們聽到一個細小的變化時,冥冥之中還能感受到雷奈克穿越兩百年的饋贈(雷奈克:1816年發(fā)明聽診器,距今200年)。
新綠 攝影/朱令川
揣在口袋里,掛在脖子上,聽診器是我們延伸的聽覺,職責的象征,自信的標志,以及形影不離的伙伴。獨自值班的夜晚,我總是把她擺在觸手可及的床頭;一次次的搶救,她也跟隨我一次次地被汗水沾濕;年資高了之后,開始帶教實習醫(yī)生時,我也像當年帶教醫(yī)師那般將她傳遞給一位又一位的醫(yī)學生。
我用自己的練習經(jīng)歷告訴他們,打鐵還需自身硬,自己能力的高低,訓練的多少決定了聽診器在你的手里是武器還是玩具;但我也會告訴他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三年前,當我換用一個刻有自己名字的私人聽診器時,戴上的瞬間,一股涓涓細流很有層次地在我的耳道中分離開,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接近這細流的源頭和去向;她的耳塞細膩柔軟,完全不用擔心像我當初那般磨破了耳道皮膚。
偶爾下班時,我會不經(jīng)意間把心愛的聽診器收拾回家,每當此時,我的孩子也會如同我當年那般,好奇地探索,試著把聽診器放在各個物件上聽聲音。父母告訴我,她儼然一副我當年的樣子。
4歲的她已經(jīng)識得一些字了,她指著“Quality”問:“這一串字母是什么意思?” “哦,那叫品質(zhì)?!?“那這個詞呢?”她又指了指“Littmann”。
我拍拍她一米出頭的小腦袋,微笑著說:“A little man can be a better man”。
/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