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張璽嘉
刺猬
文 張璽嘉
晚上十點,老董打電話叫我一起去值夜班。我說稍等一下,我去叫司機。他說不必了,司機也累了一天,叫他歇歇吧。反正我們都有駕照,不如自己開車去。
我們駕著車小心地行駛在工地狹窄泥濘的便道上。夜色溫柔,便道兩側的鉆機上懸著明晃晃的碘鎢燈。月光傾灑下來,似乎把鉆機的轟鳴也稀釋了許多。車窗開啟,冷風拂入,我們仿佛行駛在別人的夢里。
突然,我們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草叢邊有一個黑影在慢悠悠地蠕動。老董眼尖,他大喊,是刺猬,快停車抓住它!我把車靠在路邊,兩個人一起蹦下車。我很興奮,從小到大,我只是在課本上見過刺猬,遇到活物還是第一次。
小家伙長得比童話書里要丑很多,后背上沒有扎著紅通通的山楂,只有草梗與雜物。刺顯得不很銳利,如同倒置的灰褐色鵝毛筆筆尖。盡管如此,還是讓人望而生畏,不敢輕易下手捉它。我在車上找了一條毛巾,用樹棍把它推到毛巾上,裹著帶上車。
一路上我和老董講了很多笑話,比如把刺猬放進某個女職工宿舍嚇她們一跳啊,或者送給食堂的大老王煮來吃掉啊……不過對于刺猬是否能吃,即使能吃而那一身堅硬的刺如何去掉,我們不得而知。老董說,總之交給大老王處理,這家伙肯定有辦法。干工程我們在行,吃東西大老王是專家。
后來,工作漸漸忙碌起來。我們要檢查成孔情況,要聯(lián)系監(jiān)理驗孔,還得打電話問物資部派送柴油,不知不覺都忘記了車上還有只刺猬這回事。一直忙到早上六點,我開車載老董回宿舍休息。他已經靠在副駕位置睡得鼾聲四起,而我的眼睛里也已經沾染了朝霞血紅的顏色。辛苦了一夜,眼睛酸痛啊!
迷迷糊糊回到宿舍,臉也沒有洗就埋頭睡去。這一覺睡得很沉,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電話鈴吵醒。
我接起電話,剛說了句“喂,您好”,就聽到電話里傳來一陣鋪天蓋地的咒罵。
“張經理,你差點害死我了知不知道?車上的刺猬是不是你抓的?”聽電話的聲音,好像是司機鐵軍。
“什么刺猬?”我有些犯糊涂。
“就是刺猬啊,不是昨天你和董總值夜班的時候抓來放在車上的嗎?”鐵軍的語氣還是很不友好。
“哦,對對對……”我好像想起來了。
“你們差點害死我了?!辫F軍又把這話重復了一遍,“剛才我開車帶著陳美女一起去局指揮部送資料,剛一上高速,她就說車上怎么臭臭的?我讓她找找看,是不是誰家狗爬上車來了?誰料到她一聲尖叫蹦到椅子上。我低頭一看,一個不知是什么的黑乎乎的家伙正往我腳上爬呢!這可把我嚇得不輕,慌張中踩錯了油門,現(xiàn)在車騎到路緣石上來了。我跟你說,就差一丁點,再往前一點車就掉溝里了,我們小命非報銷不可?!?/p>
“那車現(xiàn)在怎么樣?”聽了鐵軍的話,我也嚇出一身冷汗,立刻瞌睡全無。
“車倒沒什么事,我剛剛試驗了一下,一點毛病都沒有。問題是你得給我報銷30塊錢?!辫F軍嘟囔。
“車沒事我給你報銷哪門子錢?”我不解地問。
“清理刺猬的錢吶!那家伙蹲在剎車上,我怎么開車?”鐵軍理直氣壯地說。
“你不會把它拿下去?。俊?/p>
“拿下去?我比陳美女還害怕呢!我跟你說,我現(xiàn)在腿肚子還轉筋呢!剛剛我是花了30塊錢,請一個路過的司機幫我拿走的!”鐵軍委屈地說。
“哈哈哈……”我開心地大笑起來。
掛了鐵軍電話,我又兀自一個人笑了好一會兒。
不過,笑著笑著,我突然后怕起來。我是主管安全質量的副經理,如果因為這只倒霉的刺猬而真的誘發(fā)一起事故,那么我該如何處理呢?
有的時候,事故總是在你一個不經意的舉動中醞釀,在一個你最意想不到的時機爆發(fā),送一個你不愿接受的禮物,導致一個你無法面對的結局。一只童話里的刺猬,或許就是一起悲慘事故的導火索。
冷汗再一次不邀而至……□
陜西省西安市雁塔北路1號中鐵一局安質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