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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股東固有權的權利性質

2017-03-10 06:59陳景偉
理論界 2017年9期
關鍵詞:公司章程公司法契約

陳景偉

論股東固有權的權利性質

陳景偉

自2005年我國新公司法實施以來,裁判實踐中已出現(xiàn)以侵害少數(shù)股東的固有權、否認股東會決議效力的方式,對其進行救濟的諸多案例。但是由于股東固有權權利性質的理論學說存在不足,造成了對股東固有權自身理解上的困擾,減損了其制衡資本多數(shù)決濫用的正當性。通過對股東固有權起源的考察,在以契約理論為視角分析域外相關判例的基礎上,重新厘定股東固有權的權利性質,有益于減少學界認知上的分歧,彰顯股東固有權理論引導我國司法裁判、平衡多數(shù)股東利益與少數(shù)股東保護的實踐價值。

股東固有權;權利性質;契約理論;股東合理期待

一、引論

伯利、米恩斯曾指出,隨著所有權與控制權日趨分離,在企業(yè)經(jīng)營中,即使控制者集團本身擁有大量的公司股票,但他們?yōu)榱酥酗査侥乙矔奚镜睦?,而不是為公司?chuàng)造利潤?!?〕在此,兩位學者表達了對于在股權分散狀態(tài)下作為公司實際控制者的管理層濫用權利的深深憂慮。然而,近年來美國學者對股權結構集中度進行的實證研究表明,只有極少數(shù)對股東權益法律保護較為完善的國家才會存在分散的股權結構,股權結構在世界范圍內都是相當集中的?!?〕換言之,相對于股權分散的公司而言,股權結構集中、存在控制股東的公司,如封閉公司或私人公司,在現(xiàn)實的中更具普遍性。故而控制股東對少數(shù)股東的權利濫用及與此相應的少數(shù)股東的權益保護更值得學界與業(yè)界關注。

我國2005年公司法在制衡控制股東權利濫用,特別是制衡資本多數(shù)決濫用方面有了明顯的改善。如第22條第1款規(guī)定,公司股東會的決議內容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無效;第20條規(guī)定,公司股東不得濫用股東權利損害公司或者其他股東的利益。但這些規(guī)定仍存在缺憾:將股東會決議的無效僅僅限于“違反法律、行政法規(guī)”,使得少數(shù)股東合法權益難以獲得周全保護;公司法第20條雖具有兜底條款之功能,其立法本意是授權法院通過司法裁判,救濟股東因濫用權利所致的受損利益。但“不得濫用股東權利”的規(guī)定由于其語義過于模糊,根本無法在實踐中產(chǎn)生實效。〔3〕在現(xiàn)實的司法實踐中,法院往往將濫用股東權利理解為股東的行為違反現(xiàn)有法律、法規(guī)的明文規(guī)定。這樣,股東權利濫用的司法救濟的判斷標準實際上又回到了對我國公司法第22條第1款的理解上。針對上述立法不敷適用的困局,在公司裁判實踐中,如2007年周巖訴大豐市豐鹿建材有限公司股東權糾紛案,2010年葉紀衛(wèi)、葛曉卿訴平湖偉峰科技有限責任公司股東會決議效力糾紛案,法院以侵害股東的固有權、否定股東會決議以及公司章程修正案效力的方式,有效地實現(xiàn)了對少數(shù)股東的救濟。但是由于學界目前對股東固有權權利性質的理解存在諸多缺陷與不足,造成對其在理論認知上仍存有較大爭議。而業(yè)界在涉及股東固有權的案例中均未對其性質進行闡釋或說明,致使股東固有權在理解上的抵牾與適用上的泛化傾向。這些問題不但減損了股東固有權存在的正當性,而且還致使其應有的引導我國司法裁判、平衡多數(shù)股東利益與少數(shù)股東救濟的價值難以充分體現(xiàn)。故而有必要從股東固有權的歷史起源與形成為切入點,并以契約理論為視角,重新厘定股東固有權的權利性質,以期減少對其在理論認知上的分歧,促進其在制衡資本多數(shù)決濫用的實踐中不斷發(fā)展并日臻完善。

二、股東固有權性質的現(xiàn)有學說及其不足

關于股東固有權的權利性質,目前學界存在兩種不同的理論觀點,即法定權利說、股東私權說。前者將股東固有權視為法定的或強制性效力規(guī)范屬性的股東權,而后者則將股東固有權視為股東的個體私權。在重新審視股東固有權的權利之前,有必要對這兩種觀點進行梳理并簡要評析。

1.法定權利說

股東固有權性質法定說的觀點主要體現(xiàn)為在對股東權進行分類時,固有權、非固有權定義式的表述中。一種觀點認為,固有權,又稱法定股東權,是指公司法賦予股東的,不得以公司章程或股東會決議予以剝奪或限制的權利?!?〕受其影響的相似觀點認為,所謂固有權(vested right),又稱法定股東權,指未經(jīng)股東同意,不得以章程或股東大會決議剝奪或限制的權利?!?〕此類定義本身并沒有明確“法定”一詞的確切含義,但按照學者的理解,“若未經(jīng)股東同意而限制或剝奪了某種股東權,違反了強行性法規(guī)中的效力規(guī)定,則此種權利應理解為固有權”?!?〕由此可以確定,此種觀點將股東固有權的性質理解為法定股東權中強制性效力規(guī)范。另一種觀點認為,固有權又稱不可剝奪權,是公司法賦予股東的不得以公司章程或股東(大)會予以剝奪或限制的權利?!?〕雖然學者并未明確是否將股東固有權的性質解釋為強制性效力規(guī)范,但其將固有權的性質理解為“法定股東權”應無異議。

學者將股東固有權的性質理解為法定股東權或法定股東權中的強制性效力規(guī)范,其出發(fā)點無非是基于公司股東間利益的異質性以及股東利己主義天性的考量,以股東權受法定的或強制性效力規(guī)范保護的方式,為股東固有權否定資本多數(shù)決的正當性提供理論基礎。但不可否認的是,將股東固有權視為法定股東權與現(xiàn)有的立法例不符:其一,從國外公司立法例來看,法定股東權并非不可剝奪或限制。以德國有限責任公司法為例,該法列舉的股東的法定權利有:召集和參加股東大會的權利、表決權、查詢權、年度利潤分配請求權、轉讓和繼承股份的權利、提起解散之訴的權利以及參與分配剩余財產(chǎn)的請求權。除強制性規(guī)范外,公司契約可以擴大、限制或排除股東或者個別股東的這些法定權利?!?〕其二,就國內公司法立法而言,“公司章程另有規(guī)定”具有限制或排除法定股東權的實際效果。我國現(xiàn)行《公司法》第4條規(guī)定:公司股東依法享有資產(chǎn)收益、參與重大決策和選擇管理者等權利。但同時公司法第42條又以公司章程“另有規(guī)定”的方式,授權公司有權不按照出資比例行使表決權。鑒于上述法定股東權的行使均是以股東參與股東(大)會,行使表決權為邏輯前提與基本程式的,因此,這種授權公司章程對表決權有權“另有規(guī)定”方式,至少在理論上已對法定股東權的享有或實現(xiàn)構成了排除或限制。

若將固有權的性質理解為法定股東權中的強制性效力規(guī)范,則會產(chǎn)生立法者對何者為股東固有權進行識別的困擾。即立法者理性的有限性,使其很難在復雜多變的公司實踐中對股東固有權進行事前判斷,因而也難以通過立法賦予股東固有權以強制性效力規(guī)范的方式,對其進行周全保護。誠如學者所言,股權的哪些內容應當為公司法所“強制賦予”,從而成為“固有權”,這一問題如果留給立法來解決,那么立法者必須通過自己的預先判斷,來一體取代公司參與方在紛繁復雜的商業(yè)環(huán)境中自行設定的權利架構?!?〕

2.具體私權說

2005年我國公司法以章程“另有規(guī)定”的方式賦予公司廣泛的自治權,對此,有學者從法解釋學角度理解股東權的權利屬性。認為公司章程“另有規(guī)定”之規(guī)范應分為兩方面:一是對公司內部事務之規(guī)范,二是對股東股權之規(guī)范。前者涉及公司內部之事務性安排,因此,無論是公司初始章程抑或是章程修正案,“另有規(guī)定”均符合團體自治要求。后者由于涉及作為私權性質的股權,因此,任何對個別股東權的不同安排,本質上屬于對股東私權的一種處分,除依法定程序予以限制或剝奪外,應當尊重當事人的意思,始符合私法自治的原則?!?0〕在此基礎上,該學者又在公司章程的契約屬性框架下進一步明確股東固有權的私權性質:公司初始章程經(jīng)全體股東一致同意,故而“另有規(guī)定”有權對股東私權進行處分;而章程修正案由資本多數(shù)決作出,不具有全體股東之間的合意。因此,“另有規(guī)定”對個別股東的私權,諸如表決權、股權轉讓權、利潤分配權,不具有處分權。否則,就會觸及股東的“固有權”……〔11〕

將股東固有權的性質解釋為股東之具體私權,在公司實踐層面會遇到諸多難以克服的困境:其一,與“資本多數(shù)決”原則產(chǎn)生根本性沖突。在公司實踐中,股東以召開股東(大)會的方式,對修訂公司章程等重大事項進行決策。股東之間利益異質性的一面決定了他們很難在所有的重大權利、義務安排上均獲得一致同意。因此,以資本多數(shù)決通過的決議,立法一般賦予其對全體股東以約束力。以章程修正案欠缺股東之間的一致合意,否認涉及“股東私權處分”的股東決議效力,將使得股東(大)會的決議無法正常作出,實際上否定了富有決策效率的資本多數(shù)決原則本身。其二,導致股東固有權理論在司法審判中的泛化。依學界通說,股東完成出資后,公司獲得法人財產(chǎn)權,而股東則享有以資產(chǎn)收益、參與重大決策為核心的各項權利。如將股東固有權定性為股東的具體私權,即意味著股東所享有的各項權利幾乎均屬于股東固有權。這樣,股東(大)會在對公司事務進行決策時,凡涉及股東權的處置,均需獲得全體股東的一致同意,否則幾乎無法避免地會“侵害”股東的固有權。這就會導致股東固有權的裁判在司法實踐中的泛化傾向。一個泛化的例證是:《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二庭關于商事審判若干疑難問題解答》 (浙法民二(2010)15號)問題11規(guī)定:“股東的股權作為一種固有權,非經(jīng)股東本人授權或司法裁決,一般不得處分?!?/p>

通過以上分析可知,兩種股東固有權性質的學說均存在明顯的缺憾,無法為股東固有權自身制衡控制股東濫用權利,特別是通過資本多數(shù)決濫用權利提供正當性基礎,彰顯其應有的少數(shù)股東保護價值。

三、股東固有權的形成及其與契約理論的關系

上述股東固有權性質學說的缺憾與不足,促使我們將視角轉向股東固有權發(fā)源地的美國。通過梳理股東固有權起源的歷史脈絡,并在此基礎上分析股東固有權的形成及其與契約理論的關系,將有益于我們對股東固有權權利性質的總體性認知。

1.股東固有權的演化與形成

英國人具有強烈的權利意識。由于國王經(jīng)常侵犯人民的習慣性權利,因此,他們認為需要定期讓國王以書面形式承認其這些權利,以便于對權利的保護。1215年的大憲章、1689年的權利法案均是在雙方長期斗爭背景下簽署、頒布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權利宣言書”。美國獨立后,由于各州政府財力受限,他們被迫從獲得私人財富的實踐中去實現(xiàn)公共目標,即通過商業(yè)組織進行有利于公眾、銀行、運輸、保險和其他企業(yè)的活動。出于對特許壟斷的厭惡,獲取公司章程最終成為幾乎人人都享有的平等權利。它們失去了很多早期的公共品格,并被更多地視為私有財產(chǎn)。它一旦通過立法機關確認,即成為股東的私人固有權而不得受到進一步的篡改。〔12〕

將公司章程視為私人的財產(chǎn),不能被頒發(fā)的立法機構所觸動或修改受到了眾多非議。如杰斐遜總統(tǒng)就認為,這種觀念對防止君主濫用權力是有益的,但對國家而言則是荒謬的。〔13〕1819年,在被視為美國股東固有權判例基石的Trustees of Dartmouth College v.Woodward一案中,法官聲稱公司章程是公司與州政府之間的私人契約,這種契約涉及財產(chǎn)交易,而不是州政府與民眾的政治關系。州政府以新法廢止契約的行為,違反了聯(lián)邦憲法關于“不得損害契約義務”的規(guī)定?!?4〕Dartmouth College一案的結果是,州政府不能再控制該州內的公司。為了緩和該判例法確定的規(guī)則,各州以共同正義理念,通過對公司章程部分內容的更改來行使對公司的控制權。

弗吉尼亞州Winfree v.Riverside Cotton Mills〔15〕一案中,出現(xiàn)了一個公司是否有權根據(jù)1904年法典的規(guī)定,通過其股東的多數(shù)投票權利與另一個公司合并的問題。有異議的股東主張,由于被告(公司)在法典頒布之前已經(jīng)成立,因此,合并只能通過股東的一致投票而不僅僅是多數(shù)決就能實現(xiàn)。法院認為,授予該章程時,州有保留變更或修改公司章程的權力,并且隨后行使這項權利不能被視為損害合同義務的行為。雖然州保留的是變更、修改或廢除公司章程的權利,但其影響不限于州與公司之間,在某種限度范圍內進行授權的變更或修改,直接影響股東與州的關系、與公司的關系以及股東彼此之間的關系。因此,法院采納的立場是,保留的權利使州能夠通過任何立法而不會造成對章程授予權利目的或章程授予已法定化的權利的實質性損害?!?6〕

Winfree一案后,股東固有權理論在弗吉尼亞州及其他各州逐步發(fā)展起來。即州政府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行使變更、修改、廢除公司章程的權利,只要行使該權利時不減損公司章程的契約義務;但它不能以剝奪股東固有權利的方式行使這種權利?!?7〕而法院出于對“資本多數(shù)決”會形成多數(shù)資本暴政,侵害少數(shù)股東權利的擔憂,于是將股東固有權更多地運用在公司股東之間。這反映在普通法中,就是對于公司章程的重大修改曾要求得到股東的一致同意?!?8〕

2.股東固有權的形成與契約理論的關系

通過上述梳理,可以獲知,18世紀后期,受自然權利觀的啟蒙,股東固有權開始在美國的判例法中出現(xiàn)。其發(fā)展與變遷,正是通過被視為各方契約的公司章程所形成的權利不受實質性損害,從早期的股東與州政府之間相互博弈,到少數(shù)股東與控制股東之間相互制衡過程中經(jīng)判例法逐步形成的。因此,如何理解這種“各方契約”與股東固有權形成的關系,則成為我們正確認知股東固有權性質的關鍵。

特拉華州State ex rel.Cochran v.Penn-Beaver Oil Co.一案中,被告公司雖在章程中載明,授權董事會決定在何種情形下,允許股東查閱公司賬簿和會計記錄。但州最高法院認為,雖然公司可以對股東的查閱權進行適當限制,以避免公司的正常商業(yè)行為受到干擾,但即使大多數(shù)股東同意通過章程授權,也不得完全剝奪股東的查閱權,故判令此項規(guī)定無效?!?9〕賓夕法尼亞州Bechtold v.Coleman Realty Co.〔20〕一案中,法院認為股東不得以多數(shù)股東同意為由修改章程,并以此限制股份的轉讓。因為,章程創(chuàng)造了股份自由轉讓的固有權利,這一權利也只能通過股東的一致同意才能加以更改。〔21〕

上述判例啟示我們,股東固有權在本質上是被視為“契約”的公司章程所產(chǎn)生的權利。正因如此,有研究者認為股東固有權是受到“公司契約說”的影響以及建立在該學說基礎之上而產(chǎn)生的期待權。事實上,無論是法經(jīng)濟學領域還是法學領域中的“公司契約說”,其理論體系形成于20世紀70、80年代,均晚于股東固有權的判例實踐。但就契約論本身而言,其早已根植在西方社會文明的每一個角落。誠如學者所言,契約論僅是一種分析方法,它自始至終被運用于各種各樣的理論和實踐目的。法國的胡格諾教徒利用它來追求宗教自由,洛克利用它來捍衛(wèi)財產(chǎn)權,羅爾斯則用它來界定分配的正義性原則……〔22〕因此,將公司章程視為各方契約的契約理論為我們正確認知公司勾勒出了一個契約自治的解釋框架。〔23〕而股東固有權,則是建立在公司章程等關系契約之上所“產(chǎn)生”的權利——基于契約的自治約定而產(chǎn)生合理期待,對于該契約的全面、實際履行,每一位股東均有期待的權利和利益?!?4〕

四、股東固有權的性質:股東的合理期待

20世紀中期以后,為適應公司靈活經(jīng)營的需要,美國法院開始對公司重大事項須經(jīng)股東一致同意的剛性規(guī)則有所緩和。而建立在契約理論基礎上的股東合理期待,經(jīng)不斷探索與改進,在眾多少數(shù)股東救濟的判例中日益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1.美國法院“壓迫”行為救濟中的合理期待

在閉鎖公司中,控制股東出于個體利益的最大化,往往通過控股優(yōu)勢,對少數(shù)股東實施壓迫行為。而向少數(shù)股東提供救濟的前提是,如何確定壓迫行為的存在。在Donahue v.Rodd Electrotype Co.一案〔25〕中,法院是通過“平等”規(guī)則來進行判斷的。即只要少數(shù)股東沒有獲得與控股股東平等的待遇,就會認定“壓迫”或“權利濫用”的存在。〔26〕但是過分強調股東之間的絕對平等,會窒息公司經(jīng)營活力,并與公司整體利益最大化的價值目標存在沖突。因此,在Wilkes v.Springside Nursing Home Inc.一案〔27〕中,法院對上述規(guī)則進行了修正。法院認為,只有在被訴行為沒有合法的商業(yè)目的或者目的與手段之間不合比例時,才會認定壓迫或權利濫用的存在?!?6〕但該規(guī)則因少數(shù)股東受到壓迫時舉證較為困難,從而使其受到損時害難以獲得及時、有效的救濟。故而在In Re Kemp v.Beatley Inc.一案〔28〕中,紐約州法院提出了富有建設性意義的解釋。該法院認為,所謂“壓迫”,系少數(shù)股東在加入公司時所持有的“合理預期”遭到實質性的損害。法院需考慮,在原告將資本注入公司時,大股東是否知道或應當知道原告所懷有的心理預期,而且這種心理預期必須對股東的投資起著決定性的重要作用?!?9〕

以股東的“合理期待”遭到實質性挫敗作為判斷“壓迫”是否存在的標準,在相當程度上滿足了少數(shù)股東壓迫救濟的實際需要。但僅僅將“合理期待”限制在加入公司當時,亦會出現(xiàn)股東對公司存續(xù)期間經(jīng)營環(huán)境變化時所作出的預期調整如何確認的問題。因此,在Meiselman v.Meiselman一案中,法院拓寬了預期的時間范圍,即合理預期既包括股東加入公司時的預期,還包括公司在存續(xù)期間股東合理預期的適應性調整?!?0〕

上述案例表明,美國法院在少數(shù)股東保護的判例實踐中不斷修正其判斷規(guī)則,并在契約理論的框架內重新審視股東合理期待的內在價值。與重大事項變化的事先調整需股東“一致同意”規(guī)則相比,通過糾紛發(fā)生后由司法判斷少數(shù)股東的“合理期待”是否實質性受挫并決定是否進行司法救濟,兼顧了公司商業(yè)實踐的靈活性,有利于促進公司整體利益的最大化。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有學者認為通過法官事后對股東的“合理期待”進行的識別與判斷,系司法“判出”股東固有權?!?1〕

2.英國不公平損害救濟中“不公平”性的認定

英國少數(shù)股東保護是通過“不公平損害救濟”這一成文法制度實現(xiàn)的。而其不公平性的標準確定是在法院判例的推動下逐步得以清晰;同時,這種標準的確定,同樣是通過公司契約形成的合理期待是否實質性受挫作為判斷依據(jù)的。

在O’neill v Phillips一案中,霍夫曼法官對不公平性的確定提出兩個原則:(1)該行為違反了對公司事務本應如何進行而達成共識的某些條款;(2)對某些規(guī)則的適用或適用方式與衡平法上的善意相沖突?!?2〕此兩項原則經(jīng)帕頓法官在Grace v Biagioli一案中的闡發(fā),遂成為理解“不公平”內涵的框架性標準。據(jù)此,確定不公平的標準之一是:違反了公司事務如何進行達成的協(xié)議。判斷某個公司事務的進行方式是否給其他股東帶來不公平,首先應關注該行為是否違反股東之間已達成的章程與協(xié)議;同時,還應注意章程與股東協(xié)議在公司經(jīng)營過程中可能發(fā)生的變更,不管是通過明示方式還是默示方式?!?3〕亦即如有公司章程或協(xié)議對股東與公司以及股東之間權利、義務作出事先安排,則違反這些章程或協(xié)議的約定,造成股東所產(chǎn)生的合理期待實質性受挫,即會產(chǎn)生不公平。如在公司經(jīng)營過程中,章程或協(xié)議發(fā)生明示或默示的變更,則應以變更后章程或協(xié)議所產(chǎn)生的新的合理期待作為判斷不公平行為是否存在的標準。

另一個確定不公平的標準是:基于衡平原則的考慮。大多數(shù)公司,特別是大規(guī)模的公眾公司或者上市公司,股東之間的關系一般體現(xiàn)在公司章程或股東協(xié)議中,他們的合理期待或者其他要求可在這些公司憲章中獲得支持?!?4〕但對于準合伙性質的公司而言,衡平原則有了發(fā)揮作用的空間。正如霍夫曼法官在O’neill v Phillips一案中指出的那樣,在一個準合伙的公司中,股東之間在組建公司時就存有默契或在協(xié)定上有所承諾。在公司經(jīng)營過程中,很可能會通過言語或行為產(chǎn)生新的承諾或默契,如果忽視這些后來的承諾或默契,將會對公司成員產(chǎn)生不公平。這些承諾無需依據(jù)合同法具有獨立的可執(zhí)行性?!?5〕

通過上述判例可知,與美國近年來司法判例相同,英國不公平損害救濟中不公平性的確定,不是基于行為人主觀心理狀態(tài),而是股東基于明示或默示的、書面或口頭的、完備或不完備的契約(章程、契約以及承諾、默契)所產(chǎn)生的合理期待:無論是行為人在純商業(yè)公司中違反公司章程或股東協(xié)議的行為,還是在準合伙型的公司中違反承諾或破壞默契的行為,因其致使股東合理預期的實質性挫敗,因而具有不公平性。

需要說明的是,美國及英國的案例均表明,雖然公司章程及其修正案均被視為股東之間的契約,但對于公司修正案而言,如控制股東濫用權利,以修改章程條款的方式侵害少數(shù)股東權益,少數(shù)股東仍有權向法院申請救濟。

五、余論

誠如引論部分所言,強化少數(shù)股東救濟,減低控制股東對少數(shù)股東的代理成本歷來是各國公司法學界與業(yè)界歷久彌新的課題。在我國現(xiàn)有少數(shù)股東保護立法極其抽象、不敷適用的情形下,司法裁判引入股東固有權理論,在某種程度上有利于遏制控制股東以“資本多數(shù)決”實施的權利濫用。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學界現(xiàn)有的關于股東固有權性質的理論學說因存在不足,造成對股東固有權自身理解上的困擾,使得其難以為制衡控制股東濫用權利提供正當性基礎,其具有的保護少數(shù)股東的理論價值與實踐價值亦受到減損。

筆者在分析現(xiàn)有股東固有權性質學說存在種種問題的基礎上,從股東固有權的歷史起源展開討論,并在契約理論視角下,通過考察美國、英國少數(shù)股東保護的判例,重新厘定股東固有權的權利性質:股東基于相互之間的契約約定而產(chǎn)生的、對契約的實際履行所帶來的權利或利益擁有合理期待的一種權利。將其權利性質界定為股東的合理期待,不僅符合股東固有權產(chǎn)生的歷史起源——股東基于公司章程而產(chǎn)生的、不受州政府立法恣意篡改的合理期待,而且也符合現(xiàn)代公司法發(fā)達的英、美國家司法裁判的發(fā)展趨勢——將股東之間“壓迫”或“不公平性”歸結為基于契約而產(chǎn)生的股東合理期待的實質性受挫。更為重要的是,將股東固有權的權利性質界定為股東合理期待,可以為我國股東固有權制衡控制股東權利濫用提供堅實而合理的正當性基礎。亦即司法介入公司自治領域,以股東固有權否認股東大會決議的效力,并非因為侵害了公司法規(guī)中受法定規(guī)范或強制性效力規(guī)范保護的股東權利,或者是因為未經(jīng)股東同意擅自處分了被視為其個體私權的股東權利,而是股東基于契約而產(chǎn)生的合理期待遭受了實質性的挫敗——存在權利或利益重大受損的客觀情形。

將股東固有權的權利性質界定為股東的合理期待,亦不會與“資本多數(shù)決”這一公司法基本原則產(chǎn)生沖突。股東(大)會以多數(shù)決對公司重大事項作出安排,雖涉及股東權利或利益的處分,但只要該處分不違反公司章程或股東協(xié)議,或股東之間的明示或暗示的、書面或口頭的契約,致使基于該契約所產(chǎn)生的合理期待受到實質性的損害,就不應否認其效力。這樣,多數(shù)決原則仍能夠在公司重大決策中正常發(fā)揮其降低集體行動成本、提高公司運營效率的作用,進而有助于實現(xiàn)公司整體利益的最大化。

當由于某種原因,一個集體目標不足以證明可以否認個人希望什么、享有什么和做什么時,不足以證明可以強加于個人某些損失或損害時,個人便享有權利?!?6〕德沃金富有權利哲學韻味的話語,為股東固有權的權利性質——股東基于契約而享有的合理期待,提供了富有說服力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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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n the N ature of S hareholder's Vested R ights Chen JingWei

Since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new company law of our country in 2005,there have been many cases relieving the minority shareholders by means of infringing the vested rights of the shareholders and denying the effectiveness of the resolutions of the shareholders’ meeting in the practice.However,the defects of the existing theoretical doctrine of the nature of shareholders’vested rights,causes obsessions with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vested rights of shareholders’ and weakens the justification of the majority capital abuse.Through the exploration of the origin of the vested rights of shareholders,on the basis of the analysis of the relevant cases abroad in the perspective of contract theory,redefining the nature of the shareholders’vested rights is beneficial to reducing academic cognitive differences, highlighting the practice value of the shareholders’vested rights of guiding the judiciary and balancing the interests of majority shareholders.

shareholders’ vested rights,the nature of rights,contract theory,reasonable expectations of shareholders

D9

A

1003-6547(2017) 09-0081-08

陳景偉,復旦大學法學院2015級民商法專業(yè)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白 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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