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清
我住在這個城市中一個被喚作南門的地方。很早以前它有另外一個名字,但時光綿長得讓我忘卻了那個舊稱。但,這不影響我對她深入骨髓般的愛戀。
老回憶是一件安放在心上的珍寶,單純而清朗地存在著。而南門則像是一個木匣子。珍寶置在木匣中,除此之外,便無處容身。
青磚墨瓦,滲了水的房頂,微微翹起的屋檐,落在肩頭的“墻片子”……零星地拼湊出老房子原來的樣子。一片片一塊塊地分區(qū),塊與塊之間留出了窄窄的小過道和寬敞的院落。既得空又不叫人無可依靠。靠近院門的馬伯伯家,總會擱幾盆雅致的盆栽于門邊,小朵兒的玉蘭花大口大口地吐著香氣,樂壞了弄堂里的孩子。愛鬧的孩童們從不輕易折了它們自個兒別著,只是見著地上落了的瓣兒就開心上好一會兒。最里頭的阿珊嬸總會捎給我國外的糖果,讓我捧了一大把“吃獨食”,一轉(zhuǎn)眼卻全叫小伙伴們分了個精光。她總是會拂起長發(fā),笑著拍拍我的腦門,我總能聞見她發(fā)絲間的香氣。對門頭的王叔是個謙遜有禮的人,見了面總少不了寒暄,他是個瘦削的男子,唯恐叫風(fēng)刮了去。
弄堂內(nèi)有名堂,弄堂外更有別樣的風(fēng)情。當(dāng)我拭去匣子的浮灰時,斑駁的紋路也漸漸清晰起來。
依稀記得無論多晚,總會有小販敲著木魚吆喝著“餛飩咧……”那劃破天際的沉悶之聲,是我幼年時的渴望;依稀記得馬蹄兒震地有聲,伴著清脆的鈴鐺聲回旋、悠揚。“馬奶要伐,馬奶要伐……”那粗獷而沙啞的叫賣聲響起,是我最殷切的企盼;依稀記得收廢報紙舊家電的曲兒在南門傳開來,同玩伴一起學(xué)唱討來父母溫柔的罵,是我最獨家的記憶。
關(guān)于聲的回憶是否也不知經(jīng)年,被我輕柔地安放在南門的木匣里頭了呢?我甚是懷念那些來去自由的“行者”。行走,只一瞬,便已千年。
我時常做些關(guān)于舊南門的夢,醒來后只覺凄苦和疲憊。所謂“勞燕分飛”便是說弄堂里各自散去的人兒了吧!好似從倒車鏡里看世界,清晰到模糊,漸行漸遠(yuǎn),乃至成為不再跟隨的小黑點,直至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南門,終究不是往昔的南門了。即使,我一直盼望她回到最初的模樣。正如我盼望著阿珊嬸是那個溫柔地笑著塞給我糖豆的阿珊嬸,而不是遷居國外后“六親不認(rèn)”的嬸嬸;我依然念想王叔是那個肯為鄰里出苦力,而不是挺著啤酒肚俯視眾生的所謂成功者;我依然渴求有小販敲木魚喚我去嘗餛飩,在我嘬上一口鮮湯后輕聲告訴我小心燙口;我依然回想著那個夸口騎白馬娶我的孩童如今對鏡擠著青春痘的苦惱模樣。
此刻我像極了一個說書的人,抽開情愫,傾吐回憶,講述著冗長又雜碎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借”來的,借了他們的軀殼,拼出我回憶的靈魂。
是時候了,合上木匣子,覆一抔黃土讓一切歸于沉寂。
是時候了,成為一個依附于現(xiàn)在的人。
【點評】此文切入點小,展開自然,運筆流暢自然。作者通過“南門”人事的兩相對比,將文章的立意瞬間拔高。文章主旨瞬間可見:隨著時代發(fā)展,人性開始變得市儈,變得功利,變得不再那么純粹。正如作者最后所言,她也要“成為一個依附于現(xiàn)在的人”。文章反思深刻,筆法老練,首尾呼應(yīng),相得益彰。
☆本文適用考場仿真試題
請以“在記憶中行走”/“相見不如懷念”為題,寫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