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弘毅，朱迪光

(1.陽獅公司，北京 100100；2.船山學(xué)研究基地，湖南 衡陽 421002)

廣花廣魯，興亡感恨
——王夫之《廣落花詩》探析

朱弘毅1，朱迪光2

(1.陽獅公司，北京 100100；2.船山學(xué)研究基地，湖南 衡陽 421002)

《落花詩》是王夫之生前所編的詩集的一種，集中有《廣落花詩》30首，其主旨為“廣花”，“廣花”即是“廣魯”，“廣魯”即廣痛惜“正統(tǒng)”之“明朝”覆亡之情意；其內(nèi)容或直接回憶戰(zhàn)斗歲月，反映現(xiàn)實斗爭，抒發(fā)反清復(fù)明之志；或痛斥茍且偷生之徒、譏刺新朝之立；或諷刺荒淫誤國、抒寫亡國之痛；或抒發(fā)彷徨無助之悲、表達自任獨往之情；其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有二：以落花擬人、托情于落花的比、興手法；擅長用典尤喜用暗典。

王夫之； 《廣落花詩》； 探析

《落花詩》是王夫之先生生前所編的詩集的一種，曾被他的次子王敔收在《夕堂戲墨》[1]加以刻印行世。王夫之的《落花詩》包括了《正落花詩》十首、《續(xù)落花詩》三十首、《廣落花詩》三十首、《寄落花詩》十首、《落花諢體》十首、《補落花詩》九首，共九十九首。李生龍先生分析了《正落花詩》十首[1]110，而《落花詩》其它各組詩未有人研究，我們嘗試解讀王夫之《廣落花詩》以求教于方家。

一、《廣落花詩》的創(chuàng)作題旨

王夫之在《廣落花詩》前有自序，文云：

《禮》曰：廣魯于天下。魯不有天下，廣之以所未有也，以情廣之也。跡所本無，情所得有，斯可廣焉。夫落悴而花榮，落今而花昔。榮悴存乎跡，今昔存乎情。廣花者，言情之都也，況如江文通所云“仆本恨人”者哉。[2]410

欲解決《廣落花詩》創(chuàng)作題旨問題就必須正確解讀這一小引。欲正確解讀這一小引還必須解決二個問題：一是“廣魯于天下”是什么意思，二是“廣花者”是什么意思?！抖Y記·明堂位》云：

昔殷紂亂天下，脯鬼侯以饗諸侯。是以周公相武王以伐紂。武王崩，成王幼弱，周公踐天子之位以治天下；六年，朝諸侯于明堂，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大服；七年，致政于成王；成王以周公為有勛勞于天下，是以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命魯公世世祀周公天以子之禮樂。

是以魯君，孟春乘大路，載弧韣；旗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禮也。季夏六月，以禘禮祀周公于大廟，牲用白牡；尊用犧象山罍；郁尊用黃目；灌用玉瓚大圭；薦用玉豆雕篹；爵用玉琖，仍雕，加以璧散璧角；俎用梡嶡；升歌《清廟》，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皮弁素積，裼而舞《大夏》。昧，東夷之樂也；《任》，南蠻之樂也。納夷蠻之樂于大廟，言廣魯于天下也。

……

凡四代之服、器、官，魯兼用之。是故，魯，王禮也，天下傳之久矣。君臣，未嘗相弒也；禮樂刑法政俗，未嘗相變也，天下以為有道之國。是故，天下資禮樂焉。[3]406-408

由這段文字可知，《禮記·明堂位》是講以明堂為中心的禮樂制度，所謂“明堂也者，明諸侯之尊卑也”。這種禮樂制度是周公制作，為表彰周公的貢獻周成王封周公于曲阜，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所以魯君在祭祀的時候用的是天子之禮，“納夷蠻之樂于大廟，言廣魯于天下也”[3]406。此處明言，魯國雖然是諸侯國，但它用天子之禮，魯國就有了對天下的影響。在這個意義來說，就是“廣魯”，也就是王夫之所說的“魯不有天下，廣之以所未有也”。這種“廣之以所未有也”，難道僅僅是王夫之所說的字面上的“情”嗎？似乎不能這樣理解。這段文字后面又說：“凡四代之服、器、官，魯兼用之。是故，魯，王禮也，天下傳之久矣。君臣，未嘗相弒也；禮樂刑法政俗，未嘗相變也，天下以為有道之國。是故，天下資禮樂焉?！边@里強調(diào)了魯國用的是王禮，在天下傳之久，因而“廣魯”就應(yīng)該是廣天子的禮樂，也可以說是廣天下之所以為天下的道統(tǒng)。

從小引來看，“廣花者”之意是非常清楚的。王夫之說：“廣花者，言情之都也”，意思是指廣“花”之情。這種“花”難道就是指自然界的“花”嗎？這“情”就是指花開、花落之引發(fā)的人之情嗎？顯然不能作如此之解。一方面詩的中“花”是指自然界的花，而詩人之情也與花開花落有關(guān)。另一方面，詩中的“花”也不僅僅指自然界的花，而是有某種喻意。這種喻意聯(lián)系王夫之所處時代才可明了。王夫之在明亡后曾舉行過反清的起義，在南明桂王朝作過官，雖說因為政治斗爭而被迫離開南明桂王朝廷，但始終心系之。南明朝廷的任何消息都可以使他激動。他寫《落花詩》之時正是南明朝廷危在旦夕：南明主力被擊垮，桂王被迫逃竄緬甸。王夫之此時詠落花就是詠明之亡。因此，“廣花”就是“廣魯”，“廣魯”就是廣“正統(tǒng)”之“明朝”覆亡之情意。這種“情”不是一般的哀情而是“恨”意。如此《廣落花詩》的題旨就明白顯現(xiàn)。

二、《廣落花詩》的思想內(nèi)容

(一)回憶戰(zhàn)斗歲月，反映現(xiàn)實斗爭，抒發(fā)反清復(fù)明之志。

《廣落花詩》其四云：

我所思兮在桂林，征鴻回翼杜鵑喑。荔丹誰遣霜風(fēng)吹，珊紫長依海水深。言鳥嬌能憐蔻孕，舶香妒不損檀心。從過庾嶺聞羌管，雨替風(fēng)凌直到今。

詩中所說的“桂林”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地名而是明末清初時反清力量的聚集地，南明大臣瞿耜式、張同敞為反清而獻出寶貴的生命，王夫之更是在此見證了這一切。王敔《大行府君》記王夫之在南明王朝事云：

時粵僅一隅，而國命所系，則瞿公與少傅嚴(yán)公護起恒實砥柱焉。……瞿公殉於桂林，嚴(yán)公受害於南寧，亡考念余生無可以酬知已，遂決計於林泉以沒齒矣。[4]71-72

“征鴻”，意為“遠飛的大雁”。“杜鵑”，又叫杜宇、子規(guī)、催歸。首兩句意謂我不時思念在桂林的歲月，那種刻骨銘心之痛，竟使擅長遠飛的大雁不得不回轉(zhuǎn)、啼血的杜鵑也無法鳴叫。三、句意思是荔枝雖紅經(jīng)霜風(fēng)吹后難久存，珊瑚紫色也被遮蔽在深深的海水之中，似乎往事已被忘卻?！把曾B”，能模仿人語的鳥?！段倪x·左思》：“皛貙氓於葽草，彈言鳥於森木?！弊⒃疲骸把曾B，鸚鵡之屬?！盵5]188“舶香”，經(jīng)大海船運道而來的異域香料，帶著生物的腥氣。“檀心”，淺紅色的花蕊。五、六句似指能說話的鳥和帶有腥氣的香都不會影響花兒開放。意指一切按其原有規(guī)則進行?！扳讕X”，山名。即大庾嶺，為五嶺之一。在江西省大庾縣南。嶺上多植梅樹，故又名梅嶺。“羌管” 即羌笛，是出自古代西部羌族的一種簧管樂器，古老的六聲階雙管豎笛。此處應(yīng)是用典，典見宋范仲淹《漁家傲》：“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fā)征夫淚?！弊詈髢删涫钦f自打過了大庾嶺以后，經(jīng)風(fēng)冒雨的戰(zhàn)斗就沒有停過。這是一首回憶自己的戰(zhàn)斗經(jīng)歷并強調(diào)自己戰(zhàn)斗意志的詩。

其十三云：“人生自古皆惶恐，天下如今半綠林”，直接寫當(dāng)時的社會現(xiàn)實。詩云：

干凈青莎一片陰，君無去此豢饑禽。人生自古皆惶恐，天下如今半綠林。曀日終風(fēng)舟泛泛，水深河大雨淫淫。舊家枝葉同鄉(xiāng)土，好聽黃鸝作羽吟。

“青莎”，即莎草。多年生草本植物。地下塊根名香附子，供藥用。《楚辭·淮南小山〈招隱士〉》：“青莎雜樹兮，薠草靃靡?！焙榕d祖補注云：“《本草》云：莎，古人為詩多用之，此草根名香附子，荊襄人謂之莎草?！盵6]234“饑禽”，饑餓的禽鳥，此處指敵人?！盎炭帧保Z出宋文天祥《過零丁洋》：“惶恐灘頭說惶恐。”此聯(lián)應(yīng)是暗引文天祥之詩，揉“人生自古誰無死”與“惶恐灘頭說惶恐”二句為一句，指出面對生死人皆恐懼，為下句張本。“綠林”，西漢末，新市人王匡、王鳳等聚集在綠林山中，至七八千人，王莽天鳳四年起事，號下江兵。綠林位于湖北當(dāng)陽東北。事見《漢書》卷九九下《王莽傳》《后漢書》二一劉玄傳。[7]234后來以綠林泛指結(jié)伙聚集山林之間反抗政府或搶劫財物的有組織集團。此聯(lián)的意思是：從古到今人們面對死亡威脅時都是惶恐不安的，為形勢所逼當(dāng)今天下多半都成了反叛者。這是直接反映現(xiàn)實的狀況?！皶巳铡保柋谎隰?。此聯(lián)意指形勢惡劣，前行艱難。最后一聯(lián)謂隱居舊鄉(xiāng)聆聽鳥鳴。

其七云：

等是殉春亦待勘，摽梅難比二桃甘。風(fēng)流有主堪捐佩，雨涕無從得解驂。蓂莢雨階辭舜殿，芳闌九畹萎江潭。湯陰衣濺丹痕苦，僵李徒勞代亦慚。

王夫之自注云：

堯階蓂莢，虞不復(fù)生，豈亦悲禪代耶。

“等是”，同樣是；都是?！皳棵贰?，梅子成熟而落下?！对姟ふ倌稀坑忻贰罚骸皳坑忻?，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薄岸摇?，原指二個桃子，此處用典。春秋時，齊相晏嬰以二桃賜三勇士(公孫接、古冶子、田開疆)，使其爭功而先后自殺。[8]63-65首聯(lián)謂同樣殉春也是值得探究的：是梅熟而落還是二桃爭甘，其喻意為是如其招攬賢士還不如使其內(nèi)斗。第二聯(lián)意思指有風(fēng)采的君主是值得祭奠的，卻無從挽救?！吧q莢”，古代傳說中的一種瑞草。它每月從初一至十五，每日結(jié)一莢；從十六至月終，每日落一莢。所以從莢數(shù)多少，可以知道是何日。一名歷莢?！兜弁跏兰o(jì)》：“堯時有草夾階而生，每月朔日生一莢，至月半則生十五莢，至十六日后日落一莢，至月晦而盡。若月小，則余一莢，厭而不落。”[9]14第三聯(lián)堯時的歷莢不能復(fù)生，蘭花也只能投擲江潭?！皽帯?，是指岳飛，岳飛是河南湯陰人故名“湯陰”，史書載岳飛背刺“精忠報國”之字。[10]2900-2904“僵李”，僵，枯死；李樹代替桃樹死。此處是指新朝代替舊朝，因其不符其統(tǒng)故謂之“僵”。最后一聯(lián)謂岳飛矢志盡忠于恢復(fù)事業(yè)，不屬于正統(tǒng)的人士想要取代應(yīng)該感到慚愧。

其十首云：

飛光煎壽簸英雄，鬼艷仙才委巷風(fēng)。白也魂歸關(guān)塞黑，虞兮騅泣固陵紅。玉樓賦筆還天上，鐵束經(jīng)函錮井中。多幸天年樗眼白，微眠長日據(jù)氈絨。

“鬼艷仙才”，超凡越俗的才華。宋人王得臣《麈史》卷中“詩話”條云：“慶歷間，宋景文諸公在館，嘗評唐人之詩，云太白仙才，長吉鬼才，其馀不盡記也?！笔茁?lián)謂英雄也經(jīng)不起歲月蹉跎，最好的詩才也常被埋沒在陋巷?！鞍滓病?，白，指唐詩人李白；也，助詞，無義。語出唐杜甫《春日憶李白》詩：“白也詩無敵?！薄坝葙怛K泣”，用項羽《垓下歌》典。“固陵”，在今河南太康南。公元前202年，劉邦追項羽至此。第二聯(lián)的意思是：李白死在流放的夜郎，僻遠的邊塞也變得黑暗了，虞姬在烏江自刎，寶馬騅在旁邊哭泣，鮮血染紅固陵?！坝駱琴x筆”，辛棄疾曾撰《玉樓春·戲賦云山》，詞云：“何人半夜推山去？四面浮云猜是汝。常時相對兩三峰，走遍溪頭無覓處。西風(fēng)瞥起云橫渡，忽見東南天一柱。老僧拍手笑相夸，且喜青山依舊住?！贝司渌浦复耸??！拌F束經(jīng)函錮井中”，此句指南宋末年鄭所南鐵函藏井中之事。鄭所南之事應(yīng)表達遺民永不忘恢復(fù)的堅強意志。

(二)痛斥茍且偷生之徒，譏刺新朝之立。

其二十八云：

風(fēng)末雨余悄欲停，須臾如慕訴春聽。白日不肯香流水，黃昏取次亂飛螢。舜華得計避霜色，漢柏偶爾逃天刑。三歸臺上蕩舟相，旖旎居然夭性靈。

首聯(lián)意謂風(fēng)雨欲停將停的時分，仿佛向春天言說著自己的心事。第二聯(lián)意思是落花未落在水面上似乎不讓流水染上香味，黃昏來臨的時候螢火蟲到處亂飛。“舜華”，指木槿花，出自《詩經(jīng)·鄭風(fēng)·有女同車》：“有女同車，顏如舜華?！薄八?，白色。“天刑”，上天的法則。第三聯(lián)是說木槿花顏色鮮艷，漢柏郁郁蔥蔥?！叭龤w臺”，位于今山東省平陰縣東阿鎮(zhèn)，春秋時為齊魯交界處。管仲為了使齊國民眾信服自己的改革和治理措施，便讓齊桓公多賜他家業(yè)。齊桓公允。管仲便在他的府中筑三歸之臺?！墩撜Z·八佾》曰：“管仲有三歸，政事不攝，焉得儉? ”[11]96“性靈”，泛指精神、思想、情感等。最后一聯(lián)是說“三歸臺”游樂似乎很有精彩但使其精神受損。在明社傾覆之時，誰能逃過打擊，誰又能奢談民心歸附，除了投降分子，只有那些茍且偷生之徒在夸夸其談。

其十一首云：

蜀國海棠七寶妝，揚州紅藥一樓香。阿 夜葬雷塘曲，花蕊春望玉壘長。雨意迷留爭冷暖，云鬟消受到興亡。閱人多矣青青樹，獵取秦封偃蓋涼。

“七寶妝”，指用多種寶物裝飾。首聯(lián)意思是說象花一樣美麗的女子，令人流連忘返?！袄滋痢保孛?，在江蘇揚州城北。隋唐時為風(fēng)景勝地，隋煬帝死于江都，《隋書·隋煬帝紀(jì)》載：“大唐平江南以后，改葬雷塘?！盵12]94“玉壘”，指玉壘山。在四川省理縣東南。多作成都的代稱。晉左思《蜀都賦》：“廓靈關(guān)以為門，包玉壘而為宇?！弊⒃疲骸坝駢荆矫?，湔水出焉。在成都西北岷山界?！盵5]175第二聯(lián)是說隋煬帝葬在雷塘，花蕊夫人死在蜀中。“云鬢”，借指年輕貌美的女子。第三聯(lián)意謂美女生死關(guān)乎王朝的興亡。“偃蓋”，車蓬或傘蓋。喻指圓形覆罩之物?！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jì)》載：秦始皇避雨于泰山松樹之下，封松樹為五大夫。[13]242“閱人多矣”實指朝代不同人也不同了，易代之意顯矣。第四聯(lián)意謂挺立無數(shù)年的松樹猶如久立多朝不倒的大臣。詩中點明貪圖享受的帝王無視國家的興亡，那些立朝的大臣也是晚節(jié)不保。

其六云：

春王推戴詫魁功，生殺乘權(quán)速轉(zhuǎn)蓬。落魄早知虧月滿，取精應(yīng)悔竭春忠。楊梅孔雀丹心別，金谷河陽白首同。新綠可知霜刃在，盡情還與逼殘紅。

王夫之自注云：

文舉、德祖雖隕賊手，所由與安仁、季倫之殉南風(fēng)，遠矣。下首廣此，如嵇紹者，不死晉焉可也。

“春王”，指正月。按《春秋》體例，魯十二公之元年均應(yīng)書“春王正月公即位”，有些地方因故不書“正月”二字，后遂以“春王”指代正月。《春秋·定公元年》云：“元年春王。”杜預(yù)注：“公之始年不書正月，公即位在六月故?！盵14]4628“轉(zhuǎn)蓬”，隨風(fēng)飄轉(zhuǎn)的蓬草。此兩句的意思是：有推戴之功有著生殺予奪之權(quán)轉(zhuǎn)瞬間卻很快失去。第二聯(lián)意謂早知有覆敗的一天，應(yīng)該后悔過于盡忠。“金谷河陽”，即金谷二十四友，河陽一縣花。金谷二十四友，西晉時期的一個文學(xué)政治團體，依附于魯國公賈謐，其中比較出名的成員有潘岳、陸機、陸云、石崇等。他們經(jīng)常在石崇的金谷園活動。事見《晉書·劉琨傳》。[15]434河陽一縣花，唐白居易《白氏六帖)卷二十一載：潘岳為河陽令，滿植桃李花，人號曰“河陽一縣花”。第三聯(lián)謂心不同但他們的死亡的結(jié)局相同。“逼殘紅”，表面上是指催花謝，實際上是另有深意，指清初漢族投降者威逼同胞。第四聯(lián)敵人的鋒刃會屠殺一切，愚蠢的人還在逼迫自己的同類。王夫之自注中指出孔融、楊修之死與潘安、石崇等之死不同，孔、楊是為了維護漢朝的權(quán)威，而潘、石等人是內(nèi)部傾軋。而嵇紹卻不應(yīng)該為晉惠帝死，因為嵇紹其父為了曹魏而死司馬氏之手。第四聯(lián)這首詩其旨在蔑視那些只顧傾軋而不顧國家安危的人，暗指南明王化澄等擅權(quán)誤國。

(三)諷刺荒淫誤國，抒寫亡國之痛。

王夫之《廣落花詩》中有一些詩或諷刺貪圖享誤國，或抒寫故國覆亡之痛。其二十六云：

江渚山椒洽比鄰，分飛接跡勞逡巡。關(guān)河萬里戎王子，楚漢千年虞美人。沈炯自泣茂陵樹，庾信長哀江南春。人間有恨皆搖落，那向西園淚眼頻。

首聯(lián)指落花飄飛似徘徊不定?！叭滞踝印?，花草名?！坝菝廊恕?，唐玄宗時教坊曲名，后用為詞調(diào)。《樂府詩集》卷五十八《琴曲歌辭·力拔山操》序：“按《琴集》有《力拔山操》，項羽所作也。近世又有《虞美人》曲，亦出于此?！盵16]850第二聯(lián)用兩典指落花遠飛，亡國恨深?！吧蚓肌?，字初明，一作禮明，南朝梁武康(今浙江德清縣)人，沈瑀孫。沈炯少有俊才，為時所重。現(xiàn)有《漢魏六朝百三家集》輯有《沈炯集》。“茂陵”，西漢五陵之一，是西漢武帝劉徹的陵墓，規(guī)模最大的西漢帝王陵。所在地原屬漢代槐里縣茂鄉(xiāng)，故稱茂陵?！扳仔拧?，字子山，小字蘭成，北周時期人。出使北朝后官至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北周代魏后，更遷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吨軙も仔艂鳌份d：“信雖位望通顯，常有鄉(xiāng)關(guān)之思。乃作《哀江南賦》以致其意云?！盵17]192第三聯(lián)用兩典喻對故國的思念。第四聯(lián)直抒“人間恨”。其八有云“臨水登山皆薦淚，定情意不在雙蛾”，抒發(fā)了王夫之深沉的故國之思。

(四)抒發(fā)彷徨無助之悲，表達自任獨往之情。

王夫之《廣落花詩》中有一些詩抒發(fā)彷徨無助之痛，表達不走平常路的意愿。如其十二云：

萬重妬壘逼斯文，大野天窮吐玉麕。誰解喟然嘆點爾，但逢興也即箋云。狂歌唯哭支離叟，酹酒相邀冥漠君。寂寂仲華應(yīng)笑我，云臺春老不書勛。

“斯文”，指儒家的禮樂制度或泛指儒家的道德文化傳統(tǒng)。此處暗用典，典出《論語·子罕》，原文云：“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后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11]164-165“玉麕”，獐子。據(jù)古書記載麕的身軀與麒麟的身軀十分相像。此處暗用“獲麟”典，典出《春秋·哀公十四年》：“春，西狩獲麟?！倍蓬A(yù)注：“麟者仁獸，圣王之嘉瑞也。時無明王出而遇獲，仲尼傷周道之不興，感嘉瑞之無應(yīng)，故因《魯春秋》而脩中興之教。絶筆於‘獲麟’之一句，所感而作，固所以為終也?！盵14]4718首聯(lián)意謂明社覆亡，中華文化危殆。“喟然嘆點爾”，語出《論語·先進》：

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

“箋云”，漢人鄭玄所作《〈毛詩傳〉箋》的簡稱。鄭玄兼通經(jīng)今古文學(xué)，他以《毛傳》為主，兼采今文三家詩加以疏解。他作《毛詩箋》，謙敬不敢言注，但云表明古人之意或斷以己意，使可識別，故曰箋。書出后，《毛詩》日盛，三家詩漸廢。第二聯(lián)是說王夫之要隱居著述?！爸щx”，謂殘缺而不中用。《莊子·人間世》：“夫支離其形者，猶足以養(yǎng)其身，終其天年，又況支離其德者乎！”[18]29-30王夫之是亡國遺臣，自認為是“支離叟”?！摆つ?，指死者。第三聯(lián)意謂茍活之人只能與鬼魂相伴?！霸婆_”指“云臺二十八將”，東漢明帝永平年間，皇帝派人為二十八員功勛卓著的大將畫像，并擺放在南宮云臺之上。范曄則在《后漢書》中，為二十八人一一立傳，并稱“中興將帥立功名者眾矣”。[19]668“春老”，謂晩春。第四聯(lián)指自己無法為復(fù)國立功。此詩言斯文已喪，狂歌唯哭，其痛無可言狀。其十四云：

止竟須飛悟得無，榮期春去亦童烏。寒催直北沙如雪，暖浥江南雨似酥。畫檻鈴流譏乳鳥，青坰金澀恣驕駒。零紅堆繡雙寂寞，張單何為各守株。

“童烏”，漢揚雄子，九歲時助父著《太玄》，早夭。事見漢揚雄《法言·問神》。后指早慧而夭折者。[20]70“榮期”，春秋隱士榮啟期的省稱，《列子·天瑞》載其曾行于郕之野，語孔子，自言得三樂:為人，又為男子，又行年九十。[21]6第一聯(lián)是說是否明白壽長壽夭區(qū)別不大。“直北”，正北。第二聯(lián)謂江南江北之景各有其長?！爱嫏憽?，猶畫欄。第三聯(lián)是說籠中鳥不如郊外駒。“張單”，張毅、單豹二人的并稱?！肚f子·達生》云：“魯有單豹者，嚴(yán)居而水飲，不與民共利，行年七十而猶有嬰兒之色，不幸遇餓虎，餓虎殺而食之；有張毅者，高門懸薄，無不走也，行年四十而有內(nèi)熱之病以死。豹養(yǎng)其內(nèi)而虎食其外，毅養(yǎng)其外而病攻其內(nèi)?！盵18]117第四聯(lián)花開花謝都令人傷感如同張、單兩人之下場。這首詩充分表達了王夫之內(nèi)心彷徨之感。其十七云：

色香之外有誰能，妙影輕姿記得曾。幾點煙橫吹雁字，一江風(fēng)起亂漁燈。云根無托依貧士，軟觸難忘惱定僧。世出世中俱不受，六銖衣界自飛騰。

“云根”，道指院僧寺，為云游僧道歇腳之處。“定僧”，指坐禪入定的和尚。“六銖”，指六銖衣。這首是表明一種不出世又不入仕、追求自在的態(tài)度。這是王夫之欲另走一條不平常的道路。

三、《廣落花詩》的藝術(shù)表現(xiàn)

王夫之對于落花詩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是有自己的評價的，他在《明詩評選》卷六“七言律”唐寅《落花》評語云：

落花詩倡自石田，而莫惡于石田。拈湊俗媚，乃似酒令院謎。愚嘗戲墨為之，隨手盈卷，回看殆欲自噦，足存者不滿十篇，皆與今之詠落花者相抵牾者也。子畏二十首，詩多高脫，要此二章為至。他如“青冢埋怨”、“玄都賦詩”、“奔月?lián)Q骨”、“墜樓酬恩”，未免墮石田老魔障中，明眼人不容不為分別。[22]289

引文中所說的“石田”是指沈周，明代杰出書畫家、詩人。明弘治十七年，沈周七十八歲高齡時，因老年喪子而賦得《落花詩》十首以寄托嘆老嗟衰的情思，文徵明、徐禎卿、呂常、唐寅唱和。其中沈周共寫了唱和《落花詩》30首，文徵明、徐禎卿、呂常三人各寫了和沈周落花詩10首，唐寅寫了和沈周落花詩30首。沈周、文徵明、徐禎卿、呂常四人的唱和之作，見于文徵明小楷手卷《落花詩》。唐寅的和詩，見于他自書的行書墨跡手卷《落花詩》。關(guān)于《落花詩》唱和的過程，文徵明小楷《落花詩》跋語有具體記載：“弘治甲子之春，石田先生賦落花之詩十篇，首以示壁。壁與友人徐昌榖，屬而和之。先生喜，從而反和之。是歲，壁計隨南京謁太常卿呂公，又屬而和之。先生益喜，又從而反和之。其篇皆十。而先生之篇累三十，皆不更宿而成。成益易，而語益工。其為篇益富，而不窮益奇?！边@就是王夫之評語中所云的“落花詩倡自石田”的由來。王夫之評語還對落花詩的弊病進行了批評。王夫之認為落花詩的主要問題是“拈湊俗媚，乃似酒令院謎”。這就是說落花詩內(nèi)容“俗媚”，形式似酒令院謎，更有一些套子語：“青冢埋怨”、“玄都賦詩”、“奔月?lián)Q骨”、“墜樓酬恩”。王夫之對沈周的落花詩評價甚低，對自己之落花詩也毫不留情，曰“殆欲自噦”。王夫之給予唐寅的二首落花詩很高的評價，稱：“子畏二十首，詩多高脫，要此二章為至?！盵22]289

雖然說王夫之對自己的《落花詩》有貶評，但王夫之的《落花詩》顯然是不能歸之于惡詩之列。這主要由兩個方面的情況來決定。一是王夫之的《落花詩》有其深刻的現(xiàn)實內(nèi)容。這在第一節(jié)中已有充分的論述。二是王夫之《落花詩》在藝術(shù)表現(xiàn)也有其值得稱道的地方。

(一)善用比興

落花詩是詠花的詩，是詠物詩中的一種，當(dāng)然離不開以物擬人，托物言志的比、興手法的運用。關(guān)于這一點，王夫之在《落花詩》自序中就有明確的說明。王夫之在《廣落花詩》自序中說：“夫落悴而花榮，落今而花昔。榮悴存乎跡，今昔存乎情。廣花者，言情之都也?！盵2]410“廣花者，言情之都也”就是將通過寫落花以抒情。王夫之在《寄落花十首·序》中說：

天地指也，萬物馬也，蝦目水母也，寓木宛童也，即物皆載花形，即事皆含落意。九方專精而視無非騏驥者，茍為汗漫，亦何方之有哉！八目十詠，猶存乎區(qū)宇之觀也。[2]310

“即物皆載花形，即事皆含落意”中的“物”指花，“事”是指人事亦可說是人情。詠落花就是詠人事，就是詠人情。如《廣落花詩》其三云：

情知不住若為留，愿我嫣然笑上頭。春老無人隨少府，風(fēng)欺一倍感商州。寒禁荇藻憑魚計，熬寄茱萸緩客愁。祖綠帝青添幾色，新陰還得醉雙眸。

“嫣然”，嬌媚的笑態(tài)。此句描寫花之神態(tài)?！按豪蠠o人隨少府”，春老，謂晚春?！吧讨荨?，商州地處陜西東南部，秦嶺東段南麓，西鄰西安，東通鄂豫，是古時著名的商州道。“茱萸”，植物名。香氣辛烈，可入藥。古俗農(nóng)歷九月九日重陽節(jié)，佩茱萸能祛邪辟惡?！暗矍唷?，指青天，碧空。此處“帝青”應(yīng)指綠葉之色。與“祖綠”一道將綠葉的綠色分為深淺不同。這首詩使用的就是擬人的手法。第一聯(lián)是寫枝頭上的花，卻使用了“嫣然笑”這樣描寫女性嬌媚神態(tài)的詞，將花之燦爛貌寫活了。而“情知不住若為留”是寫心理，這種心理是人的心理還是花的心理，似乎兩者皆有。人啊，花啊，似乎模糊了界限，花是人，人是花，正所謂“即物皆載花形，即皆含落意”。

《廣落花詩》其一云：

惠風(fēng)習(xí)習(xí)柳陰陰，只此閑愁警客心。昔以視今悲曲水，物猶如是奈江潯。素箏如怨歌珠斷，玉斝疑催燭淚深。亂撲紅顏都不省，待沾華發(fā)可知音。

“惠風(fēng)”，柔和的風(fēng)?！傲?xí)習(xí)”，微風(fēng)和煦貌?！瓣庩帯?，幽暗貌?！伴e愁”，無端無謂的憂愁?！扒保瑧?yīng)指“曲水流觴”，出自魏晉第一大都市會稽(紹興)千古風(fēng)流的蘭亭盛會，是上流社會的一種貴族高雅活動。夏歷的三月人們舉行祓禊儀式之后，大家坐在河渠兩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順流而下，停在誰的面前，誰就取杯飲酒?！敖瓭　?，江邊?！坝駭小?，玉制的酒器?！皝y撲紅顏都不省，待沾華發(fā)可知音”，此兩句的意思是：(花瓣)胡亂的飛著，撲到年輕人的臉上，(他們)都不知道，沾到我發(fā)白的頭發(fā)上不知是不是真的懂我。這是將花擬人。

其二十云：

款款分明下砌除，燕捎風(fēng)起漾池墟。參差難釆中流荇，游泳空邀靜夜魚。柳纜無因維野馬，蛙吹何當(dāng)享爰居。同心唯有青天月，到處相逢影一如。

“款款”，緩緩，慢慢。此似寫落花飄飛之狀?！皡⒉睢?，長短、高低不齊的樣子?！巴艽怠保竿茗Q，詠環(huán)境清悠?！昂萎?dāng)”，合當(dāng)，應(yīng)當(dāng)?！半季印?，遷居?？梢哉f整首詩都用擬人的手法，先寫落花如女人款款下階梯，然后凌空，最后心與明月同。一個永遠忠于明朝的形象躍然紙上。

(二)用典靈活

中國古代詩人喜用的表現(xiàn)手法之一就是用典或稱用事。王夫之雖然自己對詩歌用事有過批評，但他自己也是喜歡用典的，可以說王夫之的詩幾乎每首詩都用典。

其二這首詩的主旨由“隙影早知同塞馬，錦衣何用慕文犧”這聯(lián)來表達?！板\衣”、“文犧”均是用典?！板\衣”用“錦衣玉食”典意指富貴，而“文犧”指用來祭祀的祭品，雖然用了很好的包裝，但還是改不了“犧牲”的本來面貌。這樣暗指投降清朝而換來“錦衣”等同于“文犧”，其結(jié)局仍是悲慘的，還要受到千秋萬代的抨擊，而自己那些反清義士和隱居山巖之士決不食“嗟來之食”以損鳳凰之節(jié)。其十云：“白也魂歸關(guān)塞黑，虞兮騅泣固陵紅。玉樓賦筆還天上，鐵束經(jīng)函錮井中?！边@里連用了李白、項羽、辛棄疾、鄭思肖等典，表達了英雄末路，悲痛莫名而復(fù)國的愿望永遠留存的濃烈、深幽之情。

《廣落花詩》其二十五云：

息夫人看終不言，黃四娘家撲滿軒。柳綿團馬暖如意，梅影啼禽冷徹魂。云中任逐淮南犬，腐草寧歸滇峽猿。百舌珊瑚不稱意，凋傷浪為呼煩冤。

這首詩用了如“息夫人”“黃四娘”“淮南犬”“百舌”“腐草”“滇峽猿”“呼煩冤”等典故?！跋⒎蛉恕保呵飼r期息國國君的夫人，出生于陳國(今河南淮陽縣)的媯姓世家，因嫁于息國(今河南息縣)又稱息媯，后楚文王以武力得之?！包S四娘”，出自杜甫詩《江畔獨步尋花》?！督溪毑綄せㄆ呓^句》其六寫道：“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秉S四娘是杜甫的鄰居?！盎茨先?，典出王充《論衡·道虛》，文云：“淮南王劉安坐反而死，天下并聞，當(dāng)時并見，儒書尚有言其得道仙去，雞犬升天者。”《禮記·月令》：“季夏之月，……腐草為螢?！贝薇豆沤褡ⅰ罚骸拔灮?，腐草為之?！薄鞍偕唷保捶瓷帏B。春始鳴，至五月止?！痘茨献印r則》：“能辨反其舌，變易其聲，以效百鳥之鳴，故謂百舌?！薄盁┰保瑹┰陸崙?，煩怨。應(yīng)是暗引《楚辭·九章·思美人》：“蹇蹇之煩冤兮，陷滯而不發(fā)?！边@首詩除了用典多外，還喜歡暗用典故即表面上似未用典實際卻在用典，如“呼煩冤”之典的用就如此。

其二十七云：

高田小麥凋穗黃，君胡躞蹀理征裳。春江勞勞客易散，秋渚迢迢夜未央。綆斷銀瓶空井底，瑟分玉柱愁高漲。海山家在鶯啼處，無計曰歸空暗傷。

此詩用典不是很多，有近乎直接引用別人的詩句的，如“綆斷銀瓶空井底”，語出白居易《井底引銀瓶》，詩云：“井底引銀瓶，銀瓶欲上絲繩絕?！币灿邪涤玫涞模纭吧钟裰罡邼q”，疑暗用唐詩人李賀《李憑箜篌引》中的“吳絲蜀桐張高秋”。又如“無計曰歸空暗傷”，疑暗用杜鵑啼歸之典。

其二十九云：

贏皇兀山輦金埋，千春粉黛消秦淮。芙蓉?zé)o數(shù)蝕寶劍，鴛鴦豈但坼金釵。三月通閏只紫莽，五色欲補誰皇媧。一聲舉棹唱年少，玉樹歌終泣越娃。王莽紫色蛙聲，余分閏位，戲合用作句。

王夫之詩歌多數(shù)用典都富有深意?！败饺?zé)o數(shù)蝕定劍”，漢袁康《越絕書》載越王勾踐有寶劍名“純鈞”，相劍者薛燭以“手振拂，揚其華，捽如芙蓉始出”。后因以指利劍。詩用典似乎是指反清不力?！巴趺ё仙苈?，余分閏位”，非正統(tǒng)的帝位?！稘h書·王莽傳贊》：“紫色蛙聲，余分閏位，圣王之驅(qū)除云爾?！盵7]1063意思是說，王莽雖然稱帝，更改國號，但像紫色不是正色，蛙聲不是正聲，歲月之余只能成閏而不能獨立一樣，他不能占據(jù)歷史上正統(tǒng)的帝王之位，只是為圣王(指漢光武帝劉秀)的出現(xiàn)清掃道路而已。用此典也在指滿清不能長久?！拔迳a誰皇媧”，用女媧煉石補天之典，是要確定反清的力量在哪。其十三有云：“人生自古皆惶恐，天下如今半綠林”。此處用了文天祥《過零丁洋》和西漢末年綠林起義兩典既揭露現(xiàn)實問題，又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總之，《廣落花詩》表面看起來是一組詠物詩，但有其豐富的現(xiàn)實內(nèi)容并通過高超的藝術(shù)手法加以表現(xiàn)，是難得的詩歌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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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校 吳 戩)

Guanghua and Guanglu,Hate Sense of Rise and Fall——Analysis of Wang Fu-zhi’sSpreadFallenFlowersPoetry

ZHUHong-yi,ZHUDi-guang

(Research Base for Chuanshan Studies,Hengyang Normal University,Hengyang Hunan 421002,China)

TheFallenFlowersPoetryis collected poems compiled by Wang Fu-zhi in the period of time during his life and it concentrated 30 poems in theSpreadFallenFlowersPoetry. The keynote isGuanghuawhich meansGuanglu. Guanglu means deeply regret the fallen of the Ming Regime in the Ming Dynasty. The content is about the direct memories of fighting years,reflecting the reality struggle and expressing the determination of anti the Qing Dynasty and restoring the Ming Dynasty or satire the drag out an ignoble existence,the new regime and tongue-lashing the killing of the righteous men or satire seeking life of pleasure but endangering the realm and express the painfulness of the fallen of the country,or express his helplessness and the willingness of going the unusual way. Its artistic expression focuses on two aspects. It used the fallen flowers to personify the people,putting his feeling on the fallen flowers and the use of metaphor and allusions.

Wang Fu-zhi;SpreadFallenFlowersPoetry; analysis

2017-01-26

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后期資助項目“王船山學(xué)術(shù)思想研究史”(項目編號：14FZX033)；湖南省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基金項目：“王夫之詩歌創(chuàng)作研究”(12JD08)；湖南省船山學(xué)研究基地開放項目“王船山卡通形象研究與設(shè)計”(項目編號：CS16K03)。

朱弘毅(1989—)，男，湖南衡東人，美術(shù)設(shè)計師，主要從事美術(shù)設(shè)計及其傳統(tǒng)文化研究。

I2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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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313(2017)02-001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