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瑋
朱敏生前曾獲過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勝利紀念章。2009年4月13日,83歲的朱敏離開了人世。朱敏的一生歷經(jīng)坎坷和磨難,作為開國元帥的女兒,她牢記父親的諄諄教誨,把畢生的精力全部奉獻給了中國的教育事業(yè),一直過著樸素平凡的生活。她在世的時候,筆者曾上門采訪過她及其丈夫,對一代元帥淳樸敦厚的家風十分感念,難以忘懷。
從“四旬”到“賀飛飛”
如果一個人每換一個環(huán)境便換一個名字,那么每個名字無疑是每段人生歷程的見證,頻頻改換名字的人勢必有著不同一般的人生閱歷。開國元帥朱德的獨生女兒朱敏便是這樣的一個人。朱德與朱敏的生母賀治華相識在上海,他們在德國哥廷根城奧古斯特大學學習社會科學時開始共同孕育一個小生命。1926年,依照黨組織的安排,朱德和賀治華離開德國,橫渡波羅的海前往前蘇聯(lián)。朱德進入莫斯科東方勞動大學求學,將已經(jīng)臨近預產(chǎn)期的賀治華安置在莫斯科郊外的一個農(nóng)莊。
當年4月,40歲的朱德喜得愛女,如獲至寶,為紀念自己40歲得到這個女兒,朱德為愛女取乳名“四旬”。在這一年,朱德也迎來自己人生的重大轉(zhuǎn)折——為支持北伐戰(zhàn)爭,中共中央決定從國外抽調(diào)一批軍事、政治工作人員回國參戰(zhàn),朱德也在其中。女兒沒出世之前,朱德已接到國內(nèi)通知,這是他自1922年赴德國留學后第一次有機會將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付諸行動。但是,此行無法帶上尚在襁褓中的女兒,朱德只好離別妻女,獨身踏上回國的征程。誰知這一別竟是14個寒暑!
1927年夏天,賀治華將小四旬送到從成都萬里迢迢趕到中蘇邊境的妹妹手上。在姨媽和外婆身邊,小四旬被改名為賀飛飛。漸漸長大的朱敏第一次認識爹爹是在成都街頭的一幅懸賞“朱毛”人頭像上,朱敏回憶說:“那天,外婆悄悄告訴我,那個‘朱就是你的爹爹?!?/p>
1938年,周恩來和鄧穎超通過多方打聽,找到了時年12歲的朱敏。有著一雙明亮大眼睛、笑容親切的周恩來給少年朱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還記得,當周恩來第一眼看到自己時,非常驚訝地對鄧穎超說:“這個孩子多像朱老總!”周恩來提出想把朱敏送到延安與爹爹朱德團聚,可外婆一聽要去那么遠的地方,死活不肯放身體不好的外孫女走。于是,周恩來和鄧穎超只好在臨走時拿了一張朱敏的照片,帶給朱德。朱敏還記得自己當時到成都照相館照了一張穿學生裝的半身照,照片只有一寸大。周恩來拿在手里,瞇著眼睛看了半天,說:“照片太小了,你爹爹要戴老花鏡才能看清楚你的模樣。”兩年后,國共關(guān)系開始惡化。國民黨特務打聽到朱德的女兒藏在賀家。一天,姨媽突然被國民黨警察抓走,幸好姨媽一口咬定朱敏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才使她幸免于難。但是,不安的氣氛在家里越來越濃。一天早晨,外婆對朱敏說:“飛飛,外婆不能再留你了!”盡管無比留戀外婆和這個家,但14歲的朱敏知道自己只有“走”這一條路了。沒過多久,鄧穎超又一次秘密來到成都,接走了朱敏和她的表妹。
當時,正好有一批共產(chǎn)黨的醫(yī)務人員從成都出發(fā)到延安去,朱敏和表妹便隨隊一路通過國民黨的封鎖線,于當年11月到達延安。
進了延安城,坐在馬車上的朱敏便迫不及待地搜索著爹爹的身影。這時,一個站在高高的土墩上的中年男人映入她的眼簾,他穿著八路軍軍裝,腿上打著綁腿,直覺告訴朱敏,“這個人就是爹爹”。她頓時忘記了路途上曾為如何開口叫爹爹的苦惱,脫口而出:“爹爹!爹爹!”朱德也一眼認出了女兒,他跑過來,一把將女兒抱下馬車。原本朱敏還想好了幾句問侯爹爹的話,可是在爹爹懷里她卻只顧流淚,爹爹用大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可不爭氣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爹爹又抹……
到了爹爹身邊,朱敏親身感受到外表平靜內(nèi)心熾熱的爹爹的一片舐犢情深?!霸瓉硪詾榈浟宋业哪?,哪知他記得我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我的出生日,陽歷是哪天,陰歷是哪天,清清楚楚。我這時才覺得爹爹想我想得好苦。如果不是為了革命,為了抗日,他說什么也不會離開我的!”康克清見到朱敏也非常高興,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久久不肯松開。
在朱德隨身帶的筆記本里,朱敏看到一張自己剛出生不久在莫斯科郊外草地上的照片,由于長年隨身攜帶,照片已經(jīng)發(fā)黃卷角?!澳菚r,看著自己小時候的傻樣直樂,還體會不到這張小照片寄托著爹爹多少思念”,多年以后,重新回憶這些往事時,朱敏對那張小照片的印象卻日漸加深,深深感受到爹爹深沉的父愛,久久沉浸在深情的懷念之中。
剛到朱德身邊的第一個晚上,沒有睡意的朱敏賴在爹爹的炕上,仔細觀察他的模樣:朱德一頭略卷的黑發(fā),還是個大胡子,雖然現(xiàn)在刮得很干凈,從發(fā)青的兩腮上一眼就能看出胡茬。朱敏怎么看怎么覺得爹爹就像個農(nóng)民,而不像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但這樣樸實、慈祥的爹爹,同時又有堅定、威嚴的一面,雖然與想像中的爹爹形象有一定差距,朱敏還是更喜歡現(xiàn)實中的爹爹。朱德曾經(jīng)按照家族排輩給女兒起過一個大名“朱敏書”,但是他喜歡叫女兒“朱敏”,這樣似乎更顯得簡單利落。
在延安與爹爹一起過了第一個春節(jié)后,朱敏又一次面臨與爹爹的分別。那天中午吃完飯后,朱德沒有去開會,他盤腿坐在炕上,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女兒,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書默默地遞了過來。朱敏接過一看,是介紹前蘇聯(lián)國際兒童院簡況的,心里很納悶:爹爹讓我看這個干什么呢?看著滿臉不解的女兒,朱德笑著問:“你長大了想做什么?”“和你一樣,當八路軍!”朱敏的人生理想脫口而出。朱德又笑了,問:“打完仗以后,還要干什么?”這個問題朱敏可從來沒有想過。于是,朱德告訴女兒,打完仗后要建設新中國,需要大量有知識有文化的專業(yè)人才。而且,他直截了當?shù)馗嬖V朱敏,她將和毛澤東的女兒嬌嬌去蘇聯(lián)學習,并給她定了規(guī)矩:“20歲以前不許談戀愛,把精力放在學習上。你的體質(zhì)差,容易生病,要想法把身體鍛煉得強壯些?!备G洞里一時陷入沉寂,朱敏只聽見爹爹沉重的呼吸聲,她知道這是爹爹長征過雪山時落下的支氣管炎后遺癥……望著爹爹期望的眼神,盡管心里不太愿意,朱敏還是默默地點點頭。
起程這天,朱德和康克清、毛澤東和江青都到延安機場送孩子,一同去莫斯科的還有王一飛的兒子王繼飛和羅亦農(nóng)的兒子羅西北。
多年后,朱敏回憶起那次離別,說:“我深切地記得飛機在延安機場起飛時,我看見機翼下那一個個漸漸變成小黑點的親人,我的心都縮了起來,他們好像會永遠地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以后無論我是跌倒還是站立,我再也夠不著他們的手,讓他們牽我一把。這一天,我品嘗了更加惆悵甚至帶有恐懼的離別滋味。”
從“朱敏”到“赤英”
前些年,一部名為《紅櫻桃》的電影曾經(jīng)熱播。影片講述了中國女孩楚楚在德國法西斯集中營的悲慘遭遇,將人們的視線帶回法西斯制造的恐怖年代。這部影片的主人公原型便是朱敏,雖然電影有許多藝術(shù)加工的地方,比如納粹標記的紋身等虛構(gòu)內(nèi)容,但朱敏的實際經(jīng)歷比起電影來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部牽動觀眾感情的影片,讓人們知道了曾經(jīng)發(fā)生在朱敏身上的故事,對這位帥門之后更增添了欽佩之情。然而,鮮為人知的是,在朱敏這段非比尋常的經(jīng)歷中,有一個日子非常奇特,幾次成為她命運的轉(zhuǎn)折,那便是1月30日。
1941年1月30日,朱敏告別團聚才一個多月的爹爹,赴前蘇聯(lián)學習。當時,為了進國際兒童院學習時便于分班,朱德為時年已14歲半的朱敏少報了兩歲,填報了12歲。到莫斯科后,朱敏使用爹爹特意為她取的化名“赤英”,一是為了以防萬一,不會暴露身份,二是“赤”和“朱”都是紅色的意思,紅色英雄,這也是爹爹對女兒的希望。誰也料想不到,“赤英”這個名字曾經(jīng)登載在前蘇聯(lián)伊萬諾沃第一國際兒童院的花名冊上,也曾經(jīng)登載在德國東普魯士納粹集中營的囚徒名單中。
盡管莫斯科是自己的出生之地,但初來乍到的朱敏依然水土不服,先是得了氣管炎,后又引起小時候落下的哮喘,整夜咳個不停。為了讓朱敏身體康復,6月21日兒童院將她送到位于前蘇聯(lián)南方的白俄羅斯明斯克的少先隊夏令營療養(yǎng)。僅一夜之間,德軍突然入侵前蘇聯(lián),剛剛脫離中國戰(zhàn)火的朱敏,又陷入了更大的戰(zhàn)亂之中。正在療養(yǎng)院的朱敏和其他20個來自各國的孩子淪為德國法西斯的小囚徒。
被囚禁兩年后,1943年,朱敏和另外5個年滿14周歲的小姐妹被德軍押上悶罐火車送往德國境內(nèi)的集中營。德軍像驅(qū)趕牲口一樣把囚徒們拼命往悶罐車里塞,直到一個貼一個,一點不能挪動身體,才拉上大門。不到一天,車廂里就臭不可聞,有人開始呻吟,有人開始哭泣。兩天后,朱敏發(fā)燒了,但如果讓德國鬼子知道了就活不成了,他們準會把朱敏扔下悶罐車。迷迷糊糊中,朱敏感覺有人在往自己嘴里喂水,她吃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是一個蘇聯(lián)紅軍。他對朱敏說:“你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像牲口一樣,也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是勝利!你還要回到你的祖國,你的爹媽還在那里等著你!”
進入集中營前,每個人都要換掉身上所有的衣服,沒收攜帶的物品。朱敏有一支爹爹送的派克金筆,筆帽上還刻有“朱德”的名字。因為德國人不認識漢字,看見是支派克金筆便沒收了。眼睜睜地看著德國人拿走爹爹留給自己的最后一件紀念品,朱敏心里難過極了,她突然想起縫在口袋里的一枚列寧紀念章,那是在國際兒童院一次聯(lián)歡會上,一個同學送給她的。為了保存這枚精致的紀念章,朱敏出人意料地將它含進嘴里,壓在舌頭底下。這個小動作足以給她帶來滅頂之災,萬幸的是她躲過了德軍的嚴格檢查。
在集中營里,朱敏整天面對的就是吃發(fā)霉的黑面包,和其他小囚犯一起做苦役,還時不時挨打。親眼目睹了法西斯屠殺手無寸鐵的猶太人,她的心一次次被人間慘景所震憾。保護自己的最重要手段便是對自己的真實身份諱莫如深。因此,幾年集中營生活過去,朱敏沒有說過一句中國話,而與其他人又語言不通,長期的沉默使她幾乎喪失了語言功能。由于在集中營中長期營養(yǎng)不良,朱敏的頭發(fā)脫落了許多,發(fā)育停留在兒童階段,1厘米也沒有長高過。
朱敏的脖子上可以看到一道長3厘米的疤痕,這是集中營在她身體上留下的“永久紀念”。在集中營里,朱敏患了頸部淋巴結(jié)核,因為得不到治療,結(jié)核塊潰瘍,膿血糊滿了衣領(lǐng),變硬的衣領(lǐng)又不斷摩擦結(jié)核塊,加劇了潰瘍。德國看守發(fā)現(xiàn)朱敏的脖子腫脹,就帶她到集中營的醫(yī)務室治療。在那個德國醫(yī)生眼里,這些囚徒也許只是和小雞、小貓等類似的生命。他壓住朱敏的頭,沒有消毒,沒有麻醉,在她的潰瘍處一剪刀割下去,活生生把膿血硬擠了出來。猶如酷刑的治療結(jié)束后,朱敏脖子上的潰瘍面積更大了,還時常遭受高燒的折磨。
朱敏家里珍藏有一張老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是幾個身著連衣裙的小女孩,她們胸口上都別著一塊小牌子;和分站兩旁的女孩明顯異于中國人的面容相比,站在當中的女孩則有著一張典型中國人的臉,她緊緊擁著兩旁的伙伴。每當看到這張老照片,晚年的朱敏都會百感交集,因為這張小照片記錄著德國法西斯殘忍的本性,站在中間的中國女孩便是朱敏。
1944年1月30日中午,朱敏和幾個小伙伴正在放風,一個德國看守拿著照相機走了過來,面容和善地表示要替朱敏她們照相。幾個小女孩被看守表面的和善騙過了,她們在鏡頭前露出真誠的笑容。突然,德國看守臉色一變,把相機放在地上,說姑娘們是在嘲笑他,舉起鞭子便向朱敏她們狠狠抽了下去,也將瞬間的美好抽得粉碎,留下的只有屈辱和仇恨。幾天后,這個德國人把洗好的照片送給朱敏她們,他一邊夸姑娘們可愛,一邊摩挲著手中的皮鞭。這次,朱敏她們誰也不敢說話,滿心只有恐懼。
在集中營,朱敏和伙伴們?nèi)缤堑聡ㄎ魉箯N案上待宰割的羔羊。即使這樣,她還是會和伙伴們巧妙地與德國法西斯“作戰(zhàn)”。戰(zhàn)爭進行到1944年,反攻中的蘇聯(lián)紅軍勢如破竹,德國法西斯節(jié)節(jié)敗退,也更加瘋狂地需要槍炮彈藥。集中營的工廠變成了軍需工廠,朱敏和伙伴們也在工廠里勞動。聽說子彈受潮會失效,變成啞彈,但工廠里絕對找不到水,朱敏和伙伴們想出一個妙招——往子彈盒里吐口水。只要監(jiān)工不注意,她們便拼命吐口水,下工時口干舌燥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但大家咧開干裂的嘴,會意地笑著。
隨著1945年新年鐘聲的敲響,集中營里已開始聽得見時斷時續(xù)的槍炮聲,朱敏她們盼望蘇聯(lián)紅軍快一點打過來,救她們脫離苦海。有幾次,槍炮聲好像就在集中營附近炸響,可又漸漸遠去了,大家緊繃的神經(jīng)快要被扯斷了。
1月30日清晨,朱敏和難友們發(fā)現(xiàn)集中營所有的大門都敞開著,四周寧靜得有些可怕。一會兒,她們意識到德國人逃跑了,苦難結(jié)束了。朱敏和難友們緊緊地擁抱起來,激動得流出眼淚。人群中突然有人想起德軍的倉庫,于是人流迅速朝倉庫涌去。朱敏和小伙伴們在人流中被推來搡去,根本無法靠近倉庫?;靵y中,一個硬東西把朱敏絆了一個跟頭,她爬起來一看,是個油紙包,里面竟然是一塊足足有5磅重的黃油。朱敏和伙伴們幾乎要樂瘋了,她們抱起黃油,趕緊擠出人群。
由于害怕德國人回來加害,朱敏和小伙伴們商量往東邊的蘇聯(lián)方向跑。好幾個月里,她們幾乎是在戰(zhàn)火中過著流浪的生活,白天不停地奔跑,夜晚就露宿在野外??墒?,在波蘭的一個小鎮(zhèn),半夜一顆炮彈襲來,受驚的人們四處逃跑,正發(fā)著高燒、昏昏沉沉的朱敏與小伙伴們跑散了。天亮時,一個曾為德軍做俄語翻譯的蘇聯(lián)男人發(fā)現(xiàn)了長著東方面孔的朱敏,他把朱敏當作與蘇聯(lián)紅軍談條件的人質(zhì)帶到家中。幾天后,朱敏被送到了前蘇聯(lián)難民收容站。
在收容站,朱敏被安排在廚房干活。出于本能的自保,她仍然不敢明言自己的身世,對蘇聯(lián)紅軍的問詢,也只是和對法西斯憲兵講的一樣:名叫赤英,爹爹是中國的老中醫(yī),送我來蘇聯(lián)療養(yǎng),從蘇聯(lián)南方抓到這里。直到幾個月后,收容站新來的政委的出現(xiàn)結(jié)束了朱敏孤苦漂流異國的命運。新政委一直格外留心這個中國女孩,幾次盤問朱敏的身世都沒有得到真實答案。之后的一段日子,他經(jīng)常與朱敏交談,告訴她戰(zhàn)爭的情況,蘇聯(lián)的情況,中國的情況。說起中國,朱敏頓時熱淚盈眶。政委的開導和解釋,終于消除了朱敏的戒備。她告訴政委:我是中國八路軍總司令朱德的女兒。政委非常驚愕,他連連驚叫:“天啦!這樣重要身份的孩子居然沒有被德國鬼子發(fā)覺,活著走出集中營,簡直是個奇跡!是個奇跡!你知道嗎,因為你活著從他們眼皮底下溜走,德國佬將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去追悔??!”
從政委那里,朱敏得知蘇聯(lián)最高統(tǒng)帥正在尋找自己,并下令“解放一個城市,尋找一個城市”。不久,斯大林的一道急令飛往波蘭境內(nèi):立即護送朱德將軍的女兒到莫斯科。1946年1月30日,朱敏乘坐戰(zhàn)后第一列從波蘭開往莫斯科的國際列車,抵達莫斯科火車站。遠在國內(nèi)的朱德得知了女兒的音訊,很快寄來家信。輾轉(zhuǎn)收到離別4年后爹爹的第一封來信,朱敏哭了,尤其是爹爹在信中解釋在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中沒有打攪蘇聯(lián)政府,所以沒有及時找到女兒的下落,讓女兒受了許多苦,希望女兒原諒……信看完后,信紙也濕透了。
1995年是世界紀念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50周年的紀念日。俄羅斯政府也在這個紀念日,向當年參加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的老戰(zhàn)士頒發(fā)了由總統(tǒng)葉利欽親筆簽名的紀念獎章,以獎勵那些在二戰(zhàn)時期作出貢獻的英雄們。中國有18人被授予紀念獎章,其中15枚是頒發(fā)給東北抗日聯(lián)軍在前蘇聯(lián)境內(nèi)和前蘇聯(lián)軍隊一道作戰(zhàn)的中國戰(zhàn)士。還有3枚,一枚授予當年國際兒童院女生隊長李特特(李富春、蔡暢之女),她在蘇聯(lián)4年衛(wèi)國戰(zhàn)爭時期,曾獲得過“馬克希姆機關(guān)槍手”的證書;另一枚授予中國在前蘇聯(lián)的戰(zhàn)地記者;再一枚授予朱敏,表彰她在衛(wèi)國戰(zhàn)爭時期不畏強暴,嚴守身世,頑強地在集中營活了下來,最終回到莫斯科的動人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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