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昊 辛林嶺 楊明珠

（云南藝術學院民族民間藝術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500）

滇中傣族土掌房融合及建筑特征探析
——以云南新平縣彝族傣族自治縣漠沙鎮(zhèn)曼竜傣族土掌房為例

吳 昊 辛林嶺 楊明珠

（云南藝術學院民族民間藝術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500）

云南省滇中地區(qū)玉溪市新平彝族傣族自治縣的傣族土掌房是在借鑒彝族土掌房構造和材質(zhì)的基礎上，融入自身人文地理、風俗等因素的結果而形成的一種傣族民居，它既不同于彝族傳統(tǒng)的土掌房建筑，更不同于滇西與滇南傣族的干欄式建筑。本文在對新平縣漠沙鎮(zhèn)曼竜等地的傣族土掌房進行實地考察的基礎上，結合相關文獻對形成的原因及其特點從建筑設計的角度進行了研究。研究表明，該地傣族土掌房加入了滇西與滇南傣族傳統(tǒng)的干欄式建筑元素，具有自身建筑特征，明顯不同于彝族土掌房，具有民族融合、自然地理因素及人文因素的痕跡，反映出滇中傣族善于學習、借鑒和接納外源文化的民族個性及“天人合一”的思想理念。

土掌房；現(xiàn)代化；傣族

土掌房原為彝族先民的傳統(tǒng)民居，時至今日，云南元江、新平、紅河、元陽、綠春等地的彝族民居還多為土掌房形式，整村、整寨的土掌房隨處可見[1]。土掌房村落多建于海拔兩三千米的山區(qū)或者山坡處，由幾十戶或上百戶居民組成大小不等的村落聚居地。筆者對云南省新平縣彝族傣族自治縣漠沙鎮(zhèn)傣族土掌房進行了調(diào)查和研究，發(fā)現(xiàn)當?shù)氐拇鲎逋琳品浚m借鑒了彝族土掌房的建筑形式，但在建筑格局上仍具有傣族傳統(tǒng)干欄式建筑空間布局的特點及元素。

筆者這次走入滇中新平縣許多傣族村落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很難再見到那種保存完好的土掌房，許多村落都建起了現(xiàn)代的土掌房，傣族土掌房已不再是最初的土掌房，而是經(jīng)過升級后的二代、三代土掌房。本文就傣族土掌房的由來及其建筑特點進行分析總結，為以后傣族土掌房的研究打下基礎。

一、土掌房的由來

彝族的傳統(tǒng)民居土掌房，其歷史已有一千多年，據(jù)《新唐書》記載，南詔彝族“所居屋皆平頂房”，表明土掌房有記載的歷史已達一千多年，沒有記載的歷史則更 長[2]。目前彝族土掌房在許多地區(qū)依然長久存在，主要原因是自然因素和經(jīng)濟因素。

第一，從自然因素看，土掌房村落多建于海拔較高的山坡處和樹林茂密的山林中，并且可用土地較少，為適應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利用山地地形，因而創(chuàng)造出平坦、實用的土掌房。云南的彝族人民，雖不是典型的農(nóng)耕民族，但其往往也在居住周邊種植馬鈴薯、玉米等作物，但收獲后的農(nóng)作物不易找到平坦之地進行晾曬。此時，土掌房的屋頂便成了一個絕好的曬場。

第二，從經(jīng)濟技術因素看，經(jīng)濟與技術的發(fā)展，也是當?shù)鼐幼〉闹饕獥l件。在元朝以來的土司制度下，雖然穩(wěn)定了邊疆，緩和了民族矛盾，但土司的統(tǒng)治終究是野蠻而殘忍的，封閉而 保守[3]。嚴重破壞了當?shù)匕傩丈詈徒ㄖl(fā)展，最終造成彝族經(jīng)濟落后。土掌房的長期存在從一個側面折射出彝族的貧困。

第三，受到經(jīng)濟技術的限制后，彝族人民選擇了經(jīng)濟實惠，可就地取材的方式建造民居，后期彝族人民發(fā)現(xiàn)使用土和石頭最為經(jīng)濟實惠，并且建筑用料的充足，是使得土掌房長期存在并且使用的最重要因素。而冬暖夏涼、居住舒適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筆者在到達云南新平縣漠沙鎮(zhèn)之后，經(jīng)調(diào)研發(fā)現(xiàn)，當?shù)卦S多古老的土掌房村落已經(jīng)拆除，漠沙鎮(zhèn)曾經(jīng)有許多村子保存著較為完好的土掌房村落，而今所剩已不多，而曼竜村就是現(xiàn)存較完好的一個村落。

二、漠沙鎮(zhèn)曼竜村傣族土掌房的成因

漠沙鎮(zhèn)位于云南省玉溪市新平彝族傣族自治縣，地處哀牢山脈東部，新平縣南部，總面積為684平方千米，屬于亞熱帶季風氣候，光熱充足，雨熱同期。筆者對漠沙鎮(zhèn)曼竜的傣族土掌房進行了探究，但在當?shù)匚幕竟ぷ魅藛T的指引下找到了名叫曼竜的村落，這是漠沙鎮(zhèn)保留少數(shù)土掌房的村落之一。但和彝族土掌房不同，新平縣傣族的土掌房是在借鑒彝族土掌房構造和材質(zhì)的基礎上，融入了自身人文地理、風俗等因素的結果，它不同于彝族傳統(tǒng)土掌房建筑也不同于傳統(tǒng)傣族干欄式建筑，為何新平縣傣族村落也使用土掌房作為基本民居呢？

首先，經(jīng)過文獻查閱，發(fā)現(xiàn)彝族歷史悠久，當?shù)匾妥寰用裾剂舜蟛糠?，并且彝族在歷史發(fā)展、生活經(jīng)驗的積累以及適應自然、改造自然的過程中，因地制宜、節(jié)約資源，采用了就地取材的方式，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明了屬于自己特色的民居建筑。F·吉伯德在《市鎮(zhèn)設計》中提到：“一個小城市是自然懷抱中的一個物體”，“存在于自然骨架中建筑物和小城市”，能夠使人意識到它們在自然背景中的重要性和融入性。土掌房是彝族本民族的聰明才智和生活經(jīng)驗相結合的產(chǎn)物，傣族人民選擇并加以改造后會更好地適應當?shù)氐牡乩憝h(huán)境與融入當?shù)氐纳?，傣族土掌房的建筑模式多為土掌平房和樓房，這種房屋的結構是由木頭、石頭、土作為主要建筑材料，不僅節(jié)約成本還省時省力、保護環(huán)境，這是土掌房成為當?shù)卮鲎寤久窬拥闹匾蛩亍?/p>

其次,漠沙鎮(zhèn)是彝族和傣族共同生存的地區(qū)，彝族和傣族的民族文化不斷交融，相互之間互相借鑒彼此的優(yōu)點。雖然在地理因素方面選擇了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方式，但是不管是現(xiàn)代社會還是原始社會，人們對于功能布局的需求不會消失，在所有建筑中，大部分還是功能性、實用性大于美觀的需求，在建筑設計中，一個建筑的好與壞并不取決于此建筑的外觀是否美觀和寒酸。在設計界分為兩種派別，一種是功能主義，一種則是式樣主義，兩者區(qū)別最重要的在于前者注重功能，后者注重美觀，但總的說來，兩種都是美。就像建筑大師路德維希·密斯·凡德羅提出的：“Less is more”，核心含義指的是少即是多，但又絕不是簡單得像白紙一張，讓你覺得空洞無物，根本就沒 有設計[4]。在土掌房設計中，平頂設計和室內(nèi)空間的分配極為合理，在地理環(huán)境的限制中很難找到空地來晾曬糧食和衣物，而土掌房的屋頂解決了晾曬問題，并且室內(nèi)空間分配合理，有足夠的地方儲存糧食。

最后，傣族本身的特色建筑是“干欄式”建筑，但因當?shù)卮嬖趦煞N民族，并且由于自然環(huán)境、社會因素、民族因素，傣族選擇了適應當?shù)貧夂蚝推渌褡鍍?yōu)秀文化相結合的建筑，形成了本民族自身的土掌房，花腰傣的土掌房就是其中之一。土掌房保溫隔熱性能較好，冬暖夏涼，適應干燥少雨地區(qū)和高寒地區(qū)，而如果使用傣族原本的干欄式竹樓則不適合當?shù)貧夂颍蓹谑酱鲎逯駱沁m合在溫度較熱，并且濕潤的地區(qū)，而此地溫度如果較低時，干欄式建筑取暖方面則不如土掌房，因此更適于當?shù)厣瞽h(huán)境。在當?shù)氐牡乩憝h(huán)境，基本都是斜坡和陡坡，這使得當?shù)卮鲎迳瞽h(huán)境更適合土掌房的建筑。

三、漠沙鎮(zhèn)曼竜傣族土掌房的特點

在曼竜村的土掌房，猶如宋應星在《天工開物》中強調(diào)“人類要和自然相協(xié)調(diào)，人力要與自然 相配合”[5]，說明，人類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在尊重自然和適應自然的前提下改造自然，以適應生活需求，傣族土掌房的形成也闡釋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結果。因此，在此村落的土掌房都是依山而建，植被繁多，當?shù)鼐用窆?jié)約耕地資源，以最大程度來保護當?shù)刈匀坏孛?，更像是森林中駐扎的一個村落。

筆者發(fā)現(xiàn)曼竜村大概有幾十戶居民，土掌房并不多，但是整個村落井然有序，自然環(huán)境優(yōu)越?；ㄑ龅耐琳品考按迓浜鸵妥逋琳品考按迓湓诮ㄔ觳季?、裝飾元素、建筑模式等方面有所不同，在民族建筑,特別是土掌房的建設中,無論是地點、方位的選擇,還是用料和房屋結構,都與民族的信仰有著 密切的聯(lián)系[6]，因此呈現(xiàn)出新平縣傣族土掌房自身的特點。

第一，在建筑材料上，新平縣傣族土掌房體現(xiàn)了“天人合一”的理念。在明代計成《園冶》書中曾記載“雖由人作，宛自天開”，其含義就是當?shù)亟ㄖc環(huán)境是由人力建造而成，但令人感覺到是大自然本身所造就的，這種渾然天成的感覺是“天人合一”的現(xiàn)實版詮釋。

第二，在裝飾元素方面，每家每戶都使用了傣族傳統(tǒng)竹子作為裝飾元素，這使傣族土掌房更有傣族風俗的氣息，說明傣族人民雖然學習和借鑒了彝族人民的傳統(tǒng)民居，但依然保留了傳統(tǒng)傣族裝飾元素，例如窗戶均為竹子編織，不僅美觀、大方，光照充足，并且透氣性強；門上掛有竹子編制的各種物品，蘊含著自己的宗教信仰。

第三，在建筑布局上，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生活區(qū)，形成院子，相比彝族土掌房來說，在建造布局上不再擁擠，并且土掌房能適應當?shù)馗鞣N地形。本來土掌房頂是農(nóng)村不可缺少的晾曬農(nóng)作物的場所，現(xiàn)在每戶村民有著自己的院子，對于晾曬、儲存生活用品都有了極大的改善，滿足了村民日常生活需要。

第四，在建筑模式上，建筑分為單體式和內(nèi)院式。

單體式土掌房中只有一個屋子，房內(nèi)仍有正房、廂房和一系列生活空間。土掌房門高約1.5m-1.7m，門檻約15cm，門口用土石塊壘出墻體和門柱。門柱上方為圓木和三合土等堆砌出的屋頂，門柱兩側砌墻，形成格局，可用來曬衣物，放置生活用品等雜物。部分傣族土掌房在屋頂也使用了一些瓦礫，原始的彝族土掌房則不用瓦礫。在結構上，房梁處使用多根圓木橫豎穿插，以保證土掌房的穩(wěn)定性。房梁眾多，屋與屋之間穿插圓木，門窗附近需要2-3根圓木進行加固。每個房間都有小窗，小窗左右都有圓木穿插出的孔。墻體與屋頂交接處，有縫隙，起到通風和采光的作用，雖有縫隙但光線和通風依然不足。從功能上，在屋外四周，依靠外墻建起廚房，廚房煙囪由泥土堆砌，直到屋頂。房屋外有水井，衛(wèi)生間設置在屋后。屋頂外置，可用來遮陽避雨，墻體周圍掛有衣服和工具。

內(nèi)院式土掌房和單體式土掌房在建筑模式上有較大區(qū)別，曼竜村多數(shù)為單體式，而內(nèi)院式布局空間較大，多為兩層到三層，從空間，可以看出貧富之間的差距。首先，在外部空間布局上，內(nèi)院式土掌房類似與一個宅院，有圍墻，從大門進入宅院，土掌房四周圍繞著小型馬廄、牛棚、豬圈、洗漱臺、廁所、家禽區(qū)、晾曬區(qū)等。與其他地方不同，這些家禽牲畜所生活的地方仍然是用泥土砌墻，約1.5m，牛棚和馬廄設有頂，四周留孔，用于進風和牲畜用食。大門和現(xiàn)代村落一樣為1.8m-2.0m款式大門，主體土掌房四周由土墻包圍，高約2.0m，并且院子內(nèi)設有進門右手邊為牛棚。其次在結構上，為三層土掌房建筑，并且一層為三進深，二樓為二進深，三樓為平臺，并設置天井。最具特色的是在走廊中上二層并不是樓梯而是木質(zhì)爬梯，傾斜角度約75度，危險系數(shù)較高，當?shù)卮迕駷榱松蠘欠奖愫桶踩紤]，在爬梯左側由房頂疊下為一條繩索，材質(zhì)為布條捆綁，在二樓樓頂用鐵鏈固定，延伸至一樓爬梯處，上樓下樓皆抓住繩索，大大提升了上下樓安全系數(shù)。在布局上，為三進深，由一進深到二進深需要上臺階，為三層臺階，每層臺階約30cm-35cm，設置門，門為木制，兩側雙開門，門高約1.5m。二層和一層布局基本相同，一間中，左右兩側各有一間，三層設有平臺，并有采光天井，整個屋頂面結實平整不漏雨。再次，設有廚房、臥室、客廳、雜物間、儲糧室，臥室設有婚房、老人房等。功能分布更加完善，使得生活更加便利。

四、結語

由此得知，新平縣漠沙鎮(zhèn)傣族土掌房具有自身的建筑特征，明顯不同于彝族土掌房，具有民族融合、自然地理因素及人文因素的痕跡，反映出傣族善于學習、借鑒和接納外源文化的民族個性及“天人合一”的思想理念，傣族土掌房不僅適應了當?shù)氐臍夂颍⑶掖说鼐用袷情L期在山坡上居住，更克服了地勢落差較大的問題，如果依然使用傣族本身的干欄式建筑，居住必會成為問題。

傣族土掌房作為少數(shù)民族文化遺產(chǎn)，我們必須加強保護，進一步認識到土掌房的真正價值。在建筑設計中，我們可以借鑒其布局、構造到我們現(xiàn)在的建筑設計之中，《考工記》中明確提出一種注重內(nèi)在統(tǒng)一、順應大局、與自然融合的設計思想，即“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為良”。土掌房即繼承了《考工記》中所有的特點，天有時，指的是季節(jié)、氣候、時令的變化；地有氣，指的是地理條件、自然規(guī)律的差異；材有美指的是有其自身材質(zhì)的美；工有巧指的是人有創(chuàng)造能力和工藝技巧。土掌房即順應天時、適應地氣、巧用材料、適宜工藝，四者有機結合出來的產(chǎn)物。就像黑格爾所說“真正不朽的藝術作品當然是一切時代和民 族所共賞的”[7]。

[1]李程春.滇南彝族人家“退臺洋房”[J].民族藝術研究，2007.

[2]李永生.彝族的土掌房[J].云南社會科學，1995.

[3]羅平，向杰.云南民居建筑文化的數(shù)字化保護研究[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15.

[4]凌繼堯.藝術設計十五講[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5]尹定邦.設計學概論[M].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09.

[6]李永祥.現(xiàn)代化對彝族土掌房的沖擊——云南丕且莫村的案例[J].民族研究，2008.

[7]李程春，吳忠祥.淺析土掌房之美[J].思想戰(zhàn)線，2013.

更 正 聲 明

刊登于我刊2017年第06期第168頁文章，作者李紹文,標題《陜西民間美術發(fā)展的對策研究》。文章遺漏基金項目，現(xiàn)更正如下：

陜西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015J020）項目名稱：陜西民間美術的創(chuàng)新與可持續(xù)發(fā)展研究。

TU253

A

吳昊（1992-），男，安徽淮北人，在讀碩士研究生，吳昊為第一作者；辛林嶺（1992-），女，浙江舟山人，在讀碩士研究生；楊明珠（1965-），女，云南通海人，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