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上海財經大學 人文學院教授、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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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與空間變遷的主體:文化視域
□陳忠,上海財經大學 人文學院教授、院長
任何空間都是一個多層面的空間,并不存在一維的空間。任何空間都有它的物質性,也有它的情感性,可能還有更多我們不知道的屬性,如治愈性、休閑性。其實它就是一個空間。我們在設計城市空間的時候,可以更多地考慮它的多維性、用途的、多用性。比如,路是用來走的,也可以用來觀賞,路旁可以種植可以采食的植物?,F在的城市設計,確實是一種工業(yè)文明的設計,一種反鄉(xiāng)村設計。城市設計完全可以兼顧城市與鄉(xiāng)村兩種風景和生活。未來的城市設計可以具有雜糅性、共在性,讓多樣風貌、多元文明要素在一個空間中共在、同在。我們能不能用共在性思維來設計城市的空間。如我們現在設計的花園,往往就種一種植物,或者就是一塊草坪,現在的老人,他找個地方就能種一棵黃瓜,種個大豆,種一點向日葵。其實種植是一種人類文明的基因,我們就是從采集和狩獵社會過來的。為什么人想養(yǎng)小動物,而不養(yǎng)老虎,因為人選擇的是可控的且對自己有益的植物、動物。
未來的城市設計。我們現在似乎覺得不應該在城市中養(yǎng)雞、鴨或者種一些農家植物,未來的城市設計完全可以在道路兩邊,種一些如小番茄之類的植物,四季不僅有花香,還有瓜果可食用。西方的一些小的城鎮(zhèn)確實是這樣路邊種的就是檸檬等各種果樹之類的,果實成熟后,它就自然地掉落。所以未來面向本真生活的城市設計就需要我們在整個的城市的變革過程之中,充分考慮城市理念、城市設置的大眾化問題。我們對城市的理解可能比一般的老百姓更理論化一些,他們可能更感性,但也可能更真實。
在城市建構與變革的過程中,權力是一個必須考慮的因素與途徑,這是一個改變不了的現實,任何城市的更新肯定有權力的影子。讀讀列斐伏爾的書,就會發(fā)現,權力是一個普遍性的問題,城市變革一定會經過權力這個環(huán)節(jié)。那么城市權力這個環(huán)節(jié),怎么去介入大眾這個層面,以及權力在設計和更新城市時怎樣考慮大眾的需要。這個可能很重要。比如,設計綠地時,一些大的綠地可以變成微型的。這也是我們這幾年來一直在談的微觀化。這方面上海做得好一點。多遠的地方有一塊公共綠地、有一塊公共空間,它應該是用“尺子”量的。
上海社區(qū)的服務半徑大概是步行20分鐘,基本上步行20分鐘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沒走多遠就是一個商業(yè)區(qū)、一個便利店,這個相對來講就好一些,生活更便利些。所以說如果有這種城市理念,中國的城市建設可能會更好。作為老百姓,可能對城市的要求是很樸素的,而這種樸素其實就意味著全面的生活和需要。我們喜歡居家生活,居家養(yǎng)老,過小日子,其樂融融;工作最好也在周圍。這種想法其實有其人性與文化合理性。我們在進行城市研究、進行現代性研究的時候,把這種想法作為一種應該淘汰的想法可能是錯誤的。我們把回歸地緣性的、回歸傳統(tǒng)社區(qū)的想法作為一個非現代性的社會樣態(tài)來看,可能是錯誤的。
我們大概擁有一種錯誤的思想,就是認為原來的社會是沒有城市的,只有鄉(xiāng)村。其實不管是鄉(xiāng)村、城鎮(zhèn),還是大都市,它都是在一定的技術條件下,人們實現社會化的一種方式而已。鄉(xiāng)村與城鎮(zhèn)之間并不存在截然的斷裂性,其本質都是人的社會化的一種方式。我們可能要用這種社會化的概念來看待城市和鄉(xiāng)村的統(tǒng)一性,人歷來都是社會的,孤獨是可恥的,也是可悲的,甚至說是可憐的,所以說在鄉(xiāng)村建那種孤立的別墅,那是“謀殺”,是獲取富人財富的一種方式。高價值的鄉(xiāng)村別墅,是一種空間的價格歧視,就像我們買東西,你有錢,它就給你設計一個很貴的東西,其實那是一個商業(yè)的策略,本質上是反人性的。
人的需求是非常多樣的,比如需要治愈性空間等。所以我們需要從文明的角度理解空間,一方面考慮空間的變遷線索,一方面考慮人的變遷。人的變遷過程包括人性的全面發(fā)展、人性的不斷展開以及它會形成新的主體性和新的需要,這是一個線索。第二個線索,就是在文明和城市發(fā)展過程中,技術會不斷地更新,包括城市設計的技術、材料的技術以及各種組合性的技術等。在這個過程中技術、文明和人的主體性相互生成。在這種相互生成的過程中,就會外化為一個空間,最后形成一種我們感性的、看得到的空間,不管是居住區(qū)、綠地還是別的什么空間。
人、技術、空間是相互生成的,當然,在這個相互生成的環(huán)節(jié)中,你可以加入其他要素,比如文化。一些專家更強調人的機體、身體空間的變遷,以及同技術相關的整個外化的物質空間的變遷。其實,理解空間變遷,這里面應該是有一個邏輯一致的線索,這個線索也就是人及其主體性。
城市與空間的變遷,它的趨勢是怎么樣的?未來可能會走向一個合一、統(tǒng)一的過程,而我們現在理解空間與城市的線索可能是分裂的。我們在整個的思考過程之中,在思考人的時候,可能還是排斥技術的,認為技術就是壞的,技術壓制了人,而思考空間的時候又可能強調和認同技術而排斥資本這個線索。我們能不能用“融合性的空間”這個概念來理解城市、空間及其變遷。這個概念也就是共在性的空間、共在性的人性、共在性的技術等共在性、融和性的一些東西。用這種共在性的思維來考慮空間的構架可能會好一點。
我們越來越需要復雜性思維。人們所說的復雜的現代性,就是復雜性思維在現代性語境下的一個應用。我們也可以用這樣一種概念把城市性叫做復雜的城市性,城市社會叫做復雜的城市社會。我們還需要一種復雜的城市思維。所謂復雜性思維就是一種各種要素共在的共在性思維,而這種復雜的共在性是用現有的、所謂大數據可能都無法把握的東西。理解城市需要靈動性、靈感性,人們在設計城市的時候肯定會有很多靈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需要用靈動性思維,對整個城市進行重新的梳理。
面對城市社會的未來,筆者認同列斐伏爾對城市發(fā)展的那種深層的樂觀。如果用一種悲觀的心態(tài)去看待的話,可能整個城市都是充滿問題的。我們相信做城市設計的人一定都是很熱愛生活的人,都是對生活充滿了愛和激情的人,只有這樣,他才會選擇城市,選擇更新與發(fā)展城市。
這就涉及對待城市的基調和基本態(tài)度,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對待城市的基本心態(tài)的問題?,F代城市日益需要“城市心性”的調適,即城市心態(tài)的調整。有很多時候,我們沒有辦法去改變這個城市的現實,但可能可以改變對城市的心態(tài),再用改變了的城市心態(tài)去營建、調適、形成新的城市。
未來的城市可能是一個非常微觀化的城市,在很多微觀的空間中實現我們所有的人生功能。所謂的城市公平、所謂的城市平等,可能都需要通過微觀空間實現。所有的人都能夠在我們所擁有的微觀空間中獲得一種純粹的生活與自信,可以在我們周邊的微觀空間中走完整個生命的歷程,而不去羨慕那種所謂的大都市或者并不存在的世外桃源。
這樣,所謂的公共空間,就是我們的公共空間。任何空間都應該是公共性的空間,是共在性的空間,包括我們所謂的私人空間,都有一定的公共性。但也并非就是要把空間的私人性完全取消掉,還是有一個邊界的問題。
城市不是機械的也不是有機的,城市就是城市。理解城市需要從城市性本身、從城市和人本身來看。理解城市似乎并不需要回到某個思想家、某種思想,比如海德格爾或其他人,或者說同時需要海德格爾和馬克思及所有的思想,這因為一旦我們回到某種理念、某個思想家,可能就不是在理解和研究城市了。作為完善知識的路徑,可以回到海德格爾或者馬克思,但城市既不是馬克思也不是海德格爾或其他的某個思想家,城市就是我們自身,我們生命的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