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修

簡介：我叫陸長安，是涑靈山一霸！我一直以為我整個妖生都只能窩在山上有事斗斗雞，沒事釣釣魚，要不是因?yàn)橐徊恍⌒木蜕狭颂煳艺娴牟铧c(diǎn)就信了。只是怎么這天上也好不正經(jīng)，我說那位神君，你揚(yáng)言要把我做成笛子也就罷了，還逼我去幫你搶女人，你不知道我想做你的女人嗎！

一、本妖要上天

我叫陸長安，是涑靈山一霸！

本妖雖不才，但能混到今天這個名號，絕對不是因?yàn)殇踌`山其實(shí)只有我這么一只妖精而已，而是自我有記憶的這幾百年里，這涑靈山真的除我以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修煉成精的動植物。

可憐我平時(shí)連個說話的妖都沒有。

沒有妖怪和我作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這些年來我?guī)缀醪粏柺朗?，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道理都不懂?/p>

記得約莫一兩百年前，有一個白發(fā)老頭曾從涑靈山上空飛過。那時(shí)我剛化成人形，身上裹著片葉子滿山蹦跶。那老頭低頭瞅了我一眼，然后立馬捂臉，仰天長嘆，語氣沉痛：“天哪，妖界風(fēng)氣竟敗落至此！這世上怎會有做如此低劣裝扮的妖精！也罷，以后再也不要路過這兒?！?/p>

聞言，我頗為無語：“……”

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那老頭說這話時(shí)那厭惡、嫌棄、不能接受，想看又實(shí)在不敢再瞅我一眼的分裂表情。

這幾百年里，我不通世事，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便是半山腰上的那個狐貍洞。我自認(rèn)為頭腦清晰，可奇怪的是，我卻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修成人形之前的事了。

直到有一天，一只自稱是麋鹿神君的山羊從天上掉了下來，說是犯了天規(guī)被貶下來歷劫。他會痛得嗷嗷叫，還會跟我說話，我激動壞了。

“你的真身目測是株竹子，這玩意兒生性霸道，修煉時(shí)會吸取周遭所有的靈氣，所以這涑靈山除了你不會有別的妖精?！?/p>

我歪頭問道：“那咋辦？”

“如果你想讓這山上的其他生靈可以修煉成精的話，那你就別窩在這兒了，換個地方繼續(xù)修煉吧，反正這山上也沒多少靈氣可以給你壓榨了！”

他說的真是十分有道理，可是啊，我撓撓頭，作為一只半輩子都沒下過山的土鱉，我能去哪兒？

“仙界唄，仙界水土可養(yǎng)人了，只要不被發(fā)現(xiàn)?！?/p>

山羊外貌的麋鹿神君嘆了口氣，又說：“還有，別干壞事啊，否則后果真的是慘絕人寰！”說著，他就一瘸一拐地下山了。

望著他的背影，我撇撇嘴，似懂非懂。

仙界？仙界怎么去？

二、誰要給你做笛子了啊！

很多很多年后，再想起這一遭，我也許會無比后悔?？拥镊缏股窬瑸槭裁床唤淮宄?，那仙界是隨便一個妖精就能進(jìn)的嗎！

我蹲在九重天外的云層里，仙界那扇恢宏的大門屹立在遠(yuǎn)處，我揪著眉頭，實(shí)在是不要太委屈。

沒人告訴我仙界是有神守門的，也沒人告訴我仙界的門神是很兇的。我剛剛才從云層里探出個頭，守門那廝就揮出一掌，射過來一道金光，差點(diǎn)讓我魂飛魄散，還好我眼疾手快地躲開了?，F(xiàn)在我縮在云里不敢動彈，走不得，也說不得。

我悄悄地張望著，希望門神一個晃神我就可以溜掉。然而不幸的是，門神一直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反倒是我有點(diǎn)撐不下去了。

我區(qū)區(qū)一只小妖，怎么扛得住他那一掌……不足一刻的工夫，我便頭昏腦漲，意識不清，估摸著一會兒就要現(xiàn)出原形。真的是，好不甘心。

我好想回到兩個時(shí)辰前，在那只麋鹿神君沒開始胡言亂語前，先動手把他扔下山去！

然而，就在我即將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上方響起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咦？這兒怎么會有一根竹子？”

我一個激靈，對啊對啊，這兒躺了根竹子真是十分不正常，勞煩你救救我啊！

那人輕笑一聲，貌似挺開心的：“也好，看這竹子光滑剔透，用來做笛子肯定很合適！”說罷他撿起我，扔進(jìn)袖子里，樂呵呵地飛進(jìn)大門里。

我欲哭無淚。誰要給你做笛子??！

不知道飛了多久，我費(fèi)力地睜開眼睛，這一路上仙霧繚繞什么也看不清。好不容易落地了，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是一座瑰麗的大宅子。

“今日諸事不宜，先是那渤海龍王上門找碴兒，后是那龍王三太子強(qiáng)行騷擾云霧仙子，可恨我公務(wù)纏身不能去解救她?！蹦橙诉?，一邊往宅子里走，一邊不停地念叨。

我雖然沒聽懂，卻也感受到了他語氣里深深的怨念。

“罷了罷了。”他舉起我：“好在也不是空手而歸，這竹子少看也有五百年道行，給本神君做根笛子倒也綽綽有余。”

我無聲地咆哮著：“你就別惦記著我了成嗎，做成了笛子我還能活嗎！”

我想著他應(yīng)該聽不見，誰知我咆哮完他居然目瞪口呆地停下了腳步：“你，你不是仙界之物？”

他大吃一驚，我也很是震驚，他聽得見？

“不是啊，怎么，你們仙界的竹子都不會說話??！”我沒好氣。

他愣了，然后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哼。”

“我說呢，這天宮外怎么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一根竹子，原來是下界的竹妖啊。喂，小妖精，你不在下界好好修煉，來這九重天干嗎？”

我欲言又止，難道跟他說我是因?yàn)楸击缏股窬`導(dǎo)，所以傻了吧唧地跑到仙界來找死？這說起來還不丟死人了，不行，不能說實(shí)話。

“我也不知道。我在山上碰到一只山羊，它不由分說就把我扔上來，然后我又中了那個守門的一掌，就這樣了?！蔽业穆曇魳O小極小的，生怕他看出我是在說謊。

誰知他聽完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你八成是碰到被貶下界的麋鹿神君了。那貨本來就有病，無故找你麻煩也合情理。”

我去，這麋鹿神君還真有其人啊！我一時(shí)失語。

“不過，”他湊近我，“現(xiàn)在你被打回原形，就是把你扔回下界也只有等死的份兒了，怎么辦呢？”

我無言以對。

憑直覺，這位神君應(yīng)該不是什么好人，就剛剛他那怨氣沖天的幾句話外加他差點(diǎn)砍了我做笛子，我絕對不能相信他。眼下我也只能想法子求他幫我恢復(fù)人身，再想辦法開溜。

“我也不知道。神君，你能不能救救我？我是無辜的??！”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誠懇。

“而且你也說是那個麋鹿神君害的我，你應(yīng)該認(rèn)識他，你就當(dāng)是替他幫我啦?！?/p>

聞言，他又哼一聲，隨即一臉嫌棄地說：“那只臭山羊就是因?yàn)檎{(diào)戲云霧仙子所以被貶的，就沖這條，我就跟他不共戴天。替他幫你？別惡心我了?！?/p>

“……”這個云霧仙子難道是特地用來給神調(diào)戲的？我無言以對。

“罷了，你也是無辜的，我就不為難你了?！?/p>

他勾了下嘴角，揮手把我扔上半空，緊接著一掌襲來，我渾身隱隱發(fā)光，體內(nèi)開始燥熱。就在我差點(diǎn)忍受不住的時(shí)候，他收回法力，我從空中掉落，落地時(shí)已是人身。

“哎呀呀，沒想到這小竹妖生得很是俊俏?！彼舷麓蛄恳蝗?，又嘆氣：“只是沒發(fā)育好，雖然修成了女子之身，可是又沒胸又沒屁股?！?/p>

我摸摸臉，表示不是很懂他在說什么。

“你今后就留在我府邸里吧，我是靈牧神君。”他笑得壞壞的。

“哦，好。”我想想又加了句：“我叫陸長安?！?/p>

“這名字誰取的？”

這我怎么知道，反正自我有記憶開始，我就覺得這是我的名字。

“我自己取的?！蔽乙бё齑?。

三、長安，你得幫我

麋鹿神君說仙界的水土養(yǎng)人，然而我并沒有感受到。

恢復(fù)人身之后，我就一直待在靈牧神君府邸里面。我倒是想跑來著，但是靈牧神君好像看透了我的想法，陰惻惻地對我說：“如果不想再被守門神將一掌劈回原形的話，你就老實(shí)地待在這里?！?/p>

不得不說，他的話很有威懾力。但是我很不安，這靈牧神君不可能無緣無故大發(fā)慈悲地把我養(yǎng)在他府里，可是我一個小妖又哪有能為他所用的地方……他不會還記著要把我拿去做笛子吧！我很是苦惱。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時(shí)間，然后，果然出事了！

有一天，仙界突然金光四溢，天邊布滿紅霞，平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各路神仙都紛紛從四面八方趕往一個方向。碰上的神仙還彼此聊兩句，冷清的仙界一下熱鬧了起來。

我實(shí)在看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就去問靈牧神君。

誰知道他聽后冷笑一聲，目光凌厲：“為什么？還不是因?yàn)辇埻跞右⑵蓿跄冈诂幊貫樗O(shè)的婚宴，哪個神仙不要去捧場?！?/p>

我頓時(shí)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猶豫著問道：“他娶的該不會是……”

見靈牧聞言深吸一口氣，我心中了然，果然是云霧仙子??！

這位仙子想必是沉魚落雁美到不可方物，不然也不會令這個那個都想調(diào)戲一把，這下好了，可算把自己嫁了。這瑤池婚宴上想必也有不少是靈牧神君這樣暗暗喜歡她的，真是不幸啊，明明心里很是不甘，又非得去婚宴上走一遭，真凄慘。

我看向他，他俊臉上隱隱有著怒氣，片刻又突然眸光一亮，然后轉(zhuǎn)頭看我。

“……怎、怎么了？”我心里發(fā)毛。

“長安，你得幫我?！?/p>

“……”

我是拒絕不了靈牧的，因?yàn)槲业拿际撬鹊?，所以即便要冒著被龍王三太子或者其他神仙一掌劈死的危險(xiǎn)，我還是要聽他的話，去瑤池婚宴上搞破壞。

靈牧說，即便阻止不了他們成親，也要破壞一下現(xiàn)場，膈應(yīng)膈應(yīng)他們。

其實(shí)，我想說這是何苦呢，又改變不了結(jié)局，還把我搭上，真的是很不值得！

我在心里叫苦，氣鼓鼓的靈牧卻根本感受不到。他現(xiàn)了我的原身，把我放在他袖子里，然后往瑤池飛去。

不消片刻，我就感覺自己身邊仙氣籠罩，不用說，這是到了神仙堆里了。

靈牧同幾個上前來打招呼的神仙一一見禮，然后尋了個偏僻的地方，把我放了出來。

“你自己小心?！彼诘?，但目光并不是向著我，而是看向瑤池中心，那穿著大紅喜袍的云霧仙子。

我也跟著瞟了一眼，但是沒用，我分辨不出好看和不好看。

“知道！”說著，我深吸一口氣。

我的計(jì)劃很簡單，靈牧說王母特地給龍王三太子立了兩根大紅蠟燭，他要我滅掉其中一根，仙目睽睽下，這丟人肯定得丟到海里去。

我身上有靈牧給的仙氣，不會有神仙發(fā)現(xiàn)我是妖。握緊拳頭，我便向瑤池中心出發(fā)。那里簇?fù)碇鞣N神仙，以及已經(jīng)喝得大醉的龍王三太子，我有點(diǎn)怕怕的，腳步有點(diǎn)躊躇。

慢慢擠進(jìn)去，我試圖不動聲色地靠近那兩根蠟燭。如果能全身而退更好，如果不行，那就只能看我跑得夠不夠快了。

我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眼看就要到達(dá)成功的彼岸了，可突然間，我的手臂被猛地拽住了。

我嚇了一跳，心說這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可我還什么都沒做啊！

我壯起膽子回頭，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酒氣和一張醉醺醺的臉。

“喲，這是哪位仙子啊，長得好生俊俏，本太子好像從未見過！”

這穿著喜服，語言輕佻，醉氣熏天，頭上還長著倆角的，不是龍王三太子又是誰！

我立刻用力掙脫他的手，往一邊跑去。先不說任務(wù)有沒有完成，這龍王三太子根本就是個紈绔神仙，逮誰招誰?。∧窃旗F仙子嫁誰不好，卻嫁他。

見我掙脫，那龍王三太子的蠻橫勁兒一下子上來了，甩掉手中的酒杯，踉蹌地朝我撲過來：“敢跑？本太子看中的仙子就沒有能跑掉的，你給本太子站?。　?/p>

周圍的神仙紛紛上去拉他，但是又不敢太用力，這云霧仙子在一旁臉色通紅。

現(xiàn)場開始有點(diǎn)混亂，那龍王三太子很快就甩開了眾仙，我還真有點(diǎn)怕他。左右環(huán)顧，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于是我裝作慌亂的模樣，往紅燭那邊跑去。

龍王三太子?xùn)|倒西歪地跟著沖過來，我一個閃身，他便重重地砸在了燭臺上。這下好了，整個燭臺轟然倒塌，王母賜的大紅蠟燭倒在他身上，碎成渣了。

就這樣，我的任務(wù)完成得非常出色。

四、回到凡間

現(xiàn)場陷入了巨大的混亂?，F(xiàn)在龍王三太子酒后當(dāng)著自己老婆的面，調(diào)戲一個不知名的仙子已經(jīng)不是重點(diǎn)了，重點(diǎn)是他打碎了王母賜的大紅蠟燭。

我本來想趁亂溜掉，可是神仙眾多的瑤池不是我想溜就能溜得掉的。我正著急，靈牧突然出現(xiàn)在我身后，攥住了我的手腕。瞬間，我又變成了一根竹子，安靜地躺在他袖子里了。

后面的事情發(fā)展得按部就班，王母重重地處罰了龍王三太子。本來只想讓他出丑，結(jié)果沒想到卻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靈牧神君表示我做得很不錯，他要把我送回下界。

“你始終是妖，要是被誰發(fā)現(xiàn)了，那就是萬劫不復(fù)。以后好好修煉，自會有成仙的一天?！?/p>

我看著他的臉，點(diǎn)點(diǎn)頭，依舊一言不發(fā)。

我沒有什么要說的，靈牧是個不合格的神仙，我是個不合格的妖精。他不該怨念，不該存心報(bào)復(fù)，我也不該僥幸，不該覺得自己能在仙界過一輩子。

回到下界之后，我又去了涑靈山，萬萬沒想到又碰到了麋鹿神君。

“你怎么在這兒??！”我很是吃驚。

“我現(xiàn)在除了會說話，一點(diǎn)法力都沒有，去哪兒都過不安生，要是碰到哪個厲害點(diǎn)的小妖，一招就能滅了我，還是你這里安全，雖不說是什么靈山秀水，但好歹清凈。唉，想我堂堂麋鹿神君，居然會有這么一天?！?/p>

說著，他趴在地上，唉聲嘆氣。

我嗤笑道：“就是說啊，堂堂的麋鹿神君，正事不干，非去調(diào)戲人家云霧仙子，慘了吧?！?/p>

“嗯？”他蹬著羊蹄蹦跶起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無神氣地說：“我真的去仙界了啊，還成功地混進(jìn)去了?！?/p>

麋鹿神君愣了半晌，然后又猛搖頭：“不可能！仙界豈是你這種小妖能去的！別說混進(jìn)去了，還沒到大門口呢，就得讓守門神將給滅了。”

“沒騙你，真的，我真混進(jìn)去了，而且還攪亂了龍王三太子和云霧仙子的婚宴?！?/p>

麋鹿神君一雙山羊眼瞪得大大的：“真的？”

我肯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沒說是靈牧救了我，沒說搞亂婚宴是他的主意，此時(shí)我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

“哎，”我戳戳他，“那云霧仙子真的很漂亮嗎？”

麋鹿神君又重新趴在地上，語氣懶洋洋的：“你不是見過她了嗎？怎么，你去毀她的婚宴還沒見過她??？”

“見過，但我不知道什么樣才算漂亮。她讓你，讓龍王三太子，讓……讓很多人為她傾倒，那就是很漂亮嗎？”

老天作證，我是真的很好奇。

“也不全是啦，論長相云霧是仙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但也有很多神仙并不喜歡她。神仙大多都沒有欲望，有的成仙之前經(jīng)歷過情感之事，食過其苦，便不愿再碰；有的未曾經(jīng)歷過，所以才略顯懵懂，才容易犯錯?！?/p>

說罷，他惆悵地望著天。

我愣了，良久之后問道：“所以，你是懵懂的了？”

“嗯。”他回答得很是深沉。

我想反駁，說即便再不懂情感也不能調(diào)戲人家啊，可是見麋鹿神君那悲催的眼神，想想還是忍住了。

說起來靈牧也是，他肯定也是沒有經(jīng)歷過情感，所以才對那明明不曾打過幾次照面的云霧仙子牽腸掛肚。

不過我也沒有什么立場說他，他不知道，我又何曾知道。

五、你還是很喜歡云霧仙子嗎？

我最終還是沒有繼續(xù)待在涑靈山，因?yàn)槲以摀Q個地方修煉了。

不知道是不是靈牧留在我身上的仙氣的緣故，在我游蕩的這段時(shí)間里，沒有妖怪來找我的麻煩?？墒?，我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修煉地點(diǎn)，因?yàn)槊看我挥|碰到妖氣，我就十分不舒服。

難道是在仙界待久了，把身子養(yǎng)刁了？我一路走一路郁悶，不知不覺，進(jìn)入了渤海境地。

渤海是個神妖交雜的地界，憑借身上的那一點(diǎn)仙氣，沿海的小妖都有點(diǎn)害怕我，我便安心在那兒修煉。有時(shí)，我也聽小妖們說說世間的奇聞，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我本來覺著就這樣下去也不錯，可這種閑散日子并沒有維持多久。

有一天，渤海龍宮里的一只小螃蟹興致勃勃地跑到這邊來，看樣子又是有難得的八卦。我一邊閉目養(yǎng)神，一邊豎起耳朵聽，海風(fēng)暖暖的，很是舒服。

然而，接下來，小螃蟹的話卻讓我立馬心涼了半截。

“也不知道是哪個神君，鬼迷心竅地要強(qiáng)搶龍王三太子的老婆，被天帝知道了，要罰五雷轟頂呢。據(jù)說之前三太子成親的時(shí)候他就動了手腳，嘖嘖，現(xiàn)在的神仙，真是比咱們妖怪還不檢點(diǎn)?！?/p>

后面的話我已經(jīng)聽不見了，腦子里只剩下“嗡嗡”聲。靈牧啊靈牧，難道你真的……

“真的??？什么時(shí)候行刑啊！”有個小妖問道，我的心也跟著揪了一下。

“午時(shí)唄，快了嗎這不?！?/p>

午時(shí)……午時(shí)……

我心里念叨著靈牧。不行，就算強(qiáng)搶云霧是大罪，可是在婚宴上搞破壞的是我，如果這次被罰的真的是他，那他也不該頂這個罪。

我咬了咬牙，便飛身直沖那九重天。

迎接我的依舊是那神煩的門神，我蹲在云層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場景，可是沒有第二個靈牧來救我了。

沒辦法，我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嚯”地站起來，守門神將立刻抄起他的神兵指向我：“哪來的妖精，這仙界也是你可以闖的？”

我咽了下口水，往前走了幾步，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大仙，我是不小心從仙界里跑出來的?！?/p>

對方打量了一下我，不屑地笑笑：“不可能！仙界中人本仙不可能不認(rèn)識，你要是再不離開，就休怪本仙手下不留情了！”

我舔舔干澀的嘴唇，這門神油鹽不進(jìn)，而我能扛住他一招的概率根本不超過千分之一，怎么辦怎么辦我好急……

“神將不要生氣，這原是我府里跑出來的小精怪?！?

熟悉的聲音從我身后響起，我愣在當(dāng)下。

緊接著，靈牧走上前，向門神拱了拱手。那門神見是他，便也收了兵器，只是嘴里還不饒人：“既是神君府上的，那可要看管好了，再有如此情況，本仙可不管那么多了?！?/p>

靈牧微微一笑，轉(zhuǎn)身拉我，我依舊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你是怎么了，怎么又跑到天上來了？”

“我……”我揉揉眼睛：“你沒事啊，你不是要被五雷轟頂了嗎？”

靈牧一愣，然后瞪我：“怎么，你覺著我真能做出強(qiáng)搶仙女這么大逆不道的事來？”

我還是沒能反應(yīng)過來：“可是在瑤池的婚宴上你明明……”

“那也不是我。龍王三太子撞向燭臺的時(shí)候，后面有人在施法，所以才使得燭臺碎裂。王母賜的燭臺怎會如此不堪一擊，天帝覺得不對勁，所以徹查了，才知道那日暗地里使壞的是復(fù)水神君，后來強(qiáng)搶云霧的也是他。”

聞言，我松了口氣，整個人都癱軟了。

“云霧仙子真是了不得，就這么一段時(shí)間整死了多少個神仙啊?！闭f著，我摸摸腦袋，發(fā)現(xiàn)一腦門的汗。

然后，我剛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靈牧正看著我，笑得很是詭異：“你如此著急，不顧生死地跑上來，是以為要被處死的是我？你想救我？”

我頓時(shí)啞然了，感覺腦子有點(diǎn)不夠用。

“那次在瑤池，搞破壞的是我，我覺得不該你來頂這個罪?！蔽艺f得有氣無力的。

“可那是我命令你的，就算我真的被處死，你也不用愧疚。”

“我……”我也沒想愧疚，可是，我怕我不只是愧疚。

“好了，我不會有事的?！膘`牧伸手輕撫我的頭發(fā)，“長安，有些日子沒見你了，你過得怎么樣？”

“挺、挺好的。你呢，你還是很喜歡云霧仙子嗎？”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問這個，但是我就是挺想問的。

靈牧笑笑：“不知道啊。以前我惦記云霧仙子，也只是忙完公務(wù)后沒事就想想，現(xiàn)在不那么惦記她了。她雖說是經(jīng)歷了不少波折，但我心里沒有憐惜，也許是因?yàn)槠鋵?shí)我根本就對她沒有感情，至少沒有多么深?！?/p>

如此便好，我低下頭，小聲說：“那我回下界了?！?/p>

“長安……”靈牧看著我，眼神有異樣。

“你放心啦，以后我不會這么沖動了。”我拍著胸脯保證。

靈牧又笑了，是他熟練的詭異笑容：“如此甚好?！?/p>

六、能不能別老惦記著吹我了，吻我就好！

回到渤海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揪出那只傳播八卦的小螃蟹暴打一頓，然后繼續(xù)縮在海邊修煉。這次我決定了，就是天崩地裂、神魔大戰(zhàn)也影響不了我。

如此，又相安無事了一段時(shí)間。期間麋鹿神君曾經(jīng)來看過我一次，他沖著大海吹了半個小時(shí)的海風(fēng)后，又晃悠悠地走了。

我問：“你什么時(shí)候能修成人形??？”

他笑笑，說：“也就幾百年唄。修成人形后，我就找個山村歸隱，不修仙不成神了。”

其實(shí)我這么努力修煉，無非也就是因?yàn)殪`牧當(dāng)時(shí)說，只要我好好修煉，一定能成仙。我嘴上不說，但心里還是期盼著在仙界與他重逢的那天。

可是，有句話叫好事多磨。不怕死的小螃蟹又來了，這次我準(zhǔn)備沉住氣，堅(jiān)決不聽它的任何一句話。

然而我終究沒做到，因?yàn)槲衣牭搅耍衣牭煤軐?shí)在，這次不是心涼半截，而是徹底涼透了。

“我聽說仙界的靈牧神君要娶妻了！不知道是哪位仙子那么好福氣，據(jù)說這靈牧神君長得可英俊了……”

我按著胸口，深呼吸，深呼吸，這和我并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沒錯，我不能再上天，不能去搞破壞，不能，不能……

然后，我第三次出現(xiàn)在了仙界大門口。

守門神將一看是我，想想都懶得攔了，反正也認(rèn)識了。我感激地沖他道謝，然后長驅(qū)直入地飛向靈牧的府邸。

靈牧你說你對云霧沒有感情，但你好歹惦記了她那么長時(shí)間，那這次又是誰，又是你見了一眼就朝思暮想？還是你會心生憐惜無法自拔？

我火急火燎地往前沖著，遠(yuǎn)遠(yuǎn)望見靈牧的府邸，平日里素雅的磚瓦石墻此時(shí)卻紅燈高掛。我不由得捂眼，真不忍心看。

偷偷潛入后院，以前我最喜歡的就是坐在院門口發(fā)呆，此時(shí)這里依舊安靜。大堂內(nèi)歡聲笑語，觥籌交錯，靈牧應(yīng)該就那里吧，他會不會喝醉？我還從未見過他喝醉的模樣。

不遠(yuǎn)處是靈牧的臥房，他娶的仙子應(yīng)該在里面。我小心地往那邊挪過去，步子很小，心跳很快。

一開始我想來質(zhì)問靈牧，可是進(jìn)到府里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所以我只想看一眼他要娶的仙子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可是到門口的時(shí)候，我卻停止了腳步，捂著嘴，呼吸急促。

我真的要這么做嗎，為什么？我的立場在哪，我有什么資格阻止一個神君成親？我到底，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這里？

不，這一切都是錯的，我不該如此。

我轉(zhuǎn)身，剛剛的一切沖動都消失不見了，我現(xiàn)在只想離開，快點(diǎn)離開。

身后的門突然打開了，緊接著一只手出現(xiàn)拉住我，把我往后拽。

然后，我掉進(jìn)了一個不熟悉的懷抱里，但這個人的氣息讓我覺得很熟悉。

“來了為什么要走，長安？”

“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

“我果然，還是對你才有感情。”

我驚訝地回頭，發(fā)現(xiàn)靈牧微笑著。

“你不是要成親了嗎？”我問，同時(shí)感覺自己好像又被擺了一道。

“這不是煞費(fèi)苦心的，為了把你引上來嘛?！彼p輕地揉弄我的頭發(fā)，眼神溫柔。

“如果愛一個人需要感情和憐惜，那對我來說，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你。所以我故意讓你知道我要成親，引你上來?！?/p>

“……”原來那只小螃蟹是個托兒！

“所以你設(shè)了個假成親來誆我……”

靈牧壞壞地笑了：“并不是假成親，這外面那么多神仙呢，只是我在等著你。你若是來了，這婚宴才算圓滿；你若是不來，那我獨(dú)守空房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親自下界去捉拿你?！?/p>

我頓時(shí)懵了，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感砸得七葷八素的。

靈牧抱緊我，語氣里透著滿足：“幸好當(dāng)時(shí)沒把你做成笛子?！?/p>

聞言，我好一陣無語：“……”能不能別老惦記著吹我了，吻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